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棚花村

《夜宿棚花村》是著名作家李春雷的一篇報告文學名篇。

基本介紹

  • 書名:夜宿棚花村
  • 作者:李春雷
  • 出版時間:20世紀80年代後期
  • 體裁:報告文學
作品簡介,作者介紹,作品全文,社會熱評,

作品簡介

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李春雷隨中國作協採訪團,第一批趕到震中地區,進行採訪創作。
與別人不同的是,這篇作品裡沒有山崩地裂、房倒屋塌的慘烈場景,沒有生死離別、肢斷血流的悲傷情景,而是書寫了大地震之後的那份平靜,從廢墟上站立起來的倔強身影,擦乾淚水之後的第一絲微笑,斷壁殘垣壓不滅的那一縷生命煙火,清晨迎著朝陽向田間走去的腳步……
在李春雷平靜的、甚至有些寂寥的文本敘述中,其實有著熾熱的岩漿在地心奔突,有著動地感天的吶喊在廢墟上迴蕩,有咬緊牙關、攥緊拳頭、忍住淚水、百折不撓對命運的抗爭,有千古不滅的人性光輝在心底電火般閃耀。
《夜宿棚花村》這篇佳作,對大地震、大災難之下的人性的揭示更加深邃,傳達給我們的精神力量更加強大,顯示出來的藝術功力更加深厚,其語言之精妙、結構之圓潤、意境之深遠,把中國短篇報告文學創作推向了一個新高度。
2011年,首屆全國短篇報告文學獎評選,《夜宿棚花村》被評為一等獎第一名。
《夜宿棚花村》已收入大學語文課本。

作者介紹

夜宿棚花村
李春雷,男,1968年2月出生,河北成安縣人,先後畢業於邯鄲學院英語系和河北大學中文系,國家一級作家。1989年參加工作,曾任邯鄲晚報社文體部負責人,邯鄲日報社總編室主任,《邯鄲文學》雜誌社社長、邯鄲市文聯副主席、邯鄲學院歷史系書記。現為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
20世紀80年代後期開始發表作品,主要作品有:散文集《那一年,我十八歲》;長篇報告文學《鋼鐵是這樣煉成的》、《寶山》、《赤岸》、《鐵壁銅牆》、《山生》、《搖著輪椅上北大》等,中短篇報告文學《木棉花開》、《夜宿棚花村》、《索南的高原》等。曾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第二、三、四屆徐遲報告文學獎(歷史上唯一蟬聯三屆的獲得者)、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冰心兒童文學獎、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郭沫若散文獎、首屆全國優秀短篇報告文學一等獎、河北省五個一工程獎(蟬聯五屆)、河北省文藝振興獎(蟬聯三屆)、第二屆全國報告文學“正泰杯”大獎、第一屆全國“五一”文化獎等。
其早期代表作《鋼鐵是這樣煉成的》、《寶山》大氣磅礴、語言精美、思想深邃、被文藝界公認為中國工業題材文學創作的代表性作品。致力於報告文學藝術性方面的廣泛探索,取得突出成就,其短篇報告文學《木棉花開》發表後,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被300多家報刊轉載和選載,被公認為當代報告文學的名篇;《夜宿棚花村》被入選《大學語文》課本,廣受好評;《搖著輪椅上北大》風行全國校園,網上好評好潮,被全國上百所中國小校指定為必讀教材。另有《雪中小卓瑪》、《索南的高原》、《北海,你好!》和《鄉村的笑靨》等深受社會好評,被譽為當代短篇報告文學創作和欣賞的優秀範本。
李春雷系魯迅文學獎歷史上最年輕的報告文學作家,也是徐遲報告文學獎歷史上惟一蟬聯三屆的獲獎者。2007年12月當選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2012年6月當選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

