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老兵
英雄是民族最閃亮的坐標。
英雄精神體現在狹路相逢時的亮劍決勝,也體現在沉寂時對信念操守的執著堅守。——題記
軍禮
一位老兵,退伍還鄉後,把立功證書壓到箱子底兒。守著3分自留地,生活從頭開始。就連父母和剛過門的媳婦問起來,他也含糊地說:“在部隊我就是個燒火做飯的,啥都不知道。”
家裡6口人,只有他和妻子兩個勞動力。勞動力少,掙不夠工分,每年要額外養1頭豬換錢補給生產隊。
沒錢蓋房,他就帶著一家老小到鄰居家借住,一住就是3年。
沒過幾年,母親癱瘓,妻子又患上
股骨頭壞死病。家境困難,他的三個孩子先後輟學,外出打工補貼家用。
可不管日子怎么苦,他始終遵守部隊提出的“兩個不能”:不能因地方沒安排就鬧意見或者給地方添麻煩,更不能泄露國家秘密和軍事秘密。這一守就是30多年……
這是2014年7月23日,在空軍
地空飛彈部隊二營演出的一場情景劇,劇名叫《忠誠》。
這場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情景劇,是二營“沿著英雄的足跡前進”實踐活動中的重要內容。這次實踐活動,則是為紀念毛主席接見二營全體官兵50周年、國防部授予二營“英雄營”稱號50周年而專門舉行的。
此時,情景劇主人公的原型——一位老人,就坐在觀眾席上。演出結束,主持人請他上台。
老人慢慢走上前台,環顧全場,右手緩緩地舉到齊眉處,向昔日的老戰友,也向年輕的二營官兵,敬上莊嚴軍禮——
頭髮花白了,皺紋滿臉了,但腰板依然挺拔,眸子中閃動著的依然是軍人豪氣!
一時間,全場起立,台上台下一片整齊的軍禮……
這位老人叫吳洪甫,今年77歲,是廣宗縣件只鄉槐窩村村民。
劍氣
空軍地空飛彈部隊二營,歷史上曾3次擊落美制“U-2”高空偵察機,其中有兩次,是吳洪甫參與完成的。
1962年9月9日,一架美制“U-2”高空偵察機,肆無忌憚地闖入江西省南昌上空。
“發現目標!”飛彈指揮車上,神情貫注的引導技師警覺地輕呼。
8時32分,敵機進入二營的火力範圍。
顯示屏上,一個半截火柴棍長短的游標不斷閃現。
一時間,大家屏住呼吸,眼睛盯緊螢幕。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突然變得那么漫長——大家似乎聽到了彼此“怦怦”的心跳。吳洪甫的手心,隱隱出汗了。
“一定要幹掉這個傢伙!”第一次與“U-2”正面交鋒,吳洪甫眼中要放出火來。
螢幕上的小點不斷閃動。
追著游標,吳洪甫快速測算數據,準確地標出飛機航跡,迅即傳給指揮部。
天空隨即噴出3條火舌,“砰!砰!砰!”的爆炸聲瞬時傳來。
我軍首次擊落“U-2”的紀錄就這樣誕生了!
第一時間,時任解放軍空軍司令員劉亞樓等領導趕來了。
周恩來總理的賀電傳來了。
二營沸騰了。
吳洪甫等人榮獲提前晉銜獎勵一次。
“提前晉銜”,是高於一等功的獎勵,也是當時軍內獎勵項目的最高級別。
沒過多久,敵方專門研製出對付地空飛彈的電子預警裝置,當對方雷達開機波束鎖定飛機時,這個預警裝置就會自動報警。這意味著我方雷達開機過早或過晚都可能讓敵機逃走。
針對新情況,空軍地空飛彈部隊專門設計出近乎嚴苛的“近快戰法”,把參數的測算時間由之前的18秒壓縮到6秒,近距離發彈,讓敵機插翅難逃。
吳洪甫和戰友們抓緊一切時間模擬訓練。夏天捂出一身痱子,冬天手腳布滿凍瘡……他們沒心思理會。
一次訓練,吳洪甫從指揮車上甩了出去,重重摔下,翻身坐起時,鼻子流血不止。
“洪甫,快跟我上衛生所!”衛生員看見,沖他大聲喊。
“忙你的吧!”吳洪甫爬起來,手捏著鼻子,轉身上了指揮車。
“這哪成!”衛生員緊跟著上車。
“訓練要緊!”吳洪甫請求說,“要不,我標圖時,你幫我捏著鼻子!”
