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之陳京傳
德宗在奉天,聞段秀實為賊所害,七日不朝。宰相以為“方多難時,不宜壅萬機,天下其謂何?”京曰:“丞相之言非也。夫褒大節,恤賢臣,天下所以安,況卓卓特異者乎?”帝曰:“善。”還京師,擢左補闕。帝以盧杞為饒州刺史,京與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共劾:“杞輔政要位,大臣逾時月不得對,百官懍懍常若兵在頸。陛下復用之,奸賊唾掌復興。”帝不聽。京等爭尤確,帝大怒,左右辟易,諫者稍引卻。京正色曰:“需等毋遽退!”極道不可,以死請,杞遂廢。帝之立,迎訪太后,久不得,意且怠。京密白:“第遣使物
色以求。”帝大悟,終代不敢置。初,玄宗、肅宗既附室,遷獻、懿二祖於西夾室,引太祖位東向。禮儀使於休烈議:“獻、懿屬尊於太祖,若合食,則太祖位不得正,請藏二祖神主,以太宗、中宗、睿宗、肅宗從世祖南向,高宗、玄宗從高祖北向。”禘祫不及二祖,凡十八年。建中初,代宗喪畢,當大祫。京以太常博士上言:“《春秋》之義,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合食於祖,無毀廟遷主不享之言。唐家祀制與周異,周以后稷為始封祖,而毀主皆在后稷下,故太祖東向,常統其尊。司馬晉以高皇、太皇、征西四府君為別廟,大禘祫則正太祖位,無所屈。別廟祭高、太以降,所以敘親也。唐家宜別為獻、懿二祖立廟,禘祫則祭,太祖遂正東向位。德明、興聖二帝,向已有廟,則藏祔二祖為宜。”詔百官普議。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曰:“今議者有三:一謂獻、懿親遠而遷,不當祫,宜藏主西室;二謂二祖宜祫食,與太祖並昭穆,闕東向位;三謂引二祖祫禘,即太祖永不得全其始,宜以二主祔德明廟。雖然,於人神未厭也。景帝既受命始封矣,百代不遷矣,而又配天,尊無與上,至禘祫時,蹔屈昭穆以申孝尊先,實明神之意,所以教天下之孝也。況晉蔡謨等有成議,不為無據。請大祫享奉獻主東向,懿主居昭,景主居穆,重本尚順,為萬代法。夫祫,合也。
有如別享德明,是乃分食,非合食也。”時議者舉然。於是還獻、懿主祫於廟,如真卿議。
貞元七年,太常卿裴郁上言:“商、周以卨、稷為祖,上無餘尊,故合食有序。漢受命,祖高皇帝,故太上皇不以昭穆合食。魏祖武帝,晉祖宣帝,故高皇、處士、征西等君,亦不以昭穆合食。景皇帝始封唐,唐推祖焉,而獻、懿親盡廟遷,猶居東向,非禮之祀,神所不享。願下群臣議。”於是太子左庶子李嶸等上言:“謹按晉孫欽議:‘太祖以前,雖有主,禘祫所不及;其所及者,太祖後未毀已升藏於二祧者,故雖百代及之。’獻、懿在始封前,親盡主遷,上擬三代,則禘祫所不及。太祖而下,若世祖,則《春秋》所謂‘陳於太祖’者。漢議罷郡國廟,丞相韋玄成議:‘太上皇、孝惠親盡宜毀。太上主宜瘞於園,惠主遷高廟。’
太上皇在太祖前,主瘞於園,不及禘祫,獻、懿比也。惠遷高廟,在太祖後,而及禘祫,世祖比也。魏明帝遷處士主置園邑,歲時以令丞奉薦;東晉以征西等祖遷入西除,同謂之祧,皆不及祀。故唐初下訖開元,禘祫猶虛東向位。洎立九廟,追祖獻、懿,然祝於三祖不稱臣。至德時,復作廟,遂不為弘農府君主,以祀不及也。廣德中,始以景皇帝當東向位,以獻、懿兩主親盡,罷祫而藏。顏真卿引蔡謨議,復奉獻主東向,懿昭景穆。不記謨議晉未嘗用,而唐一王法容可準乎?臣等謂嘗、禘、郊、社無二尊,瘞、毀、遷、藏,各以義斷。景皇帝已東向,一日改易,不可謂禮,宜復藏獻、懿二主於西室,以本《祭法》‘遠廟為祧,去祧而壇,去壇而墠,壇、墠,有禱祭,無禱止’之義。