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稱:風北茶衣
- 作者:卿雍
- 類型:網路小說
- 連載平台:起點網
作品簡介,小說內容,
作品簡介
百合的靈魂乃是美。 不只是傾慕和愛戀的美,還有禁斷和糾結的美。 美得傾國傾城 美得哀婉動人 美得盪氣迴腸
小說內容
風北茶衣
作者:卿雍
第一章【一是一夜北風來的一】V0.1
引子。
——
星沉月落。
白晝細微的光刺透了不安定的眼瞼。睜開,就看到觸手可及的檀木方桌上的物件。
她和她的。
一整排的微微折射著耀眼亮色的髮飾和手鐲……只在角落放著一隻不相稱的檀香木質髮簪。
那是她的。她又安心閉上了眼睛。
CHAPTER1
每每憶起第一次碰面,卺雍就會纏著蘇卿問:為何當時要誦那樣一首詩。
盛夏時節北方的帝都開始流轉自海洋吹來的浩瀚東風,從東向西攜來了甘露和剪不斷的雲翳,
帝都的百花和芬芳隨著風向次第綻開——將軍府後苑的茶花和各式東洋植物繁美得簡直連氣息也是
甘甜的,只是置身其中就被花團錦簇迷了眼。
卺雍從書房出來,閉眼嗅著令人沉醉的異香,再睜開,就看見身穿紅色艷麗服飾的異族女子身
姿搖曳地自花叢里穿行了來,服飾是別具一格的寬袍廣袖,襯著一頭妖冶髮飾和尖俏下巴,顯得格
外嬌小。
這便是東方來的蘇卿。
卺雍愣在通向花圃里的庭格里。
嬌小女子在花叢里顧盼生姿,亦是望見了呆立的卺雍,卻當沒看見一般自顧自賞花摘采。
在西陸帝都,萬事萬物興盛蓬勃,西陸人決計不會擅自摘下別人花圃里勝放的花朵——除非是
求愛的小伙子,在花圃里向心上人表達愛慕,否則便是大不敬。卺雍眼見心愛的茶花被摘下,抬腿
就走了過去。走得近了,卻被異族女子姣好光潔的面容堵住了喉嚨。
美的異乎尋常。
女子對卺雍熟視無睹,逕自將採摘下的茶花插在了自己的髮髻里。甚至對卺雍嫣然一笑……如
同卺雍便是一面女子梳妝用的鏡子。黝黑的眼眸光彩流轉,白花配著潔白的面容和黑色的發,就一
並都落盡了卺雍的眼睛裡。心頭泛起漣漪。
卺雍卻說不出話來。
蘇卿自顧自用指尖撫弄著尚未開放的花束,沉聲道:“一夜北風來……”
卺雍亦喜歡追問,一夜北風來,下一句是什麼。
卺雍是聽得懂那字正腔圓的異國話語的。對面的女子面容安詳優雅,詩句出口卻是渾然天成。
哪怕花香繚繞,哪怕東風吹面,哪怕弱柳扶風。只得淡淡的,不堪的,花萎謝,人消瘦的北風來。
卺雍輕輕皺起了眉。
女子黑色的眼眸瞥見了,就立刻緘口。從那細微的感傷里,蘇卿察覺到向她而來的這伽羅貴族
居然是聽得懂我族人之語言。
蘇卿傲慢地抬高了下巴。換了這蠻夷的話語,一字一頓:“吾乃大潁帝國沁呄和公主。”
發音還真是勉強……
卺雍只是歪了歪頭,好半天才從如同孩童學語一般的音節里分辨出蘇卿的意思。蘇卿的小心思
全數落在卺雍眼裡,卺雍被這可愛彆扭的反應逗樂了,嘴角一勾,就淺淺笑了起來。
“公主啊……我是卺雍。”見小美人蹙起眉尖重複了一遍,卺雍直接牽起來蘇卿的手,在柔軟
的掌心慢慢寫下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划寫了“卺”,頓了頓又寫了“雍”。她寫得那么專注,連蘇
卿錯愕驚詫的表情也沒注意——竟然走過來直接抓公主的手,這也太無禮了……無奈對面的女子雖
然看似平凡,力氣卻很大,蘇卿咬牙也沒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寫完了,卺雍又仔細看了看蘇卿的手,五指纖長,掌心薄得簡直能透出微光來,“你的手真好
看。”
蘇卿怔忪抬頭望著西陸女子火紅的長髮和藍色澄澈的眼瞳,居然在千里之外,從她口中聽到了
清晰明白的故國官話。
不知是濃的解不開的鄉愁作祟,還是那一派溫和細緻的笑顏,蘇卿微微紅了臉。
“你長得更好看。”卺雍誠摯地說。
蘇卿臉紅到了耳根。
第二天晨霧剛剛化去,蘇卿就攜著一群侍女和侍衛搬進了卺雍的院子。
卺雍還沒起床,就聽到外面吵鬧喧囂的亂成一團。披著衣服慵懶推開門,就看見紅衣的蘇卿站
在門廊上,打開一大把摺扇掩著面容,身旁陪著一個佩劍的年輕俊雅男子。身旁是一群人在一起吵
嚷,有卺雍自己的侍衛,更多的是東方來的外族人。
兩族人各自語言不通,爭吵也是拼著嗓門大。卺雍聽見那邊一個侍女大聲斥責:“你們伽羅的
規矩就這樣嗎。我們大潁的公主千里迢迢而來,下榻你們區區將軍府,你們就連一個迎接的儀式也
沒有?”
