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節選
第一章白斑
我叫王傑,一名普通的大四本科應屆畢業生。
在學校學的是金融專業,按理說就業應該不是問題,就算去不了銀行工作,去個證券公司至少也能混口飯吃。當然這些都是我最初的單純想法,或者說是單蠢。
現在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一個挺二的但又一個風華正茂的年紀。
迫於生活的壓力,我找了一份火葬場的工作。
第一天報導,接待我的不是火葬場的廠長,而是火化機的操作工老李。
老李四十多歲的年紀,卻看起來像是五十多的,身體乾瘦,臉色蠟黃,走起路上搖搖晃晃,不誇張的說簡直是剛從死人堆里爬起來的,整個人給人一種很驚悚的感覺。
老李跟我說既然我到了這裡,那我以後就是他的人了,以後多做事,少說話,又叮囑我說以後路過陳屍間,不管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一個字都不能說,一步也不能停。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汽車尖銳的剎車聲。
“跟我來。”
我頓時打起了精神,心中也不是激動而是害怕,畢竟第一次火化屍體。
很快,屍體推了進來。
是一具女屍,二十左右的模樣,一張蒼白的臉扭曲變形得厲害,像是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填完了單子,我和老李合力把屍體放進了火化機。接觸到屍體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一點殘留的體溫,我莫名的覺得她還沒死。
火化機中很快燒了起來,老李是個經驗豐富的人,動作很熟練,漸漸的,我臉色變得自然了許多,心中的恐懼也小了不少,但就是不敢看火化機里年輕女子的屍體。
咔嚓!
突然,一聲脆響非常突兀的響起,像是老鼠啃咬骨頭的聲音,讓原本就神經敏感的我嚇得渾身猛的一哆嗦,我呼吸急促,艱難的扭過頭去,剛好又聽到了咔嚓咔嚓的聲音,不過聲音卻是從火化機中傳出的。
“他媽的,真是自己嚇自己,一具屍體有什麼好怕的。”我壯著膽子嘟囔了一句,算是給自己壯壯膽。
緊接著,雙眼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年輕女子的屍體。
“年紀輕輕的就死了,怪可惜的。”我喃喃自語道,這個時候鍋爐中再次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我下意識的過去一看,打算看看是什麼發出的聲音……
“難道真沒死?”我心裡直犯嘀咕。
忽然,我後背被人使勁全力的推了一把,我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腦袋朝著火化機的入口撞去。
我驚恐的大叫了一聲,就在這個魂飛魄散的時候,我前傾的身體不可思議停止了下來,隨後我被一隻手用力的拉了回去。
“老李,你搞什麼鬼,這玩笑開的太大了,差點害死我!”我驚魂未定的轉過身,當看到站在後面老李的時候,我頓時火冒三丈,認為是老李在開玩笑,故意嚇唬我。
老李表情很嚴肅,沉聲的說:“小子,不是我,我看到你自己要進火化機,這才出手拉了你一把。”
聽到老李的話,我徹底傻了眼,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七十八號火葬場只有老李和我兩個人,不是老李還能有誰,難不成是……
想到這裡,我心中恐懼到極點。
“小子,記住,這裡是火葬場,不是你家。”老李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說完乾瘦的身軀哆嗦了幾下,老李仰頭猛灌了兩口二鍋頭,似乎在刻意的掩飾著什麼。
我驚魂未定的點點頭,但我心中仍然不明白老李話中的深意。
好癢!
