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英雄小子,空中奇才的開場白,飛行器中好小伙,染血的勳章,第二部分 戰鬥,惡夢伊始,王中之王居內梅,新的戰場、新的開始,光榮與夢想,小插曲,插進榮譽的匕首,第三部分 特技飛行,第四部分 一級上將,黑暗在召喚,自殺身亡,
第一部分 英雄小子
空中奇才的開場白
1915 年 12 月一個昏暗的早晨,一架福克單翼戰鬥機孤獨地在雲層上方徘徊。一名年輕的菜鳥飛行員在狹小的座艙里忍受著臉上防凍油的刺鼻腥臭,這是西部戰線福斯科斯戰線平常的一天。這個年輕人縮在他溫暖的飛行服里尋找著他的第一個獵物。
突然,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在看似空無一物的廣闊天空中閃過一點銀光!它從西面飛來,迅速接近。敵機!
菜鳥的腦袋一片空白,他忘記了所有的訓練課程而只是和越飛越近的敵機迎頭撞去。等到距離很近時,他才看清敵機:這是一架外形奇特的法國 考頓G.IV 偵察機,在兩個引擎之間端坐著飛行員和偵察員。
他想去按機槍射擊鈕,手指卻因為恐懼而不聽使喚,他的嘴唇發乾,眼看著第一場實戰就要大出洋相!法國飛機近得可以看清他的臉,菜鳥盡力穩住抖動的拇指想把它放在按鈕上,但他的肌肉還是緊繃繃的-是作選擇的時候了:殺戮,要么被殺死。
但是敵機已經進入射擊盲區,他全身的血液凝固了,恐懼籠罩著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他只能無助地盯著敵機。一秒鐘後,他的耳邊響起了爆豆子般的槍聲,福克飛機劇烈地晃動。他的面頰遭到了一下重擊,護目鏡被扯得飛了出去,爆碎的玻璃在他臉上留下了幾道血印。法軍偵察員緊握機槍還在不停的掃射,菜鳥一個翻飛摔進旁邊的雲層。他跌跌撞撞地回到機場,接受了簡單的醫療護理之後就一頭扎進自己的房間,鎖上了房門。他渡過了一個不眠的夜晚,為自己的膽怯和愚蠢而深深地自責。
這就是 20 世紀最值得紀念的一位偉大飛行員的開場白。這位年輕菜鳥的名字是恩斯特-烏德特-第一次大戰德軍二號尖子、一位極具飛行天賦並以他絢麗奪目的飛行特技征服過無數觀眾的奇才、第二次大戰中納粹空軍的一級上將。他的生平喧鬧而多彩,充滿了冒險精神、求知慾望和令人扼腕的悲劇。
飛行器中好小伙
1896年4月的一個星期天,居住在法蘭克福的德國婦女葆拉-烏德特產下了一個男孩,取名烏德特。根據該地的傳統,星期天出生的孩子被認為是幸運而無憂無慮的。看來這種說法湊巧在小烏德特身上應驗了:在他還是嬰兒時,全家搬遷到了德國南方巴伐利亞邦的慕尼黑,這裡的居民以貪吃而著稱,他們愛好牛飲啤酒、放肆歌舞,這樣的生活環境造就了小烏德特開朗活潑的性格。
打這時候起,烏德特就迷上了飛行器。他和同學們製作飛機模型,這幫國中生甚至在 1909 年組織了一個“慕尼黑航空俱樂部”。他們常到附近的奧托飛機製造廠觀看飛機生產和試飛,還到一個陸軍飛艇基地看過真正的飛行訓練。最後,對飛行的強烈渴求促使烏德特決定給自己做一架能飛的滑翔機。他和朋友們用竹子和帆布搭建了這樣一架醜陋的飛行器。烏德特滿懷信心地帶著它爬上一座山丘,在那裡他經歷了生平頭一次飛行事故:他的滑翔機在山坡上摔得粉碎。但是他的夢想終於在 1913 年實現了,一位奧托工廠的試飛員帶他進入一架陶比式單翼機飛了一圈,烏德特被天空征服了!