沒人聽得懂他的話,更是無人搭理。
卺雍揉揉鼻子,仔細思量,才想起來昨天暮時有人來將軍府通報過。只是西方伽羅族一向尊卑
不那么分明,即使是王上駕臨,也只是在門廳鋪上紅毯以示莊重。
卺雍也已經知道這個自稱大潁帝國沁呄和公主的小美人名喚蘇卿,其實是東方帝國送來做質子
的——由此可見,蘇卿在那邊也不算什麼得寵的子嗣,才會連同她弟弟蘇靖一道被送來這蠻荒之地
。做人質的公主搬來,將軍府上下自然沒任何人當做一回事。
於是蘇卿愣是在將軍府黑色緊閉的大門後等足了一個時辰,也不見有人開門迎接,一行人氣的
生煙,才放下架子叫開了大門,一進來就是劍拔弩張。
卺雍逕自走向蘇卿,面帶笑容,眉眼間掩不住流光溢彩,“蘇卿,你來了。”語氣甚是熟絡,
還伸手想拉那一雙纖長的素手,不想卻被蘇卿避開了。
“大潁帝國沁呄和公主。”蘇卿仿佛完全不認識卺雍,雙目含嗔,冷冰冰道。
卺雍冰藍的眼裡甚是不解。
她不是昨天下午還和她談笑風生?臉頰上的梨渦顯露在唇邊,一笑一顰都會牽動起來,美的不
可方物。
先前斥責眾人的女官轉了回來,對著卺雍毫不客氣:“好大的膽子!直呼公主名諱,是何居心
?”
卺雍看一眼蘇卿,又看一眼女官,表情淡淡,“大潁沁呄和公主,是嗎。”
女官看卺雍會說大潁語言,表情越發嗔怒,“你們府上的將軍大人呢?昨日公主私訪,已定下
入寢你將軍府,約好今日之晨,怎么能不出面相迎?”
卺雍還是慢悠悠的回答:“將軍今日不在。所有事都是我的事。”
“不在?”女官聲音越發尖利,“那你又是何人?”
“我是卺雍。乃將軍之女。”卺雍慢慢覺察出這件事開始棘手。
東陸人中跑出來一個氣喘吁吁的禿頭男子,連忙衝到女官身邊,附耳道:“這位可是伽羅下一
任的大將軍,可不能衝撞了!”女官將信將疑地轉過臉,表情稍有緩和,揚聲道:“原來是將軍世
子大人……我大潁公主不遠萬里,自富庶的東方帝都趕來西方,為的是修我兩國千年之好,世子大
人本該以禮相待,以表誠意,不想公主親駕卻不聞不問,現下與我公主相見,卻衣衫不整尊榮不雅
……是何道理?”
卺雍高高揚起了眉。擾了我清夢,還要嫌棄我衣衫不整?
禿子男人低眉順眼湊了上來,生怕卺雍沒聽懂,嘰里咕嚕就將女官的話翻譯了一遍,只不過用
詞溫和多了,末了還輕聲急道,“世子大人切莫計較,東陸禮節繁多,與伽羅大是不同,公主一行
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就叫公主先把東西和禮物都搬進去吧?”
