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一站》是一首詩,作者塞弗里斯(George Seferis)(1900~1971)希臘著名詩人。生於小亞細亞的斯彌爾納城。1914年隨家遷居雅典,1931年5月發表第一部詩集《轉折》,此後又陸續發表了詩集《水罐》(1932)、《神話與歷史》(1935)、《習作》(1940)、《甲板日記》三部曲、《畫眉鳥號》(1946)和《神秘的三首詩》(1966)。他還發表了譯詩集《翻版》、兩卷本《詩歌評論集》和一部長篇小說《衛城六夜》。1946年獲得希臘帕拉馬斯獎。1960年獲得劍橋大學榮譽博士稱號。196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1971年3月,詩人寫下生命中最後一首詩《在荊棘中》,表達他對當時希臘獨裁政權的憤懣。
基本介紹
詩詞正文
我關心過的月明之夜很少:
那些星辰的字母表——你把它們拼出
盡你一天結束時渾身疲勞所容許的程度,
並且從它們引申出旁的意義和希望——
那時你能讀得更清楚。
既然我閒坐在這兒,並且回想,
留在我記憶中的月亮本來很少:
一些島,悲傷的聖母瑪利亞,深夜的下弦月
或者北方城市中的月光
它有時將一種沉重麻痹感
灑在擾攘的大街、河流和人們的四肢上。
不過這裡的最後一個黃昏,在我們的最末一個港口,
我們徹夜等候回家的時刻,
它象一筆舊債,金錢躺了多少年
在一個守財奴的保險箱,
最後償還的時候到了,
於是你聽見銅幣灑落在桌子上;
在厄特魯斯克村,在薩勒諾海背後,
在我們回家的港灣後面,
在一場秋天風暴的邊沿,
月亮擺脫了烏雲,
對面斜坡上的房子變成了搪瓷品:
月色可人地寧靜。(1)
這是一連串思索,一種方式,
用來開始講你自己不安地承認的東西,
在你無法克制的時候,
向一個秘密地逃出來
並從家鄉和夥伴們帶來音信的朋友,
這時你忙著敞開你的心坎,
在這位流亡者來得及阻止和改變你之前。
我門來自阿拉伯,埃及,巴勒斯坦,敘利亞;
時常想起的還有康馬吉尼
那個象盞小燈般熄滅了的小小國家
以及那些生存了好幾千年
然後變為放牧的草地,
變成甘蔗園和麥田的大城市。
我們是來自大漠的黃沙,來自普洛透斯的海城,
為公然的罪惡所懾服了的靈魂,
每人象籠中的鳥堅守著職位。
這個海灣中的多雨的秋季
使我們每個人的傷口感染,
或者你用不同的措辭:報應,命運,
或者乾脆叫壞習慣,狡詐和欺騙,
或者甚至是想從別人鮮血中撈到好處的私心。
人在戰爭中容易磨損;
人是柔弱的,象一捆草,
嘴唇和手指渴望著一個雪白的酥胸,
眼睛在陽光中半閉著,
雙腳不管怎樣也要行走,
只要有點蠅頭小利在勾引。
人象草一般荏弱而貪婪,
象草一般無饜,他那神經象草根似地擴展;
當收穫的季節到來,
有的人高喊驅鬼,
有的人糾纏在財產中,另一些發表講演。
可是驅鬼,財產和演說有什麼用,
在活人已遠遠離開的時刻?
難道人不就是這樣?
難道這不就是生命的賦與者?
一個種植的季候,一個收穫的季候。
“同樣的事一次又一次發生,”你告訴我,朋友。
可是一個避難折的思想,一個囚徒的思想,
一個也已經變成了商品的人的思想——
你要改變它嗎?不能。
也許你寧願仍當食人生番的國王,
將那無人購買的精力消耗乾
在非洲百合花的田野中散步,
在竹林蔭蔽下聽咚咚的鼓聲
伴著朝臣們帶著巨大的面具在跳舞。
但是,那個象個松鼠般被他們劈斫焚燒的國家——你看見它
或者是在黑暗的列車上,車上無水,門窗破碎,夜復一夜,
或者在那隻據信一定會沉沒的正在燃燒的船上——
這已經在心裡生根,再也不會變更,
這已經栽種了意象,好比那些樹木,
那些在處女林中拋下枝柯
使自己能夠在土裡紮根並重新生長的樹木,
他們撇下那再次萌櫱的枝條,一程又一程地大步前進;
我們的心就是殉難朋友們的處女林。
而且如果我是用童話和預演的方式向你談的,
那時因為這樣才使你稍覺溫和;
而恐怖卻很難說起,因為它是活的,
因為它還在不聲不響地繼續成長著:
記憶創傷的疼痛啊,
白天和夢裡都在緩緩地流!
要談英雄們,要談英雄們,且說密克爾:
他離開醫院時傷口還沒有癒合,
也許那時他正在叨念著那些英雄——那天晚上
他拖著他的腳穿過黑暗的都城——
那時他哀號著,撫摩著我們的疼痛:“我們在黑暗中前進……”
英雄們在黑暗中前進。
我關心過的月明之夜是很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