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語言學家談治學經驗》是2008年9月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圖書,作者是奚博先。這本書收集北京市語言學會會員里治學有成的專家的治學經驗,內容涉及許多語言學家親身經歷的治學成長的過程。
基本介紹
- 書名:著名語言學家談治學經驗
- 作者:奚博先
- ISBN:9787100057028
- 類別:圖書 > 語言文字 > 語言學
- 頁數:291頁
- 定價:19.00元
-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 出版時間:2008-09-01
- 裝幀:平裝
- 開本:32
內容簡介,目錄,讀書摘錄,《我的治學經驗》,岑麒祥,《學習·工作·體會》,我的學、教與研究工作生涯,根據實際需要找科研題目,治學方面的兩點體會,知從實處來,漫談我的治學經驗,困學反思,良師指點 勤奮實踐,我是怎樣研究起梵文來的,勤學苦練多實踐,一邊兒幹革命,一邊兒搞研究,學習文字學的點滴體會,治學·創新,張志公先生傳略,我的學習生活和體會,現代語音學的方向,張壽康先生傳略,我的自學經驗,
內容簡介
這個集子裡面收的是北京市語言學會會員里治學有成的專家,諸如王力、呂叔湘、陸宗達、周有光、季羨林等20多位所談的治學經驗。經過20餘年的收集,現在編輯結集出版。讀了這個集子,可以了解他們的家世、師承、所接受的打基礎的早期教育、走上語言學專業研究的道路、他們的指導思想、讀書方法,以及怎樣聯繫實際、確定課題、積累材料、處理各種矛盾,有的還有在前進道路上經歷曲折、克服困難以及獲得有關知識、方法的途徑和在專業上取得的成就等等。總之這些著名學者的成功之路的各個環節都有所涉及,內容很為充實。
目錄
前言
我的治學經驗
我作為一個語言學工作者所經過的坎坷歷程
學習·工作·體會
我的學、教與研究工作生涯
根據實際需要找科研題目
周有光先生治學經驗訪談錄
治學方面的兩點體會
知從實處來
漫談我的治學經驗
困學反思
良師指點勤奮實踐
我是怎樣研究起梵文來的
勤學苦練多實踐
一邊兒幹革命,一邊兒搞研究
學習文字學的點滴體會
治學·創新
“文改迷”的自述
張志公先生傳略
回憶張志公先生談治學
我的學習生活和體會
現代語音學的方向
張壽康先生傳略
我的自學經驗
附錄:徵集治學經驗的通知
讀書摘錄
《我的治學經驗》
◆ 科學研究並不神秘,第一是要有時間,第二是要有科學頭腦。有時間才能充分占有材料,有科學頭腦才能對所占有的材料進行科學的分析。
◆ 中國語法學者應該有兩種修養:第一是中國語史學;第二是普通語言學。用普通語言學的理論來指導我們的漢語研究,就能開闢許多新的園地。有人說我做了許多開創性的漢語研究工作,其實並不是什麼開創性,只是普通語言學原理在漢語研究中的套用。
◆ 普通語言學裡講到很多很重要的道理。例如“語言是一個系統”。這一個原理就很重要,我一生受用不盡。我從先秦古韻脂部中分出一個微部,主要根據是語音的系統性 。
◆ 研究普通語言學要不要有古代漢語的基礎呢?這個問題我們爭論過。有人說,研究普通語言學就用不著先研究好漢語。我說:不行!世界上那些研究普通語言學有成就的著名語言學家,都對自己本族、本國的語言有透徹的研究,否則寫不出普通語言學的書來。我在自己的實踐中越來越感覺到:所謂打基礎,首先就要打好漢語的基礎。
◆ 趙元任先生跟我說:“什麼是普通語言學?普通語言學是拿世界上的各種語言加以比較研究得出來的結論。”我們如果不懂外語,那么普通語言學也是不好懂的;單研究漢語,也要懂外語。
◆ 為什麼學中文、研究漢語的人要懂外語?一條理由是,現在越來越多的外國人研究中文,有的還研究出很好的成果,寫的論文值得參考。
另一條理由是:研究漢語史要用外國語言的發展情況來比較、參考。
儘管我的外語學得很差,可是就憑這一點外語知識,得到的好處卻很大。我在30多歲的時候寫了一本《中國語法理論》,講漢語的語法特點。要看出並說明漢語語法的民族特點,就必須用外語和漢語比較。在書中我用了英語、法語來作比較(偶爾也引幾段德語,那是抄來的,我不懂)。我還憑這點外語知識讀了一些外國出版的語言學書籍和雜誌。
我認為外語在語言學修養中是絕不可少的。
◆ 從事科學研究要有科學頭腦。對語言研究來說,科學頭腦也就是邏輯頭腦。
◆ 許多地方,語言和文學是不可分的
◆ 我認為邏輯思維是很重要的。如果有兩個人一樣下大工夫,而其中一位成就大,另一位就不行,區別恐怕就在於有沒有邏輯頭腦。
◆ 語言,特別是漢語,和音樂的關係是很密切的。律呂的知識對研究詩歌很有用處。
◆ 自然科學重要極了。學了自然科學可以增長知識,更重要的是可以訓練我們的頭腦。我們搞文科的人常常缺少科學頭腦。在自然科學裡,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科學頭腦就不行。搞語言學的人有了科學頭腦,語言學就可以搞得好得多。……研究語言學要懂數理化。
◆ 趙元任先生是由哲學家、物理學家、數學家、文學家、音樂家做底子,最後才成為世界聞名的語言學家的。
岑麒祥
《我作為一個語言學工作者所經過的坎坷歷程》
◆ 我本來是以學習外語為專業的,但因特別重視翻譯工作,對好些名作家的教誨也毫不放鬆。那時廣州、香港以至上海的一些報紙和雜誌時常看見登出我的作品和翻譯文章。
◆ 語言學是促進各種科學發展的重要學科。我國有悠久的歷史,豐富多彩的語言資料,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學習·工作·體會》