卺雍只覺得恍惚。
禿子男子拉過女官,又是竊竊私語一番,才勸服女官帶著下人開始安置東西。
卺雍緊了緊身上單薄的晨衣,抬步走回了自己臥房,帶上門就不再出來。那艷麗雍容的紅衣少
女從始自終不發一言,靜靜與那般配的刺眼的俊美少年站在一起,紅衣刺金的長袖自身體兩側垂落
,如同一個精緻完美的人偶娃娃。
卺雍再也睡不下去。她空洞冷淡的面容,輕而易舉,就打破了她一個綺麗的夢。
十七歲,蘇卿不遠萬里,來到了卺雍身邊。
卺雍年二十。
第二章 麵皮之下,皆是禽獸
【二是秋色三分,二分煙塵,一分流水的二】
麵皮之下,皆盡禽獸。
卺雍眼看著天氣微微轉涼,書堂的帖子也照例登門了。一起送進房的,還有給那大潁公主的一
份。怕了那言辭凌厲不饒人的異國女官,卺雍不得不硬著頭皮自己去送。
穿過花圃和水榭,突然就喧鬧起來,水榭上最高的亭子正對的,就是蘇卿的住處。將軍府的世
子苑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兩處小居,一處就是卺雍的書房和臥房,另一處就是朝著水榭風景極好的
別宅,別宅後有大片空曠土地,平時無人打掃看管,是卺雍騎射練習的地方。
潁人暗地裡嫌棄宅邸狹小寒酸,公主也自然而然住進了別宅,順帶帶來了幾十個士女小兵和廚
子先生。卺雍起先驚詫不已——她整個宅邸也不過十幾個僕從和衛士,只備日常需要的人員。還好
大潁的人只是在後院活動,兩下相安無事,卺雍也就懶得管。
西陸惡劣的天氣在夏季逝去後便顯露崢嶸,冷風乍起,就有寒意。自第一日不歡而散,後來的
時間彼此也只是客氣賓主,加上蘇卿身邊自稱公主侍衛長的男子總是跟著,兩人相見都冰冰冷冷。
卺雍只是想——若是把這群大潁人丟在那角落不聞不問,也少了許多麻煩和聒噪。蘇卿的艷名
不知怎么地就傳遍帝都,卺雍的族人已有不少特地來拜謁,卺雍索性閉門統統謝絕。
一路上無人阻隔,卺雍逕自來到蘇卿門前。大門敞開著,但是有珠簾和一面屏風當著,門口就
站著那位站得筆直的侍衛長。
相貌俊雅,但是眼神兇惡——卺雍直截了當:“你家公主呢?”
侍衛長欠欠身行禮,“公主大人乏頓,還在午睡。”
卺雍無言以對,時近黃昏,居然還沒起來。“我有東西給她。”
“可是公主還在午睡。”侍衛長依舊一板一眼地說。
……
“我自己進去叫不行嗎?”
“不行。大人。”
“什麼道理?”語氣透出惱怒來。
侍衛長又欠欠身,“世子大人身份尊貴,不敢煩勞呢。”
卺雍頗有些哭笑不得,“那就讓我這么等著?”
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卺雍幾乎感覺得到那種環繞在身體周圍厚重的敵意。於是輕輕嘆了
口氣。
嘆氣聲明明清淺無痕,卻好似能夠穿透冷冰凍的珠簾和屏風。
蘇卿的聲音傳了出來:“許梟,讓世子大人進來。”屋子裡香氣鬱結。光芒和風都是透過各種
屏風轉圜而來,都變得暗沉而且曖昧,參雜著泛黃的暖意和——窒息。
濃香的暗室,卺雍覺得自己被一種感覺捕捉到了……就在自己撩開那淺碧的珠簾,冰涼的珠子
在皮膚上擦過的瞬間,意識就變得粘稠。這是異國高貴的公主的臥房啊……這樣感嘆著。
黃昏的光曲曲折折地透過紗帳。
玉體橫陳。
很久之後,卺雍都覺得那簡直是製造出來給自己看的——跨進了那小妖精的領域,就被徹底控
制了。
黑色的長髮放下來的樣子,身體像貓科動物輕輕蜷縮的樣子,乳白色的絲綢在少女身體的曲線
上慢慢散發光暈的樣子,手臂全部露出來展露光潔細膩的皮膚的樣子,純黑色的泛著慵懶的水氣的
眸子半睜半閉的樣子——光芒細微地灑落到每一個細節上,嘴唇變得不似往常冷漠倔強,帶上了紅
潤的濕氣,微微的勾起,目光在觸及她淺淺的甜美的梨渦。
卺雍發覺自己咽了一口不存在的氣息。
當她發現對方完全沒有坐起來或者換一下姿勢的打算的時候,她不可思議地聲音發顫了,“蘇
卿……你做了什麼夢?”
