作品原文
光緒三十三年丁未正月初七日,自西班牙之篩非故京游葡萄牙,夜車行二百四十啟羅蔑度而入葡境。班、葡民貧,故多盜,而交界處盜賊易匿,故縱橫尤甚,多劫殺汽車之事。雖派兵常駐車中,而停站上下太多,終不能防也。車中客戒嚴不敢睡。夜深時,有客無行李,發蓬蓬,目灼灼,入吾車室,從者引刀開槍以示之。彼見不睡,無下手處,次站起去。若不知其俗,以北歐之例,行之高臥,聽客出入,則必遭毒矣。
葡境入關處地名厘路嘩,關吏視行李,自此易葡車,車高廣華潔,遠過班車。入葡境,人貌皆秀,地亦稍潔。葡人如此,宜其能以蕞爾國而自立也。自班至葡,率皆崇山絕壑,巨 危崖,峻險崇深,隔千餘里,而又邊海得自展布。故以班昔日之強,而無術滅之,屹然與班峙立於歐海南角者數百年,則天險故也。又其人民秀敏,略近荷蘭,故相與角立於南、北海中,同爭新地之利,非無故也。
夕三時,至馬理打。有羅馬引水斷渠,聳然兩段,猶巍巍也。人家千數,屋皆無樓,同吾北方。
曉至葡京理斯本。車場在山頂,百級而下。車場既小,欹嶇犖确,又無馬車,幾類鄉落。吾既竟夕不寢,又須步行數里乃至大客舍,沿途欲覓一馬車無之,行人勞苦甚矣。不意於京邑見之,乃知小國別有氣象也。
理斯本京臨海依山,形勢頗勝,數山突兀,高下環絡,頗類羅馬。惟平地殊少,惟近海灣處差平耳。人民五十萬,樓閣依山,道路崎嶇,狹隘不潔。惟海灣迴環深入,不見出口,大河流出,迤會於前,如大湖然。幾與美之三藩息士嗃相比,而勝於古巴之夏灣拿、挪威之欹士的亞拿、丹墨之哥本哈覲,若德、法、意、美、日本各名郡海灣,未見其比也。
游議院
上院甚朴落,登樓廊,道甚廣,惟朴甚。上下皆淨板,無毯,幾與工同,又無痰壺,菸灰滿地。書記室二,皆極朴,有今王楂理第一半像,後馬理像,即戊申被弒者也。王祖彼得路傾度、王父路易第一像亦懸焉。上院半壁圓,中懸王像,有議長座,而無王座。聽眾三座左坐,故議員右坐。世爵聖民,有初立議長高几。
下院別為院,甚偉麗。二層,前五柱,廣廊三級為檐廊,中為大門,制類中國。議長前七坐為大臣樓,左角王親,右角外使,下為客生民坐,占上一十五室,比各國最為多而廣,或其民權勝於班耶。然其政制同班,遠不如北歐諸國也。地皆紅毯,樓階甚廣,白文石鑲淡紅,上作玻瓦,光明相映,惟甚污,太不灑掃耳。各國上、下議院略同,惟葡獨別異,蓋西千九百一年經焚後新修下院故也。秘議室方數丈,頗文敞,有四像:一公羅利,一公巴利咩拉,一教長,一乾的“的噓”拉父拉的路,最有才名者。
道有兵一隊過,高下甚不齊。
王宮據高岡,俯瞰一切,門有兵十數,雜坐嬉戲。門前敞地甚狹,植花木,作圭形。前座二層,廣二十四戶,后座四層,皆淡紅壁。右為御園,花木甚盛。
其右山顛,隔園林里許,有二宮聳兀煙靄間,一圓一橫。有二塔者,王母所居也。遠望之,風景氣象皆佳。
葡京狹隘,山間一無可觀。其最瑰異者,新修大街曰的拉彼得,宏麗精妙,實甲全球。道廣十餘丈,分為七道,左右各三,中各植林木花卉,電車、馬車、馬行各為二道,人行其中。左右林花,中作池,堆石、築橋、置樂亭,如一花園。其道小石刻花,如摩色然。夾道皆新屋,高皆六七層,甚詭麗者。有尖華表二,為西千六百四十年非立第四王拒班紀功者;每截作碑,西千八百八十四年新立者。
