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韓青辰紀實勵志精品系列:碎錦》由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
作者簡介
韓青辰,畢業於南京大學中文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著有長篇小說《戴著蝴蝶花的小女孩》《LOVE天長地久》《山誘》《水印》《守口如瓶》等;中短篇小說集《我們之間》《水自無言》等;報告文學集《飛翔,哪怕翅膀斷了心》。曾獲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陳伯吹兒童文學獎、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新世紀兒童文學獎、《少年文藝》好作品獎、《兒童文學》小說擂台賽獎、報告文學獎、偵探小說獎、金盾文學獎和南京市“五個一工程”獎等。
媒體推薦
感謝韓青辰的創造性文學實踐。她的努力不僅為未成年人的精神世界送來了陽光惠風,同時也為新世紀兒童文學支撐起了一片藍天。支撐起這片藍天的是一顆慈悲的心、博愛的心與清澈的童心。
——王泉根(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著名兒童文學評論家)
兒童文學作家韓青辰最獨特之處並不在於她寫了未成年人成長陰暗的角落,而是在陰暗中寫出了光明和希望。
——孫雲曉(著名青少年研究專家,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員)
圖書目錄
我祈禱,那沒有傷痕的童年
伊莉莎白街上那扇窗
我的憂鬱漂洋過海
碎錦
黑子?喜子?
瓷花瓶的尖叫
為誰飛
陰影
錯位
附錄一:讀書給我們不一樣的人生
附錄二:讀者反饋
序言
我祈禱,那沒有傷痕的童年
韓青辰
在我八九歲的時候,曾幫大人們打過一場漫長而複雜的官司。我是小證人,對立面太強大了,強大到可以左右一個村子的人對我的態度。我沒有經歷過“文化大革命”,但我每每讀那個時期的作品,就會有徹骨的理解。我嘗過那種被疏遠、排斥、仇視和欺凌的滋味。那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它像冰雹一樣匆匆結束了我的童年——我人生真正無憂無慮的春天就那樣夭折了,從此我的少年和青春期就冰封了。
即使這樣,我仍然不懷疑人性的美好和溫暖。那個戴大蓋帽的紅臉警察,他聲音洪亮,烏黑的劍眉下目光堅定,每次望著我總是格外溫和。他不隨便說話,一切都是公事公辦。最後一次去學校錄完口供,他竟然走進我們班,替我說了很長一串好話,並狠狠教訓了那些欺負我的人。至今我都記得他大義凜然的樣子。那是非常有效的一場講話,當然也別具詩意。
出於對我的保護,國小畢業後,我被轉移到另外一個陌生的村莊讀國中。沒人知道,我心底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就此沒了。我渴望擺脫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慌,我需要重建精神家園。像泅渡一片海,我所要抵達的彼岸貌似是大學。因為那時候覺得,只有讀大學,才能徹底離開,永遠離開。
在別的同學尚需父母和老師鞭策的時候,我已經主動揪住了讀書這根救命稻草,死死地,不遺餘力。
只能說生活無處不埋伏著戲劇:等讀完大學,我居然當上了警察。我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面對成堆成堆的卷宗,面對各式各樣的案件、證人、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我本能地關注著案件中的孩子——哪怕他們不是主角。我知道,在他們貌似平靜的外表下面,掙扎著一顆破碎不安的心。
我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懂他們,我覺得人世間沒有什麼比痛苦落在一個孩子心裡更讓我心痛和不安。我的確偏愛那些苦難和不幸中的孩子。
那年我採訪一個因不堪長期忍受家庭暴力而毒死丈夫的村婦。她瘦小病弱,戴著手銬,不時撩起衣襟顯示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等我問及她的孩子,那個剛剛還為自己叫冤喊屈的女人,突然像中彈的小鳥,號啕著癱下去,不管不顧,以頭搶地。她的兩個孩子正讀國小,警察把她帶走的時候,兄妹倆哭著追出村子很遠……辦案民警動了惻隱之心。因為那兩個孩子,後來她被判為死緩。
曾經見過一個15歲吸毒的男孩。我們敲開門的時候,他手忙腳亂地把毒品衝進馬桶,然後耗子一樣蹲在牆角,把頭埋在臂彎里,任人處置。
我們把他帶進派出所,給他泡速食麵,溫和地開導他,最後他說:“我父母離婚了。”這是他給出的唯一的答案,好像也是理由。至於他在其中受了多少煎熬,精神上遭受多少淒涼,誰也不知道,他也不肯說。
後來我們又抓來一批小盲流,一排十一二歲的孩子,黑黑的,瘦瘦小小的,髒得像一群垃圾堆里的老鼠。
“你們平常住哪裡?”
