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憫農二首⑴
春種一粒粟⑵,秋收萬顆子⑶。
四海無閒田⑷,農夫猶餓死⑸。
鋤禾日當午⑹,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⑺,粒粒皆辛苦?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⑴憫:憐憫。這裡有同情的意思。詩一作《古風二首》。這兩首詩的排序各版本有所不同。
⑵粟:泛指穀類。
⑶秋收:一作“秋成”。子:指糧食顆粒。
⑷四海:指全國。閒田:沒有耕種的田。
⑸猶:仍然。
⑹禾:穀類植物的統稱。
⑺餐:一作“飧”。熟食的通稱。
白話譯文
春天播種下一粒種子,到了秋天就可以收穫很多的糧食。
天下沒有一塊不被耕作的田,可仍然有種田的農夫餓死。
農民在正午烈日的暴曬下鋤禾,汗水從身上滴在禾苗生長的土地上。
又有誰知道盤中的飯食,每顆每粒都是農民用辛勤的勞動換來的呢?
創作背景
根據唐代
范攄《
雲溪友議》和《
舊唐書·呂渭傳》等書的記載,大致可推定這組詩為李紳於唐德宗貞元十五年(799年)所作。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第一首詩一開頭,就以“一粒粟”化為“萬顆子”具體而形象地描繪了豐收,用“種”和“收”讚美了農民的勞動。第三句再推而廣之,展現出四海之內,荒地變良田,這和前兩句聯起來,便構成了到處碩果纍纍,遍地“黃金”的生動景象。“引滿”是為了更有力的“發”,這三句詩人用層層遞進的筆法,表現出勞動人民的巨大貢獻和無窮的創造力,這就使下文的反結變得更為凝重,更為沉痛。“農夫猶餓死”,它不僅使前後的內容連貫起來了,也把問題突出出來了。勤勞的農民以他們的雙手獲得了豐收,而他們自己還是兩手空空,慘遭餓死。詩迫使人們不得不帶著沉重的心情去思索“是誰製造了這人間的悲劇”這一問題。詩人把這一切放在幕後,讓讀者去尋找,去思索。要把這兩方綜合起來,那就正如
馬克思所說的:“勞動替富者生產了驚人作品(奇蹟),然而,勞動替勞動者生產了赤貧。勞動生產了宮殿,但是替勞動者生產了洞窟。勞動生產了美,但是給勞動者生產了畸形。”
第二首詩,一開頭就描繪在烈日當空的正午,農民依然在田裡勞作,那一滴滴的汗珠,灑在灼熱的土地上。這就補敘出由“一粒粟”到“萬顆子”,到“四海無閒田”,乃是千千萬萬個農民用血汗澆灌起來的;這也為下面“粒粒皆辛苦”擷取了最富有典型意義的形象,可謂一以當十。它概括地表現了農民不避嚴寒酷暑、雨雪風霜,終年辛勤勞動的生活。“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不是空洞的說教,不是無病的呻吟;它近似蘊意深遠的格言,但又不僅以它的說服力取勝,而且還由於在這一深沉的慨嘆之中,凝聚了詩人無限的憤懣和真摯的同情。
這兩首小詩在百花競麗的唐代詩苑,同那些名篇相比算不上精品,但它卻流傳極廣,婦孺皆知,不斷地被人們所吟誦、品味,其中不是沒有原因的。
首先,這兩首詩所抒寫的內容是人們經常接觸到的最熟悉的事情。但是,最熟悉不一定真知道,生活中就有許多熟視無睹的情況,如果一旦有人加以點撥,或道明實質,或指出所包含的某種道理,就會覺得很醒目,很清楚,從而加深了認識。這兩首小詩所以有生命力,就有這一方面的道理。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這個春種秋收的景象大概是人人習見,眾人皆知的,然而往往難於像詩人那樣去聯繫社會、階級而思考一些問題。詩人卻想到了,他從“四海無閒田”的大豐收景象里看到“農夫猶餓死”的殘酷現實。這一點撥就異常驚人醒目,自然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再如“盤中餐”,這原是人們天天接觸,頓頓必食的,然而並沒有誰想到把這粒粒糧食和農民在烈日之下的汗水聯繫在一起。詩人敏銳地觀察到了,並凝聚成“粒粒皆辛苦”的詩句。這就給人們以啟迪,引人去思索其中的道理,從而使那些不知珍惜糧食的人受到深刻的教育。
其次,詩人在闡明上述的內容時,不是空洞抽象地敘說和議論,而是採用鮮明的形象和深刻的對比來揭露問題和說明道理,這就使人很容易接受和理解。像第一首的前三句,從總體意義來說都是採用了鮮明的形象概括了農民在廣大田野里春種秋收等繁重勞動的辛苦。這些辛苦並換來了大量的糧食,該說是可以生活下去的,但最後一句卻凌空一轉,來了個“農夫猶餓死”的事實。這樣,前後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比,引發讀者從對比中去思考問題,得出結論,如此就比作者直接把觀點告訴讀者要深刻有力得多。再如第二首,作者在前兩句並沒有說農民種田怎樣辛苦,莊稼的長成如何不易,只是把農民在烈日之下鋤禾而汗流不止的情節作了一番形象的渲染,就使人把這種辛苦和不易品味得更加具體、深刻且真實。所以詩人最後用反問語氣道出“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就很有說服力。尤其是把粒粒糧食比作滴滴汗水,真是體微察細,形象而貼切。
最後,詩的語言通俗、質樸,音節和諧明快,朗朗上口,容易背誦,也是這兩首小詩長期在人民中流傳的原因。
名家點評
范攄《雲溪友議》:初,李公(紳)赴薦,常以《古風》求知呂光化,溫謂齊員外煦及弟恭曰:“吾觀李二十秀才之文,斯人必為卿相。”果如其言。
周珽《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吳山民曰:由仁愛中寫出,精透可憐,安得與風月語同看?知稼穡之艱難,必不忍以荒淫盡民膏脂矣。今之高臥水殿風亭,猶苦炎燠者,設身“日午汗滴”當何如?
吳喬《
圍爐詩話》:詩苦於無意;有意矣,又苦於無辭。如“鋤禾日當午”云云,詩之所以難得也。
徐增《而庵說唐詩》:種禾偏在極熱之天,赤日呆呆,當正午之際,鋤者在田裡做活,真要熱殺人……及至轉成四糙,煮飯堆盤,白如象齒,盡意大嚼,那知所餐之米,一粒一粒,皆農人肋骨上汗雨中鋤出來者也!公垂作此詩,宜乎克昌其後。此題“憫”字,自必點出,若說得透徹,則“憫”字在其中矣。
吳瑞榮《唐詩箋要》:至情處莫非天理。暴棄天物者不怕霹靂,卻當感動斯語。
賀裳《載酒園詩話》:“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然理原不足以礙詩之妙。如元次山《舂陵行》、孟東野《遊子吟》、韓退之《拘幽操》、李公垂《憫農》(即《古風》)詩,真六經鼓吹。
李鍈《詩法易簡錄》:此種詩純以意勝,不在言語之工,《豳》之變風也。
劉永濟《
唐人絕句精華》:此二詩說盡農民遭剝削之苦,與剝削階級不知稼穡艱難之事,而王士禛(《唐人萬旨絕句選》)乃不入選,但以膚廓為空靈、以縹渺為神韻,宜人多有不滿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