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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舞:你是我的小蘋果》故事就發生在一幢名叫“利星廣場”的寫字樓里。一個是孤高自傲的設計師趙雅芝,一個是出身草根的清潔工張彩鳳,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兩個從未有過交集的女人走到了一起。工作上的不如意讓趙雅芝無法排解內心的憋悶,熱情的張彩鳳總能出奇招溫暖趙雅芝冰冷的心靈。執迷於廣場舞的張彩鳳率領的“穆桂英隊”聲譽日隆,但在公司里始終得不到大家的認可。已是總經理助理的張彩鳳為了爭取跳舞場地,在她最需要趙雅芝幫助的時候,趙雅芝卻不念舊情,出乎意料地投了反對票……精英和草根,兩個天地、兩段人生圍繞廣場舞而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繫。
《廣場舞:你是我的小蘋果》觸及人到中年後可能遇到的各種危機:升遷、職場戀情、婚變等,廣場舞,則成為她們無聲傾訴的舞台。自尊、委屈、存在感……生活的種種,只有在跳舞的時候,才能忘乎所以。
《廣場舞:你是我的小蘋果》作者魯引弓首次聚焦社會熱點——廣場舞,為這一特殊的群體代言,讓她們的生活走進讀者的心間;用細膩的筆觸,描繪了一幅廣場舞眾生相,深刻地反映了人生大廣場,廣場小人生的人生哲思。
作者簡介
魯引弓,畢業於中山大學中文系,文藝學碩士,浙江傳媒學院教授,曾任《錢江晚報》副總編輯、紅旗出版社總編輯、浙江日報報業集團數字采編中心總編輯。近創作《少年捉姦隊》《
我與上一代人的戰鬥》《姐是大叔》《
小別離》《笨男孩》《
放學路上》《美男安靜》《
廣場舞》《
愛情課》《同學會》等,擅寫困境人生,溫情哲思,暖心勵志,作品被影視界爭奪。
部分章節
如今每座城市都擁有大大小小的廣場,包括類似廣場的一切空地,以及被叫作“廣場”的綜合寫字樓、購物城。在那裡,人們看似毫無道理地相遇,卻因相遇而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著各自的命運。
我們這個故事就發生在綠地廣場旁,一幢名叫“利星廣場”的寫字樓里。
“上位、搞定、升職、攻心”等職場打拚詞語,宛若空氣,或者說是城市裡的霧霾,揮之不去地糾纏著每個出沒於利星廣場寫字樓的白領……而從利星廣場朝南的辦公室窗戶往下看,每天清晨或夜晚,綠地廣場上那些跳廣場舞的人們好像生活在另一個空間,至少在他們起舞的那一刻,他們與上述詞語是沒有關係的。
【第一章】
起風了,城市的黃昏,趙雅芝從利星廣場寫字樓里走出來,風吹拂起她風衣的下擺。瘦高的她從包里拿出一塊絲巾,給自己繫上,然後走向對面那條已進入下班尖峰時段的馬路。
年屆五十四歲的藝術設計師趙雅芝和香港明星“趙雅芝”完全同名同姓,這是她的糾結人生之一。自視智商很高的她,對規勸她“改名”的人從來置之不理。在她的人生邏輯中,改名就是改命運。自己這輩子從已經走過的路來看,雖也談不上有多風光有多厄運,但到這個年紀了,就害怕改變,改變往往讓人無所適從,所以對於改名之類,免談。
她是一個獨立的女人。早年離婚後,獨自撫養兒子長大,一直沒有再婚。她是她那個年代的宅女,獨來獨往,目光銳利,沒有幾個朋友。在同事們眼中,她是“獨(毒)行客”。