◆ 由於大學裡是這樣學習的,我就什麼都知道一點,變成一個雜家。後來在搞語言文字的同行面前,講到數理化,講到生物、心理、地學,我就比他們多知道一點。雜家有雜家的利弊。有可能什麼都知道一點,什麼都不深人,“門門精通,門門稀鬆”。但是有點雜家底子,在專門研究某一門的時候,眼界就比較開闊,思想就比較活躍,不為無益。比如搞翻譯,儘管譯的是文學作品,裡邊也難免會冒出有關物理、化學、心理、生物等等的事情。要是你有這些方面的常識,問題就比較容易解決。
◆ 我真正念書,是在這個時期,主要是從四0年到四五年,有那么五六年工夫。那是真的沒有任何干擾,就是念書。當然有時候寫點稿子,《中國文法要略》就是那個時候寫成的。
◆ 對於任何人,補課都是很重要的。即使不改行,也要常常補課,因為科學在前進,事業在前進。誰要是認為他的學問大,不需要補課,漸漸地就會寸步難行了。
◆ 得有點基本功。這所謂基本功其實也很簡單。首先就是不管什麼時代的、什麼門類的中國書,除了少數特別困難的,一般能拿到就看下去,遇到不懂的地方,知道上哪兒去查考。
◆ 無論是教書還是做研究,咱們應當專一門,這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不能畫地為牢,一步都不肯邁出去。比如說,研究語法,就完全不管語音,不管語義;研究現代漢語,就完全不管古代漢語;研究漢語,就完全不管別的語言,能行嗎?顯然是不行的。
可是現在確有這種傾向。我常常囑咐青年同志,不要把自己孤立起來,一定要照顧前後左右。
◆ 講到基本功,也應該包括外文。研究漢語也用得上外文嗎?用得上,很有用處。第一,關於語言學理論和方法,要參考外文資料。翻譯過來的很少,也不能保證沒有譯錯的地方。其次,外國學者,其中包括華裔,他們研究漢語的文章是用外文寫的。我的英文除了個別困難地方,一般都能對付。不甚瞭然的地方,也有法子去查明。法文、德文,我在大學裡都學過,法文書報現在還能對付看,德文丟了。後來我又自學過一陣子俄文。
◆ 做學問的人應該具備五個條件。
第一是理路要清,也就是思維要合邏輯。從前人常常提到悟性,悟性跟邏輯思維不是一回事,但是有關係。我這個人還算是有點數學頭腦,能做點邏輯分析。做學問,腦子得有條理,這很重要。有的同志書念得很多,但是什麼東西在他腦子裡都攪成一團,沒有條理,這樣是不能做學問的。
第二是記性。從前中國學者很強調記性,博聞強記,念過的四書五經之類能背,這樣的人很多。現在記性好的人當然也不少。……記性不好是可以補救的。勤快一點,多複習,多做筆記等等,就是補救的辦法。但是記憶力是可以鍛鍊的,做學問的人總得有個不太壞的記性,如果連一個起碼的記性都沒有,那就很難做學問了。
第三是眼明。所謂眼明,是指善於發現問題,善於抓住有關的材料。很多人眼睛不亮,問題從他眼前溜過去,材料從他眼前溜過去,他視而不見。
第四是手勤。記性好的人往往手不勤。……如果發現一個好例句,或者想到一個意思,一種看法,最好立刻記下來。
第五是心細,包括耐煩。對於有些比較麻煩的事情,有的同志總是不耐煩。不講別的,就講看校樣吧。你的文章,可能有錯字、有落字,需要改正;也可能有不妥當的語句,看校樣的時候可以做點修改。有人不耐煩,就像看報紙那樣看校樣,看過就送回去。等印出來,發現有錯也沒法子改了。
我的學、教與研究工作生涯
◆ 在南京,我跟季剛先生學習以《說文解字》為中心的文字音韻訓話學,深深體會了治學之苦。我在東北,就跟著季剛先生作了整半年的《集韻》表,夜以繼日地伏案填格子,一百來天過了音韻關。這時,季剛先生開始要我治《說文》。他的辦法很獨到:
首先要連點三部段注,他對我說:“一不要求全點對,二不要求都讀懂,三不要求全記住。”頭一部規定兩個月時間,點完了,他看也不看,也不回答問題,擱在一邊,讓我再買一部來點。這樣三遍下來,有些開始不懂的問題自然而然懂了。之後,我又開始看大徐本白文《說文解字》。季剛先生教我的方法是利用全書進行形音義的綜合系聯,就是把書里有關一個字的散見在各處的形音義材料都集中在這個字的頭兒上。這種系聯工作工程相當大,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還需要對《說文》十分熟。不過,這項工作做下來,我對《說文解字》的理解似乎發生了質變,幾十年來,我解決古代文獻的許多疑難問題,總離不了用《說文》作橋樑。
◆ 我認為,要研究漢語的現在,首先要研究它的過去;要研究古代漢語,必須同時研究漢字。漢語的特點加上記錄它的漢字的特點,都決定了漢語的研究必須吸取傳統的文獻語言學的理論和方法。
根據實際需要找科研題目
◆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科學技術的發展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就是邊緣科學的崛起。邊緣科學不僅僅是自然科學和自然科學的結合,更重要的一個方面,是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結合。
◆ 用詞或詞組作為輸人的語言單位,計算機就知道“此鴨頭不是那丫頭”,絕大部分同音詞問題就避免了。
“同音漢字多”,嚇壞了許多人。其實分析一下,同音漢字或同音詞問題不像普通人想像的那么嚴重。……同音漢字可以先分為現代語用字和文言古語用字。現代漢語用字……有……可以單獨成詞的“詞字”,其餘……是“詞素字”,它們必須同別的漢字結合起來才能成詞。
◆ 搞套用語言學要就中國的特別情況來找課題加以研究,解決我國現代化建設中面臨的迫切問題,適應新技術革命的形勢。