在飛行競賽出風頭是烏德特真正的夢想,20 世紀初的西歐經濟欣欣向榮、人民安居樂業,步步邁向幸福生活。工業化生產發展迅速,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妙。可是好景不長,1914 年 7 月的一聲槍響給人們送來了 4 年世界大戰,隨著奧匈大軍的皮靴踏進塞爾維亞,戰火在歐洲蔓延開來。烏德特很想入伍,卻在兵站被轟了出來:他只有 5 英尺高,實在是不夠資格。
他毫不氣餒,決定到第 26 於騰堡預備役團試試運氣,這支部隊在招收傳令兵。烏德特帶著家裡的機車來到徵兵處,表示願意私車公用,團部立即批准他入伍(天哪,簡直不要臉)。在來回送信的服役期間烏德特經常接觸飛行員,這使得他一直沒有放棄對飛行的熱愛。但是很快軍方就禁止志願兵繼續服役,烏德特於是下決心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戰鬥機飛行員。他咬牙向奧托飛機製造廠支付了 2,000 馬克的學費(當時不是小數目!)接受飛行訓練,1915年4月他拿到了飛行執照。
染血的勳章
烏德特馬上被兵源奇缺的德國飛行部隊吸收並分配到第 206 航空營,一支雙座偵察機部隊。但是他好鬥的性格和無所畏懼的飛行方式使得他很快被調到第 68 航空營並晉升技術軍士。在第 68 航空營烏德特飛上了著名的 福克EIII 單翼戰鬥機,這種飛機產量少、速度慢、纏鬥性能也不怎么樣,但是它擁有一項致命的新技術-機槍射擊協調器。它可以通過這個裝置將子彈從螺旋槳葉旋轉的空隙之間向前發射而不必擔心會打壞槳葉。EIII 飛機頓時成為歐洲上空的恐怖殺手,使無數協約國飛行員血灑長空。這段日子被心有餘悸的後人稱為“福克災難”。直到法國開發出輕便敏捷的 紐堡11型、英國製造出 DH2 型後這種局面才得以扭轉。
但是在 68 營第一次實戰的慘敗對烏德特的打擊很大,不過由於他的樂觀性格和一晚上的思想鬥爭,這次失利反而更堅定了他成為一名飛行尖子的信心。他請部隊里的機械師為他製造了一架法軍飛機模型,在地面上用它進行射擊和纏鬥訓練,這種看似可笑的訓練很快便見效了。
1916 年 3 月 18 日,烏德特接到報告:2 架法國轟炸機正接近繆爾豪森。他迅速鑽進新型 福克DIII 飛機升空攔截。但是整個偵察報告就是一個大失敗-22架法國飛機組成的大編隊出現在烏德特的視野中!
他冷靜地從後方接近,始終保持上方的攻擊位置仔細地搜尋一個易於下手的目標,他找到了。突然間烏德特壓下機頭從日光中心直撲下來,他將引擎開足,狂風幾乎將張線扯斷!他逐漸逼近一架 法曼F40 轟炸機,直到距離不足十米時才打出一串子彈。法軍飛機開始冒出火苗。烏德特順勢拉起,目睹自己的獵物在濃煙中急速下墜-就在這一剎那,他領會了戰爭的殘酷:一名法軍偵察員從翻滾的飛機中被拋了出來並掙扎著摔向地面,但在年輕的獵手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小黑點而已。
於是,恩斯特-烏德特取得了第一個被承認的戰果並因此獲頒一級鐵十字勳章,但這個血腥的記憶並不能使他愉快。第 68 航空營的戰鬥機被抽出編成哈本森戰鬥群,但很快就被改編為第 15 狩獵中隊。1916年19月12 日,烏德特在奧本多夫上空迎戰英法轟炸機編隊(由第124 美國志願航空隊的 4 個小隊美國志願者駕駛戰鬥機護航)並擊落了一架法國米其林轟炸機(奇怪,輪胎廠造飛機?),這是他的個人第 2 個戰果。12 月 24 日,烏德特取得了他在 1916 年的最後一次空戰勝利。
第二部分 戰鬥
惡夢伊始
1917 年 1 月,烏德特晉升預備役少尉。他的分隊接收了剛從生產線上送出的最新型 信天翁DIII 戰鬥機,憑藉著光滑堅固的膠合板機身、160HP 梅賽德斯引擎和 2 挺斯潘道機槍,DIII 型無疑是當時戰爭舞台上的天之驕子。隨著新式飛機的換裝,第 15 狩獵中隊被調往更加激烈殘酷的戰場-香檳地區。
在這條戰線對面,是德國飛行員最可怕的對手-法國“飛鸛中隊”,烏德特分隊面對的更是由法軍大王牌喬治-居內梅率領的精銳第 3 飛鸛分隊。
