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宗教之特質

《中國宗教之特質》是唐君毅所著作品,出自於《唐君毅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中國宗教之特質
  • 作者:唐君毅
  • 創作年代:近代
  • 作品出處:唐君毅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要認識中國民族特殊的民族性,可以從各方面看。但是,我認為最好從中國的宗教思想上看。中國的宗教思想,在我看來,有好幾點特色。這幾點特色都可多少反映出中國民族的特殊的心靈。這個題目,似尚未見近人作過,所以我選來試作初次的討論。
一、中國民族無含超絕意義的天的觀念 中國人對天有個普遍的觀念,就是天與地是分不開的。但在其他民族,則無不把天視作高高在上,與地有極大的距離。姑無論近代西洋人把天看作無窮大,地只太空中一小點;即在希臘雖把地作為宇宙的中心,然仍認為在地之外,更有一重一重的天。辟薩各拉式(Pythagoras)的天文學是希臘第一次成系統的天文學,他的天文學中的天體,便是一層一層的重重圓圈套合而成的。他所謂天體,最中心一層是火,火外是地,地外是月。在月與中心之火間,屬於無秩序的世界。月與其他六行星,即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太陽,屬於有秩序的世界。七行星以外是為恆星世界或神的世界。以後,在柏拉圖的《提姆士》(Timeaus)中,在亞里士多德或托勒姆的天文學說中,雖對於辟薩各拉式之說均有所修正,然而對於天體有層疊天超於地之外一點,欲無異辭。所以到了中世紀,遂徑直謂在我們日常所見之天外另有天堂之天。雖然在基督教中所謂天堂,乃指一種精神上的境界;然其來源,實系從自然之天有層疊的觀念———或天外有天的觀念———推廣而來。天堂在英文中名 Heaven,但 Heaven又可指Sky上面較高遠部份的天。可見天堂的觀念之產生,與天有層疊之信仰間之關係。此外,其他民族,如印度、猶太、波斯、埃及、阿拉伯的民族,亦無不有一種超乎地之上的天的信仰。在中國,則自來把天與地連論。自《易經》《老子》以來的哲學書,無不把“天與地”,“乾與坤”視作不可離的。關於這點之證據,俯拾即是,今姑不論。天有層疊的觀念,中國自來沒有具體形成。通常所謂三十三天的觀念,乃自印度傳來。中國古代雖有四天九天之說,然四天之分乃純本於時節。所以《爾雅》及劉熙釋名,都說:“春為蒼天,夏為昊天,秋為旻天,冬為上天。”九天之分初見於《楚辭·天問》。《天問》有云:“九天之際,安放安屬?隅隈多有,誰知其數?”其所謂九天,據王逸註:即全系以方向而分,以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中央,分為九天,我們看《天問》中用隅隈二字,亦可推知其九天為平列之九天。後來張揖《博雅》之九天,則全本王逸之說。此外,在揚子云《太玄》卷八,亦分天為九。其所謂九天,意義如何,亦不能確定。但就九天之名———中天、羨天、從天、更天、睟天、廓天、減天、沈天、成天———而言,則顯系自天之功用而分天為九。又其所謂九天與九地相對。其九地為沙泥、澤地、沚厓、下田、中田、上田、下山、中山、上山,顯為連綿於一地平面唯有功用不同之一地;可知其九天亦唯為功用不同之一天。所以關於Sky與Heaven的分辨,中國就沒有。高遠的(Heaven)是此天,低近的(Sky)亦是此天。羅列星辰的是此天,籠蓋四野的亦是此天。因天不能離地,所以中國的神話中,一向有最初天地混沌如雞子的神話。這神話實表示中國人天地不相離的原始信仰。所以,後來邵康節遂有天依地地依天天地自相依附的說法。現在一般人之常說的天圓地方,也全是從天之覆罩地面上看。至於《曾子家語》所載曾子對天圓地方懷疑,說:“天圓地方,則四角之不掩也。”而於天圓地方之義作進一解,則正是更進一步要求天地處處相附和的表現。即在以天代表宗教的意義時,中國人亦從不把天認為高高在上。所以《詩經》說:“天高聽卑。”俗語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中國祭天之壇,都是平臥地上,與西洋教堂之上聳雲霄者,正是一對照。一般所謂天堂雖含在上之意,然此觀念在學術思想上迄未正式建立起來。在一般人心理中,對於天堂的企慕遠不及對於極樂世界的企慕;然而,極樂世界在西方,並不在上面。這都可見中國人對於含超絕意義的天無所信賴。