吾昔遍游美及北歐,欲改良中國大道,取巴黎、柏林與美之疊彩之大道,而潤色加美之,擬創此法,以冠大地,不意葡人先我為之,乃竟暗合也。墨京大道亦仿此,然不如遠矣。惜短僅里許,蓋財力不足以濟之,然小國得此亦足夸壯觀矣。以視比人之僅經營一大法衙,以求勝全歐,過之遠矣。此道每日夕三時後,車如流水,馬如游龍,冠蓋相望,核服相摩,士女雜沓,衣香鬢影,傾倒全京。此固各大都會所同,而其車馬影與花木影相掩映,亦多挾冊呻吟於樹下鐵床上,則葡人視為公園,此所獨異。他日合大道公園為一,必見法於全球矣。葡王與其后妃王子每日亦必游此,吾兩遇之。王衣金繡戎服,一次攜太子匿士威廉,貌甚端秀;一次攜將軍,皆並坐。後遇於道,黑衣步行,甚頎碩,同行一女書記也。道旁遊人知者,免冠起坐,亦竟有岸然不顧者,其簡率若此。吾在丹、瑞頻見諸王后妃步行或購物,與常人同,蓋小國寡民位同吾守令,不足異也。故譯者若誤以吾四萬萬人之大國例之,則大相反矣。史佚之戒成王曰:願王近於民。自為中國言,歐洲國王皆春秋諸侯之比,自於民近,況經立憲後君權久削,更無可論。游恰經年,王與太子遂遇弒,即在此大道,弒者即立此華表也。追思舊遊,為之驚惘。王頗賢,民甚戴之,貌豐有威,以誤聽其相言,閉散議院,遂為無君黨所弒,父子同盡。蓋散議院之大舉,歐洲自德主威廉外不行久矣。當民權大昌之時,而敢為此閉塞公議之舉,宜其及禍哉!聞其後少長於法,其父曾蒙革命之慘禍,其母走避,故臨朝下諭能赦黨人,以安民心,並大仇亦不敢復,其言甘而其志苦矣。遭世不辰,生帝王家,而子不敢復父仇,妻不敢復夫仇,乃平民之不若,雖謂知幾審時,然豈非大變哉!邇日波斯王又覯斯禍,追思吾所過瑞士郅都話,殺奧後之道邊,班馬得利炸班王之宅頂,與葡京此道之華表、馬車,人影猶在心目。荊軻之劍,博浪之椎,霹靂震驚,宇宙為動,為君相者,曷其奈何,不畏民岩。而吾國政府尚有以江浙路款、粵江捕權,力與國民為敵者,何其悂也。先是有諫王當戒勿游者,王曰:以愷撒之才賢猶不免弒,聽之可也。游大道如故,遂及禍,腳踏車無衛,人人得以弒之,羌戎接踵,亦太不備哉!驕而不備,安得不及於難,不得以達觀恕也。
自此大道出,夾道皆新宅,蓋不許有一舊宅以損觀瞻爭國體者。若匈牙利京、瑞典京,佳道皆然。吾國人久在大一統中,無與人比較,故美惡皆所不計。今已在列國比較中,道路、宅舍尤為覘國者所易睹,而茀穢卑狹最為不修。今拓影大盛,歐美人多以示我,為之慚汗,其輕視我因以召侮,非細故也,此所關於國體民格,令人敬賤既甚大矣。況因輕視而陵侮,小之多啟交涉之爭,大之可開兵戈之禍,我國人不可不鑒而變計焉。此大道為葡京富貴人所聚,班、葡皆鬻爵,故貴族無數,列大第而居。有佯拉下公爵夫人大第,園林彌里許,為最壯麗矣,蓋葡人至富者也。
遊動物園
此園新營,即在公爵第盡處,門作壘形,樓堞三層,峻偉奇麗。壘上作亭,園內屋多以瓷瓦為之,疏池曲之,築橋渡之,然亭台朴略,亦復楚楚,班京且無之。此道與園,足見葡人之振作過班矣。惜道邊有一大獄,太殺風景耳。
游植物園及大學
葡京風物至佳,園林最勝者莫如植物之波尼園矣。割山為園,自顛至趾大數十頃,花畦竹徑,林木森蔚,俯望全京,可全攬勝。依山環海,樓閣新聳,景物極佳。民亦不貧,人口六十萬,已多於班京十萬;視班京樓閣之舊敝,則富整亦遠勝於班。雖班、葡為舊教所壓,政俗皆同,遠不能比北歐諸國,而二者誰為伯仲,則班人遠遜多籌。然則葡人之向來能以小國抗班,非無故也。岡頂列畦植花,太朴略,國都如此,則貧故也。