新的戰區和新式飛機使得烏德特能夠找到更多易於下手的目標,他的戰果穩固增加。2 月 20 日,他迫使一架法軍 紐堡17型 飛機摔毀在法國陣地上,但是駕駛員皮埃爾中士成功地逃脫了,他後來成為一名戰績 7 架的尖子。4 月 24 日,烏德特在與一架紐堡飛機進行了短暫的纏鬥之後以一串點射打得它凌空爆炸。5 月 5 日,烏德特又在與協約國新型 斯帕德VII 戰鬥機的首次遭遇中將其擊落。
有得必有失。烏德特的好友們、6 位最早的 15 中隊飛行員在空戰和飛行事故中相繼身亡,其中包括第一任中隊長馬克斯-萊因霍德中尉。烏德特不得不承擔最令人悲傷的工作:給死者家屬寫信和郵寄死亡通知書。
他在寫給老友庫特-格拉斯霍夫中尉的信中談到:“我是第 15 中隊的最後一個,在哈本森的那些人,他們都不在了。我要離開這裡!或許會到你那邊去。”(當時庫特是第 37 狩獵中隊的指揮官)。很明顯,戰爭對於這位 21 歲的年輕尖子來說,已經成為一場惡夢。
王中之王居內梅
烏德特可能沒有想到過,就在寄出這封信後不久,他將捲入大戰中最為激動人心的一場空中決鬥,這將使他終身難忘。
當時他正在例行巡航尋找協約國的觀測氣球。一個小黑點突然向他急速接近。烏德特很快辨認出 斯帕德VII 型那短粗的機鼻,他緊靠在座位中進入戰鬥狀態。兩架戰鬥機按照慣例在對角衝刺後開始迴轉,尋找攻擊對手的最佳位置。他們纏繞在一起,誰都無法率先進入攻擊狀態。很快烏德特意識到對面的法國飛行員絕非等閒之輩,他使出渾身解數拚命半轉側滑都無法逃脫敵機的追趕,漸漸地法國人占了上風。他緊緊咬住烏德特並不時地進行點射。
在一次對沖時烏德特想看看這位勁敵的模樣,他看到的是對手飛機上書寫的黑色字母“Vieux”。他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沒有一個德軍飛行員希望看到這架敵機,這表示他正在和最偉大的法國尖子
喬治·居內梅對陣!
不容他多想,一串子彈划過他的上機翼。烏德特順勢側滑並一個翻躍終於飛到了居內梅的後方,在敵機進入射界的一剎那他按下了發射鈕-但是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機槍卡殼!機會稍縱即逝,居內梅迅速拉起並再次進入攻擊位置。不過,他並沒有再向這位不走運的年輕人傾瀉子彈,而只是向烏德特招了招手就加速消失在西邊的天際。
烏德特深深地感動了,他在戰後撰寫的回憶錄中對這場戰鬥作了詳盡的描述。他也至死都沒有忘記這位值得尊敬的對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一位真正的騎士。”
新的戰場、新的開始
但是從這以後直到 1917 年初夏,烏德特沒有取得過任何戰果。他用不間斷的巡航任務來打發時間。終於,在 6 月 19 日他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調令。烏德特離開了第 15 狩獵中隊,他夢想和光榮開始的地方。帶著對死去戰友們的無限思念,他來到了戰線後方幾英里處的第 37 狩獵中隊。這個新的任命顯然使他倍感興奮。到 8 月底他的戰績飈升至 9 架。
11 月,格拉斯霍夫中尉調任第 38 狩獵中隊指揮官。於是在 11 月 7 日,烏德特接替他成為第 37 中隊的中隊長,同時獲頒霍亨佐倫騎士勳章。
恩斯特-烏德特很快證明了他是一位優秀的領導,他花費很多時間訓練新手,幫助他們提高空戰水平。和很多王牌一樣,他向隊員們一再強調:準確致命的槍法比花哨的飛行特技要實用得多。不過,他本人的作風卻和他的授課背道而馳。
烏德特越來越懶散,他變得粗暴而嗜酒,經常半夜還醉醺醺地和女人鬼混。他喜歡在降落時耍花架子,下了飛機就換上時髦的行頭,叼起香菸到處找姑娘。他好象對自己的生活沒什麼約束,為人處世很不成熟。他目無尊長,時常想出惡作劇來捉弄高級軍官,而這在當時的德國軍隊幾乎是不可想像的。要不是前線緊缺他這樣的飛行尖子,恐怕他早就被一腳踢出軍隊了。
在 1918 年來臨時,恩斯特-烏德特已經成為了一位擁有 16 架戰果的資深王牌。
光榮與夢想
1918 年初,一位矮小的德國軍官來到了烏德特的指揮部。他正是騎兵上尉
