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才(山西陽高毛澤東崇拜者)

李德才(山西陽高毛澤東崇拜者)

李德才曾經是一名戰士,據說在解放戰爭(或抗美援朝)期間的一次戰鬥中,他被一發炮彈震得昏過去好長時間,醒來後,戰友們驚奇地發現,李德才居然沒有被震聾,卻神奇地被震成了一根筋:思想里就剩下三個字——毛主席!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李德才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
  • 出生地:山西陽高
  • 出生日期:1941
  • 逝世日期: 2012-02-25
  • 性別:男
簡介,最後的革命情懷,青春,不合時宜的人,棺材裡的像章,民眾悼念,

簡介

穿過時的軍裝,戴一身的毛澤東像章, 收集的兩百餘枚毛澤東像章被盜以後,71歲的李德才吊頸身亡。
一個舊時代的遺腹子。他始終懷念四十多年前的生活,以及那時他所擁有的燦爛青春。

最後的革命情懷


30年來,李德才不厭其煩地尋覓著人群最密集處,開啟他激昂而冗長的演講。演講的內容只有一個:毛主席語錄
李德才去世了,整個縣城都在談論他的死亡。人們用一種混雜著傷感與戲謔的口吻回憶著這位71歲老人的一生,如同悼別一座早已風化的紀念碑。
2012年2月25日深夜,在自家種滿豆角與蘿蔔的菜地里,李德才用褲帶將自己掛在了2米高的大棚支架上。直到次日早晨7時許,僵硬的屍體才被鄰居發現。
縣城的人們能輕易地給他畫一幅肖像:五短身材,大眼粗眉,大檐帽永遠端正,墨綠軍衣顏色早褪,右臂戴袖章,全身滿綴著四十多枚明晃晃的毛主 席像章。他總是推著一輛吱呀作響28腳踏車,車後貼著三塊寫滿毛主席語錄的紙板,車前掛著一張臉盆大小的毛主席畫像——畫像被老人當作了車牌。
縣城裡的人大多能清晰地回憶起他的聲音:亢奮。激動時,他會咧開乾裂的大嘴,露出兩排蠻橫而不齊整的黃牙,雙手像楊樹枝一樣搖擺。李德才如布道師一般,不厭其煩地尋覓著人群最密集處,開啟他激昂而冗長的演講。演講的內容只有一個:毛主席語錄
政府大院前,他對著來來往往的公務員高呼:“只有落後的領導,沒有落後的民眾!” 體育場裡,他跑著步,一遍遍地大喊:“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
田畔地頭,他笑著熱情鼓勵田裡的農民:“備戰備荒為人民!”
就連在街頭有人打架,他也會衝上前,攔下兩人,正經嚴肅地表示:“要文斗,不要武鬥……”
有時,他也會得意自誇:“毛澤東的天才,劉少奇的文才,周恩來的人才,張春橋的口才,都不如山西的李德才!”
本縣歷史老師朱凱仍記得三十年前讀國小時,李德才就曾闖進學校,在國旗下高聲背誦毛主席語錄;他沒想到多年後已為人師,這位年過七旬的老人仍懷抱著堅硬的革命情懷並試圖影響他人。
小城裡的人很早就竊竊私語,說李德才“精神有毛病”、“學毛主席語錄走火入魔了”……朱凱卻不這么認為,平日裡的李德才和善、勤快,言語清晰,種菜為生,常推著個小推車走街串巷,“他只是滿肚子的不合時宜”。
教了十多年的中學歷史,朱凱清晰地感知到那一段記憶在幾十年間不斷地流失。課堂上,關於文革,他只用十五分鐘就講完了,對於學生來說,那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附加意義的名詞;孩子們對經濟話題更感興趣,比如宋朝有沒有夜市。這位“世界上最無奈的演講家”卻將記憶固執地撥停在了“50到80年代”。
李德才的死亡在小縣城裡泛起波瀾。有人猜測老人的自殺,源於其視為珍寶的毛主席像章被盜;也有人估計老人身患絕症,擔心無人照料而選擇自我了斷。更 多的人則沉入了一種複雜而奇特的情緒。百度陽高貼吧里,網友“笨無煩”留言說:“每次看到掛滿像章的他自豪地走在大街小巷,高聲背誦著熟悉的詞語, 讓我一次次想起那個瘋狂的年代和瘋狂的人,我們從瘋狂中走出,而李德才卻永遠留在了瘋狂中。”
十餘平米的小屋裡,李德才給這個世界留下的全部遺產是:5本泛黃起皺的毛澤東選集,二十多個僅存的毛主席像章,一本貼滿了百餘幅毛主席照片的影集,以及6幅楠木相框的毛主席畫像。遺物放在一個半米高米缸里,米缸里沒有一粒米。
李德才

