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日朵雪峰之側

《峨日朵雪峰之側》是現代詩人昌耀創作的一首詩。在這首詩中,詩人塑造了眾多審美意象,有峨日朵之雪和石岩壁蜘蛛,它們共同營造出一個凝重壯美的氛圍,將飽含滄桑的情懷,古老開闊的高原背景,博大的生命意識,構成一個協調的整體。通過意象之間的的變化與相互作用,描繪出詩人內心深處嚮往的烏托邦,那是一個僅存於詩人心中的天堂。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峨日朵雪峰之側
  • 創作年代:現代
  • 作品出處:《詩潮》2017年第8期
  • 文學體裁:詩
  • 作者:昌耀
  • 創作時間:1962年8月2日初稿;1983年7月27日刪定
作品原文,創作背景,文學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峨日朵雪峰之側
這是我此刻僅能征服的高度了:
我小心地探出前額,
驚異於薄壁那邊
朝向峨日朵之雪彷徨許久的太陽
正決然躍入一片引力無窮的
山海。石礫不時滑坡,
引動棕色深淵自上而下的一派囂鳴,
像軍旅遠去的喊殺聲。
我的指關節鉚釘一樣楔入巨石的罅隙
血滴,從撕裂的千層掌鞋底滲出。
呵,真渴望有一隻雄鷹或雪豹與我為伍。
在鏽蝕的岩壁;
但有一隻小得可憐的蜘蛛
與我一同默享著這大自然賜予的
快慰。
1962.8. 2初稿
1983.7.27刪定

創作背景

這首詩創作於1962年8月,是時代、社會、政治、意識形態等等外在因素刺激詩人後,引發起詩人的心理反應而產生的具有鮮明整體象徵特點的一首短詩。這首詩最後完成在1983年,那是一個思想解放的年代。這也體現了詩人已經從一個“英雄”的年代大步跨入了一個真正的“人”的年代。

文學賞析

我們或許見過雪山落日,或許見過攀岩比賽,或許還見過蜘蛛人的表演。但我們或許沒有見過將這種種意象組織在一起的詩篇,《峨日朵雪峰之側》則讓我們領略到了這些。
全詩兩節。起句“這是我此刻僅能征服的高度了”,寫得凝練而含蓄。它暗示了多重意思:“此刻”的高度雖不是山之頂峰,卻是“我”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所達到的;這並不意味著將來(或“下一刻”)“我”不能達到新的高度,也不意味著此刻的高度微不足道,這畢竟已是一次歷盡艱辛的征服。它還暗示了“我”身後已經陸續征服了的那些高度,暗示了“我”的目標與“我”的努力之間的差距,暗示了某種“先喘口氣”的決定。於是,“我小心地探出前額”,仿佛是一切艱辛的一種報償我”吃驚地看到一派壯麗的雪峰落日景象。“朝向峨日朵之雪彷徨許久的太陽/正決然躍入一片引力無窮的/山海。”這是一個宛轉重疊綿密奇崛的長句,長句極易寫得或累贅或鬆散或拖沓,而這裡意象的密度卻顯示了詩人錘鍊的功力。在輝煌的視覺形象之上,詩人又疊加上一個宏大的聽覺形象,“石礫不時滑坡,引動棕色深淵自上而下的一派囂鳴,像軍旅遠去的喊殺聲。”這一音響的疊加使落日更顯壯觀。滑坡的動勢與落日的動勢都是下墜的,與攀登者的動勢正好相反。於是視聽合一的效果就不單產生審美意義上的“崇高”,而且在讀者的生理上引發一種緊張。那一片“引力無窮的山海”事實上也在竭力使“我”下墜。千軍萬馬般的廝殺聲響在“我”身旁向深淵“自上而下”地遠去時,“我"在這個高度上的堅持就決非易事。因此,詩句立即轉入到對自身狀態的描述:“我的指關節鉚釘一樣楔人巨石的罅隙。/血滴,從撕裂的千層掌鞋底滲出。”由此,我們可以想見攀登者所具有的頑強與堅韌,更可以想見他為此所付出的沉重代價。
此時此刻的“我”,多么渴望如雄鷹般飛翔於藍天,如雪豹般馳騁於莽原呵,但由於“這是我此刻僅能征服的高度”的緣故,無法與雄鷹或雪豹為伍。這就是第節詩的首行詩人為我們描畫出的攀登者的內心感受。繼續攀登,暫無“氣力”,選擇放棄,於心不甘,怎么辦,正在這個當口,詩人突然給出一個“特寫鏡頭”,一隻小小的蜘蛛在岩壁上與“我同在。這確實是出人意料的神來之筆。在這樣的高度上,有一隻不起眼的蜘蛛與“我”為伴:在這樣的高度上,即便一隻小得可憐的蜘蛛,也享受著“大自然賜予的快慰”。與前一節的宏闊與“囂鳴”相對照,這裡,“可憐”與“默享”兩個詞甚具分量。它們使前一節的輝煌壯麗不流於虛矯浮飾,使之凝定在一個謙卑而堅毅的高度之上。偉大與渺小,理想與現實,全由這隻小小的蜘蛛得到詮釋。在這裡,“我”與蜘蛛實際上已經合二而一了。