大學即踞園中之岡顛,植物學、動物學、博物院及玻房教別植物亦即在此。日本東京大學農科亦在植物園中,蓋仿此也。大學校舍頗壯,入門小方堂,內作長廊,大方堂中為空庭。有鯨魚骨,長丈余,方首而尖嘴;有綱魚,翅在上下;有Jeixe Frade文拉爹魚,長丈余;有Peix Cornetdo哥奴度魚,二目生於翅上立方,長五尺許,皆異物也。
望前山為先彼得壘,駐兵,旌旗披颭。
游武庫
庫二層,頗宏敞,門以攢古劍為之。室多奇麗,每室必有三四金人。有一室以綠石襯紅灰石為柱礎尤麗,上蓋攢金為畫,作故事尤多,戰畫亦多,為葡公館之最壯麗矣。有攻麻六甲戰圖,船中望得印度圖。一室藏攻印度奪印王壘圖及遺物,一尋印度遇浪圖,皆大可記念者也。其王彼得第四放奴有圖,此在林肯之先矣,但葡小,所感動不大耳。其軍器有十四紀之大炮一截,大尺許,在爾時有許大物亦難得矣。有十五紀三四尺長之鐵炮,有一千七百九十七王噂第五之短銅炮,王金像畫像並存焉。十七、十八紀槍炮各為一室,斧鉞甚多,有劍自槍身橫出者。諸先王像及兵器存各室,十六紀之賒巴士的亞第一、噂第三衣皆紅背心,膝有二金釘。今王及後兩子像甚豐秀,王為水師官時金弁存焉。守者謂華人未嘗有游者,請書名而去。
游多連度噫士 拉寺
西十八紀時王租攝第三所建也。內外全白文石,甚高敞,前門檐廊與議院同,類中國。全歐無此式,想采法中國也。膜拜者滿地,婦女為多。寺外公園正對花廠,此園在平地,草木縵縟,甚秀綠,如吾粵冬時。全歐若寒,草木冬枯,惟滿的加羅與葡京有此景象耳。
園內有大地,有幼稚園,幼稚居此吸養氣誠得宜。理斯本甚少峨特式大廟,惟名墳之破廟存耳,十四紀矣。內殿領高壯,柱十餘棱,上穹雖少金飾而畫甚佳。殿旁室為王聽講處,其旁高坐為大僧宣講處,階以五色文石為之,昔有名僧花士哥叔瑪曾駐此兩年雲。地下石棺甚多,皆葡之名王、才相、名士、名將葬處也,有亞喇寬將,又王之後棺在焉。一室棺鐵闔,亦十四紀物。有一大室,德國式,壁繪大畫甚佳,壁腳瓷畫亦皆十四紀物。此寺高壯,可與歐土各國大寺齊等,惜後殿已破。寺僧今以為園,斷礎零垣,尚堆階砌。然周廊巡視,刻畫甚精,王后棺在此,而葡人甚貧,尚無力修輯以保存古物也。若在德國,則不得見此矣。
葡京亦多敞場,以集市民。臨海一方敞場,有門曰奧古士多,三面樓觀莊嚴,環租攝第一像,如宮闕,最當大道,其他如此甚多。扒拉家地啤地路街中敞場多林木,遊人憩之。
先彼得亞拉奸打公園亦據岡,可望遠,但甚小,長方二層,整整無味。有機車斜輪腳轉上,其他岡顛升降道多如此。此園雖小,惟所列石像多尋新地最有功於全球之人,今擇其最著者,依葡音錄之:花士哥奸瑪,尋印度者;彼得亞花利士迦巴打,尋巴西者;迦士多路,以水軍攻印度者,在西千四百九十八年;噂亞巴路,尋印度者;德矛,西十六紀尋得孟邁加拉吉打;亞逋迦忌,尋印度者;卡梅,大詩文家,作盧都亞得之書,述尋印度事;佐歐巴路士,作的卡得書,述尋印度事;軒理忌,船主,尋先非先新海灣者,為著水師學之始。一報記者噫都華多哥 喲像,卒於光緒十年,其人有文章盛名,能抗政府,累下獄,變新政者,葡人極尊之,為近今第一才志之士也。
