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肖像傳統雕塑在哪裡?在歐洲大陸。早在公元前四-三世紀,希臘化藝術後期出現歌頌哲人、詩人的肖像。隨後的古羅馬時代,王宮貴族出於自己統治目的的需要,請雕塑家直接為其造像,隨即形成了肖像雕塑史上第一次高潮。每一尊肖像都是具體的人,有具體的身份,甚至有擺放的具體地點。最為普通的材料為大理石、青銅。羅馬時代的肖像從內容、形式、材料以及服務對象、審美標準等方面進行了一次性定位,以後的歷史演變並沒有本質的突破。肖像雕塑畢竟是屬於現實人的藝術,在"神"的時代相對受到限制,在經過了中世紀的低潮之後,文藝復興使肖像藝術得以復甦,並在十八、十九世紀再次進入高潮,所涉及的人物從統治者、科學文化人名人推至普通老百姓。所有的
雕塑家都程度不同地為人塑過或刻過肖像。羅丹推崇的烏東是這段高潮中的肖像巨星。就是在傳統與現代猛烈撞擊的二十世紀肖像雕塑還是頑強地生存了下來。除了羅丹是十九世紀與二十世紀之交產生的肖像巨星之外,現代主義雕塑大師中傑出的代表人物之一曼祖,其肖像作品也相當典範。
當然,說中國古代沒有肖像雕塑傳統並不能否認中國古代某時期、某地的作品具有較強的肖像特性,這種所謂的肖像特性就是說作品背後具有堅實的生活原型依據。在浪漫、流暢的春秋藝風和粗獷、奔放的漢風之間夾進了一個現實與理性的秦兵馬俑,無疑是令人驚奇的。秦兵馬俑強烈的現實性決定了它的肖像特性。從時間上看,它比羅馬肖像稍早,但這種肖像性並沒有進一步發展而成為傳統。究其原因,可能是肖像雕塑誕生與存在取決於帝王及統治者們的審美取向。中國的王宮貴族自有帝王觀和藝術觀。與西方相比,同樣是出於顯威、歌功頌德的目的,中國的王宮貴族往往迴避了西方式的直接塑造自己而採用了龍鳳、獅子、麒麟等瑞獸以及僕人、軍隊、武士來烘托自己的偉大與神聖。看來,中國古代雕塑家要給帝王及達官貴族直接造像是不太可能的。他們所能充分發揮人物塑造才能的領域是僕人、藝妓、士兵等普通人,所以我國古代各種陪葬俑能充分地顯示生動的生活氣息及作者深厚的藝術功底,能呈現出本文提及的肖像性。同樣,在佛教雕刻中,古代雕塑家最能發揮現實描寫才能的是供養人,羅漢次之,然後是菩薩,創作自由最為有限的是主佛。象山西平遙雙林寺的供養人以及羅漢堂中的羅漢,都可以稱之為價值極高的肖像。大足石窟中各種經變故事中的普通人物更為生活化,現實化,不少作品也完全可以被視為普通人的肖像。
中國古代沒有肖像雕塑傳統的結論並不否定中國古代雕塑營養對當今肖像創作的滋潤。事實上不少雕塑家已經在肖像創作中做過吸取民族傳統的精彩實踐。可以斷言,幾千年的傳統寶庫曾經、正在並繼續哺育中國雕塑(包括肖像雕塑)不斷演繹。
重大意義
中國的真正意義上的肖像雕塑於本世紀從西方引進,"五四"新文化運動之風,順便把肖像雕塑帶入了我國。我國最早的一批留洋的老前輩在學成回國之後,陸續創作了各種各樣的反映革命先驅,愛國志士,文化名人等肖像作品,擁抱了正在中國發生的反帝、反封建的進步文化運動,為民族解放的進步事業作出了貢獻。中國肖像的真正高潮還是新中國成立以後至今的這五十年。二、三十年代留法、留日的人才班底,加上五十年代留蘇的隊伍,並結合中國的具體情況,共同構建了中國的寫實主義體系。目前的八大美術院雖各有不同,但都屬於一個大體系,這個體系就是過去常提的現實主義體系。這個體系首先突出的是紮實的寫實基本功,以及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創作方法。所有美術院校都將創作紀念性人物肖像作為主要教學課程之一。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老一輩雕塑家在引進西洋寫實雕塑的同時,倡導、弘揚並傳授了民族傳統雕塑的若干精華,為具像及肖像雕塑的民族化作了不懈的努力。這樣一個體系培養出的學生,完全適應了新中國的社會文化建設的需要。雕塑家們創作了大量為社會作出了貢獻的英雄、模範、工人、農民、士兵、知識分子、少數民族肖像,當然還創作了大量的領袖人物肖像,特別是文化大革命中席捲全國的毛澤東塑像熱以及樣板雕塑《收租院》、《農奴憤》等各地的階級教育群雕,良好地將中國的寫實雕塑隊伍以及現實主義體系過渡到了改革開放的新時代。