衛生員哭笑不得。
直到如今,吳洪甫的鼻樑上仍留有骨折舊痕。
為了壓縮數據測算時間,他乾脆把飛機飛行高度、航線距離等常用的100多個數據全部背了下來,“看、算、報”同步進行。一旦得到空情信息,瞬間尺起筆落,敵機航線就可準確地顯示在標圖板上。“看、算、報”,只需3秒就能完成。
1963年11月1日,在江西省上饒上空,吳洪甫和戰友再次捕捉到“U-2”的蹤跡。
可當敵機距陣地39公里時,雷達突然丟失目標。
按“U-2”飛行的航向和速度,吳洪甫推算飛機的方位和距離,迅速標圖並堅定地匯報:“三發必中一發!”
巨響過後,“U-2”再次被擊落。
營長岳振華高興地一拍大腿:“你這個‘吳大膽’,真成了飛彈上的眼睛!”
這個訊息再次震動全國。
中央軍委、國防部授予吳洪甫等人個人一等功、二營全體官兵集體一等功。二營被授予“英雄營”榮譽稱號。
1964年7月23日,毛澤東、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二營全體官兵,併合影留念……
“飛彈是我們的大國長劍!”在吳洪甫看來,當兵就要保家衛國,打仗就要打勝仗,“劍斬‘U-2’,是我們最大的驕傲。”
進退
靜謐,是進入槐窩村的第一感覺。
據說,槐窩村因廣種國槐而得名。國槐,又名家槐,在北方農村常稱作“笨槐”。“笨槐”不乏美譽。蘇軾《三槐堂銘》中稱:“鬱郁三槐,惟德之符。”如今在槐窩,國槐仍是一大樹種。夏日裡,綠葉與紅磚相映相擁,整個村莊別有韻味。
吳洪甫的家,就隱藏在這紅綠交融的深處。
1959年12月,帶著熱血追求,18歲的吳洪甫在這裡完成了國與家的一大抉擇:出槐窩,當兵去!
第二年,他成了空軍地空飛彈部隊的一名標圖員。
當年,美制“U-2”偵察機的偵察範圍可覆蓋整箇中國大陸,而我軍地空飛彈部隊只有4個營。為了捕捉“U-2”蹤跡,吳洪甫與他的戰友們帶著手上有限的幾套兵器,輾轉打游擊。
那是戎馬倥傯的歲月,那更是激情燃燒的歲月。吳洪甫和戰友們進西北,下江南,轉戰荒漠、戈壁、山川、叢林,在無人區開闢陣地,在大山中挑戰生存極限,在川澤中捕捉敵機蹤影。
甘肅九泉一帶,風沙漫天,一碗飯一層沙。
蘭州附近的山上缺水,從山下打上來一盆水,洗過臉後捨不得潑,澄清後再次用,接連能用好幾天。
內蒙古哈素海,大片大片的沼澤地,落腳下去,泥沒腳脖,蚊蟲叮咬,夜不能寐。
湖南長沙,夏天像火爐。一次,吳洪甫和戰友到駐地附近的河裡洗澡,不料想著了涼,高燒超過40℃……
打游擊,苦中也有樂。
沼澤地里有野鴨子蛋,東一窩,西一窩,不一會就能揀上一臉盆。趕著蚊子吃鴨蛋,別有滋味。
長沙郊外住帳篷,午休正酣,頂上掉下來一條大蛇,正砸在戰友劉樹山的身上。躺在旁邊的吳洪甫嚇一大跳。劉樹山卻不慌不忙,一手抓蛇頭,一手捋蛇身,三兩下蛇就不動了。當晚,大家大快朵頤。
……
四海打游擊,長空擊“蒼龍”,那是飛彈部隊精忠報國的壯歌!
然而,這段豪邁壯美的歷史,一度被吳洪甫自我雪藏。
1965年2月,吳洪甫從部隊退役,帶著記錄著他從軍歷程的小布包,悄然回到家鄉。
出槐窩,歸槐窩,是簡單的輪迴,還是人生的升華?吳洪甫用沉默回答。
身邊的鄉鄰、親友,知道他參過軍,但沒人知道他當過什麼兵,打過什麼仗。家人收到過他立功的喜報,但立的什麼功並不清楚,問他,也不解釋。
他深知,嚴守部隊的絕密信息,是砥礪意志的又一個“戰場”。打“U-2”的英雄,決不能在新的“戰場”當敗兵。
吳洪甫是聽著村裡的英雄故事長大的。
1937年11月,在廣宗縣成立的抗日防匪自衛團,分3個大隊,其中一大隊就駐在槐窩村。1939年9月18日,《冀南日報》在槐窩村附近一條老沙河的地道中創刊。1941年3月,冀南行政幹部學校第一期學員在件只、槐窩一帶開學。
兒時的他,就多多少少了解了什麼是革命,什麼是“兵”。
吳洪甫的爺爺吳玉煥,是革命烈士。解放前,他曾任廣宗縣城北聯村黨支部書記,後被叛徒出賣英勇犧牲。吳洪甫的父親吳錫賀,曾任槐窩村民兵隊長。吳洪甫的叔叔吳靜齋,是一名革命幹部,曾在天津市一部門任領導職務。退伍前,部隊首長叮囑吳洪甫,回鄉後要遵守“兩個不能”。叔父則囑咐他紮根農村幹事業:“好日子是用雙手乾出來的。咱家可不興走後門。”
紅色基因的傳承,部隊熔爐的錘鍊,讓吳洪甫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兵”的內涵。
動則如虎,靜則如山,是兵的本色。動於九天之上,是兵;藏於九地之下,也是兵!征戰沙場是兵,脫下軍裝仍是兵!
