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送參寥師
- 創作年代:北宋
- 作品出處:《蘇東坡全集》
- 文學體裁:五言古詩
- 作者:蘇軾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文學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送參寥師
上人學苦空①,百念已灰冷。
劍頭唯一吷②,焦谷無新穎③。
胡為逐吾輩,文字爭蔚炳④?
新詩如玉屑⑤,出語便清警。
退之論草書⑥,萬事未嘗屏。
憂愁不平氣,一寓筆所騁。
頗怪浮屠人⑦,視身如丘井。
頹然寄淡泊,誰與發豪猛?
細思乃不然,真巧非幻影⑧。
欲令詩語妙,無厭空且靜。
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
閱世走人間,觀身臥雲嶺。
鹹酸雜眾好,中有至味永。
詩法不相妨⑨,此語當更請⑩。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苦空:佛教認為世俗間一切皆苦皆空。人生老病死為苦,一切皆虛無,並非實體,為空。
②吷(xuè)血:吹氣聲,表示小而短的聲音。劍首,指劍環頭的小孔。語出《莊子·則陽》:“夫吹管也,猶有嗝(讀哮,大聲)也;吹劍首者,映而已矣。”
③焦谷:火烤乾枯的穀類。穎:子粒的芒殼尖。《維摩經》云:“色如燋谷芽。”佛教把有形質、能使人感觸到的東西都稱作“色”,包括語言文字,都看作是空虛無實的。參寥既學佛,領悟人生苦空,視一切如劍吷、焦谷,應當百念皆滅,冷漠無情。
④蔚炳:文采輝煌。佛教禪宗是主張不立文字、見性成佛的,參寥是僧人,何必愛好作詩歌。蘇軾《參寥子真贊》云:“枯形灰心而喜為感時玩物不能忘情之語”,亦同此意。
⑤玉屑:比喻文詞佳美,字字如珠璣飛屑。
⑥退之:韓愈,字退之。其《送高閒上人序》中評論張旭、高閒的草書,讚許張旭筆騁不平,而對高閒寄寓淡泊,反喜作草書,頗有微詞。
⑦浮屠人:出家人。
⑧幻影:《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蘇軾反其意用之,認為真正的法則、技巧是有用的,憑藉“多技能”,高閒可以草書“發豪猛”,而參寥可以“出語便清警”,達到藝術高峰。
⑨詩法:指詩歌與禪法,這兩者並不相悖,而統一於“空靜”,並由此而獲得“至味”和“妙”的境界。
⑩請:領受,明確接受。《廣韻》:“請,受也。”
白話譯文
參寥大師你學習佛法,百念俱無。
劍環頭上的小孔仍只傳來風過的小聲,焦谷上依然沒有新生出小芽。
為什麼要跟我們這些人一樣好作詩歌?
你的文章都是文采華美,新出的詩篇如玉屑一樣精美,語句清平而深刻。
韓愈談論到張旭狂草時,認為張旭心中並未禁止萬事,
反而將其憂愁與不平之氣,統統寓於筆端任其馳騁。
韓愈很奇怪高閒浮屠氏的草書,視人身為丘井。
頹然寄有淡泊之意,又如何發出像張旭那樣豪邁而不受拘束的氣魄呢?
