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選章及評介

導言

書也像人一樣，忽而背時，忽而走運。但是好書正如好人，最終必能站住。為了走紅而寫的書，即便盛極一時，壽命也決不會持久。正如善趕浪頭者，日子總是有限的。

《尤利西斯》一書，開頭日子真不好過。還在刊物上連載時就遭摧殘。印刷工人拒排，郵局扣留，以至當眾焚毀。書稿到處碰壁，1922年才由西爾薇亞·畢赤在巴黎所開的莎士比亞書屋印了1000冊。直到11年後，經過紐約地方法院兩度審理，終於摘掉了“淫書”的帽子，於是，英、美兩國分別於1934年和1936年準許它出版。在這期間，作者就得耐寂寞，耐貧窮，耐冷落，甚至得經受污衊，然而真金不怕火煉，只要貨真價實，天底下總不會沒有知音。

全書共18章，這裡選登的是第四章。此作最初發表時，每一章都有取自荷馬史詩《奧德修記》的標題，本章題為“卡呂蒲索”。史詩卷七中，奧德修追述他在回鄉途中，船隻遇難，部下統統葬身大海，他隻身漂到奧鳩吉島，並被該島女神卡呂蒲索看中，留他住了七年的經過。奧穗修的合法妻子是潘奈洛佩。這裡把布盧姆的妻子瑪莉恩（愛稱莫莉）比作卡呂蒲索女神。她是聯隊鼓手長特威迪的女兒，生於直布羅陀，在都柏林是個小有名氣的歌手，藝名叫特威迪夫人。

全書是寫1904年6月16日（英國文學界稱這一天為“布盧姆日”）的事，這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章。開頭，是清早8時。主人公布盧姆是以“吃起牲口和家禽的下水來，真是津津有味”一語“亮相”的。這位以替《自由人報》拉廣告為生的匈裔猶太人，口味就是不同於上等紳士。他的思想活動也不甚高雅，例如排在鄰居的女僕後面買腰子時，他就巴不得能“追上去，跟在她那顫顫的火腿般的臀部後面走”，一飽眼福。作者對於描寫人的排泄功能——流汗、涎水等生理現象，似乎有著偏愛，本章末甚至詳細描述了他入廁的細節。當時住在巴黎的美國詩人、評論家埃斯拉·龐德在介紹作品發表、出版方面給過喬伊斯不少幫助。龐德曾力勸詹姆斯刪掉書中有關布盧姆的生理現象那些段落，詹姆斯卻堅不應允。他認為，那樣一來對布盧姆這個人物形象的刻劃就不全面了。

我們是根據倫敦伯德·海德出版社所出的1984年版修訂本翻譯的。注釋方面，我們除參閱了多種有關《尤利西斯》的專著，主要受益於加州大學出版的那部將近700頁的《〈尤利西斯〉注釋》（1988）。譯者一向反對讓過多的注釋攪擾閱讀。然而此書不但內容龐雜，用語亦多隱晦。為了便利讀者，我們還是加了必要的注。

——蕭乾，文潔若

愛爾蘭小說家詹姆斯·喬伊斯的著名小說《尤利西斯》於1922年在巴黎初版後，曾經為英國海關所沒收，並在紐約為美國郵政當局所焚毀，到1936年才被揭掉“色情”的標籤，正式以未經刪節的原稿問世，從此被公認為交織著拉伯雷和斯特恩的喜劇氣質的20世紀文學巨著，而作者則被稱頌為“彌爾頓以後最偉大的英語作家”。《尤利西斯》終於有了中譯本，而且有了金堤譯和蕭乾、文潔若譯兩種，這是我國文學翻譯界的一件盛世。近日讀到奧地利作家斯特凡·茨威格（Stefan Zweig, 1881-1942）的一篇關於這部小說的評價，覺得言簡意賅，頗有助於閱讀這部傑作，特譯出以饗讀者。文章原標題為 Anmerkungen zu Joyce's Ulysses，原載於作者的一本雜文集《人物，書籍，城市訪問記》（Begegnungen mit Menschen, Btüchern, Städten. 維也納Herbert Reichner Verlag193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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