◆ 外文是一個基礎,搞經濟一定要懂外文,搞語言學也一定要懂外文。英語跟業務沒有矛盾,剛剛相反,它對業務有利。不過學外文一定要結合專業。
◆ 我一早就提出:現在是雙語時代。任何國家的知識分子,除了首先要掌握本國語言,還要掌握第二種語言,主要是指英語。英語實際上就是世界共同語。
◆ 我認為,做任何學問,都應當以自學為主。因為在學校讀書的年限少,離校以後自學的時間很長。
◆ “述而不作”不對,要改為“述而又作”。
◆ 到今天我們的社會科學還沒有開放。許多重要新聞我們不知道。不僅是外國的不知道,中國的也不知道。我因為看外文報刊,知道現在流行的“30年河東,30年河西”這個觀點是多么不合時宜。會外文,就可以不自我封閉,就可以彌補不足。
◆ 我認為教學跟研究是一碼事,分不開的。不研究,我就沒有東西教。要引導學生:讀書就是研究。這個非常重要,特別是在大學裡面。
◆ 我們的文字改革,一向被人看不起,黎錦熙先生很有學問,他搞文字改革,別人就認為這沒有什麼學問。這是一個錯誤。他由於搞文字改革而提出的許多問題,是許多語言學家面臨的重大問題,需要科研去解決。理論跟實際是分不開的。實際是科研題目的最重要的、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來源。
◆ 中國是文明古國,可是它一向很封閉。所以外國人就譏笑中國,說中國人的歷史學成就了不起,古代就有《史記》,但是中國人研究歷史不知道世界。語言文字學也是一樣,說文字學中國也很高,文字學是中國人創造的。許慎在公元100年就寫出了《說文解字》,很了不起!可是兩千年來,不研究外國,只研究本國。所以整個來看,落後了。
假如歷史學只研究一個國家的歷史,歷史學就不完備;假如生物學只研究一種生物,生物學就不完備;假如語言學只研究一種語言,語言學就不完備。研究文字學,一定要研究世界的文字。
◆ 我一直注意生活的正常規律。人家問我:你吃什麼東西?我說我什麼都吃,沒有忌諱。可是主要吃四樣:青菜、豆腐、牛奶、雞蛋。
還有鍛鍊自己心境平和。
◆ 我不鼓勵人家改行,因為改行是不容易的事情,要有犧牲。1955年我改行到文改會,要看很多書。這語言文字的書,要認真看。單是基礎知識的培養就是一個大工程。
治學方面的兩點體會
◆ 我認為現在學訓詁學,國小專書固然要讀,四書五經更要讀,而且最好先讀,先讀辦不到,也要和國小專書同時讀。四書五經都讀辦不到,也要讀一兩部經書,譬如《毛詩》、《左傳》。今天的情況不可能要求背,但總是讀得越熟越好。當然,古漢語的感性材料,我們可以從詞典、引得一類的工具書里去找,我們說,工具書自不可少,但光靠工具書而不讀原材料書,就不能熟悉語感,要想做到“融化”是很困難的。
◆ 我們講繼承,首先是講繼承學術體系。一個偉大學者,一個學派,不管他們有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學術都是自有體系的。抓住體系就抓住了精神實質。我們怎樣學習漢唐,繼承漢唐?就是學習漢唐人的國小專書和註疏。漢唐註疏看來很零散,但也是有體系的。對此,我們要善於發掘,善於學習。譬如毛傳就是一例。毛傳全書條例很多。條例可以說就是體系。研究毛傳,首先就得把它各方面的條例發掘出來,弄清楚。條例弄清楚了,疑難的訓話問題和其他問題都比較好解決。
知從實處來
◆ 1.博而能約
我在大學的五年中(因轉系加一年),……,除中國語文和三門外語外,還學過大學物理、化學、數學、機械畫、車間實習等。雖都只得皮毛,但卻開闊了視野。我的課外活動還有樂隊、話劇、崑曲、攝影等。體育鍛鍊在體育名教授馬約翰先生的嚴格要求下,每早要長跑一英里(即1.6公里),這些雜學和鍛鍊,給我後來在實驗
中的動手能力、考慮問題的思路領域以及工作中的體力耐勞等打下了基礎。
2.三到—眼到、手到、心到
在工作中平時多看文獻,隨手摘抄卡片,這樣做的人是很多的,但是持之以恆卻不大容易。多看文獻不僅是為了廣知,還可得到信息。
3.聯繫實際
◆ 我們幹這行的如果只吃老本,在這日新月異的學海中做個蝸牛,不多時將會被新潮淹沒。這對我的壓力是大的,但也養成不敢自足的習慣而時時有求新的欲望。
漫談我的治學經驗
◆ 做學問要讀原書,講授原書
我在輔仁上學時,有幸遇上好幾位全國有名的飽學之士,如陳垣、沈兼士、余嘉錫等老師。他們都提倡做學問要讀原書,不應只滿足於念幾本概論以及講義之類。
陳老師教過我們史源學,教材用顧炎武的《日知錄》。
◆ 沈師早就說過:“初次點讀段注,難免有錯誤,讀不下去,但不要怕錯,更不要半途而廢,慢慢習慣了,可以上癮。什麼興趣都是從堅持中來的。有些句子不好斷句,可以多讀幾遍,也可以先放過去,過些時候再回過頭來讀,可能就讀通了,這說明自己有了進步。”這些就都是經驗之談,不能等閒視之。沈師還教導我們說:“許書有許書的體例,段注也有段注的體例,點讀時應分別摘抄出來,加以研討,就可便於閱讀。”以上這些都是十分寶貴的經驗,學到手就可以一輩子受用無窮。我這些年教研究生做學問,有些就用來明確要求他們這樣做,打好基礎,逐步深人。也告訴他們做學問要務實,千萬不要好高騖遠。
◆ 我現在體會到提倡讀原書,講原書,好處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作為教材的一部好書,由老師示範性地作些講解之後,自己根據需要還可以進一步作些鑽研,也可以對某些間題有所發明創造。
◆ 校對工作,有些人瞧不起。其實把這種工作做好了很不易。……這是丁對丁,卯對卯的工作,沒有耐心,根本不成,不細心也不成,耐心細緻是可以從磨鍊中得來的。
