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大事
改元萬歲通天
萬歲登封元年(六九六)三月十六日,以洛陽新明堂建成,改元萬歲通天。新明堂規模比前稍小,高二百九十四尺,東西南北廣三百尺,上施金塗鐵鳳,高二丈。鳳後為大風所損,代之銅火珠,群龍捧之。明堂之下環繞施鐵渠,以為辟雍之象,號曰通天宮。
契丹李盡忠反
萬歲通天元年(六九六)五月,契丹松漠都督李盡忠、歸誠州刺史孫萬榮舉兵反。盡忠乃契丹酋長窟哥之孫,窟哥貞觀二十二年(六四八)率部內附,唐授之為左領軍將軍兼松漠都督府都督,無極縣男,賜姓李。盡忠承之,為左武衛大將軍。萬榮乃契丹別部酋長孫敖曹曾孫,敖曹武德四年(六二一)內附,唐授為雲麾將軍,行遼州總管。萬榮垂拱初(六八五)授右玉鈐衛將軍,歸誠州刺史,封永樂縣公。盡忠為萬榮妹夫,皆居於營州城旁。時契丹飢,營州都督趙翽不加賑給,視酋長如奴僕,漫加侵侮,二人怨,遂起兵反,殺趙翽,占營州(今遼寧朝陽),進攻河北。盡忠自稱無上可汗,兵至數萬。則天怒,改盡忠為盡滅,萬榮為萬斬。五月二十五日,遣左鷹揚衛大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等二十八將討擊契丹。七月,以春官尚書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姚濤為副,以備契丹。八月,兩軍戰於西硤石谷。契丹詐稱饑寒不能自存,俟官軍至而降,釋營州俘虜引官兵深入。大將曹仁師、張玄遇等信之,棄步卒,率輕騎先進,至西硤石谷,遭契丹伏擊,玄遇等被飛索縛擒,其餘將卒皆死山谷。契丹得軍印,又詐為牒,逼玄遇等簽署,令官軍總管燕匪石率兵速赴山谷,匪石得牒,晝夜兼程,人困馬乏,中道遭契丹伏擊,全軍皆沒。九月,則天下制,發囚徒,募庶士家奴驍勇者擊契丹,以建安王武攸宜為右武威衛大將軍,充清邊道行軍大總管指揮討擊。十月,契丹李盡忠死,東突厥可汗默啜乘機擊之,俘盡忠、萬榮妻子。萬榮繼領契丹之眾,重振軍勢,遣別將駱務整、何阿小等復攻冀州(今河北冀縣),殺刺史陸寶積及吏民數千人,又攻瀛州(今河北河間)。
突厥默啜擊契丹
萬歲通天元年(六九六)九月,東突厥可汗默啜遣使入朝,請歸河西降戶,率部落兵馬為國家討擊契丹。則天許之,遣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左衛郎將攝司賓卿田歸道冊授默啜為左衛大將軍,遷善可汗。十月,默啜率兵襲契丹據地松漠(今內蒙古翁牛特旗西北),俘掠契丹首領李盡忠、孫萬榮妻子及輜重以歸。則天以其有功,加授默啜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
劉思禮案結,族誅朝士三十六家
鳳閣舍人王勮兼天官待郎時,用劉思禮為箕州刺史。思禮學相人術,以為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有天命,己當位至太師,因共綦連耀謀反。於是陰結朝士,托相術以拉攏人,勸人輔佐綦連耀以取富貴。西京明堂尉吉頊亦聞其謀,以告東都合宮尉來俊臣。俊臣上變,武后使河內王武懿宗推之。懿宗自天授(六九0)以來,數次鞫獄,喜誣陷人,時人以為周(興)、來(俊臣)之亞。既受推鞠之命,乃故寬思禮於外,使廣引朝士而免其死。思禮因誣攀鳳閣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孫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劉奇、給事中周潘,以及王勮、兄涇州刺史勔、弟監察御史助等,凡三十六家,皆海內名士,窮楚毒以成其獄。萬歲通天二年(六九七)正月二十四日案結,皆族誅之,親黨連坐流竄者千餘人。諸人既誅,然後收思禮,思禮大悔,然已無及。
三珠樹