太祖得正,無所屈。”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議曰:“天子以受命之君為太祖,諸侯以始封之主為祖,故自太祖、祖以下,親盡迭毀。洎秦滅學,漢不暇禮,晉失宋因,故有連王廟之制,有虛太祖之位。且不列昭穆,非所謂有序;不建迭毀,非所謂有殺;連王廟,非所謂有別;虛太祖位,非所謂一尊。此禮所由廢也。《傳》曰:‘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葬以士。’今獻、懿二祖,在唐未受命時,猶士也。
故高祖、太宗以天子之禮祭之,而不敢奉以東向位。今而易之,無乃亂先帝序乎?周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以天子禮;及其祭,則親盡而毀。漢有天下,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禮;及祭也,親盡而毀。唐家追王獻、懿二祖以天子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復何所疑?《周官》有先公之祧、先王之祧。先公遷主,藏后稷之廟,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先王遷主,藏文、武之廟,其周已受命之祧乎?故有二祧,所以異廟也。今自獻而下,猶先公也;自景而下,猶先王也。請別廟以居二祖,則行周道,復古制,便。”工部郎中張薦等請自獻而降,悉入昭穆,虛東向位。司勛員外郎裴樞曰:“《禮》:‘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廟嚴,宗廟嚴故社稷重。’太祖之上,復追尊焉,則尊祖之義乖。太廟之外,別祭廟焉,則社稷不重。漢韋玄成請瘞主於園,晉虞喜請瘞廟兩階間。喜據左氏自證曰:‘先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時享及二祧,歲祫及壇墠,終禘及郊宗石室,是謂郊宗之祖。’喜請夾室中為石室以處之,是不然。何者?夾室所以居太祖下,非太祖上藏主所居。未有卑處正、尊居傍也。若建石室於園寢,安遷主,采漢、晉舊章,祫禘率一祭,庶乎《春秋》得變之正。”
是時,京以考功員外郎又言:“興聖皇帝則獻之曾祖,懿之高祖。以曾孫祔曾高之廟,人情大順也。”京兆少尹韋武曰:“祫則大合,禘則序祧。當祫之歲,常以獻東向,率懿而後以昭穆極親親。及禘,則太祖筵於西,列眾主左右,於是太祖不為降,獻無所厭。”時諸儒以左氏“子齊聖,不先父食”,請迎獻主權東向,太祖暫還穆位。同官尉仲子陵曰:“所謂不先食者,丘明正文公逆祀。儒者安知夏後世數未足時,言禹不先鯀乎?魏、晉始祖率近,始祖上皆有遷主。引《閟宮》詩,則永閟可也。因虞主,則瘞園可也。緣遠祧,則築宮可也。以太祖實卑,則虛位可也。然永閟與瘞園,臣子所不安。若虛正位,則太祖之尊無時而申。請奉獻、懿二祖遷於德明、興聖廟為順。或曰二祖別廟,非合食。且德明、興聖二廟禘祫之年,皆有薦饗,是已分食,奚獨疑二祖乎?”國子四門博士韓愈質眾議,自申其說曰:“一謂獻、懿二主宜永藏夾室,臣不謂可。且禮,祫祭,毀主皆合食。今藏夾室,至祫得不食太廟乎?若二祖不豫,不謂之合矣。二謂兩主宜毀而瘞之,臣不謂可。禮,天子七廟、一壇、一墠,遷主皆藏於祧,雖百代不毀。祫則太廟享焉。魏晉以來,始有毀瘞之議,不見於經。唐家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懿猶在壇墠,可毀瘞而不禘祫乎?