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我同胞》是秋瑾所著作品,出自於《金天翮 呂碧城 秋瑾 何震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警告我同胞
- 作者:秋瑾
- 創作年代:近代
- 作品出處:金天翮 呂碧城 秋瑾 何震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作品原文,出處收錄,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我於今有一大段感情,說與列位聽聽。我昨天到橫濱去看朋友,在路上聽見好熱鬧的軍樂,又看見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手執小國旗,像發狂的一樣,喊萬歲,幾千聲,幾萬聲,合成一聲,嘈嘈雜雜,煙霧沖天。我不知做什麼事,有這等熱鬧。後來一打聽,那曉得送出征的軍人,就同俄國爭我們的東三省地方,到那裡打伏〔仗〕去的。俄國,我們叫他做俄羅斯,日本叫他做露西亞,這就叫征露的軍人,所以日本人都以為榮耀,成群結隊的來送他。最奇怪的就是我中國的商人,不知羞恥,也隨著他們放爆竹,喊萬歲。我見了又是羨慕,又是氣憤,又是羞惱,又是慚愧:心中實在難過,不知要怎樣才好。只覺得中國樣樣的事,色色的人,都不如他們。卻好我也坐這次火車走的,一路同走,只見那送軍人的人越聚越多,“萬歲”、“萬歲”、“帝國萬歲”、“陸海軍萬歲”,鬧個不清爽。到了停車站,擁擠得了不得。那軍人因為送他的人太多,卻高砧〔跕〕在長橙上,辭謝眾人。送的人團團繞住,一層層的圍了一個大圈子。一片人聲、炮竹聲夾雜,也辦〔辨〕別不清。只見許多人執小國旗,手舞足踏〔蹈〕,幾多的高興。直等到火車開了,眾人才散。每到一個停車場,都有男女老幼、奏軍樂的、舉國旗的迎送。最可羨是那班小孩子,大的大,小的小,都砧〔跕〕在路旁,舉手的舉手,喊萬歲的喊萬歲,你說看了可愛不可愛?真正令人羨慕死了。不曉得我中國何日才有這一日呢?哎!列位,你看日本的人,這樣齊心,把軍人看得如此貴重,怎么叫他不捨坐〔生〕忘死去打仗呢?所以都懷了一個不怕死的心,以為我們如果不能得勝,回國就無臉去見眾人。人人都存了這個念頭,所以回回打仗都是拚命攻打,不避炮火。前頭的死了,後頭的又上去。今日餓〔俄〕國這么大的國,被小小三島的日本,敗到這個樣子,大約就是這個緣故呢。並且當軍人的家眷,都有恤費。這家人如有丈夫、兒子、兄弟出征,就算這家人家很榮耀的;若是做貿易的人家,門前就掛了“出征軍人”的牌子。各處旅館、酒館、照相館及買賣各鋪店,都大書特書的,寫道“陸海軍御用品”,“軍人優待半額”。明明是一百錢的東西,軍人去買,只要半價。可憐我們中國的兵,每月得了剋扣下來的畿〔幾〕錢口糧,又要顧家,又要顧己,夠得甚么呢?見了營官統領,就是老鼠見了貓的一樣。當差稍不如意,就罵就打。有點聲名的人,見了兵勇,把他當做是什麼賤奴一樣,坐都不願意同他坐在一處。富貴的人家,自己尊得了不得,錦衣玉食,把自己看得同天神一樣,把兵卒輕視得同甚么賤人都不如。及等得有戰事起來,又要他去打伏〔仗〕,不管餐風宿露,忍餓受寒的辛苦,只叫他捨死忘生的去打仗,你說能夠做得到做不到呢?縱然打了勝伏〔仗〕,那些錦衣王〔玉〕食的營官、統領來得功,兵的身子上並沒有好處;而且那官並沒有到過戰場,不費絲毫力氣,反占了功勞,得了保舉,你說怎么叫人家心服呢!怪不得這些兵勇要貪生怕死,見了敵人,就一溜煙跑了。中國如今一說起這兵丁,都說是沒有受過教育,所以如此。一提起俄〔我〕們中國人沒有受過教育的害處,千【萬】言萬語,我也敘不完,三天兩日,我也說不盡。眾同胞們不要性急,待我下回再仔細說給你們聽聽罷。