作品全文

夜宿棚花村(報告文學)
李春雷
汶川地震過後幾天,我隨中國作家小分隊入蜀。集中活動後,我申請去重災區的一個點上採訪。於是,就結識了棚花村。
從成都出發,經廣漢、德陽,再過綿竹、遵道。汽車沿著龜裂的公路,小心翼翼地顛簸爬行,不足百公里的路程,竟走了四個多小時。大難甫降,餘震方歇,正是極度恐慌的時候,路上行人大都心有餘悸,驚魂未定。我下車時,已是日影西斜了。
在村頭一片剛剛收割的油菜田裡,鋪著一張帆布,上面堆滿了篷篷松松的油菜棵子。一個年輕的村婦赤裸雙腳,兩臂猛力地揮舞著連枷,上下翻飛,噼噼啪啪,雖是在捶打脫粒,卻更像在衝著地球撒氣。一串串油菜莢帶著金屬般的聲響爆裂開來,黑黝黝的籽粒紛紛滾落,這就是幾千年來為川人提供了生命能量的油料。
我上前打問村主任的住處。她停下手,抹一抹滿臉汗水,定定地看著我,客氣地詢問從何而來?
我打趣地說那是一個遙遠而偏僻的地方——北京。
村婦的眼中立時放出光亮來。她身材瘦削而結實,頭上戴著一頂時髦的淺黃色旅遊帽,紅紅的臉龐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紫,像一枚剛剛成熟的桑椹。
我問她家裡的情況。她嘆息一聲:“全洗白囉。”說著,又狠狠地跺了一下地殼,再一次表示了自己的憤恨。
“今年的莊稼好吧?”我趕緊轉移話題。
果然,她的臉上立時多雲轉晴,笑一笑說:“今年春上雨水足,小麥、油菜都盈實,土豆也長得拳頭大。唉,這老天爺啊,有時是魔鬼,有時是菩薩。”
攀談了一會兒,我再一次請她指點去村主任家的路線。
她肯定地說:“他不在家的。”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曉得,曉得。”說著,她放下連枷,領著我走過幾個路口,然後朝著村東面一片亮亮的水田指一指。
棚花村分布在一片片高高低低的崗坡地帶,自然形成五十多個散碎的部落,零零星星的耕地就更多了,達上千塊,大的似球場,小的如炕面。地震過後,房屋全部蕩平了,田地卻毫髮無傷。天府之國的地理和氣候特點類似江南,水網密布,極適合油菜、小麥和水稻輪茬種植。現在正是油菜、小麥收穫季節,騰田之後馬上要翻茬、築壩、蓄水、插秧。耕牛們並不理喻人間的災難,依舊在水田裡一邊盡力地勞動,一邊盡情地歌唱。
繞過一堆堆新鮮的廢墟和一道道泥濘的田塍,我終於找到了村主任。這是一個40多歲的漢子,中等個頭,皮膚黧黑,胳膊粗壯,他和幾個村幹部正踩在水田裡,彎著腰,幫一個受重災的女人插秧。這個女人的婆婆和孫女都砸死了,丈夫也受了重傷,住在成都的醫院裡。
看得出,村主任不善言談,對我的到來,似乎有些為難,尤其聽說我還打算住一夜時,更是搓著手,皺起了眉頭。
但他還是把我領進了他的家——一頂藍色的帳篷。
說是家,其實是村委會,因為門口掛著牌子。說是村委會,更是村裡的倉庫,僅8平方米的地方,堆滿了雜七雜八的貨物,全是外面救濟的日用品和藥品。靠南側的角落裡,放著一張單人床,這就是他一家三口人的臥具了。緊挨著臥具,是一張破舊的書桌,書桌上有一個帳本,這就是小村的行政事務中心了。
他給我倒了一碗水,不好意思地說:“杯子都砸碎了,別見怪。”又指指掛在床頭的一包白白胖胖的泡騰片說:“水消過毒,放心喝。”
“你們村多少人?”我隨口問道。
“1700人,喔,不,不。”他猛地停住,一會兒後,囁嚅著說,“1663人。”說完,背過身去,又陷入了沉默。
地震時多虧是白天,村裡的青壯勞力都在戶外,可仍有37個孩子和老年人遇難,80多人重傷。震後又下起大雨,全村人跪在山坡上,以手掘土,就地葬埋了死者,大人們像孩子一樣嚎哭著,孩子們則像大人一樣冷峻。恐懼像四周的大山一樣黑魆魆的,那是鬼魅的影子?直到兩天后,外面的援救才進來。但是,身受重傷的小村像一條颳去鱗片的魚,時時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們談話時,不時有村幹部和村民來找他辦事,一個個來去匆匆,氣喘吁吁。是的,現在正是最忙亂的時候,大量的救濟物品林林總總,都要登記造冊,一戶戶地均分下去。那么多的重災戶,都要幫他們料理家事,還要防疫、捕狗、搭帳篷……更別說迫在眉睫的農活了。