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大名鼎鼎的“紅男爵”。里希特霍芬問烏德特是否願意到他的第 1 聯隊作戰,烏德特不假思索地當場應允。在稍晚些時候的第 2 次會面中,烏德特才得知他已經被內定為里希特霍芬的舊部-第 11 狩獵中隊的指揮官,他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接受了這一任命。
烏德特剛一上任,他的中隊就得到命令前往第一線。德軍發動了大戰中最後一次強大攻勢“米哈伊爾作戰”,意欲在美國陸軍抵達歐洲之前將英法徹底擊潰。(美國於 1917 年 4 月向德國宣戰,但是遲遲未出動地面部隊)為了這次攻勢,第 11 狩獵中隊裝備了福克公司最新製造的三翼戰鬥機-一種機動性絕佳、爬升迅速的武器。烏德特非常喜歡它,因為其轉向迅速的特點可最大限度地發揮他本人的近距纏鬥技巧。
自從執掌第 11 狩獵中隊後,烏德特每天都要親自執行往復飛行巡視,但是他時常被嚴重的耳鳴疼痛襲擾。但是他忍受著痛苦堅持作戰而使自己的戰績上升至 23 架,直到有一天裡希特霍芬嚴令他回後方療養。烏德特也趁此機會消除了自己已出現初期症狀的戰爭恐懼症。醫生警告他在康復前不許再飛行,於是他的耳病竟然奇蹟般地慢慢康復!在醫院裡他又得到了一個好訊息:皇帝發布命令授予他最高榮譽——藍馬克思勳章。授勳於 4 月 9 日舉行,但是當他興沖沖地佩戴上勳章的時候,前線又傳來一個噩耗:“紅男爵”陣亡!烏德特的興奮一下變成了震驚和沮喪,他始終堅信這位最偉大的士兵是“不可戰勝”的。
烏德特於 1918 年 5 月 20 日回到了前線,改任第 4 狩獵中隊指揮官。這時德軍的“米哈伊爾作戰”在短暫的勝利之後停滯了,雖然英法軍隊被擊退了 40 英里,可是德國人已經筋疲力盡,他們離勝利越來越遠。烏德特的中隊捲入了最後的、也是最為激烈瘋狂的持續戰鬥。第 4 中隊裝備著強力的 福克 DVII 戰鬥機,它也許可以稱得上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最優秀的空中武器。
小插曲
在春季到初夏的這段時間裡,烏德特的戰績達到 35 架。他在一次看似平常的空戰中險些喪命:6 月 29 日早晨,他正攔截一架正在攻擊德軍陣地的法軍布
蓋特轟炸機。就在幾天前,烏德特將自己的福克飛機好好打扮了一下,他首先把機翼塗上了好幾種鮮艷顏色的塊狀迷彩,又在全紅的機身上畫上了醒目的白色大號字母“LO!”,這是他的女友蘿拉-津克小姐名字的縮寫。最有趣的是他在機尾寫著“Du doch nicht!”(“絕對不是你!”——意譯:你打不下來我)用來諷刺敵軍飛行員。當這些工作完成後他的飛機活象是糖果店的招牌,帶著這份傲慢與自大,烏德特滿懷信心地直奔敵機。
他以嫻熟的技巧緊緊咬住法軍飛機,並且對它的后座機槍手進行狙擊,在一次攻擊之後后座的法國人一下癱倒在座艙里。烏德特被這個絕妙的表演蒙蔽了,他以為機槍手已被打死,於是大膽地飛近開始向敵機的引擎射擊。但就在他飛過敵機側面的同時,裝死的機槍手突然站起把住機槍向他掃射,子彈打壞了福克飛機的機槍和氣缸。烏德特急忙飛離戰區,這才發現飛機已經失控:他只能轉著圈飛行,但是他憑藉經驗努力將機頭轉向東方,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機器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終於連烏德特也無法控制飛機的方向,他的機頭猛然下墜進入螺旋俯衝。烏德特想起了他身上的一件新裝備-“喜力”降落傘(不是啤酒嗎?),急忙做好跳傘準備。可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一股強風將他向後吹去。烏德特醒來後發現自己並沒有躍入藍天,而是被飛機拖著一起往下掉。他的降落傘在機尾纏住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烏德特拼了老命一通掙扎,恨不得是提著自己的頭髮往外拽。最後他憑藉著超人的爆發力掙脫並降落在一片無人地帶。
不過離地還是太近,與其說是降落不如說是摔到地上更合適。烏德特以很快的速度爬回德軍陣地。在同一天下午他又帶著渾身的傷痛再度起飛。次日他取得了第 36 次空戰勝利!