王勮,龍門人。父福畤,祖通,兄弟六人,曰勔、勮、勃、助、劼、勸,皆有才名。勔、勮、勃早成,杜易簡譽之為“三珠樹”。勮第進士,長壽(六九二至六九四)中為鳳閣舍人,時壽春等五王出閣,有司忘載冊文,勮召五吏,命執筆分寫,勮同時口授而辭粲然。加弘文館學士,兼知天官侍郎。以素善劉思禮,用為箕州刺史。思禮謀反,誣引勔、勮、助(時勃、劼、勸早卒),致族誅,人皆冤之。
二張入侍武后
張易之,義豐(今河北安國)人,行成(太宗時官至太子少傅)族孫。與弟昌宗皆年少,美姿容,曉音律。萬歲通天元年(六九六),太平公主先薦昌宗入侍武后于禁中,昌宗復薦易之,於是兄弟皆得幸。常傅朱粉,衣錦繡,侍太后側。昌宗人稱“六郎”,累遷散騎常侍;易之稱“五郎”,官司衛少卿。太后年已七十四,二張之寵遠過薛懷義。其母臧氏、韋氏,俱拜太夫人,賞賜不可勝紀,仍敕鳳閣侍郎李迥秀(不久拜相)為臧氏私夫。而武承嗣、武三思、武懿宗、宗楚客、宗晉卿等亦恭候二張門庭,互相勾結,至死寵不衰。
通鑑記載
則天順聖皇后中之上萬歲通天元年(丙申,公元六九六年)
臘月,甲戌,太后發神都;甲申,封神岳;赦天下,改元萬歲登封,天下百姓無出今年租稅;大酺九日。丁亥,禪於少室;己丑,御朝覲壇受賀;癸巳,還宮;甲午,謁太廟。
右千牛衛將軍安平王武攸緒,少有志行,恬澹寡慾,扈從封中嶽還,即求棄官,隱於嵩山之陽。太后疑其詐,許之,以觀其所為。攸緒遂優遊岩壑,冬居茅椒,夏居石室,一如山林之士。太后所賜及王公所遺野服器玩,攸緒一皆置之不用,塵埃凝積。買田使奴耕種,與民無異。
春,一月,甲寅,以婁師德為肅邊道行軍副總管,擊吐蕃。己巳,以師德為左肅政大夫,知政事如故。
改長安崇尊廟為太廟。
二月,辛巳,尊神岳天中王為神岳天中黃帝,靈妃為天中黃後;啟為齊聖皇帝;封啟母神為玉京太后。
三月,壬寅,王孝傑、婁師德與吐蕃將論欽陵贊婆戰於素羅汗山,唐兵大敗;孝傑坐免為庶人,師德貶原州員外司馬。師德因署移牒,驚曰:“官爵盡無邪?”既而曰:“亦善,亦善!”不復介意。丁巳,新明堂成,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規模率小於舊。上施金塗鐵鳳,高二丈,後為大風所損;更為銅火珠,群龍捧之,號曰通天宮。赦天下,改元萬歲通天。
大食請獻師子。姚璹上疏,以為:“師子專食肉,遠道傳致,肉既難得,極為勞費。陛下鷹犬不蓄,漁獵悉停,豈容菲薄於身而厚給於獸!”乃卻之。
以檢校夏官侍郎孫元亨同平章事。
夏,五月,壬子,營州契丹松漠都督李盡忠、歸誠州刺史孫萬榮舉兵反,攻陷營州,殺都督趙文翽。盡忠,萬榮之妹夫也,皆居於營州城側。文翽剛愎,契丹飢不加賑給,視酋長如奴僕,故二人怨而反。乙丑,遣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討之。秋,七月,辛亥,以春官尚書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姚璹副之,以備契丹。改李盡忠為李盡滅,孫萬榮為孫萬斬。
盡忠錄自稱無上可汗,據營州,以萬榮為前鋒,略地,所向皆下,旬日,兵至數萬,進圍檀州,清邊前軍副總管張九節擊卻之。
八月,丁酉,曹仁師、張玄遇、麻仁節與契丹戰於硤石谷,唐兵大敗。先是,契丹破營州,獲唐俘數百,囚之地牢,聞唐兵將至,使守牢?紿之曰:“吾輩家屬,饑寒不能自存,唯俟官軍至即降耳。”既而契丹引出其俘,飼以糠粥,慰勞之曰:“吾養汝則無食,殺汝又不忍,今縱汝去。”遂釋之。俘至幽州,具言其狀,諸軍聞之,爭欲先入。至黃麞谷,虜又遣老弱迎降,故遺老牛瘦馬於道側。仁師等三軍棄步卒,將騎兵輕進。契丹設伏橫擊之,飛索以糹?玄遇、仁節,生獲之,將卒死者填山谷,鮮有脫者。契丹得軍印,詐為牒,令玄遇等署之,牒總管燕匪石、宗懷昌等云:“官軍已破賊,若至營州,軍將皆斬,兵不敘勛。”匪石等得牒,晝夜兼行,不遑寢食以赴之,士馬疲弊;契丹伏兵於中道邀之,全軍皆沒。
九月,制:“天下繫囚及士庶家奴驍勇者,官償其直,發以擊契丹。”初令山東近邊諸州置武騎團兵,以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宜為右武威衛大將軍,充清邊道行軍大總管,以討契丹。
