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南嶽記

《游南嶽記》是明代譚元春創作的一篇散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游南嶽記
  • 出處:《譚友夏合集》
  • 作者譚元春
  • 創作年代:明代
  • 作品體裁:散文
作品原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游南嶽記
丙辰三月,譚子自念其為楚人,忽與蔡先生言:“我且欲之岳。”於是遂之岳。湖南山水,舟戀其清,次江潭,盟周子以靜游,周子許焉。
譚子曰:“善游岳者,先望;善望岳者,逐步所移而望之;”雨望於淥口,月望于山門,皆不見。譚子悵然,都市乃得見之,深於雲一紙耳。
將抵衡,觸望莊栗,空中欲分天。又望於縣之郊庵,雲頂一二片,綻者的的見縹碧。又望於道中,萬嶺皆可數,然是前山,非郊庵所望縹碧者也。道中多古松,楓色綠其旁,聽睹如意。行三十里,入岳坊,雜木亂植,新葉洗人。步尋集賢院,陰松息竹,一僧瘦淨,良久始啟扉,問周子何來。蓋周子少時讀書院中。扁尚有周楷姓字。
是日意有餘,再往水簾洞。越陌踏澗,澗中亂石流影,閒花開之,舉頭見山岩間,忽忽搖白光者,水簾也。水傾如簾,霜雪同根,下坐沖退石,且臥焉,以仰察其所飛。返於廟,天乃雨。明日,又雨,登峰者危之,驅車而上,不雨。及華嚴峰,晴在絡絲潭;及潭,晴在玉板溪;及溪,晴在祝高峰;若與晴逐者。
紫雲洞以上,泉氣白噴,絡緯軋軋,潭名不謬。過潭無不泉者,左右交相生,或左右隱,或左右微斷,惟玉板橋左右會,草木陰其響,離橋南折,頻上綠影,小憩半山亭,游者頗自足,香爐獅子南台諸峰皆莫能自立,鳥莫能自飛,再上可折入鐵佛庵矣。曰:“留以快歸路。”
又上則湖南寺,意不欲往,遂不往。惟一入丹霞寺,棟宇飄搖若欲及客之身,自此以上,雲霧僦居,冬夏一氣,屋往往莫能自堅,僧莫能自必。譚子每值平台,俯納晴朗,所曾經危聳,已有岡焉者,有壑焉者矣。廣疇細畝,水微明如江,江水亦莫能自大。出丹霞門外望,又有異同矣。
漸仰幽徑,穿草木花竹行,有檉松拙怪可笑,顧周子而笑之。愈北斗嶺,嶺盤為星,數步一折,足不遑措,頗以此生喘。轉尋飛來船石,眾石支扶一石,翱翔甫定,銜尾隊其上。人從隙中過,見石上樹如藤皮半存,青青自有葉。望講經台,甚瞭然,遂不往。取舊路邊山而下,指隔山上封寺道,有級路,趾斜垂蟻影,遊人與雲遇於途雲不畏人,趾窮,坦然得寺。僧火於衲,客依於爐。
是時春夏交候,有蟲無鳥,亭午弄旭,澹若夕照。由寺後上祝融峰頂,新庵舊祠,仙往客來,四顧止有數人,數人止,各據一石,晴漾其裹,雲縫其外;上如海,下如天;幻冥一色,心目無主,覺萬丈之下,漠漠送聲,極意形狀之,轉不似。譚子顧周子語:“奇光難再得,願堅坐以待其定。”周子許焉。久之雲動,有頃,後雲追前雲不及,遂失隊,萬雲乘其罅,繞山左飛,飛盡日現,天地定位,下界山爭以青翠供奉,四峰皆莫能自起,遠湖逝江,皆作一縷白。譚子持周子手,不能言。
右下會仙橋,是青玉壇也。橋垂空外,架空中石,老松矯首橋下,倚試心石不可以咫。乃復過上封,見岐路幽翠,仿佛若有奇,欲搜之。僧曰:“此下觀音嚴矣,留為明日南台路。”
宿諸寺,雲有去者,星月雍然,磬聲不壯。晨趨望日台,艱難出淺霧於天海之間,稍焉日脫於窘,山山雲洗,乃搜所謂幽翠若有奇者,觀音嚴也。寺開光潔,有泉鼎鳴,自幽徑左行,忽得來時路。祝融追隨,下鐵佛庵,乃不見。此皆所謂後山也。庵以下,為兜率庵下,下極復上,為已公嚴,稍上即又平,為福嚴寺,惟獅子天柱,相從最遠。左方溪澗溝勝,時時宕人眼,因思來時路,南台左翼所峙者,香爐獅子赤帝諸峰所望者,特右之溪澗溝塍,雖南台火無昔觀,要當補為歸路也。出南台松徑,豁整如前。
初入衡山道,想其未火時,譚子悵然。已復自解,遊人各自有會,如所憩兜率庵,大竹桐如筍皮半脫,泉喧喧靜其右,僧引入閣上聽泉,晴天雨注,憑軒對天柱峰,峰氣靜好,可直此一來耳。下退道坡,坡盡,榛楚荒寂處,有閣觸目,知為紫虛閣。跡之,道士樵,局戶。
攀檐端,接魏夫人飛仙石,石盤空外,勢出香林,高松寒覆,而溪聲曲細,上合其濤。道士既不歸,予亦去與周子訂方廣游,周子許焉。於是遂以明日往。初行平壤十餘里,溪山效韻,望昨所為諸峰皆不見,無論祝融。陟嶺得疏林,雲有須彌寺,意不欲往,遂不往。須而上,向背高低不一,沙邊有石,石隙有泉,泉旁有壑,壑下復有奔響,響有有樹,樹間有花草青紅光,光中又有飛流雜波,流急處有橋,橋上下皆有陰,陰內外有幽鳥啼,水可見則水響,不見水則汩汩樹響;萬樹茂一山,則山暗;一山或未能,或則兩山映之合暗,崖石森沈,多如幽齋結構。至於水蒲溪毛,宛其明秀,步步懷新。度三十餘里,聲影光三絕。
惟至半道,緩行蔽翳間,右左條葉,隨目俱深;表里洞密,有心斯肅;譚子視周子良久,卒不能發一言。經山中太陽易夕,壁無返照,小憩嶺端,望之蓮形若浸。瞑投方廣寺,林火鴻蒙,泉鳥驚心。僧引至殿旁,折入禪棲,廊下忽度橋,泉聲又自橋出,所宿處聒聒然,與來路莫辨。曉起即出寺西,由林泉夾道中,過洗衲池,梁惠海尊者洗衲處。一石臥水面,旁守以大石,亂流匯瀉,聲上林間。石去地數寸耳,不能簾,而亦依稀作簾光。
稍進,為尊者補衲石,近人因其勢,上置台,題曰嘯,予易以戀響中。戀響者,戀洗衲以下,水石樾薄之響也,然亦任人各領之。又西,高徑山開,可入天台寺,意不欲往,遂不往。惟坐起林邊水邊,自西曆東,低回澄竦而已。如是者三往返,俗人知好,僮僕共清,乃出廣路,天乃雨。影響無一增減,但初至重徑,略有異同。
當此之時,虎留跡,鹿爭途,猿啼一聲即止,蝶飛無算,似知春盡者,譚子悵然。明日不雨,乃出岳。善辭岳者,亦逐步回首而望之。