青春


人民公社化運動中,李德才被選為隊里的會計,負責計算工分。這份差事讓他每個月輕鬆地就能拿夠工分,並能多分些白面。
李德才人生最輝煌的時期,是四十多年前的“文革”期間。
清朝時,他的父親李綠曾在衙門當差,後來回家做了農民,母親張慧英則是纏著小腳的舊時婦女,貧瘠的土地及6個子女讓這個家庭陷入困苦難熬的境地。鄰 居張明樹至今記得,李德才一家是方圓幾里最窮的,全家8個人躺在一鋪炕上,幾口人蓋一床被。風颳一夜之後,只有人躺的地方還乾淨 著。
革命時代的降臨改變了這個家族的命運。1950年,喧囂的鑼鼓聲中,9歲的李德才目睹著父輩們燒掉了舊的土地契約,換回了新的土地證。李德才得以讀完國小,並在逐漸成熟後擔起一家重責。
1958年,人民公社化運動展開,李德才進入了西北12隊,聰明好學的李德才被領導選為隊里的會計,負責計算工分。這份差事讓他每個月輕鬆地就能拿夠工分,並偶爾能多分些白面。
家裡人都能吃飽了,年輕的小伙子興奮莫名。那年10月,李德才與張明樹參加了縣城組織的15萬人慶祝遊行,第一次看見了滿天的焰火。張明樹還記得那晚,17歲的同伴一遍又一遍高喊著“毛主席萬歲”,直到喉嚨沙啞。
每晚收工後,小隊里六十多個年輕勞動力,都要聚集在龍王廟街的一間小屋裡開會。煤油燈下,人們面對著牆壁上貼著的毛主席畫像,在隊長葉洪如的帶領下學習中央精神和毛主席語錄
這是李德才人生最為漫長且充實的學習階段。幾年後,這群莊稼漢的情緒開始懈怠,總有人在唱歌時趴在炕上睡覺,李德才卻始終是最嚴肅的一個,毛主席語錄背得最熟。鄰居到他家串門,也會發覺四面牆壁都掛著或大或小的毛主席畫像。
也是從那時起,他的胸前一直佩戴著毛主席像章
後來,大哥結婚分了家,父親及二哥患病去世,幾個姐姐也相繼出嫁,只剩下李德才與母親二人相依為命,但這位勤快的民兵與毛主席的熱烈崇拜者,仍然沉浸在自足而穩定的快樂中。
24歲時,鄰居張明樹給李德才介紹了個對象,多疑的母親擔心媳婦對自己不好,孝順的李德才把婚事推掉了。旁邊的人勸他早結婚早生小孩,可以養老,他笑著說:“毛主席說了,不管工人、農民,60歲就退休,有國家管著。”
私下裡,李德才偷偷對張明樹說:“以後生活好了,還可以娶個知青嘛。隔壁生產隊有好幾個人就娶了城裡來的媳婦。”
原以為未來會像花兒一樣展開的李德才,卻猝不及防地一頭撞上了時代的巨變與生活的逆轉。1976年9月,李德才與數萬民眾在新建好的縣城文化館前, 頂著細雨,痛哭著告別了逝世的毛主席;1982年,土地下放,生產隊將機器售賣後,也隨之解散;1984年,年過七旬的母親病重去世。
李德才分到了兩畝田,卻過起了伶仃一人的生活。在陽高人的眼裡,自1980年代開啟,李德才就像被斬斷了根的樹,生命的時鐘永遠停滯在記憶中的年代。

不合時宜的人


這裡有沒有賣毛澤東語錄?”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生氣地指著書架說:“《盜墓筆記》,怎么能賣這種大毒草?”
他的家鄉,曾是匈奴突厥契丹蒙古相爭的軍事重鎮,也曾有過城牆高聳、哨兵游弋的繁華時代。建國後,褪去了昔日榮光,成為農民占到八成以上的國家級貧困縣
然而1980年代以來開啟的經濟浪潮,也席捲了這個偏遠的縣城。30年來,低矮的平房、泥濘的沙石路如蟬蛻一般消失,嶄新的商品樓、廣告牌、酒店、KTV拔地而起,整個縣城陷入了狂飆突進的城市化洪流中。
如今,縣城居民能收看的電視節目從12套增加到51套,固定電話從1978年的560戶發展到4.4萬戶,行動電話用戶數也已超過5.5萬。李 德才仍終日操持著兩畝菜田,背誦著毛主席語錄,試圖如以往一樣生活。當他推著小車走進縣城,卻發覺他成了縣城裡不合時宜的守舊者與遊蕩者。
他賣菜羞於與人講價,遇見老人還免費贈送,這讓他僅能勉強維持溫飽;他遊走於大街小巷,收撿人們丟棄的毛主席像章或其他“文革”遺物,最終收集了一兩百個像章,裝滿一個小布袋。
幹完農活之餘,他穿上了軍裝,戴上了毛主席像章,成了人們眼中那個精力充沛、脾氣粗暴、愛管閒事的李德才。
他有了最為著名的一句口頭禪:“該治理整頓了!”
龍泉派出所的民警董翔曾看見他對著幾個正沒收小販推車的城管,大喊著:“你們是要為人民服務的!不是來給人民添亂的!”
五中學生曾少平常在新華南街十字路口遇見李德才,他正在吹著哨子,站在擁堵的車流中,揮舞著手臂,指揮交通。
西街一家書店裡,店員李萍萍則在一個下午碰到了推門而入的李德才,他問:“這裡有沒有賣毛澤東語錄?”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生氣地指著書架說:“《盜墓筆記》,怎么能賣這種大毒草?”
更多的時候,人們會看見李德才站在縣政府門口指點江山。
二十多年來,李德才就像怪異的雕塑般出現在街頭。人們看見他最後一次站在政府門前,是2009年開始的舊城改造。在這場史無前例的舊城改造中,大南街、大北街、轅門街等主幹道不復以往,共有22.3萬平方米的建築被拆掉。最讓李德才痛心疾首的,則是縣文化館的消失。
建於1974年、占地1400平方米的文化館是他們縣的標誌性建築,也是李德才心中的聖地。他曾在這裡哀悼毛主席的去世,也最愛在此發表演說。
李德才最終發覺他無力阻擋文化館的被拆。2011年冬日的某一天,小販董俊強看見李德才站在文化館的瓦礫堆里,低著頭,茫然發著呆。在他身後,高高豎立著“CBD商業核心地”的廣告招牌。

