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記游

寶山記游

此文寫月光下的海濤,寫海上的日出,寫風平浪靜時的大海,都能抓住各自的特點,給以逼真的描繪。由此可見作者寫景狀物的工力之深。表達了作者對寶山自然景觀的熱愛與欣賞之情。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寶山記游
  • 創作年代:清代
  • 作品出處:漢典古籍
  • 文學體裁:散文
  • 作者:管同
作品原文,作品注釋,作品譯文,作品賞析,

作品原文

寶山縣城臨大海[1],潮汐萬態[2],稱為奇觀。而予初至縣時,顧未嘗一出,獨夜臥人靜,風濤洶洶,直逼枕簟[3],魚龍舞嘯,其聲形時入夢寐間,意洒然快也[4]。
夏四月,荊溪周保緒自吳中來[5]。保緒故好奇,與予善。是月既望[6],遂相攜觀月于海塘[7]。海濤山崩,月影銀碎,寥闊清寒,相對疑非人世鏡,予大樂之。不數日,又相攜觀日出。至則昏暗,咫尺不辨,第聞濤聲若風雷之驟至[8]。須臾天明,日乃出,然不遽出也[9]。一線之光,低昂隱見[10],久之而後升。《楚詞》曰:“長太息兮將上”[11]。不至此,烏知其體物之工哉[12]?及其大上,則斑駁激射[13],大低與月同。而其光侵眸[14],可略觀而不可注視焉。
後月五日,保緒復邀子置酒吳淞台上。午晴風休,遠波若鏡。南望大洋,若有落葉十數浮泛波間者,不食頃[15],已皆抵台下,視之皆莫大舟也。蘇子瞻記登州之境[16],今乃信之。於是保緒為予言京都及海內事,相對慷慨悲歌,至日暮乃反。
寶山者,嘉定分縣[17],其對岸縣曰崇明[18],水之出乎兩縣間者,實大海之支流,而非即大海也。然對岸東西八十里,其所見已極為奇觀。由是而迤南[19],鄉所見落葉浮泛處,乃為大海。而海與天連,不可復辨矣。

作品注釋

[1]寶山:縣名,在長江口南岸,現屬上海市。
[2]潮汐:由於月球和太陽對地球各處引力不同所引起的水位周期性漲落現象。早為潮,晚為汐。
[3]簟(diàn店):竹蓆。
[4]洒然:灑脫自得的樣子。
[5]荊溪:縣名,在江蘇省南部,1912年併入宜興縣。吳中:蘇州的別稱。
[6]望:陰曆每月十五日稱“望日”。
[7]海塘:為阻擋海潮而修築的堤岸。
[8]第:但,只。
[9]不遽出:不驟然引起。
[10]低昂:起伏,升降。
[11]“長太息”句:《楚辭九歇東君》:“長大息兮將上,心低徊今顧懷。”王逸注“言日將去扶桑,上而升天,則徘徊太息,顧念其居也。”古人認為太陽在扶桑升起,屈原用太陽長嘆徘徊不忍驟然離開扶桑來形容日出的景象,寫得情景交融,形象逼真。
[12]烏知:怎知。體物之工:表現事物的工巧,精確。
[13]激射:強光四射。
[14]侵眸:刺眼。
[15]不食頃:不到一頓飯的時間。
[16]蘇子瞻記登州之境:見蘇軾《北海十二石記》。
[17]嘉定分縣:嘉定分出的縣。寶山原為嘉定縣地,清代分出為寶山縣。
[18]崇明:縣名,即長江口崇明島,現屬上海市。
[19]迤南:往南。迤:延伸,往。

作品譯文

寶山縣城臨近大海,潮汐姿態多種多樣,被稱為奇觀。然而,我剛到這縣城時,卻從未曾經出去一次。惟獨在夜晚臥床就寢,夜深人靜之時,狂風波濤來勢洶洶,直逼近床邊枕際,像魚像龍一般舞動長嘯,那形象聲音時時進入我的夢中,讓人心中灑脫暢快。 夏季四月,荊溪人周保緒從吳中來這裡。保緒向來喜歡獵奇,與我相處友好。這月十六,我們於是相伴在海塘賞月。海濤像山崩,月影如銀碎,天空高遠空曠,清朗有寒意,我們都懷疑這不是人世境地,我對此非常高興。不到幾日,我們又相伴去觀看日出,等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幾尺內都看不清。但聽著耳旁的浪濤聲,感覺就像是風吼雷鳴驟然到來似的。一會兒天就亮了。太陽就要出來了,然而又不是突然出來。一線光芒,起伏、升降,能隱隱約約的看見,過了一會後太陽就升起來了。《楚詞》說:“我長嘆徘徊不忍驟然離開”。不到這,怎么能知道這裡表現的萬物的工巧精確呢?當太陽躍出海面時,光彩斑駁,噴涌四射,大體上與月亮一樣。但是太陽的光芒刺眼,只能簡單的觀看一下而不能長久的注視。 下一月的五日,保緒又邀請了我,在吳淞台上設了酒宴。中午天氣晴朗沒有風,遠處的波浪像鏡子一樣晶瑩剔透。向南面遠望大洋,像有十幾片落葉漂浮在波浪之間搖晃前行,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已經到達台之下,看見的都認為這不就是大舟啊。蘇軾記載的登州的情景,今日我才相信。於是保緒和我說京城裡以及天下的事,我們互相情緒激昂地放歌以抒發悲壯的胸懷,直到傍晚才返回。 寶山是嘉定分出的縣,它對岸的縣是崇明縣,流經這兩縣之間的水,實際上是大海的支流,並不是真正的大海。但是在對岸東西八十里的地方,看見的已經是非常雄偉美麗的景象。從這裡向南延伸,在那看見落葉在水中漂浮的地方,就是大海了。然而,大海與天連為一體,不能再辨別了。