插進榮譽的匕首
1918 年 7 月 2 日,第 1 聯隊首次遭遇美國陸軍航空隊。烏德特擊落了美軍第 27 中隊的 2 架法制紐堡 28 型飛機。其中一架的駕駛員是沃爾特-B.瓦納梅克少尉,烏德特在將他擊落後降落在其身邊,遞給他一支香菸並和他生硬地閒聊了一會兒直到醫護人員前來。送走少尉後,烏德特心血來潮地切下了敵機殘骸帶有編號“N6347”的一塊尾翼帶回了機場。在 13 年後,兩人在 1931 年 9 月 6 日舉行的克里夫蘭航空大賽中再次相遇,烏德特攜帶著這塊戰利品並將它交還給瓦納梅克。這塊凝聚了兩人友誼的尾翼至今仍在位於美國俄亥俄州戴頓市的美國空軍博物館展出。
烏德特是幸運的,第 1 聯隊的飛行員日益減少。7 月 3 日,“紅男爵”的繼任者、聯隊長威廉-萊因哈特上尉在一次試飛中摔死在他的 多尼爾 D.I 傘式單翼機里。烏德特迎來了一位新指揮官-一位贏得過 21 次空戰勝利的尖子飛行員,他也是藍馬克思勳章的獲得者:
赫爾曼·戈林中尉。戈林一來就決定將歷任聯隊長使用的紅色三翼機塗成全白色,這招致了不小的異議。但是戈林的才能令人不得不信服他是一位稱職的領導,他舉止瀟灑、空戰技巧過硬,由於在戰鬥中冷酷無情而得到了一個諢號-“鐵石心腸的人”。
德國軍隊的日子越來越難過。英國的海上封鎖令德國國內食物和生產資源匱乏至極,德軍航空兵缺少油料、零備件,更尷尬的是得不到兵員的補充。而擁有富庶殖民地的英國和新興工業國家美國卻能夠將戰鬥機源源不斷地送上戰場。烏德特在日記中寫道:“日子越來越不順,每當我們起飛一架飛機,對面至少會有 5 架前來‘迎接’。”但是這些困難、尤其是兵員的匱乏使得烏德特肩負起更多的空戰任務,同時也給他更多的戰鬥機會。從 7 月 1 日到 9 月 26 日,烏德特一共擊落了 26 架敵機,使他的戰績鎖定在 62 架。
在他的最後一次空戰中,烏德特擊落了 2 架 DH9 轟炸機,他本人也因腿部被打傷而後送。德國已經無法承受這場戰爭了,國內的激進分子發起暴動,水兵、工人和手工業者推翻了政府,
德皇威廉二世倉皇出逃。1918 年 11 月 11 日,烏德特在病床上聽到了停戰的訊息。德國徹底戰敗,即將面臨被協約國分割的命運。
當時的大部分德國人認為德國並未戰敗,而是毀在了從背後“插進榮譽的匕首”。隨之而來的
凡爾賽和約徹底禁止了德國的空中力量。德國國內一片混亂,當鋼盔隊和斯巴達克團在柏林街頭大打出手的時候烏德特離開了醫院。
恩斯特-烏德特中尉是當時德軍中還在世的最高飛行尖子。但是很難斷定他是否真的在心中為了遠去的軍旅生涯而哭泣過,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在和平時代一展自己飛行才華的時機。
第三部分 特技飛行
烏德特永遠忘不了 1913 年在陶比飛機上的那次飛行,那時天空征服了這個毛頭小子。從戰爭的腥風血雨中走來的已經是一位超級英雄,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飛行。 1920 年,恩斯特-烏德特與蘿拉-津克小姐結婚,他不斷地飛行。德國經濟瀕臨崩潰,烏德特必須掙錢餬口-他成為一名走江湖的特技飛行員,由於精湛的技藝和層出不窮的好點子,烏德特很受大眾歡迎。1922 年,他用攢下的資金和別人合辦了“烏德特航空表演團”,這個空中馬戲團給了他更大的活動空間。
