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周語》是《國語》中的一篇,作者是左丘明。本文是一篇文言文文章,主要記敘了兩周時期周王室的歷史大事。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國語·周語
- 創作年代:春秋時期
- 作者:左丘明
- 作品別名:周語
- 作品出處:《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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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周語上
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於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懋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不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狄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德,纂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德,不忝前人。至於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弗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不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於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隱而除其害也。
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增修於德而無勤民於遠,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
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夫犬戎樹惇,帥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御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恭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於王。夫獸三為群,人三為眾,女三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下眾,王御不參一族。夫粲,美之物也。眾以美物歸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猶不堪,況爾小鬼乎?小鬼備物,終必亡。”康公不獻。一年,王滅密。
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邵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邵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蒙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其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厲王說榮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於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諸侯不享,王流於彘。
彘之亂,宣王在邵公之宮,國人圍之。邵公曰:“昔吾驟諫王,王不從,是以及此難。今殺王子,王其以我為懟而怒乎!夫事君者險而不懟,怨而不怒,況事王乎?”乃以其子代宣王,宣王長而立之。
宣王即位,不籍千畝。虢文公諫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之粢盛於是乎出,民之蕃庶於是乎生,事之供給於是乎在,和協輯睦於是乎興,財用蕃殖於是乎始,敦龐純固於是乎成,是故稷為大官。古者,太史順時脈土,陽癉憤盈,土氣震發,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土乃脈發。”
先時九日,太史告稷曰:‘自今至於初吉,陽氣俱蒸,土膏其動。弗震弗渝,脈其滿眚,谷乃不殖。’稷以告王曰:‘史帥陽官以命我司事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動,王其祗祓,監農不易。”’王乃使司徒鹹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壇於籍,命農大夫鹹戒農用。
先時五日,瞽告有協風至,王即齋宮,百官御事,各即其齋三日。王乃淳濯饗醴,及期,郁人薦鬯,犧人薦醴,王祼鬯,饗醴乃行,百吏、庶民畢從。及籍,后稷監之,膳夫、農正陳籍禮,太史贊王,王敬從之。王耕一墢,班三之,庶民終於千畝。其后稷省功,太史監之;司徒省民,太師監之,畢,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贊王,王歆大牢,班嘗之,庶人終食。
“是日也,瞽帥、音官以風土。廩於籍東南,锺而藏之,而時布之於農。稷則遍誡百姓,紀農協功,曰:‘陰陽分布,震雷出滯。’土不備墾,辟在司寇。乃命其旅曰:‘徇,農師一之,農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太保六之,太師七之,太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則大徇,耨獲亦如之。’民用莫不震動,恪恭於農,修其疆畔,日服其鎛,不解於時,財用不乏,民用和同。
“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無有求利於其官,以乾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於神而和於民矣,則享祀時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乏祀而困民之財,將何以求福用民?”王不聽。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