作品賞析

管同擅寫記游散文。《寶山記游》是一篇生動傳神的狀海佳作,它體現了作者簡潔明快的語言風格,而在寫景狀物上更見功力。
本文起首直接切題,說明寶山縣城瀕臨大海的特殊位置及其“潮汐萬態”的奇異景觀。隨後通過不同時候,不同畫面的次第更迭,將大海變幻不定的壯麗景象一一展示出來:靜夜獨臥,風濤洶洶,時入夢境,使人感到灑脫快意;月光下的大海上,濤吼月碎,寥闊清寒,相對疑非人世,使人大樂;日出前後的海面,始則昏暗莫辨,繼而隱現一線日光,緩緩上升,終於大如圓月,而光芒四射,“不可注目”,使人神情振奮;至於午時風靜的大海,則遠波如鏡,巨舟若葉,使人產生無限遐思。這些景象或雄壯,或清寥,或絢麗,或遼闊……,色彩斑斕,各具形態,讀者從中得到強烈的藝術感染。文章最後一段,幾近考證,看似閒筆,實則包孕深遠,它將我們的目光以近前拉向海天相連的遠方,那裡該是現出怎樣令人心動的奇觀啊!這正是管同眼界較別人開闊處。
管同的散文,“得古人雄直氣”(姚鼐語)。即如遊記,也偏至陽剛之美,尤貴創意造言。《寶山記游》篇幅雖短,但氣勢壯闊,行文不以柔婉之筆傳神,而能抓住景觀特點,給以逼真的描繪,例如同樣是寫“海濤”,靜夜聞之“洶洶”,“直逼枕簟”;月夜觀之如“山崩”;日出前“濤聲若風雷之驟至”,初看似覺平常,細心品味,確乎窮形盡相。
管同並非耽于山水的純粹文人。他雖然去世較早,沒有趕上鴉片戰爭,但他對國家民族的前途時刻牽掛心懷。即使是與友人周保緒置酒吳淞台上,南望大洋時,也沒有忘記議論京都與海內事,以至於“相對慷慨悲歌”,所慨何事,悲自何來?只要翻開管同文集,便不難理解。在其《擬言風俗書》中,管同直言:“朝廷近年大臣無權而率心畏軟,台諫不爭而習為緘默,門戶之禍不作於時而天下遂不言學問,清議之持無聞於下而務科第、營貨財,節義經論之事漠然無與於其身”。風俗頹壞一至如此,再不變革,國家危亂將至!與此同時,洋貨大量湧入,“傷民財而病中華”(《禁用洋貨議》),形勢如此危急,怎令管同“不慷慨悲歌”呢!
管同
管同是近代散文家,字異之。江寧上元(今南京)人。公元1825年(道光五年)中舉,入安徽巡撫鄧廷楨幕。管同與同鄉梅曾亮都是姚鼐高足弟子,論學為文一遵姚氏軌轍,史稱“鼐門下著籍者眾,惟同傳法最早”(《清史稿》),梅曾亮即受管同影響,才改習古文。然管同頗能自立,論學之作,往往直言姚氏所失,曾自嘆不得復見其師而更正之(《讀六韜》)。張舜徽說他“慮周思密,發昔人所未發。疑古之識,殆欲度越其師”(《清人文集別錄》)。所為文章,則特貴宏毅,偏重陽剛之美,“師姚先生之文而不襲其派”(鄧廷楨《因寄軒集序》)。但成就不及梅曾亮。管同之文,長於議論,時有卓見。他本有志經世,然會試不中,胸懷所蓄,抒發為文。撰《擬言風俗書》、《擬籌積貯書》、《禁用洋貨議》等,縱論天下大,指陳弊端,頗中肯□,逆料事態發展,亦時具遠識,傳誦一時。管同亦能為詩詞,方宗誠稱其詩“締情隸事,創意造言,論者以為得蘇黃之朗峻”(《管異之先生傳》)。有《因寄軒詩集》、《皖水詞存》等,俱未刊行。其詩僅零星見於《晚晴□詩匯》等總集所錄。已刻者有《因寄軒文集》,歿後一年,鄧廷楨為之付梓,公元1879年(光緒五年)重鐫,包括初集10卷,二集6卷,補遺1卷。
著作:
著有《因寄軒文集》、《七經紀問》、《文中子考》、《戰國地理考》、《皖水詞存》、《孟子年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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