改革開放的時代為中國文化藝術的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廣闊空間,各種思潮、流派群雄逐鹿,並相互影響,相互撞擊,構成了當代中國文化藝術的瑰麗景觀,雕塑界也一樣。也可以這樣說,中國雕塑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大好時期,以及前所未有的大衝擊,大變革。新時代的肖像藝術作品作為其中的一道風景,照樣綻放著自己的光彩。首先由於社會經濟的大發展,應各地兩個文明建設的需求,一大批中國歷史英雄、科學家、文化名人等室外紀念像為廣大熱衷肖像雕塑的藝術家提供了大顯身手的機會,然後就是他們為參加各類展覽創作了大量肖像雕塑作品。新時期的肖像創作更傾向於人性化以及內心化,更注意對象的個性張揚,這符合當代社會對人本和人性的關懷。
毫無疑問,受到新思潮、新流派的強烈衝擊,傳統的現實主義一統天下的局面受到了消解。肖像雕塑可能很容易被人視為太舊,太傳統,但筆者在此認為,不管任何時候,只要有人,肖像雕塑就會有存在的價值;同時,筆者還認為當代的中國肖像雕塑應該而且可以走出"舊"的困境,跟上"現代化"。
前幾天與一位義大利雕塑家談到了中國雕塑現狀的印象,他為我國的活躍雕塑局面深感驚奇,同時也提出了若干不同的看法,他說西歐及義大利多年前也經歷過類似的革命,新的思潮要摧毀一切舊的傳統,可今天的藝術家又紛紛回到被毀的廢墟上尋找殘存的傳統文化。我們中國雕塑家是不是應該具有點中國人特有的智慧與理性,使傳統文化向現代文化軟著陸,而儘量避免西方式的休克療法去重蹈他們的覆轍?廣州美院高蒙先生在這個時候主編的這本也許不太時髦的肖像雕塑集可能會引起我們對若干問題的再思考。不管結論多么不一樣,於肖像雕塑,於雕塑界總是有益的。 關於"神、形" ,"神形兼備"是我國肖像雕塑創作最為基本的審美準則,同時也是方法論。中國的肖像雕塑家都知道"神形兼備",其主要內容是肖像作品在反映人物對象時達到形與神的完美統一。作為方法,則要求雕塑家充分掌握人物對象的生活資料,對其形與神進行一番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消化,最終升華出對象形與神的個性特徵,然後創作出"神形兼備"的作品。本文作者認為這一百分之百的忠於對象的"形神兼備"對肖像創作是不夠的,他的危險之處在於完全把作者置於忠實於對象的鏡子式的地位,其作品常常表現出作者的非存在性。在此,作者要提出的是:在忠實於對象的"形神兼備"前提下的另一種"形神兼備",即作者創作個性的"形神兼備",也就是說 "形神兼備"應該同時涵蓋客體與主體兩個方面。倡導肖像創作藝術家個性的自覺展現是中國肖像雕塑走出"舊"的困境的措施之一。在此提出創作個性並不否定中國好的肖像雕塑作品具有藝術家個性的現實,特別是一大批從事紀念性肖像創作的資深雕塑家,其作品都能展現出各自不同於他人的藝術個性。但筆者認為,從總的中國肖像雕塑現狀來看,藝術家創作個性在肖像創作中需要進一步覺醒。
雕塑作品
凡西方雕塑大師的肖像作品所展示的藝術家自身的藝術個性是顯而易見的。米開朗的《布魯德斯》並不缺少作者形體雄偉的一貫特點,以及他英雄式審美價值的一貫取向;烏東的所有肖像作者不管反映對象個性及造型角度多么不一樣,但並不失他個人那種嚴謹、深邃及華貴的藝術風格;我們再看羅丹,從他的肖像作品《達魯》、《雨果》、《法爾尼埃》到《巴爾扎克》,不管進行怎樣的演變,羅丹的那種特有的塑造方式與光陰追求是明顯的;布德爾完全可以把自己建築感的追求放進他的肖像;愛潑斯坦的那種表面的瑣碎的塑造機理一直展現在他各種不同的肖像作品之中;而曼祖的肖像作品與他的其它作品一樣,總是洋溢著屬於他自己的那種簡潔大方,平易含蓄的藝術意境。 屬於藝術家自己的"形與神",在肖像中的反映是多方面的,它受藝術家獨特的審美價值取向所左右。這種創作主體的"形與神"的展示,也許是藝術家研究和表達對象的獨特方法,或者是特殊角度;也許是藝術家所慣用的獨特塑造語言,或者是個性化形體語言;也許是藝術家所一貫崇尚的審美意境等等。 人本主義也好,人文主義也好,都是關懷人性的話題。歷史上每一次對人性的角度獨特地關懷都會導致藝術的一次大變革。當代社會關懷人性又具有了新的內容。我們提倡關懷他人之時又關懷自己,同樣,在關懷自己的同時,千萬不要忘記關懷他人。如果顧此失彼,都不能算得上符合時代觀念。這也許帶有後現代的意味。筆者願中國的
肖像雕塑在新的時代擁有自己的位置,為社會文明做出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