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簡介
“招聘名額1名。普通高校全日制應屆本科畢業生,獲得國外學士學位,國際會計專業,大學英語四級,屏南戶籍,女,年齡25周歲以下。”
這是福建省寧德市屏南縣人事局“關於縣收費票據管理所公開招聘工作人員的通知”中提出的招聘條件。這份通知強調,“若報名數等於計畫數免於筆試,只進行面試與考核。”
結果,只有一個叫陳晨的女青年報名應聘。她“經公開報名、資格審查和體檢”,已於11月初被聘用。
日前,這個招聘過程被網友發至網路論壇,發帖網友戲稱:“恐怕只有××領導的女兒才符合報考條件。”該網帖引發網上熱議,網友稱這是“史上最強政府招考”,懷疑該職位是為某人“量身定製”的。
媒體調查
屏南縣收費票據管理所是縣財政局下屬的事業單位。然而,在屏南縣財政局辦公大樓內,記者沒有找到“縣收費票據管理所”的牌子。該局綜合股一位鄭姓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目前局裡就他一個人做票據管理工作,票據所的其他工作人員都被分到局裡各股使用。問及新聘用的陳晨在哪個股上班,他說不知道。
屏南縣財政局局長室、副局長室、紀檢室的門都關著,負責人事的人秘股股長也不在。開門辦公的內設機構有國庫支付中心、外經股、行政執法股、教科文股等,記者在每個辦公室詢問“陳晨在不在”,得到的答覆都是“不認識這個人”。記者打手機問“正在外地培訓”的人秘股陸股長“新招聘的陳晨是否來上班了”,他說了聲“不知道”就匆匆結束了通話。
記者隨後來到屏南縣人事局,局長不在,一位鄭姓副局長以“不是我分管”為由謝絕了記者的採訪。該局辦公室林主任在接受記者電話採訪時說,招聘的條件是用人單位提出的,人事局只是負責發布。
傍晚,記者與寧德市人事局局長劉信華取得聯繫。他表示,這個招聘在設定條件和程式上都存在問題,“關於屏南縣財政局下屬收費票據管理所招聘人員調查情況及處理意見的說明”將很快上網。之後,記者從“寧德人事人才網”上看到這份說明。說明稱,網路上有帖子對屏南人事人才網公布的關於屏南縣財政局下屬收費票據管理所招聘工作人員的崗位設定條件提出質疑。經查,網上對這一崗位設定條件的反映情況屬實,同時,屏南縣也未按規定將招聘計畫報經寧德市人事局核准,程式上明顯違規。經研究決定:取消屏南縣財政局下屬的收費票據管理所今次招聘工作人員計畫,已聘用人員取消聘用資格,並要求屏南縣人事局、財政局對此事件認真吸取教訓,做出深刻反省。
在屏南縣一位縣委副書記的協調下,屏南縣財政局局長游代進、縣人事局局長張功成先後接受了記者的採訪。游代進介紹說,縣收費票據管理所有8個編制,只有3個在編。今年六七月份,財政局向縣政府提出以票據管理所的編制進一個人,準備放在國庫支付中心使用。擬聘人員首先要懂得財務知識,由於涉及世行貸款等業務,所以需要國際會計專業的人員。
記者詢問為何設定引發網友爭議的“國外學士學位”這個條件,游代進解釋說,“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想不到引起網上這么大的反響。”他表示,“這是我一個人定的,沒有經過集體研究,所有的責任都在我。明天一上班,我就向縣委、縣政府提出對我進行嚴肅處理。因為工作不稱職,我準備提出辭職。”問及被聘用者陳晨是在國外還是國內讀書,游代進稱,“招聘條件是我設定的,但她是在哪個學校讀書,我真的不知道”。游還說,自己沒有參加對陳晨的審核,而且她至今還沒來單位報到。
屏南縣人事局局長張功成說,縣財政局提出進人要求後,經縣政府領導研究同意,9月20日在屏南縣人事人才網刊出招聘通知,整個程式是公開的,符合有關規定。之所以設定那樣的條件,是因為財政局的國庫支付中心工作量大、業務多,需要英語上等級的人,“最好有雙學位,有國外、國內兩個學位更好”。女同志比較細心,所以就設定了女性一人。
張功成表示,現在看了網上的熱議後,才察覺“當初設定的條件確實高了些、窄了點,有些不妥”。
記者問,在10月25日開始的7天公示期內,是否有人對擬招聘人員陳晨提出異議?張回答說,沒有,“要是有的話,我們早就改了”。據張功成介紹,在公示期結束後,陳晨已持人事局的介紹信到財政局報到。
關於陳晨就讀的學校和家庭背景,張功成表示不了解,因為“我沒有參加具體的審核,也沒有對她的檔案進行很好地審閱”。他說,對陳晨的審核是由縣財政局和人事局的經辦人員進行的。
晚上9點多,記者電話採訪了屏南縣委書記林共妙。林表示,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招聘設定的條件顯然不符合有關政策的要求,這種“量身定製”的做法是肯定不對的。第一步先取消掉,第二步請紀委和監察局介入調查,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調查結果要儘快向社會公布,並依法依規對當事人進行處理。
相關評論
福建屏南縣財政局下屬的收費票據管理所這則公開招聘啟事引發了眾多網友關注,據了解,這次招考只有一個人報名,並且因此無須考試而被直接錄取。而招聘條件為“普通高校全日制應屆本科畢業生,獲得國外學士學位”。
誰會在國內本科畢業,在國外獲得學士學位呢——再明顯不過,這樣的條件是“量身定招”。因此只有一個人報名。