二、中國民族不相信神有絕對的權力 在中國以外的其他民族的宗教思想中,上帝均有絕對的權力。猶太教中的耶和華的權力,簡直是至高無上的權力。宇宙為他所造,宇宙造成之後,他覺人類及生物不聽他的命令,遂放洪水淹滅人類同生物。中的上帝,雖變成人的父親,與人親近很多,然而仍是全知全能的。此外,回教中的上帝,則不特是全知全能的,且啟示穆罕穆德用武力去殺戮不信仰他的人。希臘的Zeus雖與Poseibon、Pluto分掌三界,然其權力仍最大。荷馬的中所描述雅典與托洛之數十年戰爭,即全是以Zeus一時的決意而引起的。其他的宗教中,上帝的權力亦無不極大。在中國,則帝或天(此天作天神之義解)的權力並不大。中雖常有“天命殛之”一類的話,中常有“上帝震怒”一類的話,中常有“天將興之,誰能廢之”一類的話;然而這些都只是表現一種天有權力的觀念,至於天的權力的實質的想像,天如何施行其權力去滅一朝代死一君主的想像,則中國古代典籍中並沒有記載得見。可見中國古代人對於天的權力,實無具體之意識,並非真相信天有絕對的權力。因為真相信天有絕對的權力,便絕不會沒有關於天的權力的實質如何,及如何表現的想像。而且,所載天的意志,通常均表現於民的意志中。尤明顯的說“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的話,是天的意志尚須順從民的意志。這種思想到春秋時更甚。所以上屢次徵引“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的話。自春秋以後,天便完全成自然之天。老子已有“天法道”的話,把人視作天地之心,以天地人為三才,以人贊天地之化育,孟子說知性則知天,到荀子便要“制天而用之”。天的地位日益低下。墨子雖極力推尊天志,但他說:“我為天之所欲,天亦為我之所欲。”是人與天的關係仍只是一種互動對待的關係,天並無絕對的權力。而且就是墨子這種推尊天志的思想,後人也不肯承認。漢儒雖認為天能降禍福,然漢儒的天早失了人格的意義,已不是權力的中心,不過一種能與人的善惡相感應的流行之氣。如何去感應,則全在人的意志,不在天的意志。宋明以來,因理學之影響,一般人均知天理即良心。天的權力更全移於人身了。就是從中國神話上看,中國有共工氏觸不周之山天柱折的神話,有女媧氏鍊石補天的神話,有后羿射日的神話,有夸父追日的神話,小說中有微帶人性的孫行者大鬧天宮的描寫;然而中國卻從來沒有上帝創造天地創造人的神話或小說。據諸書所載,在天地之先都只有一種元始的氣或連氣尚未顯出的虛無狀態。其他民族的神話中所謂上帝創造天地的辦法,如所載“上帝說,宜有光,即有光;又說,宜有穹蒼,即有穹蒼;又說宜有大陸,即有大陸”。中國人從來未想到。中國一向有盤古開天闢地的神話,但卻從來沒有盤古創造天地的神話。所載:“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清陽為天,濁陰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厚,盤古極長。”是盤古與天地同時存在。任昉所載與此微有不同。載:“昔盤古氏之死也,頭為四岳,目為日月,脂膏為江海,毛髮為草木。秦漢間俗說,盤古氏頭為東嶽,腹為中嶽,左臂為南嶽,右臂為北嶽,足為西嶽。先儒說,盤古氏泣為江河,氣為風,聲為雷,目瞳為電。”但即從這段看起來,盤古亦不曾創造天地;不過盤古死了,遂變為天地。有盤古時,沒有天地;有天地後,亦沒有盤古。盤古若有上帝之權力,何不造一個天地?可見盤古不能比上帝。後來在小說中,又有所謂玉皇及所謂造化小兒。但玉皇亦不曾創造天地。造化小兒中“造化”二字,乃宇宙變化過程之象徵,而非一權力之象徵;小兒二字,顧名思義,更無創造天地之能力。中國神怪小說中有一部,其中曾記載關於造化小兒之故事,頗有趣。謂小孫行者遇見造化小兒,造化小兒之法實是十八個圈,圈名酒、色、名、利……共十八個,以十七個套小孫行者,均未套著,最後拋一圈,名好勝圈,遂將小孫行者套住。由這個故事,可知造化小兒本身並無特殊的權力;他所能運用的法寶,都從人本身的性質的弱點中取來的而已。【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作者簡介

唐君毅(1909—1978),四川宜賓人,是20世紀有著重要影響的中國哲學家。他在貫通理性與理想、理想與現實的基礎上,重建了道德理想主義哲學;同時,他的哲學思想又是傳統哲學與現代哲學、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的橋樑。他一生著述宏富,按內容可分為人生哲學、道德哲學、心本體論、文化哲學、宗教哲學、中國哲學史等;按文字風格可分為抒懷式、反省式、辯論式、析理式、說教式、述學式;按發展階段可分為對中心觀念的肯定與展開、對中西文化與人文精神的論述、對中國傳統哲學的論述、心通九境論系統的建立。編者簡介單波,哲學博士,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哲學、跨文化傳播、比較新聞學研究,代表作有《心通九境:唐君毅哲學的精神空間》《跨文化傳播的問題與可能性》《中西新聞比較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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