葡雖海隅彈丸國,而印度遠東乃其交通,巴西數萬里為其開闢,歐人與我通商,遂為第一最先之國,奄有南美洲,實為泱泱大國,至今馬交片石猶隸彼焉。今南美全洲雖失,而人種語言皆其餘裔枝流,他日必合為一大國,與華、英、德、班五種語文並峙世界。則尋地諸公之精魂毅魄有以致之,其功力豈不大哉!吾於百戰闢地之名將不甚敬,而於先尋新地者不勝愛情也。假無科倫布及諸公,吾其能游大地而睹新世界哉?故覽諸像甚拳拳焉。
游散落哥襖祠
廟甚小,然華嚴,多古珍物。門五龕,如中國城門,上下白文石鑲磁,飾以金碧,地皆摩色,壁皆大畫。神座嚴麗,藍文石八柱,灰花文石二柱,摩色大畫三,極佳妙。其金燈燭台三,乃教皇鋪第三贈葡王噂第五者,數百年矣。惟廟前擁擠多人,污穢坐地,或飲或賭或乞,人手一紙,蓋開賭票也。婦女赤足,以首戴物,蓋尚未去負戴之俗也。其他廟前敞場,倚牆坐地開票者皆是。尚有秘館,專以妓賭為事者,此真游遍北歐各國之所無,但丐者比意、班稍少耳。乃知澳門賭風,固有自來,彼首善之區,固以為通俗矣,因而移植,亦何怪焉。入墨國而見班風,過馬交而審葡俗,適西貢而知法政,游香港而覘英勢,子必肖父,無少異者,固不待遠遊彼都,而可先得大概矣。
吾嘗游中國南北十一省矣,雖得失不同,而廣東盜賭二風之盛,實為全中國所無。而盜所由盛,則賭為之媒也。歷世賢吏,無能整頓,稍加芟刈,旋即繁滋,此豈吾華產土物哉,何以他方無之?又豈吾粵人性質哉,何以他府遂少?今得其由,乃知質澳門之感化,謝葡人之移植來也。夫近朱則赤,近墨則黑。自有輪舟以來,羊城、佛山,陳村、石岐之往澳門者,僅數時許,工商往來如織,故皆沾被賭化而歸,餘波及於全粵村野。及賭敗則為盜,故人日多而盜日熾。疇昔雖極無恥之督撫,尚畏名顧義,不敢公然以政府而開賭主。及張之洞督粵,乃公然開賭而收其稅,中國之以賭政府名者,數千年來無之,張之洞遂真得葡人賭衣缽之正傳矣。此等亂政,惟班、葡有之,北歐諸國以為恥極,甚笑之。不意中國百物未維新,而開賭先維新也。凡賭必搶劫,搶劫必殺人。吾昔教授於廣府學宮之萬木草堂,吾家在惠愛街雲衢書屋,每夜歸,則賭館煌煌,燈稱奉憲,既而槍聲聶然從耳際過,人聲哄然從背後追,吾倉卒避入一店,賭者同時避入,追者攜槍追入,為店伙所止,立門外久候乃許,吾幾濱於險死,而傳聞無辜之死者無數也。而劫風之盛至今未弭,此皆賭之為害。張之洞為葡人承流宣化,而葡人乃為祖所自出矣。甚矣,寧知五百兩租地與葡之餘害若此乎!若夫澳門政府無政事、無工商,除賭外無所入,皆其祖國所貽。今葡京亦商賈不盛,工廠全無,僅一製衣廠,亦在京外,其不知所以富民教民,亦可見矣。葡兵來澳,橫行肆淫,無所不至,葡長吏聽之,野蠻不治,真無可道。所最可恨者,與通商四百餘年,吾無所獲益,徒資化其賭風以害吾粵民。蕞爾不治之葡,復成何國?疇昔曾惠敏公以區區鴉片之稅,以馬交與之,實為失策。吾曾面與之爭,惠敏以國力既不能收,不如因與之,以助截緝鴉片之餉。然今鴉片既禁,復何助焉?而欲收難矣,但眼中豈可著沙?蕞爾葡不能自治其國,安能遠治吾澳門?彼欺吾國人不知其內情,復敢橫侵香山之界。若爾者,彼實內亂,彈丸蕞爾若吾一郡,又無兵、無船,而日暴吾民,吾自取還,自保吾民可也,英、德各國不得藉口焉。受辱於葡、荷諸小,實不可忍。彼實弱極,無能為。彼欺吾國不知其內情,己庚之間葡之曾遣兵艦一艘來索香山,可笑如此,惜吾大臣昧昧,不索其以理斯本易之也。
