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卷先生搬進這所公寓住已有半年多了。這座建築物原來是倉庫,在這一帶是唯一未被燒毀的房屋。這房子歸伯父栗原仙三所有。
基本介紹
內容概要,作品賞析,作者簡介,
內容概要
這人是從一個搬運工熬上運輸店主的。戰爭結束後,他把這座建築物改造成了一所公寓。須卷的左鄰住著名叫那珂的搬運夫一家,妻室四十五六歲,邋邋遢遢,害了10來年病,最近實在支持不住了,才請醫生瞧了瞧,醫生說她胃有病,心臟有病,肺也有病。這所公寓裡的人們免除了她的配給值日,不讓她的手去接觸發放的物品。她的丈夫那珂由於偷盜兩次坐牢,配給他一家三口人吃一天的麵包,他一下子都塞進自己的肚裡,讓妻兒挨一天餓。須卷右舍住著戶田夫婦。妻室阿吟在公寓裡見人就閒聊上10到20分鐘,為的是掌握各方面訊息,便於搞黑市交易,倒買倒賣點各種物品。
在這所公寓裡,大概阿吟家是最富裕的。丈夫戶田,比阿吟小5歲,可能出於這個緣故,他像個奴隸一般順從著阿吟。他的工作是刻蠟版。即使久居這所公寓的人們,知道戶田長相的也不多,因為他總龜縮在屋裡,除刻蠟版外,就是往床上一歪,呆呆地幻想什麼。他很怕見人,就是上廁所都要偷看一下走廊里是否有人。須卷的對面屋子裡,住著一個叫深尾加代的年輕女人。那女人帶鼻音的嬌聲媚氣一傳過來,須卷便想嘔吐。加代今年才20歲,還在她18歲在女子學校讀書時,便同第一個男人發生了關係。那是在戰爭時期,女子學校的挺身隊去城東皮革廠幹活,她跟廠里的一個工人勾搭上了。被老師發現後,把她調到軍需省幹活兒,一直乾到戰敗,這期間她卻住進了科長的家裡。戰後一天,科長告訴她:“家眷要從疏散的地方回來。”給了她一點點生活費打發她去石川投奔母親。到了石川才知道,疏散到鄉下的母親由於生活困難已經嫁給了一個老農民。加代自從住進公寓以來,從未安分過,常常招來年輕的男人。加代對未來感到迷惘,卻又隨遇而安,泰然處之。這從她的眼神就看得出來,她的瞳孔像動物般的灰暗,但從兩頰到嘴角卻帶有少女般天真的嬌氣。
須卷穿著一件皺皺巴巴的國民服,背著一包沉重的刷子從銀座回來。仙三從熟人那裡採購來毛刷交給他賣,月薪是售貨額的百分之一,每月150元到300元,靠這一點點錢是活不下去的,因此常常挨餓。“銷售額的百分之一太苛刻了。”在須卷旁邊擺攤的打火機商人說:“最少也得十分之一,這是普通行市!”當須卷抱怨工資太少時,仙三說:“你賺的錢我如數給中村家了。你騙人應當贖罪,騙人的人必須受懲罰。只要我的眼珠還是黑的,就要讓你贖自己的罪。”原來須卷中學畢業後,就在伯父的店鋪里幫忙,須卷竟對店裡的人們搞起宣傳來。“九一八”事變後,眼看店鋪的生意就要興旺起來,就在這時候,須卷和中村被抓走,後來中村被殺了。須卷低著頭,默默忍著仙三的數落。“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總是這副討厭的樣子,難道還不醒悟嗎?你這畜生,真是個賴皮!”那天又整整下了一天雨。
那四五天,雨一直未停。須卷兩天來幾乎什麼也沒吃,餓得太難受了,便到蔬菜市場的大院裡,幫清掃工幹了個把鐘頭,要來點青芋芥菜等吃。他踉踉蹌蹌回公寓的路上,被戶田叫住,並替他打著雨傘。就在這時候。有四五十人的遊行隊伍舉著“堅決反對解僱”的標語牌冒雨走過來。戶田悄悄地瞥了一眼,驀然問到:“須卷先生,您從共產主義轉向什麼了呢?是民主主義?”“我不是說過嗎,思想這東西是最愚蠢的。你為什麼總是想把我定為什麼主義者呢?”“這么說……”戶田怯生生地問:“您是反對民主主義的?”“反對?我什麼時候反對了?我喜歡民主主義,因為它具有種種定義。辭典上不管怎樣解釋民主主義,都離不開自由這個詞。世界上有能賦予自由以定義和思想的學者,我倒願意見見。自由主義的政治家、提倡自由思想的哲學家、以人民的自由為目的的工運專家,在日本是大有人在的。所以說日本是神國嘛。”“可是自由究竟是什麼呢?”戶田容忍了須卷的詭辯,又陪著小心地問。對此,須卷沒有回答。回到公寓,加代給他的一口豆餡點心算是他當天的晚餐了。加代告訴他,這點心是前一天從黑市商人白木先生那裡買來的。吃完晚飯,須卷馬上鑽進了被窩,睡覺對他是最好的安慰了。