創作背景

譚元春對湖南境內的南嶽衡山仰慕已久。本文就是他與友人周楷同游南嶽之後寫的遊記。

作品鑑賞

文章以遊蹤為線索,描寫沿途山光物態,漸次展示出一個清幽神秀,博大精深的境界。由此也可看到,這種山重水複,雲遮霧障的自然風物,正是幽深孤峭的竟陵派所喜愛的素材。
本文採用了全面鋪敘的手法。作者在開篇時強調“善望岳者,逐步所移而望之”,這就是以遊歷的時間縱向為經,以所到之處的景觀和觀感為緯交織成篇,猶如一幅長卷畫軸,不僅展現了衡山的整體面貌和渾闊的氣象,而且隨著景點的推移,不斷披露作者性靈的真誠。他作為楚人,對湖南山水的愛悅之情,完全融合在所望所寫的南嶽的奇山異水之中了。衡山有七十二峰。作者遊蹤所及諸峰,無一不各呈異彩,各展奇境。紫蓋峰下游水簾洞,舉頭仰望山岩間:“忽忽有白光者,水簾也。”筆墨清麗疏淡,這景色已足令人心迷神往。翻越北斗嶺尋得飛來船石,仙人石的奇異態勢著筆,以擬人的手法力狀其“翱翔甫定”充滿動感的形態。登上南嶽最高峰祝融絕頂,只見“上如海,下如天,幻冥一色”,而萬雲奔逐,繞山紛飛,更是窮極變幻,使人倍感它的壯觀奇麗。青晶動人的是晨趨望日台觀日出,作者以極精煉的文字,刻繪日出時難以言傳的奇妙山觀:“艱難出淺霧於天海之間,稍焉日脫於窘,山山雲洗”,完全是寫意的筆墨,意境水遠;而以“艱難”和“脫於窘”來形容日出的過程,構想奇特,用語怪絕,更令讀者浮想連篇了。最後寫出岳,“逐步回首而望之。”這是以回映之筆表現作者對南嶽衡山的依戀之情,使全文結束得極富意趣。

作者簡介

譚元春(1586~1637),字友夏,湖廣竟陵(今湖北天門)人。明天啟七年(1627)舉鄉試第一。與鐘惺同為競陵派創始人。反對復古,主張抒發性靈,但對公安派的文風不滿,提倡幽深孤峭的風格,因此作品流於冷澀僻奧。有《岳歸堂新詩》《岳歸堂已刻詩選》《鵠灣文草》,後人編為《譚友夏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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