直到蘇卿用甜美的聲音笑出來,她才發現自己問了毫無頭緒的問題……只不過蘇卿誘人的模樣
,真像剛才一場美夢中醒來還在兀自回味的樣子……一定是的吧……或許是……春夢?
蘇卿一反冷淡的常態,用嬌憨的口氣說,“夢到你了呢。”
夢到……你了呢。
夢境太過……緋色了吧……卺雍慢慢回過神,尷尬地低下頭,“咳咳,打擾到你睡覺真是抱歉
……我是來送書堂的帖子的。”
蘇卿變了個姿勢,朝著卺雍伸出一隻如玉耦的胳膊來。
卺雍愣了半天,才明白是蘇卿要自己拿過去。卺雍聽到自己的耳膜噗噗鼓動,徹底的臉紅透了
。
一點一點走過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著自己心跳的節拍。
揭開大床上垂落的紗帳,將燙金的帖子輕輕放在她手裡。蘇卿看都沒看,就將帖子丟在一邊,
細聲細氣問;“做什麼的?”
“和大潁學堂差不多吧……修習語言…文史…謀略……騎射……”所以秋天是最不喜歡的時節
吧,大把時間都要耗費在講堂了……
想起來微微有點出神。
“你去嗎?”貓咪一樣細聲細氣的發問。
卺雍一時沒反應回來。“恩?”
“卺雍你會陪我去嗎……?”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總覺得那是帶著期待的聲音。
“恩。”這次是肯定的語調。
“那就好。”臉頰上的梨渦更深了。蘇卿彎彎的眼睛美美地盈滿了笑意。
卺雍有些失神——如果能一直笑的這么美就好了……呢……。卺雍聽到了身體裡面發出的沉重
嘆息。
第二章 麵皮之下,皆是禽獸(2)
她坐得好筆直喔。紅色的頭髮整齊的束在腦後,隱約看得出她那圓潤可愛的耳廓。蘇卿發獃著看
著前面坐著的卺雍——除了卺雍和自己的弟弟,整個講堂還有不足十餘人,錯落有致地坐在狹小的
書亭里,她也對那些異國的貴族青年們毫無興趣。東陸風格的書亭外栽種著鬱鬱蔥蔥的花木,風總
是很大,蘇卿幾乎是仔細傾聽著風聲颯颯。
難怪卺雍少見的會講東陸語言……講師是一位長髯虬結的男子,聲音低沉沙啞,黑髮黑瞳,是
為東陸大潁人氏。他板著面孔,說話幾乎如同怒吼,為他們講解禮儀經書。偶爾東陸話,大部分是
西陸那音節短促繞口的語言。
卺雍突然轉過頭盯著蘇卿。
蘇卿不明所以,視線微微抬起,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弟弟蘇靖坐在後面,面孔上顯現出
少年特有的急促不安。
“大師在叫你。”卺雍低語。
蘇卿報之一淺笑。並不搭理眾人好奇的曖昧的目光。
那位大潁來的講師的臉孔更加嚴肅。
卺雍只好出來解圍:“大師……沁呄和公主初到伽羅,還不懂我們伽羅語言。”
講師走到蘇卿桌邊,仔細打量了一回,哼了一聲,“荒唐。來了近兩個月,還不懂伽羅話?”
