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紵》是南朝齊時期王儉寫的一首七言詩。本詩以賦的手法,描寫當時流行樂舞“白紵舞”。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齊白紵》
- 創作年代:南朝齊
- 文學體裁:七言詩
- 作者:王儉
作品原文,注釋,作品鑑賞,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陽春白日風花香,趨步明月舞瑤裳。
情發金石媚笙簧,羅袿徐轉紅袖揚。
清歌流響繞鳳梁,如驚若思凝且翔。
轉眄流精艷輝光,將流將引雙雁行。
歡來何晚意何長,明君馭世永歌昌。
注釋
陽春:春天;溫暖的春天。
白日:白天的日頭。
風花:風中的花。
趨步:小步快走的步伐。
明玉:明亮的玉石。明亮的玉佩。
瑤裳:綴玉的衣裳。
情發金石:情感發自金鐘石磬。金石,喻禮樂。
媚笙簧:媚人的竹笙的簧片,迎逢取悅竹笙的樂音。
羅袿guī:細絲製成的上衣。袿,長襦。婦女的上服。珪衣(古代婦女的上等長袍)。
徐轉:徐徐轉動。
紅袖揚:紅色的衣袖揚起來。
清歌:清亮的歌聲。樂府清商樂的歌。
流響:繞鳳梁:(音樂迴響)繞著繪著鳳凰的房梁。
如驚若思:好像吃驚又好似思念。
凝且翔:凝固尚且飛翔。
轉盻:轉眄。轉動目光。
流精:流動著目光的精華。
艷輝光:艷麗的光輝十分光鮮。
將流將引:即將流轉即將引領。
雙雁行:兩行大雁般的舞蹈行列。
歡來何晚:歡樂來臨的多么晚。
意何長:其意義又多么長。
明君:聖明君王。
馭世:駕馭世界。統御世人。
永歌昌:永遠歌頌昌盛。永歌,詠歌。詠歌永遠昌盛不衰。
作品鑑賞
南朝流行一種舞蹈叫“白紵舞”,在上流社會中尤為盛行。此舞起源於漢晉時代,本為民間舞蹈,是織造白紵的女工為讚美自己的勞動成果而跳的舞。江西宜黃盛產紵布,當為此舞的發源地。在晉代此舞已進入統治階層,《樂府詩集》卷五十醜載晉《白紵舞歌詩》三章,描繪了此舞的服飾舞容,其第一首云:“質如輕雲色如銀,愛之遺誰贈佳人。制以為袍餘作巾,袍以光軀巾拂塵。麗服在御會嘉賓,醪醴盈樽美且淳。清歌徐舞降只神,四座歡樂胡可陳!”由此可以想見,貴族官僚們在華筵樽俎之間觀賞輕歌曼舞的奢靡情景。
此舞以白紵作舞衣與舞巾,在樂歌相伴下,舞女揚袂顧盼,翩躚作舞,疾徐頓挫,皆中節度,令觀者目醉神迷。歷代文士留下了不少詠白紵舞的篇什,直至宋代“永嘉四靈”之一的翁卷還寫有《白紵詞》一篇,為此類篇詠之絕響,後此即不見記載。在魏晉六朝的古舞中,惟此舞形之歌詠者為最多,王儉此詩即其中之一。
此詩先由寫景導入。首句描繪了陽春三月的美好風光,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和煦的春風拂面而來,還伴隨著陣陣誘人的花香。正是在這樣一種芬芳醉人的環境裡,盛裝的舞女款步起舞了。接下來一句即是描寫舞蹈的開始。“明月”即明月珠,又名夜光珠,因珠光晶瑩而得名,常被作為佩帶的飾物,如《楚辭·九章·涉江》:“被明月兮佩寶璐。”漢樂府《陌上桑》:“耳中明月珠。”“瑤裳”謂潔白的舞衣。瑤本是美玉,後也引申為珍奇華貴、晶瑩潔白等義,此即用以形容舞衣的質地。按白紵舞在民間時,其舞衣當用白紵製成,進入宮廷與貴家後,統治者為觀賞悅目,就變易舊制,踵事增華,改用輕縠、羅綺,且飾以珠翠,更顯得珠光寶氣。這一句正是對舞者服飾的如實描繪,反映出民間的質樸已為侯門的奢華所取代。