右拾遺陳子昂為攸宜府參謀,上疏曰:“恩制免天下罪人及募諸色奴充兵討擊契丹,此乃捷急之計,非天子之兵。且比來刑獄久清,罪人全少,奴多怯弱,不慣征行,縱其募集,未足可用。況當今天下忠臣勇士,萬分未用其一,契丹小孽,假命待誅,何勞免罪贖奴,損國大體!臣恐此策不可威示天下。”
丁巳,突厥寇涼州,執都督許欽明。欽明,紹之曾孫也;時出按部,突厥數萬奄至城下,欽明拒戰,為所虜。
欽明兄欽寂,時為龍山軍討擊副使,與契丹戰於崇州,軍敗,被擒。虎將圍安東,令欽寂說其屬城未下者。安東都護裴玄珪在城中,欽寂謂曰:“狂賊天殃,滅在朝夕,公但勵兵謹守以全忠節。”虜殺之。
吐蕃復遣使請和親,太后遣右武衛胄曹參軍貴鄉郭元振往察其宜。吐蕃將論欽陵請罷安西四鎮戍兵,並求分十姓突厥之地。元振曰:“四鎮、十姓與吐蕃種類本殊,今請罷唐兵,豈非有兼併之志乎?”欽陵曰:“吐蕃苟貪土地,欲為邊患,則東侵甘、涼,豈肯規利於萬里之外邪!”乃遣使者隨元振入請之。
朝廷疑未決,元振上疏,以為:“欽陵求罷兵割地,此乃利害之機,誠不可輕舉措也。今若直拒其善意,則為邊患必深。四鎮之利遠,甘、涼之害近,不可不深圖也。宜以計緩之,使其和望未絕則善矣。彼四鎮、十姓,吐蕃之所甚欲也,而青海、吐谷渾,亦國家之要地也,今報之宜曰:‘四鎮、十姓之地,本無用於中國,所以遣兵戍之,欲以鎮撫西域,分吐蕃之勢,使不得併力東侵也。今若果無東侵之志,當歸我吐谷渾諸部及青海故地,則五俟斤部亦當以歸吐蕃。’如此則足以塞欽陵之口,而亦未與之絕也。若欽陵小有乖違,則曲在彼矣。且四鎮、十姓款附歲久,今未察其情之向背,事之利害,遙割而棄之,恐傷諸國之心,非所以御四夷也。”太后從之。
元振又上言:“吐蕃百姓疲於徭戍,早願和親;欽陵利於統兵專制,獨不欲歸款。若國家歲發和親使,而欽陵常不從命,則彼國之人怨欽陵日深。望國恩日甚,設欲大舉其徒,固亦難矣。斯亦離間之漸,可使其上下猜阻,禍亂內興矣。”太后深然之。元振名震,以字行。
庚申,以并州長史王方慶為鸞台侍郎,與殿中監萬年李道廣並同平章事。
突厥默啜請為太后子,並為其女求昏,悉歸河西降戶,帥其部眾為國討契丹。太后遣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左衛郎將攝司賓卿田歸道冊授默啜左衛大將軍、遷善可汗。知微,立德之孫;歸道,仁會之子也。
冬,十月,辛卯,契丹李盡忠卒,孫萬榮代領其眾。突厥默啜乘間襲松漠,虜盡忠、萬榮妻子而去。太后進拜默啜為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
孫萬榮收合餘眾,軍勢復振,遣別帥駱務整、何阿小為前鋒,攻陷冀州,殺刺史陸寶積,屠吏居數千人;又攻瀛州,河北震動。制起彭澤令狄仁傑為魏州刺史。前刺史獨孤思莊畏契丹猝至,悉驅百姓入城,繕修守備。仁傑至,悉遣還農,曰:“賊猶在遠,何煩如是!萬一賊來,吾自當之。”百姓大悅。時契丹入寇,軍書填委,夏官郎中硤石姚元崇剖析如流,皆有條理,太后奇之,擢為夏官侍郎。
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擢拜左台殿中侍御史,遠近聞者無不相賀。鹿城主簿宗城潘好禮著論,稱有功蹈道依仁,固守誠節,不以貴賤死生易其操履。設客問曰:“徐公於今誰與為比?”主人曰:“四海至廣,人物至多,或匿跡韜光,仆不敢誣,若所聞見,則一人而已,當於古人中求之。”客曰:“何如張釋之?”主人曰:“釋之所行者甚易,徐公所行者甚難。難易之間,優劣見矣。張公逢漢文之時,天下無事,至如盜高廟玉環及渭橋驚馬,守法而已,豈不易哉!徐公逢革命之秋,屬惟新之運,唐朝遺老,或包藏禍心,使人主有疑。如周興、來俊臣,乃堯年之四凶也,崇飾惡言以誣盛德;而徐公守死善道,深相明白,幾陷囹圄,數掛網羅,此吾子所聞,豈不難哉!”客曰:“使為司刑卿,乃得展其才矣。”主人曰:“吾子徒見徐公用法平允,謂可置司刑;仆睹其人,方寸之地,何所不容,若其用之,何事不可,豈直司刑而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