在整個 20 年代,烏德特參加了許多航空表演和速度競賽,他和表演團在歐洲和南美巡迴演出,將自己的超人絕技展現給世界各地的觀眾們。“烏德特航空表演團”大獲成功-這無疑是烏德特一生中的巔峰時期。烏德特的拿手好戲是接近地面側飛,然後用機翼翼尖鉤起地上的助手扔過來的手帕。他還擅長表演死亡螺旋、垂直俯衝和鑽橋洞。但是他的生活方式並未改變。烏德特成了玩弄女性的老手和著名的酒鬼、一個喜歡參加各種宴會的花花公子,他和來自各國的闊佬們揮金如土。經常是錢一到手立即花光。他也常和影星、製片人和其他社交人物混在一起。雖然飛行還是烏德特的主要工作和愛好,但是他明顯地冷淡他的妻子,他放縱的生活最終導致了婚姻的破裂-1923 年,蘿拉和烏德特正式離婚。
而德國則承受著凡爾賽條約的屈辱和戰後的蕭條,軟弱的政權在共產主義者和新興的納粹黨之間徘徊。對於當時的德國大眾來說,恩斯特-烏德特是一個戰爭英雄和明星,有人已經注意到他的價值,這個人就是烏德特的老上司戈林。
在 30 年代,烏德特拍攝了一些航空短片。在拍攝外景期間他在非洲和格陵蘭島飛行。1931 年他參加了在美國舉行的克里夫蘭國家航空大賽,在會場遇見了一戰美國頭號王牌愛德華-“埃迪”-里肯巴克上尉,兩位昔日對手幹掉了一杯烈酒以紀念這次會面。烏德特駕駛著他心愛的 U-12 號弗拉明戈表演機,這種木製的雙翼機在競速項目上自然不是美國同行的對手,但是他在花樣表演中的精彩表現博得了全場美國觀眾的掌聲。
這也是烏德特一生中最為快樂的時光:他的自傳《我的飛行生涯》(英譯《鐵十字之王牌》)出版後立即成為暢銷書,人民希望從這位英雄的字裡行間找回失去的自尊與榮耀。該書在 1935 年底之前售出了 60 萬冊,烏德特財源廣進,他也成為了天空中的征服者。
第四部分 一級上將
黑暗在召喚
烏德特的人生隨著德國國內的巨大變化而改變了:1933 年,納粹黨在希特勒的率領下登上了德國權力的頂峰。在柏林街頭民眾的狂呼聲中,納粹黨徒們手持火炬通宵遊行。納粹黨取締所有其他政治團體,號稱要洗刷德國的恥辱。猶太人和有色人種備受歧視,德國人被壓抑的怒火和狂暴徹底地爆發了。納粹又不失時機地籌建高速公路、申辦奧運會,在“愛國主義”的大旗下,成千上萬的青少年和工人組成了義務勞動團。他們被有計畫地組織起來,雖然現手中只有鐵鍬,但是他們都清楚自己最終將拿起什麼。
烏德特對納粹不感興趣,也看不起他們的這些表演。但是他同樣為自己是一個德國人而自豪,門外那些響亮的口號終於喚起了他心中對舊日軍旅生涯和光輝歲月的回憶。戈林不失時機地找上門來,向烏德特描繪了一幅未來德國空軍的美麗藍圖,烏德特被他的老上司說動了。1934 年,烏德特第一次接觸納粹黨:航空部長恩哈德-米爾契正想學習特技飛行,烏德特成為他的教員。納粹空軍的骨幹分子們請烏德特參加關於航空政策的討論並聽取他的意見。
烏德特早先對納粹的懷疑都被眼前德國的復甦景象打消了,而愛國主義的宣傳和對一份穩定工作和福利的嚮往更堅定了他的決心。在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宣誓效忠希特勒,並加入了新興的德國空軍。就這樣,烏德特與魔鬼簽下了契約,但這種交易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很快從中校晉升為上校並成為戰鬥機和俯衝轟炸機駕駛員的高級教官。1936 年夏,戈林提升他為德國空軍技術總監,這個委任並不輕鬆。但是烏德特儘量在處理公務之餘親自試飛各種原型機-他離不開飛行。首先他試飛了梅塞施米特的飛機,後來又為福克沃爾夫和亨克爾作了測試。他的決定使得容克斯的 JU87 型“斯圖卡”得以量產。
在第二次歐洲大戰爆發前夜,烏德特再次得到提升:他被任命為德國空軍兵器生產總監。這意味著他將領導 4,000 人的班子,並且必須負責繁雜的事務如開發、改進、後勤補給、財政、系統生產等等。他開始覺得不適應,實際上這一職位壓力過大。工作對烏德特來說已經日益成為了一個負擔。