◆ 沈師在講《說文段注》時,曾告訴我們:段氏每個字的注就是一篇小文章,應細心讀,用心琢磨,考證的文章就慢慢會寫了。這些經驗之談,我始終沒有等閒視之!經過草擬案語的實踐,深知多動筆寫東西,是一個人提高寫作表達能力的重要途徑。
困學反思
◆ 一位不相識的青年與我通信,要求給他出個研究題目,並讓我指點門徑。其意是以發表為目的,以讀書、研究為手段,本末倒置,使我難於作復。
◆ 大學畢業後,供職於黎錦熙先生、錢玄同先生主持的“中國大辭典編纂處”(隸屬於那時的“國語推行委員會”),擔任編纂工作,同時兼任師大附中等中學的“國文”(語文)教師。這兩個職位,對我的治學關係很大。編纂工作,使我“坐擁書城”,泛觀博覽(“大辭典處”有相當數量的藏書,由於工作人員不多,取閱十分方便);教學工作,使我“必求甚解”(“甚解”者,鑽人字裡行間的十分深透的理解),以應對學生的問難,我必須走在學生問難的前面若干步,才不至瞳目結舌,當堂出醜。
◆ 反思幾十年間,於語文專業略有所得,是依仗什麼力量?採用什麼方法?值得概括一下:
A.得益於實踐。實踐的方式是多方面的,像編寫(編寫教材、工具書,發表論述文章),講課(歷任中學、大學及廣播、電影高校中央國語語音研究班、進修班教師),視導(受國家教育、語言的行政機關委派,視導全國語文教學,宣傳推廣國語),答疑(應對關於語言、文字方面問題的民眾信訪)等等。
B.得益於“知不足”與“見賢思齊”。二十四歲以後,有許多機會得與學者接觸,聞見日多;相形之下,深感腹儉學疏,與老先生應對酬答之際,忐忑自慚。閱讀書刊,每見佳作,於捧讀欽佩之餘,常懷“追上去!我也能……”的激情,或可稱之為“發憤”吧!這個“憤”字恰好描寫出我“知不足”而思進取的心情。
看見朋友獨自編成一部大型專業詞典,於是引起我的動機:“我也乾!"80萬字的《北京土語彙釋》以十年之功編成了;參閱幾百種資料的《古漢語反訓集釋》又以十年之功編成了。
C.得益於多思。古人說:“學而不思則閣(迷惘無知)。”多思,就是為了實事求是,明辨是非。接受古人、前輩的學術論點,應該審慎,不可人云亦云。對某些問題,可以拿出自己的意見“疑義相分析”(陶詩)嘛!對於古今學者、師友輩,都應尊重,但對追求學術上的真理時卻不可含糊。我的老師錢玄同先生給我以影響,錢師別號“疑古”,做學問不迷信古人,不怕“非聖侮法”。他教導我們讀書時多動腦筋,多問幾個“為什麼”。我欽服錢師的科學頭腦,求真求是精神,也學著他,喜歡在書、文的字裡行間鑽縫隙。我發現大學者也難免偶然疏失,即所謂“大醇小疵”。我們末學後進,若能看出“小疵”而解決之,倒也是學問呢!
D.得益於敢辟新路。首先是不避“淺”,不避“通俗”。撰文,教學,取“卑之無甚高論”態度—這是由於黎錦熙師給我樹下榜樣。
◆ 我常告誡我的學生:“開卷有益!”尊重學者著述,卻又不可全盤迷信,稍有疑惑,必須再查原書,再查資料,以相印證。一些打基礎的古籍,必須親眼看看,親手翻翻。比方為中學生講《項羽本紀》,若連《史記》面貌都不知,就不行了。講點兒漢字字形,侈談六書,若未研讀過《說文解字》(至少是泛覽),終是“隔靴搔癢”。工具書、基礎性古籍名著,最好自備,因借閱只是暫時的,不能經常翻閱。我以前最喜逛舊書攤、舊書店,每月發工資後,必然買回幾本舊書(不計版本,不嫌殘破,人棄我取),甚至成為興趣。日積月累,插架盈箱,頗以在“故紙堆”中為樂。有疑,有意,隨即查書,不敢手懶。
◆ 喜歡“偷學”,暗下功夫,“私淑”某某先生。
比如自學“國際音標”,想方設法借到幾位先生的錄音,加以比較,擇優而從。為記憶音標符號,寫成大表,張貼於床頭、廁所、屋門後、衣櫃裡,抬頭可見,低頭可讀,靜坐時或突然出聲,睡眠中猶喃喃自語。常以這個經驗,告訴我的學生:學習國際音標,決不可單靠耳提面命,如鸚鵡之學舌,轉瞬即忘,必須明其舌位、唇形、部位、方法諸條件,把旁行斜上的表格經緯交叉關係即人腦際,再運用自己的發音器官,多練,多用,才能真正掌握。有理性的記憶才記得牢。
又如自學音韻學,疑難不少。但覺得這些問題,專家們是不屑一談的,因而不敢煩讀別人,就自己鑽研,捺住頭皮,咬緊牙關,多讀,反覆琢磨,經過冥思苦想,從“五里霧”中居然悟出點點滴滴的道理,掌握住一些系統規律。
良師指點 勤奮實踐
◆ 語言科學也應探討新的調查研究方法。研究任何學科,都要由博到精,而不是相反。博,一要博覽群書,所謂書本知識,一要自己動手,即所謂實踐知識。比如調查研究一個語言,先要弄清它的語音,只從書本或課堂聽講學習語音是不夠的,一碰到實際語言,就記不下語音,或記不準確。我對此深有體會。我從大學到研究生前後曾三次聽羅常培先生講語音學,後來跟李方桂先生初次到彝區調查彝語,對照李先生的記音,發覺我記錯的音在一半以上。所以,研究語言首先要從語音的基本功抓起。
◆ 要在“博”的基礎上求“精”。現在學科多為交叉學科,比如研究語言,不能孤立地只學語言學,因為語言是社會現象,它與社會的各方面都有關聯。國外語言學家很早就提出這個論點,如德國著名語言學家梅耶說:“不明白使用那種語言的民族的生活情況,就不能了解這種語言。”(梅耶《歷史語言學中的比較方法)))因而研究語言要密切注意使用這種語言的民族歷史、地理、風俗習慣、宗教信仰等。對沒有文字文獻的語言,更應重視口頭文學和神話傳說等,從中可以探尋古今語言演變的歷史,建立語言的親屬關係。因而語言是屬於多學科性的,更不用說語言學科中音韻學、語義學、訓話學等專業的基礎知識,對歷史比較語言和考證古音義都是重要的輔助學科。
我的老師羅常培先生教給我們“磁石吸鐵法”的研究方法,即在博覽或實踐中吸取與個人專精研究的課題有關的知識。