三謂二祖之主宜各遷諸陵,臣不謂可。二祖享太廟二百年,一日遷之,恐眷顧依違,不即享於下國。四謂宜奉主祔興聖廟而不禘祫,臣不謂可。禮,‘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於獻、懿,子孫也。今引子東向,廢父之祭,不可謂典。五謂獻、懿宜別立廟京師,臣不謂可。凡禮有降有殺,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遠者,祭益希。昔魯立煬宮,《春秋》非之,謂不當取已毀之廟、既藏之主,復築宮以祭。今議正同,故臣皆不謂可。古者殷祖玄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世數已遠,不復祭之,故始祖得東向也。景皇帝雖太祖,於獻、懿,子孫也。當禘祫,獻祖居東向位,景從昭若穆,是祖以孫尊,孫以祖屈,神道人情,其不相遠。又常祭眾,合祭寡,則太祖所屈少,而所伸多。與其伸孫尊,廢祖祭,不以順乎?”冕又上《禘祫議證》十四篇,帝詔尚書省會百官、國子儒官,明定可否。左司郎中陸淳奏:“按《禮》及諸儒議,復太祖之位,正也。太祖位正,則獻、懿二主宜有所安。今議者有四:曰藏夾室,曰置別廟,曰各遷於園,曰祔興聖廟。臣謂藏夾室,則享獻無期,非周人藏二祧之義;置別廟,論始曹魏,《禮》無傳焉,司馬晉議而不用;遷諸園,亂宗廟之制。唯祔興聖廟,禘若祫一祭,庶乎得禮。”帝依違未決也。
十九年,將禘祭,京復奏禘祭大合祖宗,必尊太祖位,正昭穆。請詔百官議。尚書左僕射姚南仲等請奉獻、懿主祔德明、興聖廟。鴻臚卿王權、申衍之曰:“周人祖文王,宗武王,故《詩·清廟》章曰:‘祀文王也。’胡不言太王、王季?則太王、王季而上,皆祔后稷,故清廟得祀文王也。太王、王季之尊,私禮也;祔后稷廟,不敢以私奪公也。古者先王遷廟主,以昭穆合藏於祖廟。獻、懿主宜祔興聖廟,則太祖東向得其尊,獻、懿主歸得其所。”是時,言祔興聖廟什七八,天子尚猶豫未刪定。至是,群臣稍顯言二祖本追崇,非有受命開國之鴻構;又權根援《詩》、《禮》明白。帝泮然,於是定遷二祖於興聖廟,凡禘祫一享。詔增廣興聖二室。會祀日薄,廟未成,張繒為室,內神主廟垣間,奉興聖、德明主居之。廟成而祔。自是景皇帝遂東向。
京自博士獻議,彌二十年乃決,諸儒無後言。帝賜京緋衣、銀魚。昭陵寢占山上,宦侍憚挽汲乏,請更其所,宰相未能抗。京曰:“此太宗之志,其儉足以為後世法,不可改。”議者多附宦人,帝曰:“京議善。”卒不徙。帝器京,謂有宰相才,欲用之。會病狂易,自刺弗殊,又言中書舍人崔邠、御史中丞李汶訕己,帝使詰辨無狀,然猶自考功員外再遷給事中,皆兼集賢殿學士。帝疑京為忌者中傷,中人問賚相繼。後對延英,帝諭遣,京沮駭走出,罷為秘書少監,卒。初,帝討李希烈,財用屈,京與戶部侍郎趙贊請稅民屋架,籍賈人貲力,以率貸之。憲宗嘗問宰相李吉甫:“我在藩邸,聞德宗播遷梁、漢,久乃復,誰實召亂,為我言之。”對曰:“德宗始即位,躬行慈儉,經崔祐甫輔政,四方企望至治。祐甫歿,宰相非其人,奸佞營蠱,謂河北叛臣可以力服,甘語先入,主聽惑焉。而陳京、趙贊為帝稅屋架,貸賈緡,內怨外忿,身及大亂。咎興信宵人,剝下佐上,賴天之靈,敗不抵亡。”帝恨惋曰:“京與贊,真賊臣。”京無子,以從子褒嗣。褒孫伯宣(注:依《宋史》與《陳氏族譜》正之為褒子灌,灌孫伯宣),辭著作佐郎不拜。
贊曰:德宗敝政,稅間架、借商錢、宮市為最甚。順宗為太子,欲極陳之,懲王叔文之諫而止,其畏如此。區區之臣,冒顏而關說,難哉!其饗國日淺,志不在民矣。憲宗聞暴斂之令首於賊臣,感憤太息,愛人之至也。及任程異、皇甫鎛,諫者不聽。興利之臣敗君之德甚矣!