魯武公以括與戲見王,王立戲,樊仲山父諫曰:“不可立也!不順必犯,犯王命必誅,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棄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也。今天子立諸侯而建其少,是教逆也。若魯從之而諸侯效之,王命將有所壅,若不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是事也,誅亦失,不誅亦失,天子其圖之!”王卒立之。魯侯歸而卒,及魯人殺懿公而立伯御。
三十二年,宣王伐魯,立孝公,諸侯從是而不睦。宣王欲得國子之能導訓諸侯者,樊穆仲曰:“魯侯孝。”王曰:“何以知之?”對曰:“肅恭明神而敬事耇老;賦事行刑,必問於遺訓而咨於故實,不乾所問,不犯所咨。”王曰:“然則能訓治其民矣。”乃命魯孝公於夷宮。
宣王既喪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父諫曰:“民不可料也!夫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協孤終,司商協民姓,司徒協旅,司寇協奸,牧協職,工協革,場協入,廩協出,是則少多、死生、出入、往來者皆可知也。於是乎又審之以事,王治農於籍,蒐於農隙,耨獲亦於籍,獮於既烝,狩於畢時,是皆習民數者也,又何料焉?不謂其少而大料之,是示少而惡事也。臨政示少,諸侯避之。治民惡事,無以賦令。且無故而料民,天之所惡也,害於政而妨於後嗣。”王卒料之,及幽王乃廢滅。
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父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陰也。陽失而在陰,川源必塞;源塞,國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水土無所演,民乏財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徵也。川竭,山必崩。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夫天之所棄,不過其紀。”是歲也,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滅,周乃東遷。
惠王三年,邊伯、石速、蒍國出王而立子頹。王處於鄭三年。王子頹飲三大夫酒,子國為客,樂及遍儛。鄭厲公見虢叔,曰:“吾聞之,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而況敢樂禍乎!今吾聞子頹歌舞不息,樂禍也。夫出王而代其位,禍孰大焉!臨禍忘憂,是謂樂禍,禍必及之,盍納王乎?”虢叔許諾。鄭伯將王自圉門入,虢叔自北門入,殺子頹及三大夫,王乃入也。
十五年,有神降於莘,王問於內史過,曰:“是何故?固有之乎。”對曰:“有之。國之將興,其君齊明、衷正、精潔、惠和,其德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饗而民聽,民神無怨,故明神降之,觀其政德而均布福焉。國之將亡,其君貪冒、辟邪、淫佚、荒怠、粗穢、暴虐;其政腥臊,馨香不登;其刑矯誣,百姓攜貳,明神不蠲而民有遠志,民神怨痛,無所依懷,故神亦往焉,觀其苛慝而降之禍。是以或見神以興,亦或以亡。昔夏之興也,融降於崇山;其亡也,回祿信於聆隧。商之興也,檮杌次於丕山;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其衰也,杜伯射王於鄗。是皆明神之志者也。”
王曰:“今是何神也?”對曰:“昔昭王娶於房,曰房後,實有爽德,協于丹朱,丹朱憑身以儀之,生穆王焉。是實臨照周之子孫而禍福之。夫神壹不遠徙遷,若由是觀之,其丹朱之神乎?”王曰:“其誰受之?”對曰:“在虢土。”王曰:“然則何為?”對曰:“臣聞之,道而得神,是謂逢福,淫而得神,是謂貪禍。今虢少荒,其亡乎?”王曰:“吾其若之何?”對曰:“使太宰以祝、史帥狸姓,奉犧牲、粢盛、玉帛往獻焉,無有祈也。”
王曰:“虢其幾何?”對曰:“昔堯臨民以五,今其胄見,神之見也,不過其物。若由是觀之,不過五年。”王使太宰忌父帥傅氏及祝、史奉犧牲、玉鬯往獻焉。內史過從至虢,虢公亦使祝、史請土焉。內史過歸,以告王曰:“虢必亡矣,不禋於神而求福焉,神必禍之,不親於民而求用焉,人必違之。精意以享,禋也,慈保庶民,親也。今虢公動匱百姓以逞其違,離民怒神而求利焉,不亦難乎!”十九年,晉取虢。
襄王使邵公過及內史過賜晉惠公命,呂甥、郤芮相晉侯不敬,晉侯執玉卑,拜不稽首。內史過歸,以告王曰:“晉不亡,其君必無後。且呂、郤將不免。”王曰:“何故?”對曰:“夏書有之曰:‘眾非元後,何戴?後非眾,無與守邦。’在湯誓曰:‘餘一人有罪,無以萬夫;萬夫有罪,在餘一人。’在盤庚曰:‘國之臧,則惟女眾。國之不臧,則惟餘一人,是有逸罰。’如是則長眾使民,不可不慎也。民之所急在大事,先王知大事之必以眾濟也,是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衷以氵蒞之,昭明物則以訓之,制義庶孚以行之。祓除其心,精也;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則,禮也;制義庶孚,信也。然則長眾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禮不順,非信不行。今晉侯即位而背外內之賂,虐其處者,棄其信也;不敬王命,棄其禮也;施其所惡,棄其忠也,以惡實心,棄其精也。四者皆棄,則遠不至而近不和矣,將何以守國?
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上帝、明神而敬事之,於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諸侯春秋受職於王以臨其民,大夫、士日恪位著以儆其官,庶人、工、商各守其業以共其上。猶恐其有墜失也,故為車服、旗章以旌之,為贄幣、瑞節以鎮之,為班爵、貴賤以列之,為令聞嘉譽以聲之。猶有散、遷、懈慢而著在刑辟,流在裔土,於是乎有蠻、夷之國,有斧鉞、刀墨之民,而況可以淫縱其身乎?
“夫晉侯非嗣也,而得其位,亹怵惕,保任戒懼,猶曰未也。若將廣其心而遠其鄰,陵其民而卑其上,將何以固守?
“夫執玉卑,替其贄也;拜不稽首,誣其王也。替贄無鎮,誣王無民。夫天事恆象,任重享大者必速及,故晉侯誣王,人亦將誣之;欲替其鎮,人亦將替之。大臣享其祿,弗諫而阿之,亦必及焉。”
襄王三年而立晉侯,八年而隕於韓,十六年而晉人殺懷公。懷公無胄,秦人殺子金、子公。
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內史興賜晉文公命,上卿逆於境,晉侯郊勞,館諸宗廟,饋九牢,設庭燎。及期,命於武宮,設桑主,布几筵,太宰蒞之,晉侯端委以入。太宰以王命命冕服,內史贊之,三命而後即冕服。既畢,賓、饗、贈、餞如公命侯伯之禮,而加之以宴好。內史興歸,以告王曰:“晉,不可不善也。其君必霸,逆王命敬,奉禮義成。敬王命,順之道也;成禮義,德之則也。則德以導諸侯,諸侯必歸之。且禮所以觀忠、信、仁、義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義所以節也。忠分則均,仁行則報,信守則固,義節則度。分均無怨,行報無匱,守固不偷,節度不攜。若民不怨而財不匱,令不偷而動不攜,其何事不濟!中能應外,忠也;施三服義,仁也;守節不淫,信也;行禮不疚,義也。臣入晉境,四者不失,臣故曰:‘晉侯其能禮矣,王其善之!’樹於有禮,艾人必豐。”