我愈發感覺出了自己的唐突,便有了連夜趕回成都的打算。
他一把按住我:“莫客氣,莫客氣,住處已經安排了。”
天漸漸暗下來了,在滾滾黃塵中奔波了一天的太陽已經睏倦了,西側的蔡家山、鹿堂山、跑馬嶺像一個個巨大的枕頭,靜靜地橫臥在那裡。耕牛們也餓極了,紛紛叫嚷著“回家、回家”,“吃飯、吃飯”,急切切地向著小村跑去。還有水田裡那些剛剛定居的秧苗們,在晚風中歡快地唱歌、跳舞,像幼稚園里頑皮無憂的娃娃仔。它們哪裡曉得小村的痛楚呢。但,生活恆定是要前行的,就像樹一樣,總往高處長,就像水一樣,畢竟東流去。不錯的,你看,四外的帳篷里,漸次亮起了蠟燭,燭光幢幢中,婦人們在準備著各自的晚餐。男人們呢?坐在帳篷外,抽著煙,似乎又恢復了原來的本性,開始吹噓各自的傳奇和歷險。稠稠的暮色中,不時有笑聲彌散開來。一簇簇爐火燃起來了,一縷縷炊煙飄起來了,小村的黃昏在慢慢地渾厚和豐富起來。
這時,一個女人背著一隻碩大的竹簍,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帳篷,主任娘子回來了。
我看著有些面熟,猛然想起竟是下午幫我引路的村婦。
她疲憊地衝著我笑一笑,彎腰從竹簍里搬出一袋沉甸甸的油菜籽——那是她今天的收穫了,又拿出兩顆圓滾滾的卷心白菜,還有幾個黃澄澄的土豆。
眨眼間,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了鍋和盆,油和鹽,還有砧板和菜刀,已經開始洗菜淘米了。
我發現,飯鍋和鍋蓋竟然都是畸型的。
她惋惜地說:“都被砸扁了,捏一捏,又圓了,還能用的。我們家還算幸運,從廢墟里刨出了五個碗、一壺油。有的家更稀爛,連筷子都砸斷了。
這時,她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豬肉。我真是有些驚奇了。
“作家兄弟,你真是福星哩。這幾天,政府把米麵油鹽都發全了,每人每天還有十元錢,可就是沒見葷。今天你一來,村里就分肉了,每人二兩半。”
鍋灶支在帳篷外,是用幾塊磚頭壘起的。主任娘子往鍋里注滿水,放在灶上,從竹簍里抽出一束油菜秸,掏出打火機,點燃,又在上面架起幾根細長木柴。猩紅色的火苗“嗶嗶剝剝”地歡唱起來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便支使男人出門去借一撮味素,幾粒花椒。
男人為難地搓起了手,嘴裡直怪女人浪漫多事。
“要的,要的,第一次打牙祭,要好好慶賀一下哩,沒有味素有啥子味道喔?”女人用力地白他一眼,又說:“現在是共產主義,誰也不存私貨,前天我們家還贊助出去兩隻碗、半壺油和五雙筷子呢。”
主任看了看我,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這時,主任娘子詭秘地告訴我,今天是男人的生日,他42歲,屬羊的。
等了好半天,壽星終於回來了,兩個拳頭攥得緊緊,生怕有所遺漏,想必是走了好幾個帳篷吧。娘子小心地接過去,深深地聞了聞,燦然一笑,興奮得雙頰艷紅,像劉備得了西川似的。
晚宴終於開席了:一盤炒白菜,一盤炒土豆,一盤土豆燉肉。味素、花椒果然是天生尤物,把肉香渲染得格外濃烈,像花粉一樣瀰漫了所有的空氣。
主任娘子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又拿出幾瓶礦泉水:“作家兄弟,你陪壽星喝幾杯酒吧。” 說著,拿來兩隻大碗,“咕嗵咕嗵”地倒滿了,爽快地對男人說:“往常不讓你喝酒,今天你可以放開,一醉方休。”
我的興致也一下子被點燃了,似乎聞到了濃濃的酒香。
那晚上的飯菜確乎簡單了些,但因了味素和花椒的多情襄贊,因了壽星的厚朴和帳篷的別致,更因了主任娘子的美意和廚藝,竟變得別有滋味,別樣豐盛,變成了天下最華貴的佳肴和盛宴,連那碗中清淡的白水也變成醇香濃郁的瓊漿玉液了。我胃口大開,直吃得唇齒生香,酒也喝得別有洞天。我們一碗接一碗地碰著,痛快淋漓,都變成了梁山好漢。