是兵,就得守紀律!遵守“兩個不能”,是退伍兵必守的紀律。
他雪藏了自己的從軍歷史。
退伍後,吳洪甫回到老家廣宗縣槐窩村,重新扛起鋤頭。
沉寂中的吳洪甫,一如一株“笨槐”——那溢滿家國味道的“笨槐”。
取捨
2002年的一天,吳洪甫偶然在一本雜誌上發現了“英雄營”的故事,他意識到,保密期早過了。而這時,他退伍已經37年了。
他從縣武裝部查到了自己的檔案。縣民政部門為他辦理了優撫待遇。他悄悄回家,繼續作農民。
家底薄,經濟拮据。母親癱瘓,妻子又患上
股骨頭壞死病。吳洪甫堅強面對。不論生活多難,他從不向政府張口伸手。
鄉親們漸漸知道了他打“U-2”的英雄事跡。“最近兩年才知道,鄰家老人竟然是個大英雄!”現年47歲的村民楊更新說。
可在吳洪甫看來,當兵打仗與工人做工、農民種糧一樣自然而然。
常有鄉親數落他:在土裡刨食,啥時是個頭兒?拿著立功證書,找找人,給自己提提待遇,給孩子安排個工作,也能改善一下家庭條件,咋就不行?他只是淡淡一笑。
可生活的考驗,一個接一個。
一年夏天,夜裡下暴雨,家裡僅有的幾間破屋被大雨衝垮。一家人冒雨扯上一塊布,搭起一個窩棚。
慌亂中,壓箱底的布包散了開來,包里裹著的照片、證書等在部隊時的資料被沖了出來,浸在泥水裡。吳洪甫趕緊過去,先把合影照片小心地揭了起來——那是毛主席接見“英雄營”全體官兵時的合影照片——擦淨泥水,小心用塑膠布裹好。回頭再找立功證書和喜報,早已不知衝到哪裡了。
老伴兒劉會文跑到院子裡,俯身在泥里撈摸——這些證書是丈夫的“命根子”,平時碰都碰不得,可不能丟了。
吳洪甫一怔。
“你幹啥?”
“找證書!”
“雨恁大,別找了!”
“那是軍功,不能丟!”
“那就是張紙。身子要緊!”
……
吳洪甫把妻子從雨中拽回去。“立的功國家都記得。證書沒就沒了吧,可別落思想包袱!”
沒錢蓋新房,吳洪甫就帶著一家老小到鄰居武西寧家借住,一住就是3年。
為了補貼家用,他也曾試著做些小買賣,可時運不濟,接連幾次虧了本。
“大哥種地也不大在行。”吳洪甫的四弟吳洪橋說。同樣是種地,吳洪橋種的小麥,畝產總能比吳洪甫的高100多公斤。
吳洪甫也想過:日子怎么這么難?
他更想過:既然是兵,就得有幾根硬骨頭!
南昌起義後,那么艱難,800將士都堅持了下來,自己的這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英雄營”的兵,怎么能認慫?
他勸慰家人:“咱是莊稼人,種地吃飯不丟人,日子苦點不算啥!”
直到今天,他仍過著簡樸的生活。他和老伴兒最常吃的菜是鹹菜。他常穿的T恤,是縣武裝部發的紀念衫。2014年7月,他應邀回部隊參加活動前,家人花幾十塊錢給他買了一件藍色上衣。這是他最好的衣服。
在“英雄營”,情景劇《忠誠》演出後,部隊官兵深受震憾。官兵們了解情況後心疼他,大伙兒湊了3000元錢,委託原空軍副參謀長陳輝亭悄悄塞到吳洪甫口袋裡。
有很多人問吳洪甫:“同樣立了功,看別人升官發財,你心裡平衡嗎?”
“可我看到的是,許多當年的戰友,至今音訊全無!”吳洪甫說。
“英雄營”的光榮榜上,獲個人一等功的有217人次。
在吳洪甫看來,軍功絕不是一個人的事兒。是英雄的國度造就了英雄的部隊,光榮的使命成就了光榮的軍功。軍功,是對英勇奉獻的記載,不是求得利益的籌碼!