公寓的幾家都在發生新的變化。那珂的妻室死了,最後幾天她浮腫得很厲害。葬禮太冷清了。仙三大罵起加代來,說她是把青年人引向病態和墮落的毒蟲。就是戶田出走,也與加代有關,起碼說她知道是誰逼走了戶田。因為戶田離家再也來回來,啊吟也一個人回到鄉下去了。仙三以憎惡的聲調對加代和須卷說:“限明天一天,你倆都給我滾出這所公寓!”仙三說罷便拄著拐棍走出公寓。“深尾,快,馬上去追:拿著酒去更好!”須卷催促說。可是,加代仍用她那嬌滴滴的聲音說:“不嘛!”“不?”須卷愕然地望著加代。因為這個女人不可能說出“不”字,她不具備這種理性。“我知道大家討厭我,看不起我。但是買賣終歸是買賣嘛。人們都在玩弄一個被厭惡和瞧不起的女人,所以說我沒有一個真正愛過的男人。就是夜裡同客人在一起時我也常想,我的一生大概不會真地愛誰吧。這么一想,我的心情反而非常輕鬆。真是太無聊啦。”“說得對,人世間太無聊。而且不會出現奇蹟:早晨突然醒來,世界大變,變為一片歡樂淨土。”“是嘛。”加代木訥地應答著,她接著問道:“須卷先生,您明天搬出這裡嗎?”“您呢?”“沒辦法,搬吧!”“到哪裡去?”“不知道。”她茫然地回答。“我不出去,就住在這裡,一直到死。”“要離別了,不喝酒?”“那好吧!”不久,須卷在加代的屋裡醉得人事不省。雖說是爛醉如泥,他仍能朦朧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加代像對待孩子似地用手撫摸著他的頭。
作品賞析
椎名麟三是日本“戰後派”著名作家,崇尚存在主義。1947年2月《深夜的酒宴》發表時,日本社會仍處於戰後初期的饑饉和物資奇缺的虛脫狀態。面對這種社會現實,《深夜的酒宴》提出的政治主張是只有真正的自由才能拯救日本人,而且真正的自由是不受任何主義和思想限制的。在這種意義上說,日本的自由主義政治家,提倡自由主義思想的哲學家、為人民爭自由的工運專家都是無濟於世的,“而真正的自由產生於人的內在的自我”。小說形象地表現了作家這種存在主義的哲學和文學主張。
小說男主人公須卷為人生無意義而煩惱,他既無希望也無幸福可言,面對面前所有的一切,只有一種難忍的感受,他不相信任何的既存觀念能給這種生活帶來意義或改變這種悲慘的現實,在這個公寓裡,他既不聽房東栗原仙三的說教,從搬運夫一家,戶田夫妻身上也尋找不到任何答案,即在這些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而只在妓女深尾加代身上看到了可貴之處,即在加代身上不存在任何既存的倫理性。小說的結尾處道出了主人公的歸宿,他走進了他一向所厭惡和瞧不起的加代的房間。小說的主要人物深尾加代,女學生出身,戰爭安排給她的命運是最為悲慘的,戰爭使她失去母親,18歲便與人同居,她的戰後生活,除了作妓女,別無出路。然而,當男主人公整天靠著劣等酒醉生夢死的時候,加代卻頑強地活著。並且在這所公寓裡能夠飄出牛肉香味的只有加代的房間,能夠送給須卷一口豆餡點心的,也只有加代一人。小說的理論基礎同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法國作家馬塞爾(1889—1973)和薩特(1905—1980)所宣傳的存在主義是一致的。認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包括人的肉體,都是為自我而存在著。因此,“失去自我”、“尋找自我”、“發現自我”便成了存在主義文學百唱不厭的主題。這種文學作品強調,首先是個人存在,然後規定他自己。人在選擇自己的本質時,不受社會關係和階級條件的制約,而有絕對的自由。這種觀點是主觀唯心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強調社會中的人的本質,就在於人的社會性和階級性。因此,小說中不分青紅皂白地否定一切主義、思想、民眾運動,充分反映了椎名麟三創作的局限性。
作者簡介
椎名麟三(1911—1973),日本戰後派存在主義作家。生於兵庫縣飾磨郡曾佐村。本名大坪升。
1926年在姬路中學讀三年級時,因不服從父親的管教而離家出走,年僅15歲,便斷了生活費用的來源。後在大阪飲食店裡做工,作過廚師的徒弟。少年時期這段生活對他的思想和文學有著重要影響。
1928年到字治川電車鐵路工作,不久參加工人運動並加入了日本共產黨,後來成為電車鐵路支部的負責人。
1931年被捕,1933年出獄後到了東京。
1941年開始專職從事文學創作。
1947年2月在《展望》雜誌上發表的小說《深夜的酒宴》是他的成名作,從此確立了他在文壇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