慢慢地,主任便有了一些醉意,臉上也終於綻開了笑容。
主任娘子的話也多了起來,她告訴我,今年小麥收了600多斤,油菜收了300斤,糧食夠吃的,菜籽一半留著榨油,剩下的賣掉,2元錢一斤。另外,她的另一門手藝——蜀繡年畫也要派上用場了,那是她和村上的30多名姑娘媳婦一起拜師學成的。蜀繡和綿竹年畫是兩門絕技,而把兩者結合起來,更是獨創。棚花村是綿竹最有名的年畫村,國內外的商人每年都來訂貨呢,今年遭了災,訂單就更多了。政府免費提供的安置房很快就要完工了,住不了幾年,他們將會蓋起自己的房子,比以前的還要好!
說這些話的時候,主任娘子的眼中亮亮的,像一汪蓄滿清水的稻田。
天已經很晚了。主任說,我們過去休息吧。
原來,下午的時候,他已經安排新搭了一頂小帳篷,就在他家的後面。
我打著電筒,走進去,發現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油菜秸,油菜秸上面是兩床軍用棉被,顯然這是我倆今晚的新居了。
奔跑了一天的我,躺在鬆軟的棉被上,有些昏昏欲睡了。
村主任卻不肯躺下,他對我說:“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原來,他還要去巡夜。村里這么多重災戶,他要去看一看才放心。
我提醒他,夜半天涼,多穿一件衣服。
他笑一笑說:“曉得,曉得,沒啥子事,我喝了酒的。” 燈光明滅中,他走遠了,村路上留下一串清脆的腳步聲。
夜已經靜下去了,躺在小村堅實的土地上,擁臥著油菜秸散發的香氣氤氳,我反而睡不著了,總感覺有一種聲音在耳畔迴響著。我知道,那是小村的脈搏,那是小村的腳步聲,那么渾厚、有力、齊整。聽著這些腳步聲,我似乎又看到了主任、主任娘子、那個失去婆婆和孫女的女人以及很多很多人的臉,雖然憂鬱,卻也堅定。是的,他們牽著手,正在一步步地走出災難,走向陽光,由無序到有序,由慌亂到鎮靜……想到這些的時候,磕睡蟲們不知不覺地已經爬滿了我的眼瞼,浩瀚的倦意像溫暖的海水一樣把我淹沒了。
我酣酣地睡著了,連夢裡也開滿了黃燦燦香噴噴的油菜花。
第二天醒來時,太陽已經高高,早不見了村主任的影子。隔著帳篷往外看,遠遠的山坡上,一片片閃亮的水田正在向著小村招手。人們或背著竹簍,或扛著連枷,或拎著鐮刀,匆匆地向外面走去,連跟在身後的耕牛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喔,棚花村的五月忙忙的,只有我一個遠方而來的閒人。
(發表於《光明日報》2008年6月28日作品副刊)

社會熱評

靜夜裡,讀完李春雷的短篇報告文學《夜宿棚花村》,我呆坐良久。不得不承認,我被作品裡那種舒緩平靜卻又內斂熾熱的情感所震撼了······《夜宿棚花村》是不可多得的抗震文學的名篇,我相信,多少年後,當我們回眸汶川大地震時,我們必定會想起棚花村裡的人們,想起棚花村那個五月的夜晚。
——關仁山(中國作協全委、河北作協主席) 河北日報
國家一級作家、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邯鄲市著名作家李春雷的報告文學《夜宿棚花村》,自2008年在《光明日報》首發之後,被多家報刊轉載,併入選多種報告文學年度選本。9月,該報告文學被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文化部推薦教材·中國藝術教育大系(高職卷)”全國高等藝術職業教育系列教材《大學語文》收錄。其中,入選篇目除古今中外的名人名篇外,還有當代作家余光中、北島和阿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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