“洪甫同志一次獲提前晉銜,一次立一等功,可享受省部級勞模榮譽津貼。可他一直沒找過。”吳洪甫昔日的老戰友毛景堂說。
“多出力氣,嫑找麻煩,是俺吳家的規矩。”吳洪甫的二弟吳洪生說,“俺爺爺是烈士,俺奶奶在世時從不讓找政府。大哥也就是立個功唄,家裡不覺得是多大個事兒!”
在槐窩村,吳洪甫仍住在30年前蓋的舊房子裡,坦然當農民。
只是,身居田園,不失“兵心”。
退伍後的他一直懷念兵營的生活,關注著部隊的信息。
看電視時,遇到軍隊的訊息,就看得特別認真。2016年元旦,得到火箭軍成立的訊息時,他興奮得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
趕上農閒,早晨或者傍晚,他就在自家小院裡打上幾趟軍體拳。
最近幾年,他還當起了校外義務輔導員,在重大節日裡,給村裡的孩子講《楊家將》《岳飛傳》,講解放軍的英雄故事。
在吳洪甫的影響下,他家的後輩中又先後走出了3名軍人。
初心
“村裡的工作,老吳總是帶頭支持。”槐窩村黨支部書記楊建文說。
上世紀90年代初,村集體計畫流轉村里閒置的沙窩地,搞特色種植。因為對土地流轉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村民們大都持觀望態度,誰也不簽契約。
“這是好事,我支持。”吳洪甫第一個站了出來。他還給大伙兒做思想工作:“沙窩地在咱們手裡生不出金蛋蛋,流轉給合作社經營,咱們每年吃紅利,不虧。”
如今,成片的蟠桃林成了槐窩村的搖錢樹。2015年,槐窩村整體脫貧。
“老吳是個倔脾氣,遇事愛較真。”村民王子規說。
2003年,非典關鍵時期,吳洪甫主動請纓,擔任村口“守門員”。不管是親是友,外來人口嚴禁入村,回鄉村民一律隔離。一村人安心度過了那段特殊時期。
槐窩村西路口常年有人扔垃圾,怎樣也管不住。村幹部請出吳洪甫。
吳洪甫在路一側收拾出一個垃圾坑,貼上“垃圾入坑”的標語。
有一戶村民,垃圾亂倒,被人舉報了還不承認。吳洪甫從垃圾堆中翻出一張車票來,直接找到那戶人家討說法,那家人紅著臉把垃圾清了。從此,村口垃圾處理秩序井然。
在鄉親們的心中,吳洪甫還是個寬厚人。
村民講了一件吳家遭遇的難事——
1979年,吳洪甫7歲的兒子吳近東被小夥伴誤傷左眼,如果不及時做手術,雙目都有失明的危險。
小夥伴的家長來了,送來東挪西借的200元錢和幾十斤糧票。但這只是杯水車薪。
“傷了人,就得管到底。”家裡的親戚眾口一詞。
吳洪甫卻猶豫了。
吳洪甫生在農村,退伍後又回到農村。他深知農民的苦和累。他不忍一次事故讓鄉親傾家蕩產。
“別難為人家了,事該咋辦,咱得有分寸……”一天晚上,他橫著心,把老伴兒拽到屋子角落裡。可話沒說完,老伴兒就哭著跑了出去。
吳洪甫借遍了親朋好友,還是沒湊夠手術費,只能讓兒子提前出院。
出院前一天,吳洪甫坐在兒子床前,握著兒子的小手,一夜未合眼。
由於治療不徹底,吳近東左眼失明,落成一級殘疾。
“老吳能委屈自己,卻見不得別人作難。”事隔多年,槐窩村老支書楊洪文記憶猶新。
只有吳洪甫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有著怎樣的無助、內疚和心痛。直到今天,他每次看見兒子,甚至只是想到兒子,心裡就像受到貓抓一樣疼。
因為心裡發怯,他甚至很少跟兒子交流。
這位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大委屈都不曾流過一滴淚的老兵,不止一次對著老伴兒抹眼淚:“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可在兒子吳近東心裡,並沒有記恨父親。
多舛的命運,並不能讓堅強的人低頭。
吳近東通過函授取得了大專文憑,還考取了工程建設中級資格證書。就業仍受到局限,他就在建築工地打零工。
“我從沒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靠雙手掙錢吃飯不丟人!”吳近東說,自強是對父親最大的寬慰。
“父親是英雄,永遠是我最敬佩的人。”
……
近幾年,抱上重外孫的吳洪甫,脾氣也越來越隨和了。可一遇原則和底線問題,吳洪甫還是會立馬變臉。
一次,一位退伍軍人給他寄來一封信:“洪甫同志,你是否想過向有關部門爭取經濟補償?”
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馬上把電話打了回去。一向和氣的吳洪甫這次發了脾氣:“你問下自己,啥叫子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