“哪裡都住過,橋洞、屋檐、垃圾站……能遮風擋雨就行。”
“為什麼離開家?”
“嘿嘿……”他們你推我搡地壞笑,可能覺得我的問題很幼稚。
“吃什麼呢?”
“到垃圾堆上撿,撿不到就偷。”
實際上,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靠偷盜生存,有的還被一些不法組織控制著。他們油腔滑調,即使被抓進派出所也毫無恐懼,因為很多都是“回頭客”。他們安慰我說:“放心吧,老一套,他們會把我們送到收容站。”
“以後呢?”
“收容站用輛大卡車遣送我們回家。我們這些人在外面自由慣了,誰願意回家(其實很多人沒有家)?隨便瞎說一個地方唄,卡車開到那裡就把我們趕下來了。”
為了深入了解這個群體,後來我專門去了收容站。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我穿著米黃色大衣。上了樓梯,對面一群盲流就擁擠在視窗,不懷好意地朝我吹口哨怪叫。站長厲聲呵斥,他們才“轟”地散了。
他們頻頻給我難堪,嘲諷我是大慈善家,挑釁我說:“你要真慈善,就去給我們買包香菸。”他們做出種種歷經滄桑、玩世不恭、不可救藥的壞樣。
不過,等我提起他們的父母,問及他們流浪路上的飢餓、寒冷、挨打、受騙、被害,淚水就從他們過早枯萎的臉上蜿蜒著滑落。他們的聲音開始顫抖,鼻子激烈地抽動。原來他們有的父母病故,有的父母離異,也有的父母精神病態,虐待孩子成癮。交流到深處,他們真切地哀傷,毫無保留地流露出辛酸、苦澀,尤其是談及各自未來的時候。
我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們內心深處的傷痕、煎熬、掙扎和茫然。刁鑽油滑原來只是他們脆弱的外衣,稍經撩撥,童真和軟弱就顯山露水。
當時是冬天,我給一個光腳的孩子錢,讓他去買雙鞋。工作人員笑我說:“你被他們騙了。”我不信,回頭看,那得了錢的孩子果然在朝我做鬼臉,手上還提著一雙灰濛濛的鞋。
我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我當時的感受。不過令我震驚的倒不是這些,而是他們這個群體精神危機和生命危機並存的可怕——殺戮、犯罪、弱肉強食以及疾病如影隨形地困擾他們。
晚報連載了一個小女盲流被殺拋屍的案件。那個嚷嚷要抽菸的傢伙,看上去頂多十三四歲,他神秘地告訴我,他知道那案子是誰幹的,他們為什麼殺小女孩。他聲稱小女孩曾是他的女友。
我的心再不能平靜。我不知道怎么救助他們,除了寫報告文學《碎錦》《錯位》《雨季的向日葵》……我不知道需要多大一間溫室、需要多少人的愛和耐心,他們才能得以矯正,才能安詳、乖巧,否則,長此以往,他們一生悲慘不說,早晚也是社會的禍患。
後來我相繼走進監獄、少管所、戒毒所等地方,接觸了越來越多的問題孩子和問題大人。我發現,在他們的心靈深處,都有一個傷痕累累的童年,像一個不知節制、哭泣耍賴的小人兒,潛伏在他們的心口,無止境地索要母愛、父愛、社會和命運之愛。他們企圖不勞而獲,坐享其成。幾乎所有的犯罪都是因為這個病態的小人兒在作祟。就像感染了某種病毒,不及時醫治必然會惡化危及生命一樣,兒童期和少年期的精神創傷險惡無比,後患無窮。
我不能自已地關注著各種各樣非健康生存和違法犯罪的少年:父母雙亡流浪他鄉的翠翠,被拐賣他鄉慘遭車禍的黑子,索要學費遭父砍傷的兒子,愛滋村被人盼著死去的姐妹,被親生母親拋棄暗算、憤而將母親告上法庭的姐弟……
