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廣陵觀兵
- 作品別名:至廣陵於馬上作詩
- 創作年代:三國
- 文學體裁:五言詩
- 作者:曹丕
原文,注釋,白話譯文,鑑賞,作者,
原文
觀兵臨江水[1],水流何湯湯[2]。
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3]。
猛將懷暴怒,膽氣正縱橫[4]。
誰雲江 水廣,一葦可以航[5]。
不戰屈敵虜[6],戢兵稱賢良[7]。
古公宅岐邑[8],實始翦殷商[9]。
孟獻營虎牢[10],鄭人懼稽顙[11]。
充國務耕殖[12],先零自破亡[13]。
興農淮泗間[14],築室都徐方[15]。
量宜運權略[16],六軍鹹悅康[17]。
豈如東山詩[18],悠悠多憂傷。
注釋
[1]江 :指長江 。
[2]湯湯(shang):河水急流狀。
[3]玄甲:鎧甲。玄,青赤色。
[4]縱橫:這裡指鬥志旺盛,奔放無際。
[5]一葦:指小船。
[6]不戰屈敵虜:不通過戰爭而使敵人屈服。
[7]戢兵:收藏兵器。指停止用兵,古人認為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8]古公:即周太王 古公亶父。傳說為后稷的第十二代孫,周文王的祖父。他不願征地而戰,因而在戎狄攻其所居之地時,遷居於岐山之下,建立城郭家室。人們知其仁德而歸附,周族得意興旺發達。岐邑:地在今陝西岐山。
[9]翦:斬斷、削弱。殷商:朝代名。其始祖契封於商,湯有天下,遂號為商。後來屢次遷都,到盤庚遷殷地後,改為殷,亦稱殷商。
[10]孟獻:指孟獻子。即春秋時魯國大夫仲孫蔑。公元前571年,晉、宋、衛等國,侵入鄭國,後來魯國也參加進來。孟獻子曾先晉國提出"請城虎牢以逼鄭"的建議。
[11]稽顙(sǎng):跪拜,意為臣服。稽意為叩頭至地。顙指額頭。
[12]充國:指西漢名將趙充國。陝西上邽人。善騎射,通兵法,為人沈勇而又方略。漢武帝時,以破匈奴功,拜為中郎將。漢宣帝時,以定冊功封營平侯。西羌起事,趙充國以七十餘歲高齡,馳馬金城。後罷兵屯田,振旅而還。耕殖:墾種土地。
[13]先零:漢代羌族的一支,又稱先零族。
[14]淮泗(sì):淮水和泗水。此句表明,曹丕欲效法趙充國,準備在後方家鄉屯田備戰。
[15]築室:長期留下來屯兵之意。都:建立都城。徐方:即"徐戎",古族名。
[16]量宜:選擇一種合適的方案。
[17]六軍:周制,天子有六軍,諸侯國有三軍、二軍、一軍不等。每軍一萬二千五百人。後為軍隊的統稱。悅康:快樂。
[18]東山:詩經里的篇名,反應遠徵士兵歸鄉途中的思鄉之情。朱熹認為是周公所作,反應周初周公帶兵東征,經過三年平定了管叔、蔡叔等的叛亂,最後勝利歸來的一個普通士兵的又憂又喜的心理活動。
白話譯文
閱兵的場地在臨近江水的長江北岸,奔流的江水是何等的洶湧澎湃。
兵陣中豎起的鐵戈長矛如山林般茂密,黑色的鎧甲折映著耀眼的日光。
壯威豪猛的將軍們透露出奮勇殲敵的暴烈憤怒,蘊涵著縱橫八方的膽略和豪氣。
有誰認為那廣延的江水難以渡過?我看一束蘆葦之伐就可輕鬆穿越。
兵法的上策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訴諸武力而謀得和平才稱得上是賢良所為。
周朝的先人古公但父以岐地作為蓄積醞釀之地,武王滅商實在是要歸功於曾祖父的奠基。
春秋時的謀士孟獻子為晉國出計在險要的虎牢之地修築城防,迫使鄭國畏戰而俯首稱臣。
漢將趙充國以萬人屯田開荒種地;使得先零部落沒了牧野而不戰自亂,四萬人降服漢朝。
我們在淮河泗水之間發展農業,在徐州一帶也修築軍事瞭望監察設施。
我認為這是適當使用正確的權謀和策略的方式,所以各部隊能喜悅安康。
哪會向《詩經·東山》所述得勝後班師時出現的那種疲憊,那是一種綿綿難述的憂傷!