就在德國入侵法國之前,美國著名記者
威廉·夏伊勒(《第三帝國興亡》作者)採訪了烏德特,形容他是“一位樂觀的人和天才,他非常勝任自己的工作”。但同時夏伊勒也十分驚訝,他不明白象烏德特這樣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能在納粹空軍里爬到如此高位,這位記者對他的“波希米亞生活作風”早有耳聞。夏伊勒在採訪結束後還說了一句話:“他們並不信任他。”
自殺身亡
不幸的是,他說的一點沒錯!恩斯特-烏德特毫無政治嗅覺,他所想的只是試飛戰機而並沒有察覺到官場的險惡和逼近的威脅。在空軍里有一個人對他恨之入骨,那就是他的學生
艾爾哈德·米爾希將軍。米爾契渴望權力,而且對戈林和烏德特的關係很看不慣,他想盡辦法希望搞掉烏德特並取而代之,但時機未到:烏德特再度得到了希特勒的嘉獎。1940 年 6 月 21 日,烏德特出席了法國的投降儀式。一個月後,他獲頒騎士勳章並晉升空軍一級上將。
可是烏德特對他的工作越來越不耐煩,並且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朋友們注意到這個快樂的人日漸消沉,烏德特因經常失眠而變得神經質。他嚴重地發胖,而且菸酒無度、暴飲暴食。
米爾契繼續尋找機會在烏德特背後捅上一刀。德國空軍在英吉利海峽上空慘敗後米爾契將責任都推卸給烏德特的部門,指責他拖延戰鬥機的生產,由於戈林也不願承擔責任而使烏德特的辦公室遭到了嚴厲批評。隨著 1941 年 6 月納粹大軍入侵蘇聯,烏德特的工作變得更加繁重,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幹下去了。8 月底,烏德特和戈林私下裡進行了一番長談,他向戈林攤牌,表示希望辭職。戈林堅決拒絕,他生怕這樣一位高級官員突然辭職會造成惡劣的政治影響。
1941 年 11 月 17 日一個寒冷的夜晚,在又一次嚴重的酗酒之後恩斯特-烏德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他在牆上留下了一行文字後掏出佩槍對準自己的頭部扣下了扳機。次日清晨,人們發現了他的屍體。
納粹宣傳機關對外宣稱:空軍一級上將烏德特在一次英勇的危險試飛中不幸失事,為國捐軀。他獲得了國葬,一代空中奇才就這樣永眠在柏林的伊瓦登弗萊得霍夫公墓。
烏德特的自殺也造成德國損失了另一個王牌。1941年11月22日,當時的頭號王牌飛行員,時任戰鬥機總監的維爾納.莫爾德斯上校接到命令從前線返回柏林參加烏德特的葬禮時,因所乘坐的
He-111出現故障墜毀身亡。
恩斯特-烏德特的隕落髮人深思,他本人對這一悲劇必須負上責任。烏德特相當的愛慕虛榮,從而輕率地踏入了明爭暗鬥的未知世界。他並不明白在官場裡立穩腳跟要比在戰場上擊落敵機更困難,因此當挫折接踵而至的時候他的信念一觸即潰。烏德特也始終沒有認清米爾契的背後陰謀,他將怒火傾瀉在老上司身上,責怪戈林沒有對他負上責任-這也不無道理。烏德特內心的悲憤與心酸全部凝結在他死前留於牆上的絕筆之中:“鐵石心腸的人,你背叛了我!”
戈林對於烏德特對其的仇恨渾然不知,但對他為何自殺感到好奇,下令四位法官進行調查,直至1942年秋季向戈林報告,表示技術局內部有諸多不法之事。戈林表示“我真是鬆了一口氣,烏德特對自己做出了裁決,免得到最後我必須親自送他到法庭上”,說這段話時戈林眼中還有一抹淚水。後來烏德特被授予國葬,葬於
柏林的傷殘軍人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