王從之,使於晉者,道相逮也。及惠後之難,王出在鄭,晉侯納之。
襄王十六年,立晉文公。二十一年,以諸侯朝王于衡雍,且獻楚捷,遂為踐土之盟,於是乎始霸。
周語中
襄王十三年,鄭人伐滑。王使游孫伯請滑,鄭人執之。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古人有言曰:‘兄弟讒鬩、侮人百里。’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若是則鬩乃內侮,而雖鬩不敗親也。鄭在天子,兄弟也。鄭武、莊有大勛力於平、桓;我周之東遷,晉、鄭是依;子頹之亂,又鄭之繇定。今以小忿棄之,是以小怨置大德也,無乃不可乎!且夫兄弟之怨,不征於他,征於他,利乃外矣。章怨外利,不義;棄親即狄,不祥;以怨報德,不仁。夫義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仁所以保民也。不義則利不阜,不祥則福不降,不仁則民不至。古之明王不失此三德者,故能光有天下,而和寧百姓,令聞不忘。王其不可以棄之。”王不聽。
十七年,王降狄師以伐鄭。王德狄人,將以其女為後,富辰諫曰:“不可。夫婚姻,禍福之階也。由之利內則福,利外則取禍。今王外利矣,其無乃階禍乎?昔摯、疇之國也由大任,杞、繒由大姒,齊、許、申、呂由大姜,陳由大姬,是皆能內利親親者也。昔鄢之亡也由仲任,密須由伯吉,鄶由叔妘,聃由鄭姬,息由陳媯,鄧由楚曼,羅由季姬,盧由荊媯,是皆外利離親者也。”
王曰:“利何如而內,何如而外?”對曰:“尊貴、明賢、庸勛、長老、愛親、禮新、親舊。然則民莫不審固其心力以役上令,官不易方,而財不匱竭,求無不至,動無不濟。百姓兆民,夫人奉利而歸諸上,是利之內也。若七德離判,民乃攜貳,各以利退,上求不暨,是其外利也。夫狄無列於王室,鄭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貴也。狄,豺狼之德也,鄭未失周典,王而蔑之,是不明賢也。平、桓、莊、惠皆受鄭勞,王而棄之,是不庸勛也。鄭伯捷之齒長矣,王而弱之,是不長老也。狄,隗姓也,鄭出自宣王,王而虐之,是不愛親也。夫禮,新不間舊,王以狄女間姜、任,非禮且棄舊也。王一舉而棄七德,臣故曰利外矣。《書》有之曰:‘必有忍也,若能有濟也。’王不忍小忿而棄鄭,又登叔隗以階狄。狄,封豕豺狼也,不可厭也。”王不聽。
十八年,王黜狄後。狄人來誅殺譚伯。富辰曰:“昔吾驟諫王,王弗從,以及此難。若我不出,王其以我為懟乎!”乃以其屬死之。
初,惠後欲立王子帶,故以其黨啟狄人。狄人遂入,周王乃出居於鄭,晉文公納之。
晉文公既定襄王於郟,王勞之以地,辭,請隧焉。王不許,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寧宇,以順及天地,無逢其災害,先王豈有賴焉。內官不過九御,外官不過九品,足以供給神祇而已,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以亂百度?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王何異之有?今天降禍災於周室,餘一人僅亦守府,又不佞以勤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其叔父實應且憎,以非餘一人,餘一人豈敢有愛?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姓改物,以創製天下,自顯庸也,而縮取備物以鎮撫百姓,餘一人其流辟旅於裔土,何辭之有與?若由是姬姓也,尚將列為公侯,以復先王之職,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懋昭明德,物將自至,余何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與百姓何?何政令之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
王至自鄭,以陽樊賜晉文公。陽人不服,晉侯圍之。倉葛呼曰:“王以晉君為能德,故勞之以陽樊,陽樊懷我王德,是以未從於晉。謂君其何德之布以懷柔之,使無有遠志?今將大泯其宗祊,而蔑殺其民人,宜吾不敢服也!夫三軍之所尋,將蠻、夷、戎、狄之驕逸不虔,於是乎致武。此羸者陽也,未狎君政,故未承命。君若惠及之,唯官是征,其敢逆命,何足以辱師!君之武震,無乃玩而頓乎?臣聞之曰:‘武不可覿,文不可匿。覿武無烈,匿文不昭。’陽不承獲甸,而祇以覿武,臣是以懼。不然,其敢自愛也?且夫陽,豈有裔民哉?夫亦皆天子之父兄甥舅也,若之何其虐之也?”晉侯聞之,曰:“是君子之言也。”乃出陽民。
溫之會,晉人執衛成公歸之於周。晉侯請殺之,王曰:“不可。夫政自上下者也,上作政,而下行之不逆,故上下無怨。今叔父作政而不行,無乃不可乎?夫君臣無獄,今元咺雖直,不可聽也。君臣皆獄,父子將獄,是無上下也。而叔父聽之,一逆矣。又為臣殺其君,其安庸刑?布刑而不庸,再逆矣。一合諸侯,而有再逆政,余懼其無後。不然,余何私於衛侯?”晉人乃歸衛侯。
二十四年,秦師將襲鄭,過周北門。左右皆免胄而下拜,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觀之,言於王曰:“秦師必有謫。”王曰:“何故?”對曰:“師輕而驕,輕則寡謀,驕則無禮。無禮則脫,寡謀自陷。入險而脫,能無敗乎?秦師無謫,是道廢也。”是行也,秦師還,晉人敗諸崤,獲其三帥丙、術、視。
晉侯使隨會聘於周,定王享之餚烝,原公相禮。范子私於原公,曰:“吾聞王室之禮無毀折,今此何禮也?”王見其語,召原公而問之,原公以告。
王召士季,曰:“子弗聞乎,禘郊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宴饗,則有餚烝。今女非他也,而叔父使士季實來修舊德,以獎王室。唯是先王之宴禮,欲以貽女。餘一人敢設飫禘焉,忠非親禮,而乾舊職,以亂前好?且唯戎、狄則有體薦。夫戎、狄,冒沒輕儳,貪而不讓。其血氣不治,若禽獸焉。其適來班貢,不俟馨香嘉味,故坐諸門外,而使舌人體委與之。女今我王室之一二兄弟,以時相見,將和協典禮,以示民訓則,無亦擇其柔嘉,選其馨香,潔其酒醴,品其百籩,修其簠簋,奉其犧象,出其樽彝,陳其鼎俎,淨其巾冪,敬其祓除,體解節折而共飲食之。於是乎有折俎加豆,酬幣宴貨,以示容合好,胡有孑然其郊戎、狄也?
“夫王公諸侯之有飫也,將以講事成章,建大德、昭大物也,故立成禮烝而已。飫以顯物,宴以合好,故歲飫不倦,時宴不淫,月會、旬修,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飾顯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順,容貌有崇,威儀有則,五味實氣,五色精心,五聲昭德,五義紀宜,飲食可饗,和同可觀,財用可嘉,則順而德建。古之善禮者,將焉用全烝?”