就在這個時候,我手背忽然奇癢難耐,癢的我有種想將手背抓爛的衝動。
我使勁的撓了撓,誰知道越撓越癢,我好像是撓破皮了,手背上有明顯的紅印,右手指甲上粘了不少粘乎乎的液體,我以為是血,拿了紙巾正要準備擦掉,但當我看清楚粘在手上的液體後,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那確實是血,但我卻在我血淋淋的左手背上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
老李一口二鍋頭直接噴在了我的左手背上,痛得我渾身發抖。但那張臉卻消失了,我剛鬆了一口氣,卻又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抬起頭,卻被火化機內的景象嚇得愣在了原地。
剛才被我親手送進火化機的女人竟然站了起來,此時正安靜的站在火化機里,一聲不吭,頭髮將臉遮住了,跟個孤魂野鬼似的。
我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撩起一半的頭髮,露出半張臉來,眼裡像是留著血,直勾勾的看著我。忽然,她像是瘋了一樣,瘋狂的敲打火化機的門,嘴裡一隻發出一些低吼和咔嚓咔嚓的磨牙聲。
火化機中不斷的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隨後一股烤肉燒焦怪異的味道從中傳出,老李拉著驚魂失措的我退到了一旁,老李渾身刺鼻酒味掩蓋了這種味道,而我眼前的景象忽然又不見了。
我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左手背上乾乾淨淨的,光滑平整,那張臉消失了,卻多了一塊白斑,雖然不是那么明顯,卻還是被我發現了。
我當時並沒有在意,覺得可能是剛才留下的,一會兒也就該散了。
老李仰頭猛的又灌了兩口二鍋頭,醉醺醺的坐在了牆角處。
“小子,在外面飯不能亂吃,在這裡話不能亂說,眼不能亂看,今天你的運氣好,不然的話說不定明天會火化你的屍體。”老李斷斷續續的說,聽起來說的像是醉話,但之前的經歷讓我明白老李不是在危言聳聽。
我深吸一口氣,稍微平靜點後來到老李面前,我忽然回想起他之前的叮囑,頓時一個寒顫,他沒開玩笑。老李將二鍋頭遞給我,讓我喝兩口,壓壓驚。
體會著喉嚨里的火辣,我整個人繃緊的神經也漸漸的放鬆了不少。
老李又喝了兩口,隨後靠在牆角睡了過去,樣子看上去很落寞,渾身酒氣,看樣子是醉了。
我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從有人推我,到我手背的奇癢,再到我看見火化機里的景象,一股涼意自後背直接涼到後腦勺,我隱約明白了其中的一切。
我看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
第二天,火葬場的煙囪堵住了,請人疏通的時候,清潔工人在煙囪中發現了一個人,正是火葬場的的一個工人。
這人被卡在煙囪中似乎沒多久,渾身漆黑,嘴裡、鼻子裡都是灰塵,最詭異的是雙手上舉,一張臉扭曲變形,似乎一直在掙扎著往上爬,卻最終困死在了煙囪中。
法醫解刨的時候這人肺里全是灰塵,至於為什麼會被困在了煙囪中,警方也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雙眼驚恐的望著老李,因為這個被困死在煙囪的人與我的經歷太像了。我昨天也是差點就進了火化機裡面,現在想想又是另一番滋味。
警方懷疑是謀殺,將我們都帶去警察局問話,但還是沒問出什麼來。整個火葬場的工作都停了下來,所有準備要火化的屍體都被帶到了陳屍房裡面。
晚上,我跟老李在宿舍里喝酒,我看他心情不太好,問他怎么了,他卻一隻不肯說,越來越喝越多,一小箱子的二兩一瓶的二鍋頭,被我們足足喝掉了一半。
他的嘴也開始鬆了。
“今天的事,我也經歷過,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看火化機里的人了,我只有喝酒,喝醉了,眼睛是花的,看不清,這樣才活了下來。”老李陷入了回憶里,我看他的手有點抖,酒也跟著灑了出來。
“你怎么沒死?”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我?我沒死?我還活著?哈哈,我早就半生不死了。”
我手裡的二鍋頭瓶子一滑,“啪噠”一聲掉到地上,摔個粉碎,老李是活人還是死人?
可能是聽到酒瓶碎了的聲音,老李原本閉上了的雙眼忽然睜開了,他看了看我,又笑了笑,手在身上一陣亂摸,胡亂的將衣服撩開。
一團團被火燒傷的疤痕遍布老李的全身,同時我也注意到,老李的左手小指竟然是缺失的。我驚嚇得不知所措,猛的搶過老李手裡的酒,灌了兩口,腦袋昏昏沉沉的就回了自己的宿舍。
第三天,警察弄的封鎖線還在,我們依舊沒有開工,但老李卻還是到了火化機那裡,我跟在後面。他跟我說這火化機的溫度可以上千度,又說這火化機是燒柴油的,不過是輕柴油,而且火花過後的屍體是會剩下很多骨頭的。
這一點我倒是知道,不過他又叮囑我說清掃火化機的時候,拿那些骨頭一定要帶上手套,不是燙,而是怕沾上不乾淨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他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