能說明趙雅芝“獨(毒)”的細節比比皆是,比如不下雨的夜晚,她都獨自出門,暴走一萬步(八公里);星期天她經常告訴兒子不用來看她,她寧願一個人泡圖書館、展覽館,看各類書畫展。她的意思是:兒子你自己玩去唄,就老媽這手藝,蹭飯也不是啥好味道,再說都在單位里像陀螺一樣忙了一星期了,這“買汰燒”的活兒能省就省了吧,老媽想輕鬆一下,你也不累,所以自由活動吧。還有,就是上個月的一個夜晚,趙雅芝突然感覺心臟不適,就收拾好衣物,打車去醫院,急診住院,然後給兒子發了條簡訊,讓他第二天上午來醫院看她。她的意思是,我已經辦妥了,我們就在醫院碰頭吧,這樣有效率一點。
面對這樣的奇葩母親,趙雅芝的兒子趙悅常常不知所措,雖然他也知道母親是想讓他省心。
80後趙悅畢業於音樂學院作曲系,現供職於省歌舞劇院。熟悉趙悅的人都認為他和他老媽簡直如出一轍,都是特立獨行的主兒。事實上,趙悅與母親心存芥蒂,當年母親在懷著他的時候就與父親離婚,離婚原因不詳,所以趙悅至今不知父親在哪裡,乾什麼工作,為何離她而去,甚至連他的姓氏都不清楚,因為趙悅隨母親姓。
父親的缺失,曾使他自卑。他深信,是母親的怪脾氣讓多數人無法與她相處,包括那個父親。
藝術設計這個專業,加上本人執迷完美的處女座心態,令趙雅芝這輩子過得清傲和冷寂。懷著孩子就離異的她自認一直沒遇到對的人,所以無意再婚。不過,要說她這兩年來的真正心結,倒並非是孤家寡人,而是在這家“閱讀理想”文化傳媒公司里打拚了數十年,還是部門的副職。按她的個性,對名利本該無所謂,但這又偏偏代表了公司對她的評價,對她努力、才華、功力的輕慢。
對自己一向有要求的她,無法忍受這樣的輕慢。
受輕慢,也意味著自己在這家公司里的步履停頓。一茬茬的後來者在追上來,70後、80後,甚至連90後都登場了,價值觀不同原本無所謂,但判斷權、統籌權在誰手裡卻不可能無所謂,那些才華和經驗沒到這一步的傢伙,頻頻對你的構思、方案指手畫腳,實施否決,你就沒法開心地過好每一天。
尤其是辦公室里的某幾位小娘子,焦慮勞碌,升職心切,並且還把年輕漂亮當作了武器在使,她們像花蝴蝶一樣繞著公司老大強越老總飛舞。在這樣一個年代,瞅著她們,雖也感嘆年輕一代生存不易,但趙雅芝還是無法忍受一向出色、認真的自己,被“小字輩”搞到邊緣地帶的心理暗示。最近設計部總監李凱歌被北京一家公司挖走,這空出來的總監一職,按理說怎么也該輪到趙雅芝頭上了,但從目前的態勢看,好像不是這樣。趙雅芝感覺,設計部總監助理安安有可能突然提速,超到自己前面去。
你沒看到安安戴著個黑框小眼鏡,圍著色彩各異的長款綢巾,飄飄欲仙,有事沒事像一陣陣風一樣往強總的辦公室里走嗎?
鄙視歸鄙視,趙雅芝心裡也開始焦慮了。
一輩子不求人的她居然在今年的同學會後,考慮是否要找大學時代的追求者,現任省商務廳副廳長的韓霆振幫忙打招呼。省商務廳近年不斷加大對文化創意產業的扶持力度,“閱讀理想”文化傳媒公司受惠於相關扶持基金。老韓廳長打招呼是有用的。
趙雅芝雖有老同學人脈,但她清高的個性使然,所以目前“找老同學幫助”還停留在念想階段,而沒有行動。
這樣的瑣碎心事,是職場裡的輕塵,似有若無地飄浮在寫字樓里。其實,無論身處哪個時代,對平頭百姓而言,說到底,從來都是日出日落過日子。過日子,就沒大小事之分。但無論大小事,不能總想,想得太多,肯定出岔。
就在這天下班後,東想想西想想的趙雅芝像個迷路的小女孩,竟然完全不記得常規的回家途徑。六點半離開辦公室的她,六點四十分走過一群跳舞的女人,七點半路過因賣油炸臭豆腐而賣成大富婆的“胖妞香香”連鎖店,八點十分她出現在沿江路,那兒離她的家已有六公里之遙,且也不是她往常暴走的路線之一。夜色,因連日霧霾而顯得特別灰頭土臉,就在她走到丁字路口轉角橫穿馬路時,一輛灰色現代轎車撞上了她!