武子遂不敢對而退。歸乃講聚三代之典禮,於是乎修執秩以為晉法。
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遂假道於陳,以聘於楚。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候不在疆,司空不視塗,澤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積,場功未畢,道無列樹,墾田若藝,膳宰不致餼,司里不授館,國無寄寓,縣無施捨,民將築台於夏氏。及陳,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賓不見。
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王曰:“何故?”對曰:“夫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本見而草木節解,駟見而隕霜,火見而清風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節解而備藏,隕霜而冬裘具,清風至而修城郭宮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時儆曰:“收而場功,待而畚梮,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見,期於司里。’此先王所以不用財賄,而廣施德於天下者也。今陳國火朝覿矣,而道路若塞,野場若棄,澤不陂障,川無舟梁,是廢先王之教也。
“周制有之曰:‘列樹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國有郊牧,疆有寓望,藪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災也,其餘無非谷土,民無懸耜,野無奧草。不奪民時,不蔑民功。有優無匱,有逸無罷。國有班事,縣有序民。’今陳國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間,功成而不收,民罷於逸樂,是棄先王之法制也。
“周之《秩官》有之曰:‘敵國賓至,關尹以告,行理以節逆之,候人為導,卿出郊勞,門尹除門,宗祝執祀,司里授館,司徒具徒,司空視途,司寇詰奸,虞人入材,甸人積薪,火師監燎,水師監濯,膳宰致饔,廩人獻餼,司馬陳芻,工人展車,百官以物至,賓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懷愛。其貴國之賓至,則以班加一等,益虔。至於王吏,則皆官正蒞事,上卿監之。若王巡守,則君親監之。’今雖朝也不才,有分族於周,承王命以為過賓於陳,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
“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非彝,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陳侯不念胤續之常,棄其伉儷妃嬪,而帥其卿佐以淫於夏氏,不亦賣姓矣乎?陳,我大姬之後也。棄袞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彝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
“昔先王之教,懋帥其德也,猶恐殞越。若廢其教而棄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將何以守國?居大國之間,而無此四者,其能久乎?”六年,單子如楚。八年,陳侯殺於夏氏。九年,楚子入陳。
定王八年,使劉康公聘於魯,發幣於大夫。季文子、孟獻子皆儉,叔孫宣子、東門子家皆侈。
歸,王問魯大夫孰賢?對曰:“季、孟其長處魯乎?叔孫、東門其亡乎!若家不亡,身必不免。”王曰:“何故?”對曰:“臣聞之:為臣必臣,為君必君。寬肅宣惠,君也;敬恪恭儉,臣也。寬所以保本也,肅所以濟時也,宣所以教施也,惠所以和民也。本有保則必固,時動而濟則無敗功,教施而宣則遍,惠以和民則阜。若本固而功成,施遍而民阜,乃可以長保民矣,其何事不徹?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業也,恭所以給事也,儉所以足用也。以敬承命則不違,以恪守業則不懈,以恭給事則寬於死,以儉足用則遠於憂。若承命不違,守業不懈,寬於死而遠於憂,則可以上下無隙矣,其何任不堪,上任事而徹,下能堪其任,所以為令聞長世也。今夫二子者儉,其能足用矣,用足則族可以庇。二子者侈,侈則不恤匱,匱而不恤,憂必及之,若是則必廣其身。且夫人臣而侈,國家弗堪,亡之道也。”王曰:“幾何?”對曰:“東門之位不若叔孫,而泰侈焉,不可以事二君。叔孫之位不若季、孟,而亦泰侈焉,不可以事三君。若皆蚤世猶可,若登年以載其毒,必亡。”
十六年,魯宣公卒。赴者未及,東門氏來告亂,子家奔齊。簡王十一年,魯叔孫宣伯亦奔齊,成公未歿二年。
簡王八年,魯成公來朝,使叔孫僑如先聘且告。見王孫說,與之語。說言於王曰:“魯叔孫之來也,必有異焉。其享覲之幣薄而言諂,殆請之也,若請之,必欲賜也。魯執政唯強,故不歡焉而後遣之,且其狀方上而銳下,宜觸冒人。王其勿賜。若貪陵之人來而盈其願,是不賞善也,且財不給。故聖人之施捨也議之,其喜怒取與亦議之。是以不主寬惠,亦不主猛毅,主德義而已。”王曰:“諾。”使私問諸魯,請之也。王遂不賜,禮如行人。及魯侯至,仲孫蔑為介,王孫說與之語,說讓。說以語王,王厚賄之。
晉既克楚於鄢,使郤至告慶於周。未將事,王叔簡公飲之酒,交酬好貨皆厚,飲酒宴語相說也。
明日,王孫子譽諸朝,郤至見邵桓公,與之語。邵公以告單襄公曰:“王叔子譽溫季,以為必相晉國,相晉國,必大得諸侯,勸二三君子必先導焉,可以樹。今夫子見我,以晉國之克也,為己實謀之,曰:‘微我,晉不戰矣!楚有五敗,晉不知乘,我則強之。背宋之盟,一也;德薄而以地賂諸侯,二也;棄壯之良而用幼弱,三也;建立卿士而不用其言,四也;夷、鄭從之,三陳而不整,五也。罪不由晉,晉得其民,四軍之帥,旅力方剛;卒伍治整,諸侯與之。是有五勝也,有辭,一也;得民,二也;軍帥強御,三也;行列治整,四也;諸侯輯睦,五也。有一勝猶足用也,有五勝以伐五敗,而避之者,非人也。不可以不戰。欒、范不欲,我則強之。戰而勝,是吾力也。且夫戰也微謀,吾有三伐;勇而有禮,反之以仁。吾三逐楚君之卒,勇也;見其君必下而趨,禮也;能獲鄭伯而赦之,仁也。若是而知晉國之政,楚、越必朝。’
“吾曰:‘子則賢矣。抑晉國之舉也,不失其次,吾懼政之未及子也。’謂我曰:‘夫何次之有?昔先大夫荀伯自下軍之佐以政,趙宣子未有軍行而以政,今欒伯自下軍往。是三子也,吾又過於四之無不及。若佐新軍而升為政,不亦可乎?將必求之。’是其言也,君以為奚若?”
襄公曰:“人有言曰:‘兵在其頸。’其郤至之謂乎!君子不自稱也,非以讓也,惡其蓋人也。夫人性,陵上者也,不可蓋也。求蓋人,其抑下滋甚,故聖人貴讓。且諺曰:‘獸惡其網,民惡其上。’《書》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詩》曰:‘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在禮,敵必三讓,是則聖人知民之不可加也。故王天下者必先諸民,然後庇焉,則能長利。今郤至在七人之下而欲上之,是求蓋七人也,其亦有七怨。怨在小鬼,猶不可堪,而況在侈卿乎?其何以待之?