韓愈《與陳給事書》
愈再拜:愈之獲見於合下有年矣。始者亦嘗辱一言之譽,貧賤也,衣食於奔走,不得朝夕繼見。其後合下位益尊,伺候於門牆者日益進。夫位益尊,則賤者日隔;伺候於門牆者日益進,則愛博而情不專。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夫道不加修,則賢者不與;文日益有名,則同進者忌。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不專之望;以不與者之心,而聽忌者之說,由是合下之庭,無愈之跡矣。
去年春,亦嘗一進謁於左右矣。溫乎其容,若加其新也;屬乎其言,若閔其窮也。退而喜也,以告於人。其後如東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繼見。及其還也,亦嘗一進謁於左右矣。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退而懼也,不敢復進。
今則釋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來之不繼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不敏之誅,無所逃避。不敢遂進,輒自疏其所以,並獻近所為復志賦以下十首為一卷,卷有標軸。送孟郊序一首,生紙寫,不加裝飾,皆有揩字注字處。急於自解而謝,不能竢更寫,合下取其意而略其禮可也。愈恐懼再拜。
柳宗元《唐故秘書少監陳公行狀》
○唐故秘書少監陳公行狀○五代祖某陳宜都王曾祖某皇會稽郡司馬祖某皇晉陵郡司功參軍父某右補闕翰林學士贈秘書少監某州某縣某鄉某里陳京年若干狀(時永貞元年乙酉,公年三十三,永州司馬。)
公姓陳氏,自潁川來,隸京兆萬年胄貴里,諱京。既冠,字曰慶復。舉進士,(大曆元年,京中進士第。)為太子正字、鹹陽尉、太常博士、左補闕、尚書膳部考功員外郎、司封郎中、給事中、秘書少監。自考功以來,凡四命為集賢學士。德宗登遐,公病痼,輿曳就位,備哀敬之節,由是滋甚,遂以所居官致仕。貞元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終於安邑里妻黨之室。(京娶常袞兄女。)。無子。(京無子,以從子褒為嗣。)伯兄前監察御史當、仲兄前大理評事萇,(萇娶公妹柳氏。)以公文行之大者,告於嘗吏於公者,使辭而陳之。
大曆中,公始來京師,中書常舍人袞、楊舍人炎讀其文,驚以相視曰:“子云之徒也。”常以兄之子妻公,由是名聞。游太原,太原尹喜曰:“重客至矣。”(《漢·高紀》:聞令有重客。)授館致餼,(《左傳》:地主致餼。)厚以泉布獻焉。(《漢·食貨志》:太公立九府圜法,貨寶於金,利於刀,流於泉,布於布。)公曰:“非是為也,某嘗為《北都賦》未就,願即而就焉。其宮室城郭之大,河山之富,關?之壯,與其土疆之所出,風欲之所安,王業之所興,苟得聞而睹之足矣。若曰受大利,是以利來,(《史記》: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蓋異前志也。吾不能,敢辭。”遂逆大河,逾北山,仿佯而歸。(仿佯,徙倚也。仿,音房。佯,音陽。)《賦》成,果傳天下。為鹹陽尉,留府廷,主文章,決大事,得其道。為博士,舉疵禮,(疵,《說文》云:病也。)修墜典,合於大中者眾焉。
涇人作難,公徒行以出,奔問官守。(《左傳·僖二十四年》:冬,王使來告難云云。臧文仲對曰:“敢不奔問官守。”建中四年十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反,犯京師。戊申,德宗幸奉天。)段忠烈之死,(庚戌,朱Г殺司農卿段秀實。)上議罷朝七日。宰相曰:“不可,方居行宮,無以安天下。”公進曰:“是非宰相之言。天子褒大節,哀大臣,天下所以安也,況其特異者乎?”上用之。其勤勞侍從,謀議可否,時之所賴者大。巡狩告至,(告,一作所,)上行罪己之道焉,曰:“凡我執事之臣,無所任罪。予惟不謹於理而有是也。”將復前之為相者。公曰:“天子加惠群臣而引慝焉,德至厚也,而為相者復,是無以大警於後,且示天下。”率其黨爭之。上變於色,在列者鹹忄匈而退。(忄匈,音凶。)公大呼曰:“趙需等勿退!”遂進而盡其辭焉。不果復。(德宗還京,以京為左補闕。貞元元年正月,赦天下。故宰相新州司馬盧杞量移吉州長史,未幾,用為饒州刺史。制出,京與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共劾杞輔政要位,大臣逾時月不得對,百官凜凜,常若兵在頸。