趙悅接到母親遭遇車禍的電話時,驚呆了。
【第二章】
匆忙趕到車禍現場的趙悅,首先看到母親趙雅芝坐在地上,滿臉血污,地上是一攤血。
趙雅芝坐著的地方離沿江路拐角有一百米遠,這么說,她被撞出去了一百米?這顯然不太可能。那么,她是怎么出現在馬路的這個點上?撞人司機是個女教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口中喃喃而語,我看見她突然出現在路中央,我都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出來的。
而趙雅芝事後也對當時的場景非常納悶。她說,我感覺我立馬昏過去了,趙悅你怎么可能看見我坐在地上?
趙雅芝還說,我平時都是拐過沿江路向左走,這一次怎么可能是向右走了呢?我不會搞錯,絕對不會搞錯,我不可能向右走。
照他們這樣的敘述,這可能會成為一個千古之謎。交警也聽傻了,尋找周圍的目擊者。目擊者是沿江路拐角小廣場上的一群大媽,她們當時正在跳廣場舞。她們說,我們聽到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聲音響得都超過了伴奏音樂《小蘋果》。
她們說,這個地段不擾民,所以我們的音樂放得震天響,但即使這樣,我們也還是聽到出車禍了,至於誰撞誰了,我們可沒看見,跳舞是很投入的事,《小蘋果》旋律一上來,人就進去了,沒人東張西望呀。
事後趙悅將這些告訴媽媽的時候,趙雅芝說,《小蘋果》?是的,就是這可笑的歌,那天晚上我聽清了這歌詞在唱啥,覺得可笑,還順著音樂往那邊看了一眼,那些大媽平時都在那裡跳。
這都是後話,而車禍現場是一片慌亂。搞藝術的趙悅哪有處理這種場面的能力,他扶著地上的媽媽,腦子凌亂,圍觀者的各種聲音圍著他旋轉,他像對著一地亂線頭,不知從哪一個開始撿起。一回頭,看見二姨趙雅蘭、二姨夫錢海生、表妹錢珺珺也趕來了,他們正在擠進人堆。
比趙雅芝小一歲的二姨趙雅蘭,看起來比趙雅芝老十歲,因為胖。二姨夫錢海生卻又瘦又高還腰板筆直。這對夫妻無論出現在哪裡,言行舉止總像滑稽戲裡的寶貝。
十年前被單位買斷工齡的趙雅蘭後來做過很多事,開過美髮店、花店、內衣店,但都“無疾而終”,於是認命,心甘情願和老伴在綠地廣場跳跳舞,減減肥,聊度晚年。舞場上少有夫妻檔,所以她就此產生了莫名的自豪感,這種自豪感最常態的表現方式是:嗨嗨嗨,看看看,又一對跳舞跳到要跳樓的搭子!我看人一向很準的!