我想告訴孩子們世界的豐富和複雜,只有客觀地認識世界,我們才會客觀地認識環境和自我,才會擁有百折不撓的定力和永不枯竭的能量。在這個世界上,要好好活著,僅有聰明、善良、真誠、勤勞還遠遠不夠,還需要有抵抗低俗、虛偽、欺詐、犯罪的能力,要懂得不斷地去偽存真、去粗取精、變廢為寶、永不放棄,從自身或別人的災難和不幸中,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和智慧。
我為那些在考驗面前軟弱、退縮、放棄而跳樓自殺的少男少女悲憤;我同情那些無人管教、任性放縱、沉迷網路毒品的問題少年;我欣賞遭遇歹徒卻智勇搏鬥、殊死抗爭的英雄李野;我更敬佩戰勝殘疾、疾患障礙,以知識為靈魂,奔著光明和理想永不放棄,從而贏得平等和尊嚴的強者。
童年傷痕來自父母、家庭、社會,更來自我們自身的無知、軟弱、懈怠、懶惰。事實上,每個生命都有不可窮盡的潛能,只要把它引往正確的方向,她遲早能和夢想緊緊相擁。你甚至永遠不知道你的未來有多美好。
那回,我採訪一個犧牲的警察家庭,他尚且年輕的妻子一時回不過魂來,心裡眼裡全是昔日的恩愛和今日的離別。無論你怎么勸解,她就是醒不了。她10歲的女兒不時地幫她擦眼淚,傷心起來也跟著“嗚嗚”兩聲。但到底才10歲,不哭的時候她就在我們之間蹦蹦跳跳地玩娃娃。一晃已經午後,小女孩過來搖搖媽媽:“我餓了。”
她媽媽朝她揮了下手:“自己煮速食麵吧。”小女孩就走進廚房,我看見她踮起腳尖掀開鍋蓋。
這一幕一直刻在我的心上。我想,從那一刻起那孩子就真正開始長大成人了,之前她只是一個躺在媽媽爸爸懷裡撒嬌的小孩。人生無常,我們誰也無法逃避生活中各式各樣的挑戰。
冰心奶奶說:“母親啊,你是荷葉,我是紅蓮,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你,誰是我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然而,終有一天,荷葉樣的父愛母愛也是要失去的呀。
所以我們不能忘記那個最可能永久依靠的自己。
我們要學會建設自己,尤其要建設好我們的精神世界,不斷修正和提升靈魂。讀書當然是最好的捷徑。讀好書,讀典籍。人類生來沒有翅膀,但閱讀可以帶我們飛翔。我們可以自由地從漢唐飛到明清,從俄羅斯飛到法蘭西,閱讀各種各樣的生命故事,從別人的悲喜成敗中汲取寶藏。
我們不能選擇出身和起點,但我們可以選擇未來和終點。選擇堅強吧,勇敢飛翔。
10多年來,我以“飛翔”為主題的系列報告文學順利地飛往全國各地。讀者來信也頻頻地向我飛來。我這才知道,不僅僅是中小學生,許多老師、家長、服刑人員、辦案民警也很喜歡它們。
那年在北京,來自全國各地的小作家們嘰嘰喳喳圍住我,一口氣報出《黑子?喜子?》《藍月亮紅太陽》《飛翔,哪怕翅膀斷了心》《為誰飛》等一長串的名字。因為這些文章,他們早已認定我這個大姐姐。他們一群群地來看我,我們談文學,談創作,談學習和生活。孩子們激情奔放,清純率真。我們互相留言、合影,好不熱鬧。
深夜,我把那群可愛的“小麻雀”送出房間。在幽暗的樓梯口道別時,一個文靜內向一直找不到機會說話的小姑娘突然從人群里玲瓏地走上來,往我懷裡一撲,清婉動人地說:“青辰姐姐,以後你要多給我們寫文章啊。每次看到你的名字和文章,我都特別高興,好像終於聽到一個可親的人說話了。”
那深情的一撲,稚氣的聲音,嬌滴滴仿佛一顆淚珠兒就要滾下來的可愛語氣,無不讓我動心。那童聲仿佛萬籟俱寂中夜鶯的一聲輕啼,每每回想,我心頭便一揪,寫作的勁頭大了,責任也更加重了。
前些年,我終於聯繫上了那個護衛我童年的警察叔叔。真是好人一生平安,古稀之年的他依舊聲如洪鐘,心氣開闊。我特地告訴他,我當了警察,只是沒提給孩子們寫作的事。他一定想不到,我把他當年對我的愛,當成了一輩子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