唉,就是受了教育,也要那些做官有錢的人,把良心摸一摸才好。我說這個話,人家必定要駁我的。說兵丁有了教育,那些官吏一定也有教育,自然都文明了,待人也平等,斷不是從前這樣野蠻的。這話駁得何常不是?但我想起來,我們中國今日不是俄人占了東三省么?那日本人不是為爭東三省,同俄人打仗么?雖然今日日本勝了,也是日本占去的,那肯歸還中國?並且還想占福建呢!德國也想占山東,英國也想長江,法國也想廣西,就是素守捫羅主義的美國,亦想來占些地方。其餘歐洲的那些小國,也都要分點肥兒。列位想想,我們中國地方雖大,那裡禁得各國的分瓜剖豆手段,你一塊他一塊地來搶么?這眼前就要亡國了,那等得到教育普及呢!萬來不及的。只有趁如今尚未亡的時候,大家想個主意,挽同〔回〕過來,免得做那亡國的賤奴才好。但是這個事情,卻不是一個人做得出來的,須要大家丟了自私自利的意見,結個團體,方能做得到。唉!這個結團體的話,也不知有多少人說過了的,到如今尚是這樣,可見是狠難的事情了。但是依我想起來,卻沒有什麼難處。列位只把那亡國後的慘狀想一想,那時財產都歸烏有了,無分妻子姊妹弟兄,或做人牌〔婢〕妾,或為人奴隸,而且自己的身子,也不知是死於槍炮、死於刀斧。就是外國人不將我當時弄死,把我去受種種凌虐,也不過多做幾天亡國的賤奴,多受些苦楚,究竟有什麼好處吸〔呢〕?還落了一個罵名千載。倘是都同俄國虐待那東三省的人樣子,盡把你們往水中一趕,任你有千萬貫家財,卻不能帶了去㖸!即或僥倖不死,你還能妄享富貴么?那外國人搶了你們的財產,又恐怕你們這些人,後來生復仇的思想,必不準你讀書,必不準你管事,必不準你說本國的話。恐怕你們有了智識,又要開會提議,生出那報仇的事與那獨立的事來。到這個地位,不怕你子子孫孫不永世當他的奴隸。你看那些印度人,頭上包了幾人長的紅布,跕在街上,不是做奴隸的樣子么?並且還要想出毒法子,使這異他的種族,慢慢的滅亡呢!等到種已滅了,根已除了,報仇的人,是再沒有了。土地是外國的了,從此“中國”的名字,及中國的人,再不能在地球上出現了。列位想想,可慘不可慘呢!如今大家還不趁早好好想個法子,救救自己的中國,將來懊悔也來不及了。所以奉勸列位,切不可學我們從前懵懵懂懂在世界上混,到如今曉得了,忍不住的要痛哭流涕了。列位如不甘心做那亡國的賤奴,不如真真的大大的結起一個極堅固的團體來。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大家都存個毀家拚命的念頭,同外人去爭去打。若是勝了,我中國就強起來。就是不勝,也不過是一死。轟轟烈烈死了,比受外人凌辱死了,有百倍的榮耀呢!後來編在戰史上,中國也有大大的名譽。就使子孫不肖,願做那亡國的賤奴,他念起祖宗的威名,也可以把他的志氣激發起來的。“寧死不辱”,這是我中國的古話。於今能夠個個都存個毀家拚命的念頭,今日死一千,明日死一千,寧可將中國人死盡了,再把空曠地方與外國人。外國人得了空曠的地方,沒有人替他當奴隸、做苦工,他也就不能安享的。況且我中國四萬萬人,人人都懷了這個念頭,與他死斗,斷沒有不勝的道理。趁此一刻,舍著身子與他爭,到後來子子孫孫享不盡的幸福呢!你說便宜不便宜?何苦白白的把這土地財帛,去送把外人,又討不得外人好處。所以我勸列位醒醒罷!譬如日本人,他就懷的這個心思,寧可沒有了人,斷不肯沒有了國的。所以如今強到這樣地步,威震全球。走出來的日本人,隨便到了那一國,人都歡迎他,說他是英雄豪傑。並且日本國隨他什麼人走出來,都是意氣揚揚的。可憐各國把我們中國的人看得一錢不值,遇事譏誚,什麼“拖豬尾巴的奴才”,“三等的奴隸”,“忘了自己漢人祖宗的賤奴”,“只曉得奉承滿洲及外國人,無一毫自強獨立性質的賤貨”。種種的話,我們覺得羞愧得了不得。列位想想,如今就是這樣。後來的情景,真是不堪構想了。唉!列位列位,趁這時候,尚來得及,大家組織起來,快快組織起來㖸!