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吳同和先生《愚悟集》

李長廷,永州市文聯原主席,湖南省著名作家、詩人、文學評論家。

基本介紹

  • 書名:讀吳同和先生《愚悟集》
  • 作者:李長廷
  • 類別:散文
  •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 出版時間:當代
斯文儒雅的同和先生,每次見面,總是覺得他具有一種書生所特有的精神氣質。在網路語言漫天飛的時下,我在這裡引用“書生”一詞,似乎缺乏點現代意識。但我卻固執地認為,在中國的讀書人中,有一個群體,是非用“書生”不能界定其內涵的。譬如我,從哪方面看,都是個地地道道的書生。
書生和書生之間的交往,沒有政界、商界那么多套路,一本書或一篇文章,便可充當為媒介。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當我捧讀同和先生的《愚悟集》時,不知為什麼,倏忽之間,我們兩顆心便拉近了距離。這之前,雖然我和同和先生已經相識,卻因行業阻隔,平時接觸他的文章不多,自然也就談不上深入地了解。而我的為人,幾近木訥而不善交際,對於一些文朋詩友的諸多印象,往往從他們的文章中得來要比從生活中得來多。先賢們說,文如其人,以讀文章來了解對方,成了我多年來的習慣。
《愚悟集》開篇《自序》,同和先生說他“一生平庸,身無長物,杏壇執教凡四十載,書海泛舟近六十年,傳道授業之餘,偶有所感,輒胡亂塗抹,久而久之,竟有十數萬言。”接著,他又說:“余之為文,常顧此失彼,見兔忘犬,喜騖言語之諧和規整,多失立意之深刻鼎新,故切中肯綮鮮少隔靴搔癢者甚多。”讀著這兩段具有雅士之情、才子之筆並彰顯學者風度的文字,同和先生的性情為人,頃刻間便躍然紙上,同時也就促發了我對《愚悟集》的閱讀興趣。
我對《愚悟集》的理解非常淺陋,我以為這其實是一本引領人們如何去讀書、如何去做學問的書,並以實踐示範之。其中文章,無論是“含英咀華”、“詩海拾貝”、“解讀柳子”,或對一些詩文的導讀,以及“文藝雜評”、“隨筆·小品”,甚或教學教研等等,其結構、布局、行文、個人見識,無不是縝密思考後的結晶,具有學問家應有的嚴謹、執著與認真,讓人開卷之後,頓覺一股濃烈的文人氣、書卷氣撲面而來。
讀書是門學問,我總括一生了無成就的教訓,就是在讀書上沒有認真下功夫。拿到一本書,往往淺嘗輒止不求甚解,“書到用時方恨少”,覺醒時已經太遲。而同和先生的讀書,是將自己的身心投入到書里去,在文字組合的曲徑間尋尋覓覓,不覓到書中真諦,絕不罷休。有道是書山有路勤為徑,不在書山里反覆攀爬,就不可能完成從品讀到理解再到鑑賞的全過程,從而達到對所讀詩文的全方位把握。有時候,我甚至隱隱感覺到,同和先生在解讀詩文時,已經將自己和作者融為一體了,完全進入到作者的心靈世界裡出不來了;甚而,也把我這個局外人,引入到作者的情境之中了。在“解讀柳子”諸篇中,這種效果尤為強烈。循著同和先生的指引,我看到一個很有現場感的場景,這就是柳宗元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時,“垂淚千行”的一幕。這時候,我聽到同和先生不失時機地以畫外音的形式插入一段解說詞:“彼時彼地的兩位詩人,命運坎坷,前途渺茫,可垂淚;生離死別,無緣再見,可垂淚;英雄失路,報國無門,可垂淚;新貴弄權,國之日衰,可垂淚……”這段解說詞,無疑進一步加深了我對二位先賢“垂淚千行”的理解。
真正意義上的閱讀,是閱讀者和作者之間心與心的交流。而鑑賞,則需要在閱讀的基礎上,加上鑑賞者的二度創作。我讀李商隱的《春雨》,老實說,並沒有讀進心裡去,一首愛情詩而已,用不著去花功夫。但同和先生讀《春雨》,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毫不猶豫地說:“這簡直就是一封情書。”緊接著,他又發現,現代詩人戴望舒的《雨巷》,與李商隱的《春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從某種意義上說,《春雨》就是《雨巷》的古代版。你看,“那位‘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有似於《春雨》中的南國佳麗,而那‘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的男子則神肖於‘珠箔飄燈獨自歸’的青年”。我們再看秦觀那首膾炙人口的《鵲橋仙》。我讀《鵲橋仙》,在乎的只是作者立意的別出心裁:“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而同和先生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了這首詞的另一個特色:“句句示天上,句句現雙星;句句是人間,句句抒人情,天人合一,可謂妙絕。”
古人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愚悟集》可以說是同和先生一輩子的心血。書中的每一篇文章似都可用精緻、精巧、精湛來形容,是真正下了功夫的。即便“詩海拾貝”這些短章及“柳子詩文助讀”的今譯,也見出其構思設計的良苦用心和深厚的古典文學功底。尤其是文字,可謂字字斟酌,凝練、準確自不待言,更可貴的是字裡行間所閃射出的散文式文采的光芒。舉例如曹學佺的《瀟湘》詩,同和先生的解讀令我嘆服不已:“瀟水入湘,匯入風景卓異的苹島,浩浩蕩蕩而北去;遷客探勝,止乎山光水色之美景,令人很有些樂不思蜀;終古碧綠的江水,四季常青的香草,月夜中稍作停歇的鴻雁,十月里花期延誤的秋菊,組成一幅和諧恬美的水墨丹青。只可惜,愚丘尚存,柳公已歿(mo),於是多了一份傷感。白天聽到的漁夫們‘欵乃’之聲猶在耳畔迴蕩,夢乎?幻耶?”這是詩,也是散文。
當我讀完《愚悟集》,掩卷之間,腦子裡倏忽顯現出同和先生在唐詩宋詞叢林中跋涉的剪影。他時而駐足聆聽,啁啾鳥語,叮咚鳴泉,使他如醉如痴;時而彎腰採擷什麼,花也罷,果也罷,拿在手中反覆把玩,樂不可支。跋涉是艱難的,但也是快樂的。家居愚溪側畔的同和先生就這樣打發著他的每一個日子,有點慢條斯理,但卻從容不迫。晚上,他枕著愚溪的濤聲入眠,他的夢中,或許有柳子或高或低的淺唱低吟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同和先生的《愚悟集》就是在這樣一種情境中完成的。書海泛舟樂無涯,書生襟懷是文章,集腋成裘,天道酬勤,作為朋友,我謹以此篇短文,向同和先生致以衷心地祝賀。

相關詞條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