仔細一想其實不然,真實的技巧並不是虛幻的泡影。
要想使詩句巧妙,不要嫌惡於空和靜。
虛靜因而能懂得萬物之變化,空明所以能接納萬事之境界。
閱歷世事行走於人間,只見棲身於世外雲嶺。
鹹味酸味雜列於諸食物里,其中有著極其雋永的韻味。
詩歌與佛法並不相妨礙,上面的話更當允許我說出來。
創作背景
詩僧參寥來拜訪蘇軾,蘇軾在和他吟詩談禪中感覺到:參寥這個人性情真率,頗有道行,只是此人心中還沒有大徹大悟,沒有達到空靜寂滅的境界,所以常常作詩時罵人。而且他作詩時的模樣,很像唐代張旭作草書的樣子:“必酣醉潑墨,任筆之所騁。”蘇軾有感於此,便在這次送別參寥時,特意寫了《送參寥師》。時在元豐元年(1078)。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詩的開篇,就寫詩僧參寥存在著極大的矛盾。按佛教宗旨,人世間一切皆苦皆空,人應脫離一切煩惱,進入自由無礙的境界。參寥既苦學釋典,自應一切皆空,不染塵勞,就像風過劍頭,不會有樂聲(《莊子·則陽》);就像焦谷之類,不會長出新芽(《維摩詰經》。但這位上人卻與眾不同,他出入於文人盛會,能寫出文采華美的詩句,為了說明這一矛盾現象,詩人引述韓愈所論書家張旭與高閒不同的創作心境,並進而探索形成不同心境的原因。韓愈的《送高閒上人序》,雲張旭終生治草書,筆法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與李白的詩、裴曼的劍舞,並稱當時的“三絕”。其成功的原因就在於:凡喜怒憂歡之情,無聊不平之氣,有動於心,必以草書發之。這與韓愈“不平則鳴”的文學思想是一致的。而高閒視身如丘井,寄情於淡泊,與官為金吾長史、大醉後始落筆的張旭根本不同。
詩的後半部分是蘇軾“細思”之後做出的答案。他認為禪僧能書能詩,並非借諸“幻影”,而在於創作構思之“真巧”。這“真巧”就是充分重視“空”與“靜”的作用。“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客觀世界是很複雜的物質世界,世事萬物都在運動之中,人們要認識和反映客觀世界,必須以靜制動,以空納實。無論是入世者的“閱世走人間”,還是出家人的“觀身臥雲嶺”,都必須保持虛靜的心境,才能使萬象騰踔於眼前,萬境納入於心胸,這樣才能寫出“中有至昧永”的好作品。詩人將虛靜提高到認識論的高度,認為這能幫助作家、藝術家把握世界。他的探索是相當深入的,對禪僧能書能詩的原因的解釋也很清楚。
詩人虛靜說的提出,顯然受晉·僧肇經論的影響。《肇論·涅槳無名論第四》云:“夫至人虛心冥照,理無不統。懷六合於胸中而靈鑒有餘,鏡萬有於方寸而且其神常虛。至能拔玄根於未始,即群動以靜心。”《肇論·物不遷論第一》云:“必求靜於諸動,故雖動而常靜。”不僅內容相似,而且語句也相似,帶有濃厚的禪學意味。蓋此詩為禪僧而作,同時又鑒於引禪入詩,以禪喻詩,已成為當時詩壇的普遍風尚,詩人想通過此詩作些理論上的探討。然而不能據此就斷定。詩人的虛靜說僅本於釋典,須知他的思想比較複雜。而其主導思想還是儒家的入世學說。關於虛靜的認識論,先秦諸子早有論說。老子最先提出“致虛靜,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十六章)。這一認識論具有樸素的唯物主義精神,但他把摒除內心雜念的干擾同參加變革現實的實踐對立起來,就變成了神秘主義的內省直觀說,導致唯心主義。詩人熱衷於功業,對此說不可能全盤接受。其後尹文根據老子“致虛靜,守靜篤”的理論,提出了“虛一而靜”的認識論,要求人們拋棄認識事物的主觀上的障礙,排除雜念,精力專一,消除閉塞認識的各種障礙,發揮主觀能動作用,達到“大清明”的境界(《解弊》)。他認為認識的目的不僅在於增長知識,而且在於了解萬物的實際情況,研究治亂的根源,掌握自然界的規律,使天地萬物為人類服務。
名家點評
清代詩人查慎行《初白庵詩評》卷中:“‘靜故’二句,禪理也,可悟詩境。”
清代文學家汪師韓《蘇詩選評箋釋卷二》:“取韓愈論高閒上人草書之旨,而反其意而論詩,然正得詩法三昧者。其後嚴羽遂專以禪喻詩,至為分別宗乘,此篇早已為之點出光明。王士禎嘗謂李、杜如來禪,蘇、黃祖師禪,不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