“晉之克也,天有惡於楚也,故儆之以晉。而郤至佻天之功以為己力,不亦難乎?佻天不祥,乘人不義,不祥則天棄之,不義則民叛之。且郤至何三伐之有?夫仁、禮、勇,皆民之為也。以義死用謂之勇,奉義順則謂之禮,畜義豐功謂之仁。奸仁為佻,奸禮為羞,奸勇為賊。夫戰,盡敵為上,守和同順義為上。故制戎以果毅,制朝以序成。叛戰而擅舍鄭君,賊也;棄毅行容,羞也;叛國即讎,佻也。有三奸以求替其上,遠於得政矣。以吾觀之,兵在其頸,不可久也。雖吾王叔,未能違難。在《太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王叔欲郤至,能勿從乎?”
郤至歸,明年死難。及伯輿之獄,王叔陳生奔晉。
周語下
柯陵之會,單襄公見晉厲公視遠步高。晉郤錡見其語犯。郤犨見,其語迂。郤至見。其語伐。齊國佐見,其語盡。魯成公見,言及晉難及郤犨之譖。
單子曰:“君何患焉!晉將有亂,其君與三郤其當之乎!”魯侯曰:“寡人懼不免於晉,今君曰‘將有亂’,敢問天道乎,抑人故也?”對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見晉君之容,而聽三郤之語矣,殆必禍者也。夫君子目以定體,足以從之,是以觀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處義,足以步目,今晉侯視遠而足高,目不在體,而足不步目,其心必異矣。目體不相從,何以能久?夫合諸侯,民之大事也,於是乎觀存亡。故國將無咎,其君在會,步言視聽,必皆無謫,則可以知德矣。視遠,日絕其義;足高,日棄其德;言爽,日反其信;聽淫,日離其名。夫目以處義,足以踐德,口以庇信,耳以聽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喪有咎,既喪則國從之。晉侯爽二,吾是以雲。
“夫郤氏,晉之寵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戒懼矣。高位寔疾顛,厚味寔腊毒。今郤伯之語犯,叔迂,季伐,犯則陵人,迂則誣人,伐則掩人。有是寵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誰能忍之!雖齊國子亦將與焉。立於淫亂之國,而好盡言,以招人過,怨之本也,唯善人能受盡言,齊其有乎?吾聞之,國德而鄰於不修,必受其福。今君逼於晉,而鄰於齊,齊、晉有禍,可以取伯,無德之患,何憂於晉?且夫長翟之人利而不義,其利淫矣,流之若何?”
魯侯歸,乃逐叔孫僑如。簡王十一年,諸侯會於柯陵。十二年,晉殺三郤。十三年,晉侯弒,於翼東門葬,以車一乘。齊人殺國武子。
晉孫談之子周適周,事單襄公,立無跛,視無還,聽無聳,言無遠;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義必及利,言智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辯,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和,言讓必及敵;晉國有憂未嘗不戚,有慶未嘗不怡。
襄公有疾,召頃公而告之,曰:“必善晉周,將得晉國。其行也文,能文則得天地,天地所胙,小而後國。夫敬,文之恭也;忠,文之實也;信,文之孚也;仁,文之愛也;義,文之制也;智,文之輿也;勇,文之帥也;教,文之施也;孝,文之本也;惠,文之慈也;讓,文之材也。象天能敬,帥意能忠,思身能信,愛人能仁,利制能義;事建能智,帥義能勇,施辯能教,昭神能孝,慈和能惠,推敵能讓。此十一者,夫子皆有焉。
“天六地五,數之常也。經之以天,緯之以地。經緯不爽,文之象也。文王質文,故天胙之以天下。夫子被之矣,其昭穆又近,可以得國。且夫立無跛,正也;視無還,端也;聽無聳,成也;言無遠,慎也。夫正,德之道也;端,德之信也;成,德之終也;慎,德之守也。守終純固,道正事信,明令德矣。慎成端正,德之相也。為晉休戚,不背本也。被文相德,非國何取!
“成公之歸也,吾聞晉之筮之也,遇《乾》之《否》,曰:‘配而不終,君三出焉。’一既往矣,後之不知,其次必此。且吾聞成公之生也,其母夢神規其臀以墨,曰:‘使有晉國,三而畀之孫。’故名之曰‘黑臀’,於今再矣。襄公曰,此其孫也。而令德孝恭,非此其誰?且其夢曰‘必之孫,實有晉國。’其卦曰:‘必三取君於周。’其德又可以君國,三襲焉。吾聞之《大誓》,故曰‘朕夢協朕卜,襲於休祥,戎商必克。’以三襲也。晉仍無道而鮮胄,其將失之矣。必早善晉子,其當之也。”
頃公許諾。及厲公之亂,召周子而立之,是為悼公。
靈王二十二年,谷、洛斗,將毀王宮。王欲壅之,太子晉諫曰:“不可。晉聞古之長民者,不墮山,不崇藪,不防川,不竇澤。夫山,土之聚也,藪,物之歸也,川.氣之導也,澤,水之锺也。夫天地成而聚於高,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導其氣;陂塘污庳,以锺其美。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氣不沈滯,而亦不散越。是以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葬。然則無夭、昏、札、瘥之憂,而無飢、寒、乏、匱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古之聖王唯此之慎。
“昔共工棄此道也,虞於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並興,共工用滅。其在有虞,有崇伯鯀,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於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釐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於民,而度之於群生,共之從孫四岳佐之,高高下下,疏川導滯,锺水豐物,封崇九山,決汨九川,陂鄣九澤,豐殖九藪,汨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無伏陰,地無散陽,水無沈氣,火無災燀,神無間行,民無淫心,時無逆數,物無害生。帥象禹之功,度之於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皇天嘉之,祚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祚四岳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
“此一王四伯,豈繄多寵。皆亡王之後也。唯能厘舉嘉義,以有胤在下,守祀不替其典。有夏雖衰,杞、鄶猶在;申、呂雖衰,齊、許猶在。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於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淫之心間之。故亡其氏姓,踣斃不振;絕後無主,湮替隸圉。夫亡者豈繄無寵?皆黃、炎之後也。唯不帥天地之度,不順四時之序,不度民神之義,不儀生物之則,以殄滅無胤,至於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間之。度於天地而順於時動,和於民神而儀於物則,故高朗令終,顯融昭明,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若啟先王之遺訓,省其典圖刑法,而觀其廢興者,皆可知也。其興者,必有夏、呂之功焉;其廢者,必有共、鯀之敗焉。今吾執政無乃實有所避,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於爭明,以妨王宮,王而飾之,無乃不可乎!