◆ 古人說:“大匠誨人,能與人以規矩,不能使人巧”,有了“規矩”,有了使用“規矩”的方法,至於能否成為巧匠,那就在個人的智慧才能,特別是治學態度,一要“勤奮”,常言道熟能生巧,熟就是從鍥而不捨的勤奮中得來的;一要謙虛,俗話說:“鼓聲越大,鼓心越空”,何去何從,自有選擇。
我是怎樣研究起梵文來的
◆ 怎樣進行梵文和與梵文有關的問題的研究,我的體會和經驗都是些老生常談,卑之無甚高論。我覺得,首先還是要認識這種研究工作的重要意義。在這個前提下,持之以恆,鍥而不捨,不怕任何困難,終會有所成就。一部科學發展史充分證明了一個事
實:只有努力苦幹、爭分奪秒、不怕艱苦攀登的人,才能登上科學的高峰。努力勝於天才,刻苦超過靈感,這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如果腦袋裡總忘不掉什麼八小時工作制,朝三暮四,松松垮垮,那就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勤學苦練多實踐
◆ 我的點滴經驗不外乎以下三點:第一學習要有信心,信心是克服困難的關鍵,只要相信自己有能力學好,美好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第二要有恆心,學問是日積月累的,長期堅持不J懈,才能奠定堅實的基礎,運用時才能得心應手。第三要有決心,讀書也需要意志堅強,為了達到預期的效果,必須具備頑強不屈的精神,知難而進才能克服一切困難。
苦練是學好本領的根本,學而不練,很難把學到的知識鞏固下來。這裡的苦,包括長期的、耐心的、盡力的、認真的和辛勞的含義,不經過長期而辛勞的磨鍊,則難以達到運用自如的效果,使用時則會感到力不從心。
◆ 我在寫作和教學過程中,不斷發現新的問題,有了問題就必須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這時必然帶著問題去翻書或請教他人,不徹底弄清決不罷休。
一邊兒幹革命,一邊兒搞研究
◆ 在清華我得益最多的地方是圖書館。在那裡不僅可以看到中文的語言文字科學的重要著作,英文、日文等外國書籍雜誌也是極豐富的。這都使我擴大了眼界,接觸到世界的新科學知識和革命思潮。通過剛學會的第二外國語日文,我學習了馬克思、恩格斯的理論著作和唯物辯證法的基本知識。這在當時國民黨白色恐怖統治下從中文書籍里是無法看到的。正是因為學會了馬克思主義社會科學基本理論和唯物主義辯證法,才使我以後能深人研究語言學和文字學,提出一些解決中國的現實語文問題的辦法。
◆ 如果還有點滴成就的話,那主要靠的是:(l)既要廣泛學習前人知識經驗,又不迷信專家權威,而要仔細考察分析,銳利提出問題,窮追不捨地鑽研,直到從客觀事實中找出規律來;(2)認真核查事實,耐心歸納統計,不說空話而以可靠的數字提高語言文字科學的精確度和實用性;(3)刻苦探求新知識,充分蒐集了解不同意見,積極參加爭論,不是在書齋中而是在為人民的利益的戰鬥中,促進語言文字科學的前進。
◆ 對我來說,語文研究不是一種輕鬆的工作。寫論文不能單靠馳騁思想,更不能說空話,必須根據對一定時期語文現象的調查研究,統計歸納;吭吭哧哧地作不少既費時間又費事的數量研究,才敢作出自己的結論。
◆ 我從來都認為,要批評一種言論,就要把它搞透徹,把有關理論查清楚。正是馬克思、列寧關於內容和形式的哲學,幫助我揭穿一些人的“漢字的形式最適合漢語的內容,因而不能改革”的所謂唯物辯證觀點。以後的幾次爭論,我也是如此。比如,為了批評某些先生從心理學方面反對漢字改革的主張,我去學習有關漢字學習的心理學知識;為了討論漢字的本質是不是“語素文字”,我把《不列顛百科全書》上講“文字”的53頁文章複印下來,反覆閱讀而且譯出其主要段落。總之,為了實事求是、從辯論中求真理,就必須儘可能擴大自己的知識範圍,用較新的知識武裝自己。
學習文字學的點滴體會
◆ 一、要廣博
我們從前學習文字學時,老師一面講《普通概論》課,一面老師要我們博覽這門科目有關的書刊介紹,選最重要的基礎書精讀,也要涉獵與本門有關的學科,學文字學的也需學聲韻學等。
二、要精深
要專精深入,才能提高。專精開始於打好基礎。這裡要著重談談打好基礎。學文字學之所以首先必須讀段玉裁《說文注》,是由於《說文》本身比較難懂。《四庫提要》說它簡古,“猝不易通”。讀段注,能幫助了解說解的文字、全書的體例等等。最好能通讀,不然也要選重要部分精讀。還要苦練基本功。如臨寫部首540字幾遍,甚至是把全書10516字(即9353字加上重文1163字)寫一遍。其後還應該摹寫甲骨金文中的常用字(包括它們的異體)。
我自己做過不少這樣那樣的蒐集整理,感覺對研究極有用處,研究時可隨手拿來,左右逢源,取之不盡。
精博可以相通,如上面所談的段玉裁《說文注》,以及章太炎、王國維等對語言文字研究的貢獻都是(從他們研究也可看出橫向聯繫的方法)。
三、取法乎上
研究古文字應注意學習唐蘭、董作賓、沈兼士等先生。研究語言學和聲韻學應注意學習趙元任、李方桂、羅常培等先生。
四、“寧拙勿巧”
毛澤東同志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三)中說:“科學是老老實實的學問,任何一點調皮都是不行的。”
五、在工作中學習研究
治學·創新
◆ 我的基本認識之一是:語言研究的治學之道,決不是一個簡單的方法問題。它與一定的指導思想、語文工具和專業基礎有密切聯繫。指導思想的源泉來自:(一)語言學理論(含方法論);(二)作為研究對象的語言的歷史和現狀;(三)當前的語文建設和學科發