眼神里透著明明白白的蔑視。
滿座的伽羅人全都放肆大笑起來。
蘇卿神色鎮定的木木坐著——這與當初,不也一樣嗎。再也不會感覺到羞恥什麼的了。
仿佛這樣還不夠,講師拿著書冊扣了扣她的桌面,咄咄逼人地繼續說話:“公主呀,既然來到
了我們這雲霓城,就不比你們那奢華糜爛的東陸宮廷……不過——來到這裡,看來我們年輕貌美的
公主也不怎么受寵啊,這鬼地方雖然鳥不拉屎,不過倒有可能改變你那可憐的命運啊。”蘇卿猛地
抬起頭。她看到這個殘忍的東陸人的眼睛裡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焰,如同這樣撕裂別人的尊嚴就能
讓自己滿足一般熠熠泛光。
“好像是不可能了。”講師繼續抑揚頓挫地開始低吼,“難道這兩個月來你就只呆在自己鋪滿
東陸精緻綢緞和熏著異香的房間裡,吃著精美富足的食物,完全不知道這兩個國家的變動嗎……”
他說中了。嘆息的是卺雍。
“懦弱無能的兒女!”講師哈哈大笑,“難怪你會被拋棄。狗屁公主。”
伽羅貴族們哄堂大笑。
……時間變得異常艱難。卺雍皺起眉頭。
“那么您呢?”就在眾人笑聲全部退去,將是重新翻開講義的時候,蘇卿細細的聲音傳了出來
,“作為大潁的子民,卻在這裡為伽羅效力,教導這些貴族的蠻徒殺害親人故屬——”
講師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仿佛就是在期待這樣的反擊。
蘇卿體內一個聲音拚命叫喊著要她自己停下來,可是她的話語還是爆發了出來:“真是太不知
廉恥了!比沒用的人更應該除去——”
然後直視著前方,盯著卺雍的背脊,仿佛這樣就可以不被那些燙人的惡毒的目光刺透。
講師眼裡的火焰熄滅了,一臉倦怠。他隨意地拍拍書,“沁呄和公主你真是太不聰明了。”
太不聰明了——
憤怒還沒轉化成疑惑,講師幽幽地說:“兩個月後你還不懂我伽羅語言的話,就滾回大潁吧。
”
卺雍突然出聲,“大師!”
講師看了卺雍一眼。卺雍欲言又止。
蘇卿垂下眼帘……她感受得到那些目光……不是簡單的嘲笑和憤怒……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窺
視讓她覺得寒冷。
文史講述完畢,學堂寥寥無幾的貴族們也各自散去。
蘇卿姿勢絲毫未變地坐在原地。卺雍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邊等她,故作輕鬆地道,“再不
出去,你的侍衛長許梟大人該以為你被我欺負了。”
講師背對她們站在門廊上望著天,突然道,“吾乃蘄州江煥人氏,名喚谷朗。生是雜種,也不
用隨了誰的姓氏。”
蘇卿只是垂手不答。冷艷的面孔沒有表情,反而更顯妖嬈。
“沁呄和公主是什麼排行?”
蘇卿明知自己不該答話,不知是什麼力量催促她還是開口,大概是那黑色的火焰灼傷的厲害。
“名喚蘇卿。和弟弟蘇靖都是柔妃的兒女。父王乃當今聖上。”
“喔喔。蘇茜姑娘的一雙兒女,果然生的好皮囊。”谷朗撇撇嘴,“你那昏聵不堪頭腦生蛆的
老爹不會是想來美人計吧?”
又促狹地看看卺雍,“我們的將軍世子若是諾了你,那可當真是好計策。”
卺雍抿唇不說話。
蘇卿也無言以對。
“那,小公主你看,這些貴族蠻徒如何啊?”谷朗一反常態,眼眸里還滲出了和藹的笑意。
猶豫遲疑一會兒,蘇卿愣愣的道,“卺雍很好。”
谷朗又是哈哈大笑,拍手道,“好皮囊好皮囊!”
又陰仄仄說,“小公主當真天真無邪。白白遭了那么些苦難。老夫奉勸,這些西陸的蠻子,面
皮之下,皆是禽獸!”
說罷施施然就大步離去。
蘇卿不見表情,卺雍也是不見神情。過了半晌,蘇卿柔柔道,“卺雍,我們回去吧。”
第二章 麵皮之下,皆是禽獸(3)
蘇卿的誘惑和對蘇卿的惡意不多幾天便顯眼了起來。
伽羅貴族們求愛的方式稱得上狂放和大膽——更況且在伽羅的領地上,求愛和求婚本來就不是
一回事。於是——蘇卿的住處里外經常有貴族男子窺探,當著侍衛長許梟的面遞上來的花束和首飾
,赤裸裸和大喇喇的矚目和垂涎,都折磨著東陸人死板古舊的神經。
蘇卿的淡然被打破了縫隙,女子的矜持也不能保護她不被撼動。卺雍看著蘇卿短暫的手足無措
和混亂亦變成了一種樂趣——
卺雍經常在文史課上轉過頭看蘇卿眉間小小的川字,費力著努力將谷朗講述的伽羅語言理解並
抄錄下來。
轉回去就有小小的滿足感。
蘇卿突然驚呼了一聲。然後騰地站起來。
她一向淡漠的臉上顯露出紅暈,那是薄薄的怒氣壓榨出來的血色。她整個後背都被泅上了墨汁
,墨跡正迅速地吸進她上好綢緞做成的雪白衣衫里,慢慢沉澱出厚重的烏黑和不潔。
她死死地盯著坐在她後面的女子。眼神亮的異樣。
被惡意地潑上了一大灘墨汁。
衣服上都是那樣污穢的氣味和痕跡了。
——被弄髒了。
伽羅女子被盯得不自在,有些畏畏縮縮,依舊硬著口氣說:“不小心潑到你!”
