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七里茶坊》描寫了1960年代初大饑荒背景下發生在張家口東南七里茶坊這個北方普通市鎮的故事。被下放勞動的“我”帶領三名隊員臨時住在騾馬大店,在公共廁所掏糞積肥。苦寒之地,又值民生凋敝生存資料極度匱乏之際,車馬店裡的人們依舊努力工作,在困境中不抱怨不放棄,他們在苦澀的人間頑強追求,努力建立起一種趨向和諧的生活。
創作背景
1958年10月到1962年1月,汪曾祺被劃為右派,流放出京在張家口壩上度過了3年多的下放勞動。在那政治晦暗、民生凋敝,連最基本的物質生活都難以保障的時代,又何況來到這樣的塞外苦寒之地,汪曾祺卻能安然度過物質與精神的雙重困境。《七里茶坊》寫於1981年,此時“文革”已經結束,汪曾祺迎來他寫作的春天,在此背景下,《七里茶坊》得以產生。
人物介紹
“我”
作為下放右派的“我”受命帶著農科所的農民工老劉、小王和技工老喬,一起去七里茶坊市鎮上掏糞。寒冬臘月,天寒地凍,所謂掏糞,就是得跳到糞池裡,用冰鑹鑿開冰凍的大糞,再挑上來運回去。這樣的苦活髒活,在這些農民工眼裡卻是“這活髒一點,倒不累,還挺自由”。
作為一個被錯誤劃為右派貶謫塞外勞動掏糞的知識分子,“我”完全可以有資格如其他作家一樣控訴自己多年來遭受的迫害委屈,歷數時代社會給自己帶來的累累傷痕,並以一種精神的高貴者自居,居高臨下地俯視眾生,思考歷史指點現實,把自我塑造成一種受苦受難先知先覺的英雄形象。但小說並非如此。小說中的“我”儘管被打入另冊,發配農科所勞動,又領命去七里茶坊掏糞,但作為下放幹部,工資依然比周圍人高出許多,也不用乾太多的苦力,工余時間還能自在地讀唐詩。相比同行的農民工,“我”的生活絕沒有悲嘆訴苦的理由。所以,小說借“我”的視角,探究“七里茶坊”地名的由來,描摹市鎮單調而充滿生活氣息的風景,欣賞掌柜推莜麵窩窩的技藝,在只有莜麵蘸醬的艱苦貧乏中,與老喬一起回憶昆明的美味吃食。
老喬
老喬年輕時跑仰光、臘戌,運輸抗戰物資,老了在農科所開拖拉機,修農業機械,他是技工,工資高,愛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人情練達——他第一個看出小王有煩惱,對小王說:“就這個事嗎?值得把你愁得直眉瞪眼的!叫老汪給你拿二十,我給你拿二十。”
小王
小王,念過高小,想當教員、會計,不夠格,他和老劉都是農科所與公社訂契約招的契約工,他幹活勤快,一個月掙二十九塊六毛四,刨去交社裡一部分和自己的飯錢,所剩無幾。他25歲,為了結婚,已做了長期的儲備,可算來算去還差五六十元錢。那時結婚並不鋪張,但一床里外三新的被窩、一套花直貢呢的棉衣、一身燈芯絨褲襖、絨衣絨褲、皮鞋、球鞋、尼龍襪子總要有的。但小王因為沒有湊齊結婚的錢而顯得心事沉重,大家得知小王的困境慷慨解囊出手相助。
老劉
老劉是一個多年在外做長工的老光棍,對於農活是樣樣精通,但辛苦勞作的報酬卻無法養活自己的女人。
作品鑑賞
批判反思
1980年代初正是中國新時期文學空前活躍、激揚文字的時刻,對過去所犯錯誤尤其是文革時期“林彪四人幫”錯誤罪行的批判隨處可見。《七里茶坊》創作於1981年,相比較而言,其對歷史現實的批判並不是那么劍拔弩張鋒芒畢露,而是不動聲色深藏不露的從容淡定,但這並不意味著作品批判功能的弱化甚至消失。
小說開頭並沒有直接點明時代背景,但通過路邊黑板報上的宣傳文字,微妙地諷刺“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已經過去,這種豪言壯語已經失去熱力”;接著在描寫車馬店掌柜為他們做莜麵窩窩,除了大醬沒有任何調料,卻是“我一輩子很少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輕輕一句點出“那是什麼時候呀?——一九六〇年!”一個驚嘆號,對於1980年代初的讀者來說,已無須多言,經歷過那“三年自然災害”大饑荒時期的人們自會有銘心刻骨的記憶。
在小說的結尾處,作者更是借送牛人之口,寫出原本物產豐饒的壩上大躍進的那些所謂“標準田”、產量“過黃河”都是假的,牲畜“不錯!也經不起胡糟踐”,勤勞苦幹的“中國人都很辛苦啊!”因為“當官的說謊,老百姓遭罪!”
在《七里茶坊》中,作者通過對剛從“大躍進”困難時期走出,又遇到大饑荒年代的農村人民進行細緻地描寫,老劉的悲慘遭遇,老喬的孤獨寂寞,小王的困難窘境,因政治問題被迫害的文人,都是當時社會人們生存的一個縮影。這種以小見大的寫作手法,為讀者再現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社會發展的艱難處境,不僅是對國家崛起的一個呼喚,也飽含了對社會發展的期望。
作品評價
汪曾祺的《七里茶坊》等十餘篇小說都從“吃”著筆,寫出了特定的生活景觀和人生況味。
(文學評論家王乾評)作者簡介
汪曾祺(1920—1997),江蘇高郵人。中國現當代小說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代表作有小說《
大淖記事》《
受戒》《
異秉》等。1939年考入
西南聯大中國文學系,1940年開始寫小說,受到當時擔任西南聯大中文系教授的沈從文的指導。1958年被錯劃成右派,下放張家口的農業研究所。1979年重新開始文學創作。80年代以後寫了許多描寫民國時代風俗人情的小說,受到很高的讚譽。小說《大淖記事》獲1981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