廟前有宅,以五色瓷瓦衣牆,甚麗。班、葡甚多,北歐則甚少也。
六日游王陵寺,凡歐洲王棺皆藏於寺。寺建於十六紀,甚崇閎,殿柱用班式,左右各三室。中有神亭,金碧莊嚴,庭階文石刻綸連,王噂第三以下馬利二後皆葬此。長室十餘丈,左右列棺,亦有累疊二棺者。中作道,可左右望。自門入左,南置噂關度棺,以四鰲足承之。中作山,橫置一後棺,次三王子,又次巴西王女,又次第五棺王噂第三。至此道中,今王之父路易第一石棺,有花亭覆之。右北王噂第二與其後,右近路易第一處為王 難第六,棺面以玻鑲之,蓋屍以錦被,人人可視,頭甚長,面變灰色,似此露屍之制,全歐美只此一棺耳。巴西王亡國避位後,以葡為宗國,居此而殂,王及後三子棺皆附置於此,其棺如槓,有數匙可開,特許其附殯葡王。亦春秋諸侯失位,待之如初之義,蓋情理兼盡,抑可見春秋之義合行於歐,不可易矣。大概歐人、名人、貴王之棺多不葬地,只陳於廟,俾易瞻視,甚至玻蓋露屍,俾人易見,蓋幾如博物院之陳設矣,不獨穢惡,失葬者藏也之義,得無褻乎?
葡第一構為先之羅磨士寺,十六紀王曼奴 第四所築,在京外啤論邑,電車半時可到,有王宮在焉,高三層,臨海風景甚佳。寺橫長百丈,雄傑甚。中一大塔侵雲,兩頭各二塔,牆上雕闌各作尖柱,隆隆而起。寺外廣地數丈,乃置闌乾,臨海偉然。旁為海軍校,此寺即海軍瞻禮者,故前王及名將多附殯於此。寺中又割為恤孤貧院,養貧兒八百於此,環壁以黃瓷畫,孤兒食於五長桌,甚整潔。外有園,亦同名,皆曼奴 士王所施,其舉動奇偉大慈,惟印度王多此,余少見也。全寺峨特式,寺門左右刻王及後跪像,微積之柱甚多,楣上橫刻突畫二,余門亦如美蘭佉論,雕刻無數,蓋西千七百七十五年作也。殿及廊門穹幕皆作交紋,柱刻分五截,每截丈許。又作八角,皆密刻人物,如印度神壇。旁講座以三柱上擎一石,壇六角,刻人物無算。其尤精者,別殿一廊,上下雕刻,其下周廊,每拱門分四柱,柱上作環鏤通花,環上空之,又上作花。上層廊,每拱門二柱,余雕鏤同。廊檐石獅噴池,環廊內庭分植花畦,其式精妙,幾冠歐土矣。殿角刻柱,上散如樹之有枝,下藏十櫥,以庋古器。一室葬史家先亞力山大意力哥拉裊,以西千八百十年生,死於西千八百七十七年者,蓋近人耳,而尊禮甚至。室幕交紋綸連,石棺以四獅承之,外三拱戶,刻柱六,刻花精極,圍以鐵闌。一史家耳,中國如此者千億,而葡人敬之若此,所以獎勸者至矣。詩人亞理蔑刻花石棺,臥像亦極精,皆葬此寺也。詩人又譯作金瑪士。吾攜姬人梁婉絡及幼女同復同游,復生於澳門者三年,竟游葡,題名並記焉。一室為王見外使處,一銅鼎,一白文石圓桌,列幾皆古物矣。寺外一紀念祠,一石塔如壘形,前對青山,橫臨帆海,誠葡之勝地也。
理斯本近京,處 丫拿迦士的路,臨大河,橫長橋,登山芝詩地瞞地寺,絡山為園,林木薈蓊,鐵軌直登山顛,雙塔聳雲,俯攬一切。
監蒲非利亞廟形勝亦同。夾林直道,道外立兩石像,前敞場林木蓊然,士女游者婆娑甚盛。
地呢拉湖石橋長整,堤樹如薺。
近拉架,依山臨水,長橋臥波,第宅甚華,公園花茂,皆可游者也。