展的規劃等。此外,語言研究工作者需要掌握的語文工具包括:古漢語,1-2種外語,1-2種少數民族語言。這是進行語言描寫和比較研究所不可少的利器。作為雄厚的專業基礎,語言研究工作者還需要學好必要的訓沽、音韻、目錄、版本、校勘等。在技能方面,要掌握各種中外文常用檢字法和電腦索引等等。
我的基本認識之二是:講究治學之道,是為了創新。而創新之道是:(一)重視學術的繼承性,努力在舊說的基礎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二)重視語言與社會、思維的密切聯繫,努力在鄰近學科的交叉處創新;(三)寫作是研究成果的語文表達以及研究成果錘鍊創新的過程。
◆ 最基本的仍然是精通外語、民族語和古漢語。這些是工具,也是基礎。使用這些工具不斷地進行調查研究,你需要的資料、信息、國內外的研究成果,便像源頭活水一樣,隨時為你提供富於營養的礦泉水,保證你經常站在語言學研究的前沿陣地,心明眼亮。
◆ 寫作修養:寫作與創新的關係相當複雜。寫作得先有研究成果,研究成果靠寫作來表達。但是,寫作也是研究成果錘鍊、創新的過程。本來一個還不太成熟的思考,通過寫作往往可以大大提高其質量和邏輯性。寫作可以視為思維加工。我就有這樣的情況:通過寫作把原來的想法部分地或全部地否定了,這有時是因為在寫作提煉中不斷地有新意或新成果湧現出來。諺所謂“三易其稿”就是指寫作過程中否定原來不夠成熟的東西,肯定和發揚正確的東西。我往往一篇寫成幾篇。
張志公先生傳略
◆ 志公先生在科學研究、治學思想、治學方法上也為我們積累了許多寶貴經驗。
(一)為工作需要而治學,是先生在學術上貢獻大、影響廣、聲望高的一個主要原因。先生在重印《漢語語法常識·跋—重看舊作志感》一文中談到:“幾十年來,無論我寫了些什麼,寫了多少,寫到什麼水平,無一不是適應工作需要而寫的。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動機。”
(二)運用唯物辯證法指導學術研究,是先生成就卓著的一個重要條件。先生認為,唯物辯證法是進行學術研究最好的思想方法。他曾多次強調:“我們研究問題,首先要用唯物辯證法作為我們的方法論。絕對化、極端化、片面性、非歷史主義,都是我們所不取的。"
(三)知識廣博是先生能在諸多學科開展工作並取得巨大成就的一個重要條件。
(四)講求實用,從實際出發。
◆ 志公先生很佩服在國小第一線的人,特別是國小老師。他說:漢字難,教孩子學漢字更需要動腦筋。有的漢字筆畫很多,光說聲旁形旁還不行,因為漢字不是像有的人所說的那樣有規律。比如攀登的攀,就不好說聲旁形旁。斯霞就把這個字講得很形象……這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想出來的辦法(當時正是有些人說漢字好學好用的時候)。什麼好學好用?還不是大家煞費苦心?—許多問題看起來很不容易跟學生說明白,但是國小老師有很多好辦法。所以我們要虛心向在第一線的人學習。
◆ 他還有一個跑道論。他說:飛機在天上飛當然很快。可是飛機要上天得有飛機場,飛機場得有跑道,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應當作跑道,看見你們年輕人在我們這個跑道上起飛就高興。他對於願意長久霸在位子上不肯讓的人很不以為然。
我的學習生活和體會
◆ 我沒有應酬,也沒有人同我往來,這正是我飽覽群書的大好機會。
◆ 工作,對我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效益顯著的學習過程。
◆ 對於有關英語的各種問題,每天總要抽出時間進行舊資料的整理和新問題的探索。
◆ 學習經驗漫談
1.巨觀上控制自己涉獵的目標
原來想多頭並進,英、俄、日、德、法門門都來,後來受了一位教授的啟示,認識到人的精力有限,必須做到有所為有所不為,才能在一個方面取得一定成就。當時認為自己中學時英語已算過關,大學期間就可以多學其他幾種外語。縮國小習的範圍後,就確定主攻俄語,兼顧日語,所以在40年代,精力比較集中。50年代以後從事俄語工作近十年,進入60年代後就幾乎全部轉到英語語言的各個領域。
2.循序漸進,打好基礎
詞語的數量很大,只有採取循序漸進的辦法,在扎紮實實的基礎上,逐步擴大語言信息量,才能達到弄懂弄通,做到知其然並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3.記錄有關語言信息資料。不斷分類研究
英語的語言信息量比漢語大得多。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十歲兒童的詞語信息量據統計有十萬個,大學畢業生為20萬個。普通的辭彙如表達知道、明白、了解、洞悉等概念的有五六十個。漢語的“斜線”這一概念一般人很少加以注意,而在英語的詞書里,其同義詞為數達十個之多。在學習和閱讀書刊過程中要隨時注意類似語詞的出現情況和運用規律。
4.融會貫通.相輔相成
要精通語言,要在辭彙、詞義和翻譯理解諸方面下工夫,單純的、片面的知識往往導致失誤。
5.鍛鍊記憶力,進行分析總結
理解了的東西容易記,經過記錄、分析和探索的材料既易記且能促進運用的技巧。
6.日積月累.探索創新
英語中一般人認為少用量詞,實際上為數不少。英語表示極度(最、非常、極其、十分等)的詞,除形容詞、副詞的最高級外,還有其他大量語詞和結構來表示這些概念。60年代積累20餘條,80年代又大量補充。只要不斷探索和蒐集整理,經過適當時期就會獲可觀的結果。
7.深入鑽研,找語言規律,立術語體系
