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娥志

巫娥志

《巫娥志》是明代作品,筆記小說,作者不詳。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巫娥志》
  • 類別::筆記小說
  • 語種::中文
  • 出版社:中華書局
  • 開本::32
  • 裝幀::平裝

之眉山,去城一舍許,小市瀕江,人煙數百家。有古廟一區,相傳為花蕊夫人費氏之祠,頗著靈跡。廟左大姓鐘聲遠者,富而好禮,喜延名師。聲遠女兄有子曰謝生璉者,亦鉅室,來舅家就學。生儀容秀整,風韻清高,群從鹹喜之,相與奕棋飲酒談笑賦詩,惟恐生之或去也。鐘西塾後創一園,特盛。建碧猗堂,水月亭,醉春館,翠屏軒於其內。生愛園幽雅,寓息其間,將近期月矣。
一日偶自外回,忽見四女郎年近初笄,聘婷窈窕,嬉戲於玩芳亭畔。生謂是諸表姊,遽前揖之,至則皆非也。女殊不羞避,笑語自若。生問之曰:“小姐輩誤來此耶?”中一人應曰:“吾姊妹東鄰花氏之女也。久聞芳園勝麗,奇卉紛敷,故相攜就此一相玩耳。不料為郎所窺,幸無深訝。”生意其鄰居女子相往還,亦不以為怪。至夜將睡,忽聞窗欞軋軋作聲,若有人敲推者。起視,乃日間所見諸女之一,闖然入室,向生施禮。和顏悅色,款語低聲,云:“奴等蒲柳醜姿,丹鉛弱質。偶得一接光儀,翩然忽動其情,莫或自持,是不可忍。故冒禁而相就,遂犯禮以私奔。肅抱衾裯,願薦枕席。”言訖即邀生入寢,相與歡樂。生戲問曰:“彼三人何在,安得獨來?”女曰:“姑俟來宵分此樂與諸妹耳。”遂口占一詩曰:
翠翹金鳳鎖塵埃,懶畫長娥對鏡台。
誰束白茅求吉士,自題紅葉托良媒。
蘭釭未滅心先盪,蓮步初移意已摧。
攜手問郎何處好,絳帷深處玉山頹。
俄而兔魄將低,雞聲漸動。女攬衣起曰:“奴回也。”遂悄悄而去。
翌晚生爇韶焚蘭,啟窗相候。女果共一人至,笑撫生曰““今夕之歡,願推小妹。”乃顧妹云:“汝善事郎君,好好做新人也。”緩步而出。其妹共生同衾並枕,親昵綢繆,一如姊氏。性復慧黠,亦能吟詩。詩曰:
赤繩緣薄好音乖,姊妹相看共此懷。
偶伴姐娥辭月殿,忽逢僧孺拜雲階。
春生玉藻垂鴛帳,香噴金蓮脫鳳鞋。
魚水交歡從此始,兩情願保百年諧。
吟罷,女迤邐告回。生囑之再至,女曰:“勿多言。管不教郎獨宿也。”是夕大姊又送三姨至,生欲俱留之,辭曰:“待郎為四度新郎之後,妾妹當分侍幃房,周而復始耳。”生即與三妹狎,且索其詩,答曰:“愧無七步之才,又非二姊之敵,安有此能乎?”生固求之,乃吟曰:
蘭房悄悄夜迢迢,獨對殘燈恨寂寥。
潮信有期應自覺,花魂無主為誰銷?
愁顰柳葉凝新黛,笑靨桃花映絳綃。
夙世因緣今日合,天教長伴董嬌嬈。
須臾雨散雲收,河橫斗落,斂袂而起,略整殘妝,謂生曰:“今夕四姨與郎為耦,吾姊妹不可俱出,大姊當送之至耳。”次夜二鼓,四姨果盛飾,偕姊就生行夫婦之禮,設山海之盟,同訴幽情。亦成近體曰:
每到春時懶倍添,綠窗慵把繡針拈。
奇逢詎料諧鴛耦,吉卜寧期葉鳳占。