蘇卿慢慢地要揚起手。卺雍猜下一個動作就是一巴掌甩上去了。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
每一個,虛偽的,骯髒的,藍色瞳孔的面孔,都無聲地向她放肆無聲狂笑。蘇卿覺得快被那些
嘲笑的目光戳了無數窟窿。
那樣纖細的蒼白的手臂。
也可以醞釀出那么劇烈憤怒的力量嗎——
“沁呄和公主。”谷朗不緊不慢地說,“老夫還在授課。坐下。”
黑色的火焰細細地耐心地在谷朗眼睛深處跳動。
不可抗拒的,深不見底的氣場。蘇卿像被控制一樣僵硬地放下了手,細瘦的肩膀輕輕地垮了下
來。她僵硬的說,“大師,我要回去更衣沐浴。”
谷朗若無其事的拍拍手,“講堂乃神聖之地,豈可隨意離去?”言罷繼續用蠻夷語言講解著伽
羅史。
蘇卿頹敗的慢慢坐下。
沒人敢笑。
但是那些惡毒的聲音和氣味一直縈繞——已經被弄髒了——
就這樣如同木偶一樣坐到了谷朗講完了施施然離開。卺雍慢慢的站在她身邊,將蘇卿摟進了懷
里。手臂緊緊的抱著她同樣纖細的脖頸和肩膀。
如果她不想看,不想聽。
那就讓她不看,讓她不聽。
鬱結的墨汁蹭在卺雍同樣白色的刺繡長袖上……幾乎能感到懷裡的女子輕輕微不可查的顫抖。
……還是會害怕嗎……
講堂里的貴族們都心懷叵測地看著這一對依偎的女子。有人發出低低的噓聲。他們竊竊私語,
圍繞他們中間最高的一位銀白頭髮紅色眼睛面容英俊的男子。
不懷好意的語言就是挑撥和攛掇。
蘇卿被噓聲驚醒過來,推開了卺雍,面容又恢復到一絲不苟的冷淡,站起身邁開步子要走。
銀髮男子大步流星追了上來,不著痕跡的堵住了蘇卿的退路。微微彎起來眼睛,笑意帶著唇邊
的梨渦。男子嘴角邊的梨渦,顯得可親而溫和。
“蘇卿……”聲音也像面容一般溫文有禮。
“你又要做什麼,罹曳。”卺雍幾乎是不耐煩的打斷了男子,“什麼事你都想參上一腳是嗎。
”
“喔,”罹曳滿面笑容地說出了威脅之詞,“我還以為卺雍你應該站在我們一起,而不是和這
個東陸來的小東西。”
短暫的交鋒是用了伽羅語言,暗藏的涌動被罹曳臉上感人的微笑掩飾了過去。
“我是伽羅大祭司的繼承人,伽羅罹曳。”銀髮的男子款款笑著,目光毫不掩飾地直勾勾盯著
蘇卿,“也許現在這樣請求你會覺得唐突,但是我並不急於求成,你也有足夠的時間來考慮我的話
——”
他意味深長地停了停。
“我希望蘇卿殿下能成為我的情人。”
蘇卿懶懶垂著姣好的眸子,充耳不聞地靜靜垂立。
“再也不會有任何雜碎敢冒犯你,殿下。”罹曳依舊用甜美的聲音演繹著陰狠的語調。紅色的
眼睛無恥的在美人臉上兜轉了一圈,又落在卺雍身上。微微挑釁的感覺。
“我們走吧,卺雍。”
蘇卿細細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孱弱。她細弱的手指拉住卺雍的衣袖,任由卺雍牽著她穿過眾人不
明意義的視線和喧鬧的氣息。
罹曳誠摯地補充了一句,“蘇卿,我會等你很久喔。可不要選錯了人。”
離開所有塵世的視線的時候,已經是手牽著手。皮膚觸及的粘人的溫度。
——這樣牽著。被弄髒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