有錢的呢,把錢拿出來養兵,或做些興學堂、開壙〔礦〕山、修鐵路、造輪船的事,把自己國中的東西都保住了,免得外人得了去,一邊練起雄赳赳的兵來。奉勸富家子弟、官宦兒郎,再不要自尊自貴了,與其日他〔他日〕做亡國的賤奴,反不如在今日做一個轟轟烈烈的丈夫。只要有當兵的標格,卻不能論貧富的呢,實實在在練起來。這處兵的法子,也照各國的樣子,把當兵的看得極尊重。如有出去打仗的,家眷須也立個撫恤的會,免得他再有家累。優待軍人,這是第一要緊的事。就是軍人也願意拚命去打仗,這是一定的道理。學堂也是要緊的,因為養成國民的智識,教育後起的人才,都在學堂呢。鐵路、輪船,是不必說了,就同那一個人身上的血脈一樣的;如果讓外國人得了去,就像斷了血脈一樣,可就不能免死的。並且是運送兵卒、東西,又快便,又靈通。今天要霸占這塊地方,他的兵來了,列位還在夢中呢!我們若想做事,又不快捷,又不靈便,你說敗不敗呢?所以鐵路、航路,歸自己中國開通建築,這是狠要緊的。壙〔礦〕是列位都知道的,我們中國不曉得有多少呢。金銀銅鐵錫煤各種,那一樣是沒有,那樣不是要用的呢?為什麼明明自己有這樣好產業,不曉得用,反去送把外人?你就送他,他未必感你的情。用了我的錢,反來害我們,你說可恨不可恨呢?如今聲聲口口說中國窮,放著錢,白白的送把外國人,可惜不可惜呢?何不自己來受享受享的。只要拿一百萬二百萬的本錢出來,就可以開出無數的金銀銅鐵來。俗話說的,“一本萬利”,這個還不上〔是〕一本萬利么?處處都自己開起來,怕不做富翁么?隨便辦什麼,都不必愁沒有錢了。列位以為我的話是不是呢?勸列位樣樣辦起來試試看,那時間家也富了,國也強了,豈不好么?若不肯毀家,不肯拚命,就是做一萬年,都是不行的。列位請你細細把我說的活〔話〕想一想,看到底如何呢?
(原載第3、4期,1904年11、12月)【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出處收錄
本冊為多人合卷,其共同的交集點,即為晚清的婦女論述。因為晚清實為中國近代女權思想的發軔期,各種相關問題的討論已相當活躍,並開啟了此後無數論說與實踐的先聲。回到思想的原點,本編選取了在晚清婦女論述中最有代表性與影響力的四位思想者——金天翮、呂碧城、秋瑾與何震——的文章編為一集,希望能夠為讀者返回歷史現場提供幫助。
作者簡介
人物簡介金天翮(1873—1947),近代學者。早年熱心新學,傾向革命。1902年起,在家鄉江蘇吳江縣同里鎮先後創辦新式男、女學堂。1903年撰寫的《女界鐘》在晚清思想界影響巨大。呂碧城(1883—1943),以女詞人、動物保護主義者聞名於世,而在晚清的主要建樹為女子教育。1904年,出任天津公立女學堂總教習,並在南北報刊發表多篇女學論述,引人注目。秋瑾(1875—1907),近代女革命家,因組織浙江武裝起義被殺。先在北京接觸女學思潮,1904年留學日本後,轉向民族革命。歸國後,亦兼顧女子解放,創辦《中國女報》以為倡導。何震(1886—?),上海愛國女學校畢業。1907年與丈夫劉師培赴日後,接受無政府主義,出面主編《天義報》,發表大量提倡“女界革命”與無政府革命的論說,以思想深刻獨標一格。編者簡介夏曉虹,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先後赴日本、美國、德國、捷克、韓國、英國、馬來西亞、以色列、新加坡、法國以及台灣、香港地區從事研究與參加學術會議,並曾在德國海德堡大學、日本東京大學、香港嶺南大學客座講學。主要關注近代中國的文學思潮、女性生活及社會文化。著有《覺世與傳世——梁啓超的文學道路》、《晚清文人婦女觀》(日譯本名《足をほどいた女たち》)、《晚清女性與近代中國》、《閱讀梁啓超》、《梁啓超:在政治與學術之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