趙雅蘭後半輩子最大的心愿是等著女兒錢珺珺出嫁,然後抱上女兒的小baby曬曬太陽。趙氏三姐妹雅芝雅蘭雅敏的爸媽是當年的南下幹部,雖然官不算大,但趙雅蘭從小也算是在“大院”里長大的女子,所以相親逼婚之類的事通通不屑。她對名校畢業、目前在報社工作的女兒錢珺珺言聽計從,甚至充滿崇拜,她相信女兒的所有選擇都是最準確的,也是最好的。
生活算不上寬裕的趙雅蘭聽說大姐出了車禍,攜夫心急火燎地趕來,她告訴自己,千萬得提醒書呆子趙雅芝在經濟賠償上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後患無窮。在趕往出事地點的路上,她撥通了女兒珺珺的手機。隨即她又撥通了妹妹趙雅敏的手機。
錢珺珺從城市的另一個方向趕來,作為跑社會新聞的記者,相比驚慌失措的母親趙雅蘭,她冷靜得像局外人,她邊用手機快速拍照,邊用語音微信請報社跑交通線的記者幫忙,她鎮定自若的神情和現場氛圍格格不入。
趙悅還來不及與二姨一家三口打招呼,就見小姨趙雅敏也抹著眼淚沖了過來。雅敏盤著高高的髮髻,穿著香奈兒套裙,像所有來自多金家庭的貴婦。雅敏捧著大姐迷糊的臉,看了看她鮮血縱橫的額頭,說,命大,還算命大。二姨白了她一眼,喝止了她的話,二姨對那個女教師大聲說,內傷怎么樣還不知道呢,去醫院查個徹底。
這當兒,小姨夫周樹立和他們的女兒周伊琳也趕到了。
經營著私家陶藝吧的周伊琳雙手還沾著泥。她一向和大姨趙雅芝說得來。所以當她接到老媽電話時,二話不說就命令老爸周樹立開車送她過來。外貿生意做得很大的周樹立與清高的大姐趙雅芝氣場不對,彼此遠之。此刻滿臉血跡的趙雅芝讓周樹立覺得是一個陌生人,他年輕時在部隊衛生所乾過,懂點醫學知識,他讓這一家人在救護車和醫生來之前誰都別動趙雅芝。他俯下身,觀察了一會兒傷者,心想多半是外傷,應該問題不大。
周樹立撂下一沓人民幣,說公司晚上有個重要的高層會,不可缺席,只能提前離開。趙雅敏唯唯諾諾央求他至少一起將大姐送到醫院再走。周樹立沒有馬上點頭,但也沒有馬上走,好歹挨到了把趙雅芝送上救護車才離去。
【第三章】
車禍那晚的事,就像一場恍惚的夢,也像無數個夜晚趙雅芝在路邊恍惚走動時心裡掠過的幻覺。
與問責車禍原因、索賠等等相比,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才是更大的事。所以,許多來醫院探望趙雅芝的人都安慰她:只是傷了一條腿,外加撞破了額頭,你真的是幸運的,必有後福。
雅蘭、雅敏和親友的關懷,無論是在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有一個限度。在趙雅芝住院的兩個多月里,越到後面,她越感到孤獨。兒子趙悅和姐妹們每周分頭來一次,送飯送菜,宛若值日,看得出他們也覺得累了。
終於等到出院,回家休養,四壁空寂之中,她感到了更加透徹的孤單和多愁善感,大白天她看著陽光落在窗前的富貴竹上,在白牆上、地板上移動著斑駁的枝影,她聽著窗外小區里老人在打招呼,買菜啊,燒飯了嗎……這一輩子就沒閒下來過,所有的時間都投注於公司的事務(想來這也是有它的道理,因為一靜下來,就得面對自己的孤獨和無趣,所以潛意識裡還不如忙著),而如今被突然停滯下來,人就不知所措了。
當她可以緩緩走動時,主治醫生告訴她,如果想讓腿部早點恢復,可以去跳跳舞,廣場舞現在不是很流行嗎?
她笑了,說道,天哪,廣場舞,我可不跳廣場舞,我平時走路,類似於暴走。
是的,在車禍以前,每晚她都走路,以孤身隻影暴走於夜晚的江畔和街道。
醫生對她搖了搖頭,笑道,不能暴走,最好還是原地跳跳舞。
她沒去跳舞。只有大媽才跳廣場舞。那不是她的風格。
她依然在家裡待著,休養著。這屋子裡的空靜,讓她打定主意儘快去上班。她打電話給公司老大強總,強總在那頭呵呵笑道,再休息休息吧,部門裡的事別人多乾點好了,這世上的事是乾不完的。
強總這么一說,趙雅芝就更鐵了心要去上班。這也是對獨守空室的解脫。
哪想到,她拄著拐杖重返辦公室的第一時間,她就看到了自己的悲哀。
因為安安坐在原先設計部總監李凱歌的位子上,並且正微笑地看著自己挪進屋來。安安的髮型變了,短得近乎板寸,清爽,利落得像一個男孩。突然,一句老話毫無由來掠過趙雅芝腦海:風頭出在頭上,蹩腳蹩在腳上。此時此刻,一頭一腳,正是對她和安安最深刻的隱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