今復用之,則奸賊皆唾掌而起。上大怒,諫者稍引卻。京顧曰:“趙需等勿退!此國大事,當以死爭之。”上意稍解。壬戌,以杞為灃州司馬。)上迎訪太后,間數歲外,頗怠其禮。公密疏發之,天子感悅焉。(帝之初立,迎訪沈太后不得,意且怠。京密白:“第遣使物色以求。”帝大悟,終代不敢置。)初禮部試士,有與親戚者,則附於考功,莫不陰授其旨意而為進退者。(一無者字。)及公則否,卓然有有司之道,不可犯也。太廟闕東向之禮且久矣,公自為博士、補闕、尚書郎、給事中,凡二十年,勤以為請。殷祭之不墜,系公之忠懇是賴。故有赤紱銀魚之報焉。(京自博士獻議,彌三十年。至貞元十九年孟夏諦祭,方正太祖東向之位。已下列敘昭穆,其獻祖、懿祖?於德明、興聖之廟。每諦袷年,就本室饗之。諸儒無復言,帝賜京緋衣銀魚袋。)昭陵山峻而高,寢宮在其上。內官懲其上下之勤,?免汲之艱也。(?免,武遠切。與挽同。《說文》云:引之也。)謁於上,請更之。上下其議,宰相承而諷之,召官屬使如其請。公曰:“斯宗之志也。其儉足以為法,其嚴足以有奉,吾敢顧其私容而替之也?”(替,一作贊。)奏議不可。上又下其議,凡是公者六七人,其餘皆曰更之便。上獨斷焉,曰:“京議得矣。”從之。(貞元十四年,昭陵寢殿為火所焚。四月,以宰相崔損為修奉陵使,獻、昭、乾、定、泰五陵各造屋三百八十間,橋、元、建三陵據闕補造。昭陵占山上,宮侍憚挽汲乏,請更其所,宰相不能抗。京曰:“此太宗之志,其儉足以為後世法,不可改。”議者多附宮人,帝曰:“京議善。”卒不徙。)在集賢,奏秘書官六員隸殿內,(重校,奏下有省字。)而刊校益理。納資為胥而仕者罷之,求遺書,凡增繕者,乃作藝文新志,制為之名曰《貞元御府群書新錄》。始御府有食本錢,月權其贏以為膳。有餘,則學士與校理官頒分之,學士常受三倍,由公而殺其二。書史之始至,入禮幣錢六十緡,亦皆分焉,公悉致之官,以理府署作書閣,廣群官之堂,不取於將作少府,而用大足。居門下,簡武官,議典禮。上以為能,益器之。與信臣議,且致相位。遇公有惑疾,使視之,疾甚,不能知人,遂不用。(帝器京,謂有宰相才,欲用之。會病狂易,自刺弗殊,遂不用。猶自考功員外再遷給事中。)用鄭吏部、高太常為相,(十九年十二月,以太常卿高郢、吏部侍郎鄭?瑜同平章事。)而以秘書命公,(帝疑京為忌者中傷,中人問齎相繼,後對延英,帝諭遣,京沮駭走出,罷為秘書少監。)所以示優之也。
公有文章若干卷,深茂古老,慕司馬相如、揚雄之辭,而其詁訓多《尚書》、《爾雅》之說,紀事樸實,不苟悅於人,世得以傳其稿。其學自聖人之書以至百家諸子之言,推黃、炎之事,涉歷代洎國朝之故實,鉤引貫穿,舉大苞小,若太倉之蓄,崇山之載,浩浩乎不可知也,豈揚子所謂仲尼駕說者耶?
夫其忠烈之褒也,相府之有誡也,太廟之東向也,昭陵之不更其故也,官守之不可奪也,立言之不可誣也,利之不苟就也,害之不苟去也。其忠類朱雲,(《漢書》:朱雲請於成帝曰:“願得尚方斬馬劍,斬佞臣一人頭。”上大怒,命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其孝類潁考叔,(《左傳·隱元年》:鄭伯置姜氏於城潁,既而悔之。潁考叔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請以遺母。公曰:“爾有母遺,ム我獨無。”考叔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廉類公儀休,(《史記》:公儀休者,魯博士也。以高第為魯相,奉法循理,無所變更,百官自正,使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其它辭魚、燔機事皆類是。)而又文以文之,學以輔之,而天子以為之知。既得其道,又得其時,而不為公卿者,病也。故議者鹹惜其始,而哀其終焉。
公之喪,凡五十四日,而夫人又沒,毀也。夫人之父曰偕,司農卿。祖曰某,贈太子太保。宗元,故集賢吏也,(公前為集賢殿正字。)得公之遺事於其家,書而授公之友,(一作文。)以志公之墓。謹狀。永貞元年八月五日,尚書禮部員外郎柳宗元狀。
目錄學成就
唐目錄學家。字慶復。祖籍吳興(今屬浙江)。善文辭,擢進士第。德宗時,累遷太常卿博士,進左補闕。遷給事中,罷為秘書少監(國家圖書館主管官員)。他曾上書奏請增繕圖籍,因經“安史之亂”後,唐官修總目《群書四部錄》及圖書亡散大半,雖累世構募,稍有鳩集,但篇籍錯亂,他按《群書四部錄》的輪廓,請求重新編輯藝文新志。撰成《貞元御府群書新錄》。《宋史。藝文志》著錄為《四庫搜訪圖書目》1卷,均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