“人有言曰:‘無過亂人之門。’又曰‘佐飠雍者嘗焉,佐斗者傷焉。’又曰:‘禍不好,不能為禍。’《詩》曰:‘四牡騤々,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又曰:‘民之貪亂,寧為荼毒。’夫見亂而不惕,所殘必多,其飾彌章。民有怨亂,猶不可遏,而況神乎?王將防斗川以飾宮,是飾亂而佐斗也,其無乃章禍且遇傷乎?自我先王厲、宣、幽、平而貪天禍,至於今未弭。我又章之,懼長及子孫,王室其愈卑乎?其若之何?
“自后稷以來寧亂,及文、武、成、康而僅克安民。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其難也如是。厲始革典,十四王矣,基德十五而始平,基禍十五其不濟乎!吾朝夕儆懼,曰:‘其何德之修,而少光王室,以逆天休?’王又章輔禍亂,將何以堪之?王無亦鑒於黎、苗之王,下及夏、商之季,上不象天,而下不儀地,中不和民,而方不順時,不共神祇,而蔑棄五則。是以人夷其宗廟,而火焚其彝器,子孫為隸,下夷於民,而亦未觀夫前哲令德之則。則此五者而受天之豐福,饗民之勛力,子孫豐厚,令聞不忘,是皆天子之所知也。
“天所崇之子孫,或在畎畝,由欲亂民也。畎畝之人,或在社稷,由欲靖民也。無有異焉!《詩》云:‘殷鑑不遠,在夏後之世。’將焉用飾宮?其以徼亂也。度之天神,則非祥也。比之地物,則非義也。類之民則,則非仁也。方之時動,則非順也。咨之前訓,則非正也。觀之詩書,與民之憲言,則皆亡王之為也。上下議之,無所比度,王其圖之!夫事大不從象,小不從文。上非天刑,下非地德,中非民則,方非時動而作之者,必不節矣。作又不節,害之道也。”
王卒壅之。及景王多寵人,亂於是乎始生。景王崩,王室大亂。及定王,王室遂卑。
晉羊舌聘於周,發幣於大夫及單靖公。靖公享之,儉而敬,賓禮贈餞,視其上而從之;燕無私,送不過郊;語說《昊天有成命》。
單之老送叔向,叔向告之曰:“異哉!吾聞之曰:‘一姓不再興。’今周其興乎!其有單子也。昔史佚有言曰:‘動莫若敬,居莫若儉,德莫若讓,事莫若咨。’單子之貺我,禮也,皆有焉。夫宮室不崇,器無彤鏤,儉也;身聳除潔,外內齊給,敬也;宴好享賜,不逾其上,讓也;賓之禮事,放上而動,咨也。如是,而加之以無私,重之以不餚,能避怨矣。居儉動敬,德讓事咨,而能避怨,以為卿佐,其有不興乎!
“且其語說《昊天有成命》,頌之盛德也。其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熙!亶厥心肆其靖之。’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者也。夫道成命者,而稱昊天,翼其上也。二後受之,讓於德也。成王不敢康,敬百姓也。夙夜,恭也;基,始也。命,信也。宥,寬也。密,寧也。緝,明也。熙,廣也。亶,厚也。肆,固也。靖,和也。其始也,翼上德讓,而敬百姓。其中也,恭儉信寬,帥歸於寧,其終也,廣厚其心,以固和之。始於德讓,中於信寬,終於固和,故曰成。單子儉敬讓咨,以應成德。單若不興,子孫必蕃,後世不忘。
“《詩》曰:‘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類也者,不忝前哲之謂也。壺也者,廣裕民人之謂也。萬年也者,令聞不忘之謂也。胤也者,子孫蕃育之謂也。單子朝夕不忘成王之德,可謂不忝前哲矣。膺保明德,以佐王室,可謂廣裕民人矣。若能類善物,以混厚民人者,必有章譽蕃育之祚,則單子必當之矣。單若有闕,必茲君之子孫實續之,不出於他矣。”
景王二十一年,將鑄大錢。單穆公曰:“不可。古者,天災降戾,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振救民,民患輕,則為作重幣以行之,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
“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若匱,王用將有所乏,乏則將厚取於民。民不給,將有遠志,是離民也。且夫備有未至而設之,有至後救之,是不相入也,可先而不備,謂之怠;可後而先之,謂之召災。周固羸國也,天未厭禍焉,而又離民以佐災,無乃不可乎?將民之與處而離之,將災是備御而召之,則何以經國?國無經,何以出令?令之不從,上之患也,故聖人樹德於民以除之。
“《夏書》有之曰:‘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楛濟濟。愷悌君子,乾祿愷悌。’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乾祿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民力凋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
“且絕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污也,其竭也無日矣。若民離而財匱,災至而備亡,王其若之何?吾周官之於災備也,其所怠棄者多矣,而又奪之資,以益其災,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王其圖之!”
王弗聽,卒鑄大錢。
二十三年,王將鑄無射,而為之大林。單穆公曰:“不可。作重幣以絕民資,又鑄大锺以鮮其繼。若積聚既喪,又鮮其繼,生何以殖?且夫锺不過以動聲,若無射有林,耳弗及也。夫锺聲以為耳也,耳所不及,非锺聲也。猶目所不見,不可以為目也。夫目之察度也,不過步武尺寸之間;其察色也,不過墨丈尋常之間。耳之察和也,在清濁之間;其察清濁也,不過一人之所勝。是故先王之制锺也,大不出鈞,重不過石。律度量衡於是乎生,小大器用於是乎出,故聖人慎之。今王作锺也,聽之弗及,比之不度,锺聲不可以知和,制度不可以出節,無益於樂,而鮮民財,將焉用之!