先槎尤為葡勝地,王行宮在焉。有扒架里路古宮雙塔,巍然光淨,如吾粵光塔,蓋印度式也。宮內一室陳設華美,古物甚多。一室上穹畫像數行。今行宮在古壘牆內,據山顛營之,樹林森爽。此宮略似英之雲塞爾宮,方圓凸凹,尤勝妙。東角圓蓋,西室數座,尤玲瓏妙雅,與德故京波士淡威廉行宮相類,其宮門蕊以小石,左右作二蚌殼,盤植花,上刻數像,綴一半亭門,尤為精細逸雅,絕去土木雕鐫之跡,得未曾有。右四重方塔,愈高愈小,左右壘,波起雲委,皆佳妙。
其曼賒梨地宮,用回式刻畫,中方殿,而前後兩圓穹門又作方式,若中國制,極詭異,宮內文石重柱,直視數十,皆可觀。又有卸爹梨士宮,中崇門隔二小門,左右平室,門內石獅噴池,花木蓊綠,皆數百年物,亦佳所也。
吾寓葡京臨海□□□□□大客舍,氣象稍大,過於班京。葡之外務大臣亦寓於是,約見,未遇。食饌甚佳,頗能調味,略似中國。呼茶音為查,亦粵音也。吾遍游歐美十餘國,久居五年,食饌之佳以葡為最,而班亦伯仲。葡、班鄉曲小食館烹飪,亦皆有味能食;若英、美大國,雖上等館子,日食萬錢,幾難下咽。吾非何曾,又居歐美久,尚不能食,凡中國人士初來者,尤難矣。美本後起勿論,歐人能作宮室、器用,而不解飲食,若印度食,則更不可近,南洋各夷益不足道。蓋全地之大,真惟中國人能知飲食,能調味耳。蓋必大國而當大陸之地,乃能兼備百珍。印度大矣,而教主之忌諱戒禁甚多,則不能善用品物。歐人奮中世黑暗,侯國日爭,隔垠不通,故不能兼陳水陸之珍。我國一統既久,承平又多,蓋自周時八珍之饌已極精矣,醬豆籩至百二十,品物日多,後益增加,宜其用宏取精冠絕全球也。歐美人最稱法國饌,其調飪亦間有味,似中國。然歐人向不解食,法人亦何能創造。及游班,則班之饌館、客舍隨意皆佳,遠過於法。即蕞爾草昧之墨,其食饌亦復大佳,則自班移植而來,故遠勝於美、英也。凡文明之物必有自來,不能以一國盡創之。及游葡京,饌益佳,益近中國,而後盡得其故也。蓋葡當明正德時已有澳門,正當西十五紀,時全歐草昧,文明未啟。法之巴黎,莽莽小島,僅十數萬人。是時西開美陸,東辟遠東,首作絕地天通之大業,皆葡、班兩國為之,全歐之貨皆自理斯本、馬得理輸出,地球新知識皆自葡、班人以海舶載來。法猶文明未啟也,至路易十三,相黎塞留乃漸收王權,路易十四乃成霸業,則在十六紀時矣。路易十四窮奢極,欲以柔術收諸侯,乃始窮聲色飲食之欲,及強立其孫王班,法人入班者,多食班之食而美之,乃始效班人烹飪之法而移植於巴黎。路易十四享國七十餘年,計班食入法當在十八紀耳。英則十六紀以列沙伯時尚用手食,未解刀叉,況能調味哉?益不足與於斯。法後飲食日精,又以拿破崙混一全歐,移風各國,大餐美館必請法廚。於時數典忘祖,歐美人稱食者,動曰法人,而不知其本原出於班也。若夫班較於葡,葡人移植於澳門,澳門近師於粵城,祖所自出,益為茫昧而難知,亦何怪焉。然試觀美國芝加高中國酒樓乎,自李鴻章游美後,有“李鴻章雜碎”之售,不三年而酒樓二百家巋然於蕞爾之芝市矣。美人之飲食有同嗜焉,豈得不然。故一問葡、班與法孰為先開文明,孰為先通海外,孰為先交中國,則移植次第秩然可以逆推。然則今歐美人一飲一啄,醰醰有味,皆我國之所貽,用以報鐵路、輪船、電線之功,交相酬報,不為薄矣。夫美者,人情之所同趨也,故敢斷然曰,大地飲食必全效中國,葡為嗣子,班為文孫,墨、法為曾、玄,而各國皆吾雲來也。人莫不飲食,人以飲食為大舉,中國關係地球之大事,嘉惠普天同胞之口腹,飲食乎,功最大矣!