髩亂綠鬟雲擾擾,手籠紅袖玉纖纖。
明珠四顆皆無價,誰似郎君盡得兼。
由是之後,群女分番,每夕二人侍寢。
生以白面書生,獲此奇耦,濃情媚意,眷戀日深。倚翠偎紅,應酬不暇。但願學鴛鴦之老,不欲聽子規之啼矣。夫何好景難留,佳期易阻。將及月余,父母促生歸娶。諸女聞之皆來就別,會宿書齋,生一一溫存,式均其惠。將天曉,大姊謂生曰:“奴四人為堂姊妹,皆閨閣處子。昨偶窺園,遂沾多露。荷蒙不鄙,均辱深憐。方訪伉儷,忽見低離。悠悠長恨,此何極也!然使終念舊歡,幸莫遐棄。成親之後,求便重來。奴姊妹當企踵盱衡,候郎於翠屏軒下耳。”即拔金掩鬢一支致贈。三妹亦以銀鐲翠鈿耳璫奉上曰:“歸遺細君,少結殷勤之意。”各灑淚而別。生收拾於書籠中,抵家而婚期逼矣。燕爾新婚,宜家宜室。然四女之思,亦未嘗置。
滿月後妻歸寧。生孤枕獨宿,忽夢與四女相見,交會如常。三姨起曰:“與郎久別,無以為歡,請作迴風之舞。”於是展翠衣,翻羅袖,雖飛燕之輕盈,公孫氏之神捷,未足以擬其奇妙也。舞罷,大姊乃作迴風之曲,曰:“有淑人兮邦之媛,佩明月兮紉蘭荃。颺輕軀兮掌上,翻長袖兮筵前。初鴻驚兮巧周旋,忽鸐舉兮何蹁躚。雲環墜兮玉珥,文席委兮珠鈿。羗宛轉兮,妖且妍。奇莫敵兮,妙莫傳。倏低昂兮既罷,蹇良夜兮如年。”二姨因取玉簫付四姨曰:“妹深善於此,願勿靳焉。姊倚歌而和,不亦可乎?”妹躍然曰:“有是哉。”逡巡三奏。其音清而和,婉而嬌,幽愁而闃寂,似夕露之淒寒蜩,如秋雲之乘鮮飈也。姊亦斂黛,謳而和焉,歌曰:
紫簫咽兮夜亡嘩,寶篆香裊兮燭垂花。
河欲沒兮夜欲闌,聊逍遙兮暫為歡。
脫花鈿兮收明璫,舒衾裯兮歸洞房,
齊交頸兮如鴛鴦,銀漏短兮宵獨長。
悲白日兮上扶桑。
正傾聽間,忽角起譙樓,鐘鳴其宇。推枕欠伸,乃是南柯一夢。而且具憶其詞,因起而錄之。即托以卒業往舅家。諸女幸生再至,眷顧倍加於昔。生與說夢中事,女曰:“此夫婦相念之深,故形諸夢寐,無足怪者。”
生女留連眷戀,凡半月余不與舅相見,舅疑之,一夕潛出窺生所為,見生共諸女玩月,談笑方濃,遽入呼生,倏然驚散。舅加詰問,終不肯言其詳。舅謂妗曰:“園圃寬闊,竹木繁多,寧無花月之妖,或有水石之怪。璉又英俊,豈不為其所惑!須遣歸,恐久則致疾也。”乃令仆送生還。抵家不半載,以思女之故,果成重疾。神情恍惚,言語支難。伏枕淹淹,久而不愈。聲遠躬往視之,備以前事告生父母。生父詢問再三,生乃吐實。且出所得詩詞,及金掩髩等物視之,皆泥捏成者。父知其被祟,乃偕舅訪於園中,並無蹤跡。因往花蕊廟卜簽,過東廊一小室,帷幔蔽虧,人跡稀到。揭而觀之,題曰:“巫山神女之位”,塑四美姬像於其中。東坐者失一掩髩,右二人臂缺二鐲,耳亡雙璫,左一人而脫花鈿一枚。其父大驚,取泥塑之物置於舊處,皆吻合。即碎其像,沉之江中而歸。自此月余,生疾亦愈,怪魅遂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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