“夫樂不過以聽耳,而美不過以觀目。若聽樂而震,觀美而眩,患莫甚焉。夫耳目,心之樞機也,故必聽和而視正。聽和則聰,視正則明。聰則言聽,明則德昭,聽言昭德,則能思慮純固。以言德於民,民歆而德之,則歸心焉。上得民心,以殖義方,是以作無不濟,求無不獲,然則能樂。夫耳內和聲,而口出美言,以為憲令,而布諸民,正之以度量,民以心力,從之不倦。成事不貳,樂之至也。口內味而耳內聲,聲味生氣。氣在口為言,在目為明。言以信名,明以時動。名以成政,動以殖生。政成生殖,樂之至也。若視聽不和,而有震眩,則味入不精,不精則氣佚,氣佚則不和。於是乎有狂悖之言,有眩惑之明,有轉易之名,有過慝之度。出令不信,刑政放紛,動不順時,民無據依,不知所力,各有離心。上失其民,作則不濟,求則不獲,其何以能樂?三年之中,而有離民之器二焉,國其危哉!”
王弗聽,問之伶州鳩,對曰:“臣之守官弗及也。臣聞之,琴瑟尚宮,锺尚羽,石尚角,匏竹利制,大不逾宮,細不過羽。夫宮,音之主也。第以及羽,聖人保樂而愛財,財以備器,樂以殖財。故樂器重者從細,輕者從大。是以金尚羽,石尚角,瓦絲尚宮,匏竹尚議,革木一聲。
“夫政象樂,樂從和,和從平。聲以和樂,律以平聲。金石以動之,絲竹以行之,詩以道之,歌以詠之,匏以宣之,瓦以贊之,革木以節之,物得其常曰樂極,極之所集曰聲,聲應相保曰和,細大不逾曰平。如是,而鑄之金,磨之石,系之絲木,越之匏竹,節之鼓而行之,以遂八風。於是乎氣無滯陰,亦無散陽,陰陽序次,風雨時至,嘉生繁祉,人民和利,物備而樂成,上下不罷,故曰樂正。今細過其主妨於正,用物過度妨於財,正害財匱妨于樂,細抑大陵,不容於耳,非和也。聽聲越遠,非平也。妨正匱財,聲不和平,非宗官之所司也。
“夫有和平之聲,則有蕃殖之財。於是乎道之以中德,詠之以中音,德音不愆,以合神人,神是以寧,民是以聽。若夫匱財用,罷民力,以逞淫心,聽之不和,比之不度,無益於教,而離民怒神,非臣之所聞也。”
王不聽,卒鑄大锺。二十四年,锺成,伶人告和。王謂伶州鳩曰:“锺果和矣。”對曰:“未可知也。”王曰:“何故?”對曰:“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和。今財亡民罷,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且民所曹好,鮮其不濟也。其所曹惡,鮮其不廢也。故諺曰:‘眾心成城,眾口鑠金。’三年之中,而害金再興焉,懼一之廢也。”王曰:“爾老耄矣!何知?”二十五年,王崩,锺不和。
王將鑄無射,問律於伶州鳩。對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古之神瞽考中聲而量之以制,度律均锺,百官軌儀,紀之以三,平之以六,成於十二,天之道也,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黃锺,所以宣養六氣、九德也。由是第之:二曰太蔟,所以金奏贊陽出滯也。三曰姑洗,所以修潔百物,考神納賓也。四曰蕤賓,所以安靖神人,獻酬交酢也。五曰夷則,所以詠歌九則,平民無貳也。六曰無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軌儀也。為之六間,以揚沈伏,而黜散越也。元間大呂,助宣物也。二間夾锺,出四隙之細也。三間仲呂,宣中氣也。四間林锺,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肅純恪也。五間南呂,贊陽秀也。六間應锺,均利器用,俾應復也。
“律呂不易,無奸物也。細鈞有锺無鎛,昭其大也。大鈞有鎛無锺,甚大無鎛,鳴其細也。大昭小鳴,和之道也。和平則久,久固則純,純明則終,終復則樂,所以成政也,故先王貴之。”
王曰:“七律者何?”對曰:“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頊之所建也,帝嚳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黿,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牽牛焉,則我皇妣大姜之侄陵之後,逄公之所憑神也。歲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也,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經緯也,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自鶉及駟七列也。南北之揆七同也,凡人神以數合之,以聲昭之。數合聲和,然後可同也。故以七同其數,而以律和其聲,於是乎有七律。
“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以夷則之上宮畢,當辰。辰在戌上,故長夷則之上宮,名之曰羽,所以藩屏民則也。王以黃锺之下宮,布戎於牧之野,故謂之厲,所以厲六師也。以太蔟之下宮,布令於商,昭顯文德,底紂之多罪,故謂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德也。反及嬴內,以無射之上宮,布憲施捨於百姓,故謂之嬴亂,所以優柔容民也。”
國學景王既殺下門子。賓孟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問之,侍者曰:“憚其犧也。”遽歸告王,曰:“吾見雄雞自斷其尾,而人曰‘憚其犧也’,吾以為信畜矣。人犧實難,己犧何害?抑其惡為人用也乎,則可也。人異於是。犧者,實用人也。”王弗應,田於鞏,使公卿皆從,將殺單子,未克而崩。
國學敬王十年,劉文公與萇弘欲城周,為之告晉。魏獻子為政,說萇弘而與之。將合諸侯。
衛彪傒適周,聞之,見單穆公曰:“萇、劉其不歿乎?周詩有之曰:‘天之所支,不可壞也。其所壞,亦不可支也。’昔武王克殷,而作此詩也,以為飫歌,名之曰‘支’,以遺後之人,使永監焉。夫禮之立成者為飫,昭明大節而已,少典與焉。是以為之日惕,其欲教民戒也。然則夫‘支’之所道者,必盡知天地之為也。不然,不足以遺後之人。今萇、劉欲支天之所壞,不亦難乎?自幽王而天奪之明,使迷亂棄德,而即慆淫,以亡其百姓,其壞之也久矣。而又將補之,殆不可矣!水火之所犯,猶不可救,而況天乎?諺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昔孔甲亂夏,四世而隕;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興。帝甲亂之,七世而隕。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興,幽王亂之,十有四世矣。守府之謂多,胡可興也?夫周,高山、廣川、大藪也,故能生是良材,而幽王盪以為魁陵、糞土、溝瀆,其有悛乎?”
