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作品編號:5907552
所屬社團:雀之巢
發表時間:2012-07-09 10:41
作品原文
它正輕飄飄地從太陽身邊閃過,從月亮身邊本地飄過,在星星身邊蹭一下,伴著月亮走一程。它沒有事兒,它有的是時間,它不急不忙慢悠悠地走著,沒有那么多負擔,沒有那么多絆腳的事情,心裡想到哪裡就到哪裡……
每天都一樣,每天早晨走出家門,匆匆走進辦公室,與窗外靜候的樹草、
陽光一起站在安排的位置上。三十來年沒有變化,一直都是一樣。我累了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站在窗邊,一邊揉頸椎一邊往外看。近處的這些樹草不是很起眼,望著它們,我的目光總有躲閃的意思,眼睛裡藏著的一種抑鬱,好似是因它們而產生的,我不願意承受。遙遠處放著光輝的太陽多么的燦爛,天空是如此的深邃、蔚藍,如夢如幻。陽光是個可人兒,讓人極目遠眺,心思遐飛。活著的日子有四十多年了,總是覺得活在一場夢裡,在這個地方呆了這么久,渾身似乎長出了綠苔來,但心還是那樣活躍、活潑:竟然常常百思不解地花費一些時間,去糾結些茫然無頭緒的感覺,那是一種我想說出什麼,卻又難以言詞而產生的一股焦慮,它們一直接影響我的心緒。眼睛在青天下躑躅,與它的邂逅,產生了一個想法:自己是那一抹往遠方的雲。
十七歲那年,我成了這樣的人,心放在遙遠的地方。那時,我在湘北一個號稱中南最大的石化企業當泵工,崗位在長江邊的取水泵房,工作很輕閒。我常常獨自站在泵房臨江平台上,遙望著水天共一色的遠方,那是一種無聲無息的神秘,讓我心裡產生種種不安分。那遙遠的不可知,讓我傾心著痴迷著,總覺得那裡的一切都在向我招手,在呼喚著我、等待著我。一經產生這種念頭,就蔓長得不可遏止,心時不時地被遠方那種不可知的神秘扯得心尖兒痛。終於有一天,按捺不住了,我與幾個有畫畫愛好的愣頭青一起背著畫夾,在荷包里揣上我二年的積蓄——115元錢,瞞著父母,瞞著單位領導和同事,一黑早,悄悄地推著腳踏車,上了渡船過江。我們要丟棄工作,從對岸開始,騎腳踏車跑往四川、雲南、青藏高原、內蒙古和新疆。我們決心要雙腿夾著腳踏車浪跡祖國美麗的邊疆。
我們的行動是悄悄進行的,沒有讓我們幾個之外的人知道。而且,我們還想得很遠,如果身上帶的盤程用完後,就給人畫畫賺費用,最後在祖國的邊錘,找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落腳生根。順利地過了長江,沿江邊公路往西行。江岸楊柳妖嬈,花枝搖曳,綠草豐美,身邊縈繞的氣息清新宜人,幾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子卻沒有氣力欣賞這沿江風光了,踩了一天的腳踏車,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前邊幾頭水牛被穿著鼻環,系在幾棵盤根錯節的老樹下,搖著尾巴驅趕蒼蠅,隱隱可見堆在蹄子下的糞便。一頭牛突然發現了我,清澈的眼睛瞧過來,我一愣,那是多么純淨的眼睛啊!仿佛在說:你好啊,你是誰呢?我們好像第一次見面吧?我有點發獃看著它,心裡不爭氣地生出了綣戀:我還能夠回來嗎?
