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簡介,作品女孩,
簡介
作品女孩
國小二年級的一個下午
我在教室里午睡醒來
趴在課桌上，看見旁邊的女生正低著頭
我覺得她很美，臉蛋白裡透紅
如同半熟的桃子，還有些許茸毛
她叫什麼名字我已忘記
或許她還生活在村里
結婚，生子，抱孫子……
田野
我欣賞田野邊緣的葡萄架
欣賞遠方的一片麥田
無數次，我貼近田野行走
仿佛自己是一條流淌的小河
土牆
無數土牆被剝蝕，最終癱倒在陽光里
每一點泥仿佛都帶著爺爺嘗過的辛酸
見到它們，我就如同看見奶奶
坐在牆角削絲瓜的身影，她去世的時候
找兩塊土給她墊墊腳都找不到
運河
太陽即將下山，天邊景象很壯美
橋上的車輛開始增多
一位母親正抱著孩子看運河
貨船行得緩慢，聽不見聲音
像一隻只碩大的拖鞋
滿載著城市裡的悲歡離合
朝著落日和村莊遠去。遠去
二大爺
二大爺住在魚塘最西頭
自從老婆上吊死了以後
他便不再開拖拉機
不種地，也不養狗
每天早晨站在河邊與人交談
他的聲音很乾淨
在結凍的河面上傳得很遠
仿佛是竹子在說話
劉老漢
不知不覺中，劉老漢已經過世了
青草悄然爬上了他的門檻
每到秋天，他老屋門前的梨樹
仍然綴滿果實，看似有人在照料
村里小孩來偷采，依舊鬼鬼祟祟
離鄉的人們
人們在清晨的寒風中等車
不時地回眸一下村野
從來沒有像這樣深情款款
鞭炮很響，像是過年
風呼呼吹，天越來越亮
他們如同是出征，又如同逃亡
最後只有老人和孩子
站在牆角盯著遠去的汽車
鞭炮聲停止了很久很久
寧靜過後，仿佛整個村莊
只剩下膽怯和茫然無知的眼神
割捨
我沿著灌溉的水渠往家裡走
路過秧田、樹林
看著遠方的一間老屋
黑色煙囪里升起熟悉的炊煙
緩緩地向天邊飄去
像是飛走的鳥群
割捨下村莊整齊的房屋
爺爺
每次離開爺爺身邊，他總說別走
讓爺爺講古給你聽
他看見電視裡的士兵
便說，現在當兵真好
在很早以前，當兵的都是被硬抓過去的
他害怕似的裹緊被子，微微閉起眼睛
很多年沒像今年這么冷
麥子都被凍死了，你奶奶也不在了
大地
收割過後可以見到
很多老人在蒼涼的麥田裡拾麥穗
他們就像無數不知名的河流
在大地上艱難地走出一條條溝壑
廢墟。孕婦
在一座廢棄的工地上
沒有工人。沒有青草
一名孕婦挺著肚子，站在旁邊
費力地看著人們
在寂寥的大地上行走
她皺著眉，無言地面對寒冷的冬天
龐大的廢墟——
她顯得毫無能力
殘缺的磚頭混合著黑色的瓦礫
半堵牆和無數落葉
世界都在等待嬰兒的新生
仿佛
仿佛看著太陽下山，大地落滿積雪
仿佛看著心愛的女孩入睡
仿佛聽見水中游魚竊竊私語
星光悄悄灑滿池塘，坐在屋檐下
對著天空，聽奶奶講古
聽廣袤的田野上，螻蛄的叫聲
故鄉
幾個農民在寥廓的土地上勞作
遠遠看上去，像螞蟻
累了，他們蹲在田埂上
談論這座村莊的歷史
有人年輕的時候就私奔了
一直到老才回來
也有人走出去永遠沒回來
回來的人叫張三，沒回來的叫李四
當年建設村莊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活著的也快要死了
多么悲壯啊，他們不再說話
像老牛一樣，靜靜地看著遠方
油菜花
我站在油菜花前面，感受大地的豐饒
當我老邁的時候，當我無法走路的時候
回到故鄉過著簡單的生活
能夠再次看看眼前的油菜花
回想童年和初戀。那時我還會想起
奶奶的微笑，因為她就在這片土地安息
初夏
牆角的螞蟻仍然為著生死而忙碌
周圍滿是蜜蜂，大片油菜花
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
田野里沒有人，只有養蜂人的小屋
無數蜂箱靜悄悄地擺在地上
那裡儼然也是一座村莊
童年
我們趁著早晨玩些簡單的遊戲
玩得很開心，跳格子、丟沙包
還有捉迷藏……
這是一種不用上學的開心
童年裡，真誠的願望如此簡單
一整天都在玩，有時還模仿大人
當一個人去回憶自己的童年
回憶的那一刻，他便成為詩人
一個孩子活在這樣的童年裡
享受的那一刻，他也是詩人
村子
我想形容一下這座村子
一片很小的土地，長出很多莊稼
裡面住著一個我喜歡的女孩
她早早地放棄學習，賺錢養家
沒有下地幹活，而是徑直投奔城市
還沒融入城市就嫁人，生了孩子
她很樸實，像村子裡長出的牽牛花
不愛讀書，卻比讀書人孝順
磨刀的老人
磨刀的老人不停地揮動雙臂
磨完一摞菜刀
磨剪刀，磨完剪刀磨殺豬刀
磨完殺豬刀磨斧頭
磨完斧頭已經是黃昏
他把磨好的斧頭
使勁砍向身旁的木樁
刀鋒正勁，燙手的磨刀石
膩著銹水，像血一樣粘稠
他磨了一輩子刀，卻在某天醒來
發現自己的臉，也是銹跡斑斑
所以每當黃昏，他都抬起頭
讓無力的夕陽照一照自己的臉
秋夜，落雨
泥土一層一層被浸濕
夜幕就垂落下來
秋雨還在屋頂滴答
很多無關緊要的夢
糾纏了我的思維和時間
城市仍然在通宵達旦地運轉
而我們自己卻對夢和時間很無奈
歸故鄉
在異鄉，暮色抓緊山坡不放
暮色像那座敞開的村莊
我在村口下車，村裡的狗
立刻將我包圍，它們不停地叫
帶頭的那隻叫得最兇狠
臉上仍然掛著一副善良
它們已經不是我走時的那一茬狗崽
村口的劉老漢，佝僂著背
拄著拐杖，身體越發孱弱
他吆喝著把狗趕走，護送我進村
人們都回過頭來看我
詫異的眼神——他們已經不認識我
在草堆旁，戴帽子的爺爺
衣服穿得很厚
正準備抱著柴草往屋裡走
我朝他點頭微笑
夜色卻整個地籠罩下來
狗叫聲再次響起，像一片片落葉
在空中漂浮，這座滿是老人的村莊
接連的咳嗽、搖晃的燈火
告訴我，他們都還健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