鑑賞
閱兵,原本就為了炫耀武力。而此次閱兵,又在與東吳一江之隔的長江邊,當然更是要給孫權點顏色看看。此詩前八句所著力渲染的,正是曹魏“六軍”的非凡聲勢和同仇敵愾之氣。“觀兵臨江水,水流何湯湯”,開篇未敘軍馬,先寫閱兵的環境,乃在“水涌山疊”、浩蕩千里的大江之畔。人們自然不會忘記:在這江水之上,當年曾演出過“火燒赤壁”的悲壯話劇。而今十多年過去,“破曹的檣櫓一時絕,麈戰的江水猶然熱”(關漢卿《單刀會》),曹魏將士正要在此一振軍威、洗雪其恥。那“湯湯”江聲,該激起詩人多少壯思。所以,詩之起句看似平平,卻局面闊大、情懷悠悠,為全詩奠定了雄壯的基調。接著便展現將士操演的景象:“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將懷暴怒,膽氣正縱橫。”據《魏志》記載,此次閱兵“戎卒十餘萬,旌旗百餘里”,聲勢非同小可。詩中以“山林”形容戎卒戈矛齊舉的壯觀,正見出操演部隊軍容之盛;然後又以萬丈“日光”照耀,那連綿數百里的“玄甲”(黑色戰甲)連同戈矛,便全都金光閃耀,使這盛大的閱兵,更添壯色。這兩句展現全景,後兩句筆勢一轉,化成了“特寫”鏡頭,在一員員叱吒風雲的戰將身上、臉上全都蓄滿“暴怒”之色;他們的“膽氣”即英勇氣概,充溢於沙場,顯示出無可抵擋的力量。詩人為此景象所感染,不禁詩思激盪,脫口吟出:“誰雲江水廣,一葦可以航!”“詩三百篇”有“誰謂河廣,一葦杭(航)之”之句(《衛風·河廣》),以滔滔黃河之廣,竟可藉助束葦之筏飛越而過的誇張之辭,表現旅人思親念歸心情的急切。曹丕將它移之於壯闊的大江,抒發橫渡“天塹”、東征孫權的豪情,於藐視之中顯示了高度的自信,辭氣直有乾雲之勢。
自“不戰屈敵虜,戢兵稱賢良”以下,詩情出現了頓跌。曹丕畢竟是一位政治家,炫耀軍威只是一種姿態,內心其實並不急於與孫權決戰。孫子兵法有“久暴師則國用不足”、“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之教。曹操申說此意,也曾指出:“兵猶火也,不戢(收藏)將自焚也”(《孫子注》)。此刻,詩人於觀兵之際,大約正記起了乃父的教誨,沉入了對於昔賢“不戰屈敵”古事的緬懷之中。“古公宅岐邑”,說的是古公亶父遷於岐下(今陝西岐山縣東北)修建官室、發展耕作的故事。周之文、武剪伐殷商,雖在數十年之後,但其基業,實在是由古公遷岐所開創,故曰“實始剪殷商”。“孟獻營虎牢”的事,則發生於春秋時代的公元前571年(魯襄公二年)。當時,中原霸主晉國率諸侯之師討伐鄭國,採用魯卿孟獻子(即仲孫蔑)的建議,在形勢險要的虎牢修築城防,終於迫使鄭國不戰而俯首(稽顙)稱服。“充國務耕殖”,說的是西漢宣帝時鎮守邊境的名將趙充國,堅主“罷騎兵”、“合萬人留屯田”,使先零(羌人之一部)失去盤踞之所,不戰自亂,四萬餘眾降附漢庭。詩人以此六句,盛推昔賢創建之奇勳,藉以披露“不戰屈敵虜”的懷抱。思緒悠悠,甚有一種吞吐恢宏的氣象。
最後六句,詩情復又一振。詩人從緬懷古人的悠悠思緒中回筆,續寫眼前的“觀兵”。此次臨江閱兵,軍容壯盛、士氣高亢,使詩人分外興奮。因為這一切,與他作為政治家的“量宜運權略”,有著密切的關係。為了東征孫權,曹丕曾作了三年多的準備,其重點正放在存問孤鰥、振貸貧民、發展耕作方面。對於孫吳政權的用兵,曹丕亦極其謹慎。在給群臣的詔書中,他作過如下規劃:“吾欲去江數里築宮室,往來其中,見賊可擊之形,便出奇兵擊之。若或未可,則當舒六軍,以遊獵饗賜軍士”。八月間到徐州,還特為修築了“東巡台”。“興農淮泗間,築室都徐方”二句,說的正是這些重大決策。正因為如此,魏之將卒無久役之苦,六軍為之喜悅、康樂。詩人大約以為,他的運略之方,正合於昔賢“不戰屈敵虜”之訓。故“興農淮泗間”四句,吐語從容,躊躇自得之情,溢於辭表。想到當年周公東征,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士卒歸鄉之際所唱的《東山》歌(《詩經·豳風》),畢竟吐露了久役不返的深切憂傷。相比之下,他曹丕的東征,卻出現了“六軍鹹悅康”的局面。詩人因此在結句放聲高吟:“豈如《東山》詩,悠悠多憂傷!”表現了一種凌越周公的一代帝王氣派。
曹丕的詩,素以“清綺”、“輕俊”得到詩論家們的推重。這大概與他較愛寫遊子、思婦、男女之情的題材有關。但當他將目光轉向戎馬、軍旅生活時,往往亦有雄壯之辭,顯示出乃父之風。這首《廣陵觀兵》,就是其中一例:寫景抒情,局面開闊,氣象宏壯;運筆之間,縱、擒、抑、揚,跌宕有致。與此類似的,還有《飲馬長城窟行》、《黎陽作》之三等篇。由此觀之,陳祚明稱曹丕“樂府雄壯之調,非其本長”(《采菽堂古詩選》),未免局限於一隅;他的同時代人劉楨說他“君侯多壯思,文雅縱橫飛”(《贈五官中郎將》),倒是窺見了全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