但是,按照公務員錄用規定,如果報考人數達不到1∶2或者1∶3的比例,則該職位自動取消,這么要求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一些招考單位為了“量體裁衣”而搞出一些特色的條件——我想這種要求,屏南縣人事局不會不知道吧。
可以肯定,“量身定招”,經過精心設計,其背後是權力、利益的重重魅影。在公務員招考熱得燙手的當下,這塊肥肉盯著的人實在太多了,各種交易也因此誕生了。窺一斑而見全身,屏南縣的一個人招考帶來的是我國整個公務員招考體系如何維繫公正與公平性的問題。當這種只針對一個人的招考出現時,我反倒有一些淡然——這才是真實狀態的公務員招考,它遠沒有官方描述的那么公正,那么公平。
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權力,而有權力的地方,利益同樣不可少。這么理解屏南縣財政局的這次招考似乎很貼切。由此,公眾對於權力日漸憤恨,對社會公平日漸絕望。如果任由權力與利益的勾結不斷升級,變成潛規則,最終損害的,是對社會的公平信心。
最新情況
2010年11月25日中午,寧德屏南財政局局長游代進在面對媒體時,稱從未見過網貼說的“陳晨”這個人,也沒有進行面試,從來沒有看到過用人材料,更不知道誰是經辦人員。
當媒體問其為何一問三不知,游稱他的工作作風就是這樣,非常粗心,什麼都不知道,願意接受組織的任何處分。
據游代進透露,今日上午他已經向縣裡遞交辭職報告,因為“由於個人的工作失誤,引起了極壞的社會影響,對屏南縣形象產生重大影響。”
屏南縣人事局長長張功成稱,招聘決定是經過縣政府領導定的,有用人資料。但是已經歸檔了,其他人要看需要經過特別的程式才能調看。
有記者問需要什麼程式,張功成則沉默不語。
在面對眾多記者時,兩位局長都表示願意接受組織的任何處分,也拒絕透露所招聘人員的相關信息。
在網友和媒體質疑福建省屏南縣財政局招聘條件為某官員女兒“量身定製”後,屏南縣財政局局長游代進今天以“工作失職”為由向縣政府遞交辭職報告,被聘用者之父、福建省寧德市副廳級官員陳某表達了“對社會公眾的深深歉意”。
要不是輿論的不懈追問,所謂“廳級官員”的當事人父親身份,是斷不會這么快就走到了“終結季”。
真相大白,紀檢等部門必不好意思作壁上觀。有趣的是事件的起承轉合,這一路,是常識與謊言的鬥爭。一個縣級部門招錄辦事人員,要求國外學士學位、還得在25歲以內的女性,何以倍受質疑?道理很簡單,因為這基本就量身定做了一個“高中畢業即出國留學”的女生,而滿足這個條件的,對應於當下語境而言,非權即貴,於縣城生活水平而言,普通工薪階層哪個供得起高中生出國呢?
即便到後來,只說是“工作失誤”,要求組織嚴肅處理了事,巴不得事情到此為止。眼下福建省寧德市副廳級官員的說法也很有藝術,說妻子急於給孩子安排工作,便找了老部下幫忙,直到女兒被錄用才知道此事;對此,陳某深表自責和歉意,希望得到社會公眾的諒解。兒女工作大事,竟然到被錄用才知道;知道了也不說,竟然到沒有退路的時候才出來含羞“致歉”——深諳黨紀國法的廳級官員,對這事也只是“歉意”為止?
回頭看看,“屏南內定事件”其實也算不上輿論監督的勝利,怪只怪這個招聘規則過於弱智,急功近利的痕跡寫在臉上,如果弄得大方一點、大氣一點、親民一點,讓更多熱血青年有機會走過場,一輪二輪三輪PK下來,結果可能就大不一樣了。所以如果那些見不得光的幕後交易在幕前卻表現得無懈可擊,輿論或民眾監督又能奈之何?
屏南縣“量身定招”事件必須一追到底
游代進以“工作失職”為由向縣政府遞交辭職報告,這一態度是值得肯定的,在以往的類似事件中非常少見。但是,事情不能以游局長辭職而告終,這很可能是“丟車保帥”之舉,游局長到底是“失職”,還是“瀆職”,存不存在某些見不得人的交易,還需要有關部門仔細調查後給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屏南內定事件”官員也想“斷尾逃生”了
對於該事件,一般人都能洞穿其運作手法。公眾認為的運作路徑是:陳副廳為了幫女兒謀到財政局的職位,請屏南某縣領導或局領導幫忙,這位領導直接將其女兒“安排”到了財政局,為了將這個內定者“合法化”,於是在招聘條件上設定了重重障礙。所以,游局長的辭職,陳副廳的推諉,都是為了保護這位真正大魚——“經辦者”。媒體報導說,屏南縣紀委開始調查此事,但從簡單、荒誕的調查手法來看,他們會動真格揪出背後的“經辦者”嗎?
“事”沒說清楚,“官”別急著辭
那個“非她不招”的幸運女青年陳晨,究竟何許人也,各方高度避諱。網傳她是“某領導的女兒”,與游局長不同姓,並不代表她一定不是游局長的女兒。她如果不是游局長的女兒,又會是哪位領導的女兒?如果哪位領導的女兒都不是,那又跟領導沾的什麼親、帶的什麼故?起碼的常識表明,這些問號背後,不可能全部是空白,甚至還暗藏“猛料”,以至於保守她的身份秘密,比局長丟官更重要,兩害相權取其輕。
局長請辭不是“一人招聘”的句號
“一個人公考”的真相在哪裡?局長請辭固然可嘉,但如果請辭只是為了儘快息事寧人,價值就大打折扣。屏南財政局局長儘管已請辭,但仍然不無辯解之意,稱絕對沒有內定一事,屬於網友理解有誤。實際上,所謂“獲得國外學士學位,國際會計專業”等招聘條件完全是為一個特定的人量身定做,網友理解並非“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