棺材裡的像章


外甥秦東武操辦了老人的葬禮,合棺前他小心地將僅存的二十餘枚毛主席像章,放在了狹小的楠木棺材中。
李德才70歲之後,患上了高血壓及脊椎病,引發了雙手強烈的麻木疼痛。他無法再騎車,也不能再種菜。他只能將地租給了外甥秦東武。靠著每年七百多的土地租金和六百來塊的低保生活著。
在人生的最後一年裡,李德才在街上繼續遊蕩。就連在郵政局門口整日閒坐的老人也瞧不起他,認為他“落伍了,陷在舊時代里出不來”。
他曾去縣裡肉聯廠找侄子李寧借錢,二樓湧出很多人,對著他笑嘻嘻地指指點點。侄子不願意見他,掏出10塊錢,托人遞給他。
“他沉在過去,可我得想著將來。”李寧承認很難理解叔叔的懷舊,他自己的父親在陽高一中當了一輩子的伙夫,“文革”期間死的時候,工資不到30塊,一家人根本吃不飽。如今他在一家私營公司幫忙收購農副產品,每月賺一千多元的外快。“如今就算是打工,過得也挺舒心。”
李德才仍熱心管閒事。2011年11月,在天池超市門口,李德才碰到了一個正在喝酒的男子。他如往常一般走過去,勸對方“喝酒適量,好好生活”,卻 招來了一陣毒打。衝動的年輕人用30厘米長的鐵板,一直往李德才頭上“啪啪”地敲,直到暈倒。
而更讓他陷入莫名憤怒的,則是毛主席像章的被盜。幾十年來,李德才收集了近兩百個款式各異的毛主席像章,這些像章被他視作珍寶,用毛巾擦拭,並小心地裝在一個布袋裡。
這些紅色紀念品曾在二十年來被人隨意丟棄,卻在最近成為了利潤豐厚的商品。金光街古玩店的老闆陳強說,一個質量較好的毛澤東像章,如今可以買到兩百元。如果成套,價格更高,購買的一般都是外地顧客。
曾有人想要購買李德才的像章,卻被他用“鬥私批修”狠狠頂回。他只會偶爾挑選一兩個,送給為他看病的醫生,或曾幫助他的人。
不料2011年12月,在他外出閒逛時,盜賊撬開了鐵鎖,拿走了布袋。李德才只留下了身上帶著的二十餘個像章。
李德才病倒了,侄子李寧去看他。李德才喃喃地說:“怎么會這樣?”
在人生的最後幾天裡,李德才似乎陷入了對未來的莫名恐慌。2月24日下午,呂軍在散步時,遇到了顫巍巍走在街上的李德才。像被奪走了魂魄,他口齒模糊地說:“我手麻,我手麻……”
2月25日早晨,鄰居張明樹最後一次看見李德才。他依舊低聲且恍惚地說:“我手麻,以後怎么辦……以後怎么辦……”
長期的貧困、孤獨擊倒了李德才,疾病及老無所依的恐懼似乎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老人倒在了無人問津的死亡里。外甥秦東武操辦了老人的葬禮,合棺前他小心地將僅存的二十餘枚毛主席像章,放在了狹小的楠木棺材中。

民眾悼念

吊 李 德 才
誰言百姓志難尋?我道黎民重萬鈞。
四尺游繩勾性命,十年正氣鑄靈魂。
最高指示一生記,偉大號召至死遵。
灑淚今朝追領袖,留得教訓告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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