一輛綠色北京吉普車越過我們,一個急剎車停在我們前邊。車上下來一個人,站到路正中間。我抬頭一望,嚇掉了魂,是車間主任。他正笑眯眯地看著我說,騎了一天的腳踏車,好辛苦,上我的車歇歇氣吧。
這一歇氣,又歇回了工廠,把一個月的獎金——八百大毛全部充公了。
幾乎所有的親人和朋友問我,為什麼不過安穩的日子,為什麼不能在一個這么好的單位安居樂業呢?我回答不上。我很憂傷,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除了孤獨就是寂靜,還有迷茫得讓人悸痛的江面。我時常站在月亮下面,傾聽江灘防浪林里的夜鳥啼叫。在寂靜的夜空里,那鳥的叫聲聽起來很蒼涼,特別是在月光下面,那種啼叫如訴如泣,於是我不由自主地隨同傷感起來,很投入。可是究竟為什麼傷感?我沒有想過,只是覺得有一種在生命深處潛伏東西被夜鳥的叫聲喚起,它暗和著天地之間宏浩的抑鬱,從心底湧出……
每次處在這個情景中,總會聯想起一種叫“大鵬”的鳥。它是莊子的鳥,翻開《莊子》一書,第一篇是《逍遙遊》,映入眼帘的第一個故事,則是“鯤化為鵬”的奇談。莊子化小鳥為恢弘巨大的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引起了浪跡江湖的詩人李白深深的共鳴,還專門寫了一篇叫《大鵬賦》的文章。李大浪子極其羨慕大鵬,因為它能展翅在太陽所出的地方戲玩,在仙人家處昂首自得。我仰望“青冥之高天”,深藍幽幽,顯示一種永恆幽靜的趣味和誘惑。我向著“天上宮闕”,心思上了天,妄想著:要是我也是大鵬多好啊,次之成為那一抹雲也行。
大概就在那個時候,我就形成了一種讓心去流浪的臆想。我喜歡流浪這兩個字眼,我為什麼想去流浪呢?這難道是生命之謎?我說不清楚,我的心思好象總被我之外的、一種我所看不見的力量,左右著,牽引著,朝著一個我說不清方向而去……我就是在這樣迷茫中的疑惑著。
以後,我換了很多地方,辦公環境越換越好。這樣的地方多數時候很安靜,超乎尋常的安靜,偶爾有幾片落葉從視窗外劃落時的似是而非的聲音,再就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在這種環境裡人的感覺變得極為既遲鈍又敏感,思維和行為漸漸被固定在一個很偉大很正確的模式里,可是每當想到深處,我就有點害怕,隱隱地恐懼,怕將自己僵死在一種生活里,我便掙扎著把一部分心思撕扯出來,往遙遠的地方拋灑。遠方那種種未知,像蒙著面的神秘女郎散發著陣陣誘人的氣息,一點一點滲進我的生命,在我的心靈深處吶喊——唱著你的歌兒,坐著那馬車來……
詩意的大坂城,達坂城的美麗姑娘到底在哪裡?這些我都不知道。關上門,把暈乎的頭放在坐椅的靠背上,輕輕地哼著《達坂城的姑娘》,讓心去一趟達坂城,感受達坂城美麗姑娘阿拉木罕的氣息。音樂好啊!她總是在抒發人的境遇與心境。當她的旋律經過快樂者身邊,她會帶著快樂歡快和奔放;當她鑽入心情憂怨和哀傷的人心中時,它會讓你在痛苦著、忍耐著,在痛苦中忍耐,在忍耐中痛苦;當你幽思時,她會帶著你的心無垠的宇空自由飛翔。
當我冷靜下來思想,似乎有些體悟,因為我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完美主義者,我心裡的種種不安分,或許就是想尋找一處完美精神的家園。或許,從我成人那天起,就注定我不能為自己在一個穩定的生存環境中生活一輩子而心安理得。
我在寫字檯抽屜里碼了不少與工作無關的書籍圖冊,它們的內容是詩文古籍、地理風光、山水畫冊。我發現在紙里游江湖,感覺也不錯。書冊給我鋪開了路,讓我走了進去。我在這裡面布滿了各種構想,它們肯定會感覺到我始終有一種不息不滅的氣場在與它們纏繞,它們讓我心血來潮式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同時也極快地在感嘆聲里溜走,但這種自我否定在一天天的憂鬱中擴展、飽和起來。儘管在這個過程生出了一些難言的隱痛,但我還是樂在其中,樂不思疲地把它們當成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