葡之泉幣制最不善,其所通用者,如中國近者之七錢二分之墨銀也。蓋自班女王令科侖布始得美,班人葛爹始破墨,墨銀礦甲天下,故班有墨而鑄為七錢二分之打拉銀錢,亦遍萬國,其財力之橫,無有能外之者也葡邇於班,而用七錢二分之打拉以為本位計數,豈不甚善。今德、法皆以打拉易五墨、五法郎矣。乃葡人不以為本位之稱,而以千厘士名之,三錢六分之銀圓,則以五百厘士名之。厘士者,銅錢之本位也。銀錢只此二品,蓋亦墨制也,中國粵地昔行之。其錫錢二品,大曰百厘士,半曰五十厘士。銅錢三品,大者曰二十厘士,中曰十厘士,小曰五厘士。然厘士本位僅為空名,實無厘士之錢也。而計數號稱以厘士起,雖購小物,亦必雲千萬厘士,至稍重大千百金者,或積多少,則動皆京、陔、秭之厘士矣,備極繁難,苦心費日,未有甚焉。而葡人安之不改,亦可見變法之難矣。此制極似京師之以一錢當十,計為二十,其謬正同。但吾稍多折以兩計,不若彼一概以厘士起算之愚耳。
葡人用二十厘士之錢為通行當五當十者,甚少見。質而言之,二十厘士之貨乃本位,則七錢二分之每打拉易五十個錢而已。葡人貧極,力不能鑄金錢,而吾於銀行力求之不得。然其能定金作本位,以英鎊易錢,僅找其四千五百,則每銀打拉幾作吾國二元計矣,此其運用金本位之妙善矣。然他國能信用之,不可解,更當詳求其故焉。
正月九日夜去葡京,乘汽車還巴黎,凡一千九百啟羅邁當,幾五千里矣。車行極快,三十六小時可至。頭等位每人五萬三千厘士,又加車位八千餘。行十日夕六時至 拉科摩,遂入班境,凡行十時,四百啟羅邁當。車十一日十時入法境易車。葡、法車皆極美,為歐美冠,室皆綠褥,各有小浴室,碎玻為窗,文石為地,夕可引之作床。法車灰褥,每室一床、二幾、一桌,二人為一室,別有公廳。他日各國必當盡效之,德他路無是車,疑起於葡也。
【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作者簡介
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又號明夷、更甡、西樵山人、游存叟、天游化人,廣東省南海縣丹灶蘇村人,人稱康南海,中國晚清時期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代表人物。康有為出生於封建官僚家庭,光緒五年(1879年)開始接觸西方文化。光緒十四年(1888年),康有為再一次到北京參加順天鄉試,藉機第一次上書光緒帝請求變法,受阻未上達。光緒十七年(1891年)後在廣州設立萬木草堂,收徒講學。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得知《馬關條約》簽訂,聯合1300多名舉人上萬言書,即“公車上書”。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開始進行戊戌變法,變法失敗後逃往日本,自稱持有皇帝的衣帶詔,組織保皇會,鼓吹開明專制,反對革命。辛亥革命後,作為保皇黨領袖,他反對共和制,一直謀劃溥儀復位。民國六年(1917年),康有為和張勛發動復辟,擁立溥儀登基,不久即在當時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的討伐下宣告失敗。康有為晚年始終宣稱忠於清朝,溥儀被馮玉祥逐出紫禁城後,他曾親往天津,到溥儀居住的靜園覲見探望。民國十六年(1927年)病死於青島。康有為作為晚清社會的活躍分子,在倡導維新運動時,體現了歷史前進的方向。但後來,他與袁世凱成為復辟運動的精神領袖。他也是書法家,北京大學教授陳玉龍曾評價:“縱觀20世紀中國書壇,真正憑深厚書法功力勝出,達力可扛鼎境界者,要數康有為、于右任、李志敏、沙孟海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