語言學作為一門科學,它的有關資料一定要經過系統化整理加工,有些事實要用規範化的語詞加以表述,學外語離不開同本族語比較對照,離不開兩種語言在構詞造句方面的諸種特點的分析。人們從開始學外語的單詞起就涉及到翻譯和語法的問題。兩種語言在許多方面都存在相同相異之處,出現語言的零型對應(zero equivalence)是十分自然的。漢語的“嗎、呢、嘛、嘆”,英語沒有對應的詞。漢語的一個詢問句,英語成了直述句。漢語的“才”字有多種用法,英語怎樣表示,有哪些情況,都是值得深人研討的課題。
8.堅持勤奮、變艱苦為樂趣
一般學習到一定階段,感到再努力也難見效,這在教育學上叫做“學習高原”。要克服這種情緒,需勤奮、發揚不屈不撓的精神。學英語才學幾天的人都會認得and一詞,知道它的含義是“與”、“和”,可是實際上該詞的辭彙意義和語法功能遠不止此。80年代初,我接受《英華大詞典》(修訂第二版)的總負責時,看到原稿只有五六種關於意義和用法的詮釋,而且說明文字均不符合詞典的規範表述,於是作了當時認為相當徹底的修訂和提高,共得出17種釋義和用法。這兩年通過學習,感到還有增補和進一步闡釋的必要;同時還蒐集了更多的有關資料。
現代語音學的方向
◆ 搞音韻,我們那時候不像後來分得那樣清楚,我們什麼都得搞,音韻、文字、訓話什麼都得學,不像後來現代漢語搞現代漢語,古代漢語搞古代漢語,體制不一樣,所以我們搞什麼都比較容易,改也容易。
◆ 除了語音學本身,現代的實驗手段你必須會,你不能光憑耳朵;但是,訓練有素的耳朵是搞語音學必備的條件。如果你沒一個好耳朵,就不能搞語音學,因為你不可能什麼都實驗。像趙先生、李先生的耳朵真是天才,李先生到薩王爾那兒受嚴格訓練,跟我們條件不一樣;訓練是一方面,而且天分高。必須有好耳朵,有人天生的就辨音能力強,有人就差。差的訓練也能變好了,多聽音,多聽各種方言。
◆ 當然可以在音韻學、方言學方面比較擅長,但是電腦方面也得懂點兒。年輕一代文理結合是必然的。只抱著音韻學、方言學不行,方言也是一樣,沒有電腦方言也搞不出新的東西。
◆ 有時候就得死記,你必須死記它才能在腦子裡產生一種靈感,你靠計算機不能出來靈感,有時候我們研究學問就是腦子記多了它自然就會融合起來出一個新的思想。
◆ 我覺得到這個階段了,搞合成也罷,識別也罷,需要語音學的知識。方特不是有句很著名的話嗎,現在不是第五代計算機的問題,是第五代語音學的問題,這句話說得很深刻。我覺得現在語音學遠遠沒有語法學受歡迎,那么熱門。任何學問都總是有冷門熱門的,不怕坐冷板凳,只要是有出路,搞就行。語法也是,跟人工智慧有關係,最後都要歸到那去。
◆ 語音研究和對外漢語教學關係很大。現在我們教的學生,一般語音都比較差,就是因為各單位對語音不夠重視,只要求大致能說就行了,b,p,m,f很快就過去了。趙元任在國外教,語音下大力氣,他的學生的國語都相當好,他的Mandarin Primer,在我看語音都過細了。
張壽康先生傳略
◆ 先生還記得自己剛畢業時,黎錦熙先生為了培養先生的學術研究能力,教先生科學分類法,特意送給先生一個《學術業務類碼錶》,要求先生記住分類的類碼,然後又親自考核先生掌握的程度。為了訓練先生的邏輯分類能力,黎錦熙先生讓先生把《國語小報》上刊登的各類訊息,按類碼一一標註出來,黎先生親自批改。先生在回憶這段往事時曾說過:“這一訓練,對我以後分類整理卡片,幫助極大,為我按類來認識事物、蒐集資料,打下科學地進行學術研究和工作的基礎。”
◆ 先生曾說過:“我研究漢語面向社會,研究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全民族的語文水平。研究理論主要是為了指導實踐。”先生在指導語言實踐方面,不僅指導了教師如何教,而且指導了學生如何學,不僅指導了書面表達,而且指導了口頭表達。
我的自學經驗
◆ 數理化就一直沒學好,所以現在學當代語言學就非常困難,有的當代的語言學著作我看了一遍、兩遍、三遍都看不下去,看不懂,真是太費勁了;可是數理基礎好的人,看一遍就懂了,還輕鬆愉快!其實,我上高三的時候有大代數和微積分的課程,什麼函式、機率論等等都學過,大學還學過高等物理,可是都沒學進去,這又能怪誰呢?這真是一個慘痛的教訓,可是我已經無法彌補了。我現在的體會是:關鍵不在我今天還記得多少數學公式和化學公式,而是我缺乏一個數理頭腦,已經完全不習慣按部就班的學習方式,不習慣形式推理和形式化的思維,這就和當代語言學的總體思路格格不入,所以學起來就太困難了。
◆ 一、我是怎樣自學古典文學和現代文學的
背誦可以讓人掌握大量詞語和這些詞語的搭配規律,讓人掌握遣,詞造句和篇章結構的規律,讓人掌握詩歌和文章的內在的韻律,這些都是單純的理解解決不了的。古人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不完全是沒有道理的。當然,理解了再背誦更好。
二、我是怎樣自學外語的
我記生詞採取的辦法是循環記憶法,也就是今天不僅背今天學過的生詞,而同時也背昨天,前天,大前天學過的生詞,總之,每次背生詞把前面學過的也背一遍。我以五百個生詞為一單元,滿五百個就放在一邊,從頭開始循環,但是每個月要總循環一次,把所有學過的生詞從頭到尾背一遍。這正是私塾里每天背新章句,年終背“原書”的辦法。我背生詞不是從英文到中文,而是從中文到英文,這樣難度大,為的是“取法乎上,得乎其中”。我讀完了從初一到高二的課本,就直接開始讀英文小說。發現一個生詞就查詞典,查出來以後就寫到生詞本上去。這樣頭就不斷左右來迴轉,有時候都快轉暈乎了,那就休息幾分鐘。我學“五柳先生”,不求甚解,只要大致的意思懂了,就算讀懂了,那時候腦子裡沒有什麼語法概念。有的句子很長,有的句子查了單詞和短語還是懂不了,那就只得翻閱放在一邊的夏康農翻譯的中譯本。不過我極力控制自己儘可能不去看中譯本。讀完了《茶花女》,把所有的生詞都背了,我能記住的英文單詞大概已經有五六千,再讀別的英文小說就輕鬆多了。接著我又讀了《小婦人》和《苔絲姑娘》。這樣到高中快畢業的時候,我讀英文小說就可以基本上不查詞典了,當然離自由閱讀還有一大段距離,許國璋來了……說:“你的辭彙量真不小,基本上看懂了,可是你的發音太不行了。”……從第二天起,我把我學過的七八千生詞從頭到尾根據《英漢四用詞典》重新抄了一遍,每個生詞都註上了國際音標,因為我在這以前用的是《英漢模範詞典》,沒有國際音標,用的是美國的劃音。我用了幾個月的時間,逐個糾正自己的讀音。