名家點評

香港浸會大學中文系教授黃子平:那么,在這一艱難卓絕的時刻,難道不應該有一隻雄鷹或者雪豹與
'我”為伍么?然而,這類意象也早因人們的濫用而黯淡無光了。詩人突然給出一個“特寫鏡頭”。一隻小小的蜘蛛在岩壁上與“我”同在!這確實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神來之筆,在這樣的高度上。只有一隻不起眼的蜘蛛與“我”
為伴;在這樣的高度上,即便一隻小得可憐的蜘蛛。也享受著大自然賜予的快樂與榮耀,與前一詩節的宏闊與“囂鳴”相對照。這裡,“可憐”與“幽默”兩個詞甚具分量,它們使前一詩節的輝煌壯麗不流於虛矯浮怖,使之凝定在一個謙卑而堅毅的髙度之上。對生命的熱愛、對生命力的讚頌。由這隻小小的蜘蛛得到表露。很多時候,不起眼的細小意象比司空見慣的“波瀾壯闊”更有力量。唯有久經滄桑、創巨痛深的人生長途的攀登者,能寫出這樣結實而沉著的詩篇。(《新詩鑑賞辭典》)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管淑珍:《峨日朵雪峰之側》絕不是在登上雪峰的瞬間能夠領悟到的詩句,那是久經沉澱的思想化成的詩句,讀之,有萬語千言在胸前堵著,就是無法說出。“這是我此刻僅能征服的高度了。”詩人攀登人生險峰的過程,有多少辛苦、寂寥和茫然,最終也只能實現具有極大局限性的上升。這首詩是昌耀1962年在青海省八寶農場接受勞動改造時創作的,我會遙想他“席坐山腳,望山良久良久”(《凶年逸稿》)的樣子,似乎看到他“指關節鉚釘一般楔人巨石罅隙,血滴,從腳下撕裂的鞋底滲出”的樣子,我終於發現,在顛簸的人生之路上,孤獨的詩人直以苦行僧的姿態,不斷探索著社會與人性的奧秘。“渴望有一隻雄鷹或雪豹與我為伍”,詩人雖然孤獨,但是一切的外力都挫傷不了他的堅強意志。反覆誦讀,能夠感覺到全詩的聲、光、色與詩人的複雜情緒相互糾結著,有一種內在的張力。(《隔院笙歌:“泥絮閣”管淑珍散文隨筆集》)
復旦大學語言文學研究所副教授張新:這是一首關於人的“敬畏自然”觀念戰勝“征服自然”觀念的歌。詩人用登山過程濃縮了他的這種自然觀念的轉變過程。登山前,詩人像許多登山者一樣,把登山行為看成是人的意志戰勝自然的證明。人與自然的關係,是一種征服與被征服的關係。而把登山過程中的阻力想像為“軍旅遠去的喊殺聲”也恰恰符合那種用戰爭場景來表述征服與被征服關係的特徵。在喪失了征服新的高度的力量的時候,詩人仍然渴望以雄鷹或雪豹來繼續激勵自己的征服意志。然而,此時正處在與詩人同樣高度和惡劣環境中的“一隻小得可憐的蜘蛛”卻極大地震撼了詩人的心靈。並且徹底改變了他固有的自然觀念。這種情感的變化看似突兀,其實卻是一種“頓悟”,其後有著深刻的自然觀念嬗變的歷史背景。(《20世紀中國新詩史》)

作者簡介

昌耀昌耀
王昌耀(1936~2000)筆名昌耀。湖南桃園人。當代詩人。1950年參加中華人民解放軍並考入部隊文工團,同年參加抗美援朝。1953年在韓戰中負傷轉至河北省榮軍學校讀書,1954年在《河北文藝》發布處女作。1956年報名到大西北拓荒。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並關入榮湟源看守所。後來被當做“有文化的犯人”選拔出來,在一家監獄工廠學煉鋼。顛沛於青海墾區二十餘年。“文革”後平反,仍堅持留在青海,在青海省作協從事專業創作。出版詩集有《昌耀抒情詩集》。1994年出版《命運之書·昌耀四十年詩作精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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