單子曰:“其咎孰多?”曰:“萇叔必速及,將天以道補者也。夫天道導可而省否?萇叔反是,以誑劉子,必有三殃:違天,一也;反道,二也;誑人,三也。周若無咎,萇弘必為戮。雖晉魏子亦將及焉。若得天福,其當身乎?若劉氏,則必子孫實有禍。夫子而棄常法,以從其私慾,用巧變以崇天災,勤百姓以為己名,其殃大矣。”
是歲也,魏獻子合諸侯之大夫於狄泉,遂田於大陸,焚而死。及范、中行之難,萇弘與之,晉人以為討,二十八年,殺萇弘。及定王,劉氏亡。
譯文
周語上
周穆王將去征討犬戎,祭公謀父勸阻說:“不能這樣做。先王以道德昭示天下而不炫耀武力。平時斂藏軍隊而在適當的時候動用,這樣它才會顯示出威力,炫耀就會濫用,濫用便失去了威懾作用。所以周公的頌詩說:‘收起干戈,藏好弓箭,我只求讓美德遍及全國而發揚光大,相信我王定能長保封疆。’先王對於百姓,鼓勵他們端正德性和敦厚品行,廣開財路以滿足需求,使他們有稱心的器物使用,明示利害所在,依靠禮法來教育他們,使他們能趨利避害、感懷君王的恩德而畏懼君王的威嚴。所以先王能使自己的基業世代相延並不斷壯大。
……
周語中
周襄王十三年,鄭國討伐滑國。襄王派大夫游孫伯替滑國說情,被鄭人扣留。襄王發怒了,準備利用狄去討伐鄭國。大夫富辰勸阻說:“不能這樣做。古人有言道:‘兄弟之間雖受挑撥而爭執,但仍一致抗禦外侮。’周公的詩說:‘兄弟相爭在家內,對外一致抗強暴。’如此說來,兄弟不和是內部的衝突,雖有爭執不影響手足之情。鄭君與天子有兄弟之親。鄭武公、鄭莊公為平王、桓王立過大功,我們王室的東遷也依靠過晉國、鄭國,子頹作亂又是鄭國幫助平定的。現在由於一點忿恨就遺棄鄭國,就是因小怨而忘大德,恐怕不行吧!況且,兄弟之間的糾紛不必牽扯外人插手,否則,利益就會外泄。暴露內怨而讓外人得利,是不義;疏遠親族而和狄人來往,是不祥;以怨報德,是不仁。蘊生利益靠義,奉侍神祇靠祥,養護民眾靠仁。不義則利不豐厚;不祥則福不降臨;不仁則民不歸順。古代的英明君王沒有失去這三種德行,所以能有廣大的疆域,使百姓和睦安寧,美好的名聲至今使人不能忘懷。您不能背棄這些德行啊!”襄王不聽勸阻。十七年,襄王用狄人的軍隊去討伐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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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下
在柯陵盟會上,單襄公看到晉厲公走路時眼望遠處,腳步抬得很高。又見到晉國的郤錡語多冒犯,郤犫談吐善繞彎子,郤至則自吹自擂,齊國的大臣國佐說話毫無忌諱。魯成公會見單襄公時,談到晉對魯的責備以及郤犨在晉侯面前誣陷自己的事。
單襄公說:“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晉國很快就要發生內亂,國君和三郤恐怕都要大難臨頭了。”魯成公說:“我擔心躲不過晉的問罪,如今你說‘晉將有內亂’,請問這是從占卜得知的天意呢,還是根據人事推測的呢?”單襄公答道:“我不是盲樂師和太史,怎么會知道天意呢?我看到晉君的神態,聽到三郤的言談,覺得他們必將惹來災禍。君子以目光確定行動的方向,腳步隨之配合,所以觀察他的神態就可以知道他的內心。用目光來觀察怎樣行動合適,以腳步與之配合,如今晉侯眼望遠處而腳步抬得很高,目光不支配自己的行動而腳步又不與之配合,他的內心一定在想別的。目光和舉止不相配合,怎么能長久呢?與諸侯會盟,是國家的大事情,由此可以觀察興亡。所以,國家沒有災禍,它的國君在盟會上的一舉一動必定都無可指責,由此可以知道他的德行。眼望遠處,常常看不到合適的地方;腳步抬高,常常會失去應有的德行;言談反覆常常會喪失信用;胡亂納言,常常會削弱自己的名聲。眼光用來關注禮儀,行為用來履行道德,言談用來恪守信用,耳朵用來明辨是非,所以不能不小心啊。這四者疏忽了一個就會帶來災禍,國家也跟著遭殃。晉侯疏失了兩個方面,所以我說他將有禍。
郤氏是晉國的寵臣,有三人為卿、五人為大夫,應該自我警惕了。地位高容易垮台,享祿重容易遭禍。如今郤錡言語冒犯,郤犨言談不直率而鄭至則自我吹噓。言語冒犯會傷害別人,談吐繞彎子會誣妄別人,自我吹噓則會掠人之美,郤氏有如此的寵信而加上這三者結怨於人,還有誰能容忍他們呢?即使是齊國的國佐也將受到牽累。他處在淫亂的國家,卻喜歡毫無顧忌地言談,指出他人的過失,這是引來怨恨的根源。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接受別人的隨意指責,齊國有這種人嗎?我聽說,修德的國家和無德的國家為鄰,一定能得到好處。現在你的國家迫近晉國而與齊國為鄰,齊、晉一旦有難,你就可以稱霸了,問題在於有無德行,對於晉國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叔孫僑如好利而不施仁義,喜好驕奢淫逸,把他放逐出去如何?”
魯成公回國後,就放逐了叔孫僑如。周簡王十一年,諸侯在柯陵會盟。十二年,晉厲公殺了三郤。十三年,晉厲公被欒書等人所殺,葬於翼城東門,葬禮只用一車四馬。同年,齊靈公殺了國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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