中間二聯是描寫舞蹈的主要筆墨。“情發金石媚笙簧”一句寫管弦樂隊奏出了嫵媚多情的樂曲。古有所謂“八音”,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種樂器,金謂鐘,石謂磐。笙簧即指簫管之類的吹奏樂器。四者泛指為舞伴奏的絲竹管弦之樂。此句以“情”、“媚”二字摹狀樂聲,令人如聞其柔媚婉轉的靡靡之音。這是齊梁時代統治者沉溺聲色享受的真實寫照,與當時宮體詩的美學趣尚是一致的。在音樂的伴奏下,舞女旋轉身軀,輕揚紅袖,展現出姣美的舞姿。“羅袿徐轉”寫其旋轉之態,因是舞之初起,故動作尚較徐緩。袿(guī),原是女子的上衣,又通“裾”,指前後襟,此以舞衣代指舞者。舞袖的變化多姿是白紵舞的最大特色,揚袖也是初舞時的動作,與舞旋相配合,正如《晉白紵舞歌》中所詠:“輕軀徐起何洋洋,高舉兩手白鵠翔。”此外還有拂面、掩袖、飛袖等動作,舞者或輕拂飄曳,或半遮粉面,舞姿之多采令人目迷神移。“清歌”一句寫伴舞的歌聲繞樑不絕,接著寫舞容之變:“如驚若思凝且翔”,舞姿的動靜頓挫,表現出驚愕沉思的感情變化。可以想見,在行雲流水般的舞蹈韻律中,舞者驀然凝注,復又迴翔飛動,其跌宕宛轉之度使舞蹈更增魅力。
最後四句以描寫舞蹈所表現的感情來結束全詩。“轉眼”兩句表現了白紵舞的另一個顯著特色,即舞者眼神的運用。但見熠熠生輝的眼波,流轉顧盼,含情脈脈,似能勾魂攝魄。沈約詩云:“朱光灼爍照佳人,含情送意遙相親。嫣然宛轉亂心神,非子之故欲誰因”;“如嬌如怨狀不同,含笑流眄滿堂中”(《四時白紵歌》),與此詩之“轉眄流精”,都是寫眼神之富於表現力,所不同者,此詩更以一個生動的比喻將眼神寫活。詩人將兩道眼波比作雁飛的行列,“將流將引”(將:且;又,表並列)狀眼波的流動,“流”與“引”正寫其往復迴環,在眼波來去之間似乎舞者與觀者產生了感情的交流。而“雁行”又不禁使人想起“雁足傳書”的典故,那眼神似乎在傳遞某種信息,吐露隱秘的心曲。“歡來”一句正是具體寫出了這種信息與心曲的內涵。原來她在期待著心上人(歡),內心充滿了綿綿的情意,她怨他為何遲遲不來踐約,以致令她望眼欲穿。結句為頌揚君王之語,與詩意完全無關,作為宴享樂舞的套語,純為贅疣蛇足,無庸深論。
作為一首描寫樂舞的詩,其主旨是摹狀舞容,故主要的手法是賦。“詩有六義,其二曰賦。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文心雕龍·詮賦》)但是此詩又非長篇歌行,故不能鋪張揚厲地作細緻描繪,這就需要對題材加以鎔裁,作出別具匠心的安排。詩由寫景起興,引入舞蹈場面;而在寫舞時,並未寫其全過程,只是抓住兩個場面來寫,一是旋轉揚袖的起舞,一是如驚若思的頓挫,以此來概括整個舞蹈。詩中對“互體”手法的運用也有助於詩意的凝練。所謂“互體”就是上下文互相復指補充。如“情發”一句,“金石”之“情”也包含“媚”,“笙簧”之“媚”也富有“情”,“情”與“媚”上下互為補充,合起來寫樂聲之多情嫵媚。從廣義上說,二、三兩聯也是“互體”。在字面上,器樂與聲樂分別與兩個舞蹈場面相配合,實際上是寫整個過程中都有歌唱與樂隊在伴舞。此詩不僅惟妙惟肖地寫了舞姿,而且生動地傳達出舞蹈的感情,故最後兩聯通過舞者的眼神來傳情達意,這就賦予舞蹈以生命,全詩也就不再是徒有其表的伎藝的展覽。這就是劉勰所謂賦之“體物寫志”。
作為詩體,七言歌行在魏晉以還,撰作者甚少,而且多仍句句押韻的舊制,是所謂“柏梁體”,今存最早的完整的七言詩,曹丕的《燕歌行》,即是這一體制。由於句句用韻,讀來一氣貫注,音調鏗鏘,但也嫌平板單調,缺乏頓挫。詩人則在句式的變換上加以補救。此詩的句法參差歷落,搖曳生姿,足可玩味。如七字句的前四字中,有聯合結構者,如“陽春白日”、“如驚若思”、“轉眄流精”、“將流將引”,即使同為聯合結構,形式也各有不同;又有主謂結構者,如“羅袿徐轉”、“清歌流響”等。後三字中,節奏也具有變化。不同形式、節奏的詞組互動搭配,形成句型的錯綜。像“歡來何晚意何長”這類句法,前後結構相同,用詞復疊,構成一種特殊的當句對,頗為別致。這種句法在唐宋詩人的筆下蔚為大觀,如杜甫之“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曲江對酒》),白居易之“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山雲起北山雲”(《寄韜光禪師》),黃庭堅之“伯氏清修如舅氏,濟南瀟灑似江南”(《同汝弼韻》),都是承此巧構,此詩堪稱其濫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