上了大學我不再使用英漢詞典,改用《簡明牛津現代英語詞典》。一用原文詞典就發現英漢詞典的解釋大都不確切,原文詞典比英漢詞典強太多了。這樣,我又一次重新抄寫我的生詞本,把《簡明牛津現代英語詞典》的釋義文字抄進我的生詞本,重新學習一次英語辭彙。這樣做花了不少時間,但是對我幫助極大,甚至可以說,到直接使用原文詞典這個階段,我學英語才人了門。從此,我學習英語就儘可能不通過漢語來學,儘可能讓英語的詞語或句子直接和有關的意象相聯繫。
三、我是怎樣自學寫作的
國中時期……我在兩年內寫了一百多篇筆記。這對我的一生都有幫助。從此,理解能力、概括能力、邏輯思維能力大大提高了。看書很快就能抓住要點,考慮問題也能很快抓住要點,寫東西也快多了。最初我只是想“立此存照”,日後知道自己看過哪些書,意外的收穫是事先沒有想到的。學古文,賦詩填詞也給我很大幫助。
我認為要寫好文章主要靠多讀多寫,其他的捷徑也是沒有的。對那些寫作知識之類的東西我是一直持保留態度的。
四、我是怎樣學語音學的
教語音要講什麼舌位前後高低,可是糾正學生髮音,這些知識全不管用。不是這些知識不正確,而是學生的舌頭根本不聽使喚。有的學生你讓他嘴巴張大一些,他就是張不大,急得嘴唇直發顫;你讓他舌頭抬高一點,他反而把舌頭壓低了。這就需要先訓練舌頭,進行“口腔體操”,否則任何語音知識,任何圖表都起不了任何作用。這樣我就必須先自我訓練。
五、我是怎樣學音韻學的
音韻學靠“看”是學不會的,一些基本術語和知識是要“背”的。所以我就下工夫把基本的術語和韻部背了,然後把我家鄉話的同音字表整理出來。
六、我是怎么學語法的
吳景榮先生介紹我讀葉斯柏森的書,我先讀了《英語語法精要》和《語法哲學》,後來又買了七卷本的《現代英語語法》。葉斯柏森的書實在使我大開眼界。……接著我又讀H . E . Palmer, G . 0 . Curme , A . S . Hornby的著作。
七、我是怎樣自學語言理論的
我的辦法是按歷史順序從古到今讀一些代表作,從古希臘柏拉圖的《克拉底洛斯對話》讀起,讀到當時國內已有影印本的美國哈里斯的《結構語言學方法》。當然,我也讀了已有的幾本語言學史著作。很多語言學名著沒有譯本,這時候我學過的幾種外語幫了我的忙。有的書國內找不到就托人在國外買或者複印,如果連國外也一時找不到,或者雖然能找到,但是我不懂這種語言,那當然就沒辦法,講課只能人云亦云了。當時我做了不少筆記,還翻譯了一部分材料。我不很信任語言學史,因為語言學史的作者各有自己的觀點,有時候是偏見,而且介紹的情況往往很簡單。再者,並不是所有語言學史的材料都可靠,所以最好還是讀原著。讀原著很費時間,所以只能讀有代表性的名著。讀理論著作我對自己有三點要求。第一是先要讀懂,第二是要看這種理論在作者作為依據的那種語言中是不是說得通,第三是要拿來分析分析漢語,看看有沒有用。
八、我是怎樣自學語彙學的
我找了幾本概論性的書來看,也讀了維諾格拉道夫的《俄語詞語》,但是主要的辦法還是通過實踐去學習。我選擇了“打”這樣一個比較難的常用詞,按《牛津英語詞典》的歷史原則做一番研究,寫一條歷史詞典的長條。
九、我是怎樣學習做語言研究工作的
在呂先生的指導下我才慢慢懂得怎么搞研究,怎么做學問。每次我去拜訪呂先生,他總要給我介紹國內外語言研究動向,暢談他對各種熱點問題的看法。
呂先生經常把他剛讀過的國外的新書借給我看,說“這本書值得一讀,你拿回去讀一讀”。他還經常建議我研究某個問題,我就抓緊時間,趕緊去研究,然後把寫好的文章送給他看。他總是認真審讀,有時候還動手修改。我的《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一文就是這樣寫成的。……呂先生的每次談話對我都幫助極大,事實上是使我這個門外漢一下子就站到了當時語言研究的前沿陣地上。呂先生對國內外語言研究的情況了解得很全面,很深刻,看過的書很多,經他一指點,我就避免了走彎路:該看什麼書,該看什麼文章,該研究哪些問題都解決了,並且走的都是正道。如果沒有呂先生的指點,我即使下再多的工夫,很可能會走不少彎路,去讀一些沒有多大價值的書,也不知道該研究哪些問題,怎么去研究,那樣的話,很多時間和精力就會白白浪費了。
認真仔細地閱讀前人和時賢的論著是很好的學習機會。負責的語言學家的著作總是下了工夫的,從中可以得到很多教益。……有的問題的參考文獻浩如煙海,不可能全看,那就要有所選擇。名家的論著必須看,不同學派的代表作必須看,不同觀點的論著必須看,最新的論著必須看。
跟呂叔湘先生談話,總讓我感覺到自己讀的書太少了,知道的東西太少了。這些年來,我跟呂先生的交往就不像過去那么多了。但是,讀中青年語言學家和國外華裔語言學家的著作時也常常有這種感覺,覺得自己不懂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總想繼續多學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