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書畫聯璧卷》是石濤創作的一幅中國書畫。
基本介紹
- 中文名:詩書畫聯璧卷
- 作者:石濤
- 分類:中國書畫>繪畫
- 尺寸:畫28.5×75cm;書31×303.5cm
作品簡介,作品賞析,
作品簡介
題識:春日吹蘆秋自葭,老年魂夢盡天涯。昔時蹴踘看兒戲,此日塗冠可學鴉。舊里逢君心易盡,新詩如我目難花。黃山不落人間字(余曾題石,至今有在),卸脫清風袖裡霞。溪南老友吳兼山先生鬚眉照世,宛然丘壑風流。追敘當年又覺襟期如昨,筆硯間不替少年戔小也。一笑。清湘弟大滌子若極拜手耕心草堂。
畫家自跋:(一)清湘元濟石濤苦瓜和尚稿,津門道上書。
印文:善果月之子天童之孫原濟之章、贊之十世孫阿長。
(二)庚申(1700)八月秦淮一枝靜居即事七首。得少一枝足,半門無所藏。孤雲夜宿去,群雁蚤成行。不作餘生計,將尋明日糧。山禽應笑我,猶是住山忙。身既同雲水,名山信有枝。籬星護野,堂靜月來期。半榻懸空穩,孤鐺就地支。辛勤謝餘事,或可息憨痴。清趣初消受,寒宵月滿園。一貧從到骨,太寂敢招魂。句冷辭煙火,腸枯斷菜根。何人知此意,欲笑且聲吞。樓閣崢嶸遍,龕伸一草拳。路窮行跡外,山近臥遊邊。松自何年折,籬從昨夜遍。編放憨憑枕,石目極小乘。禪倦容投茅,補枯延病後。身文辭非所,任璧立是何人。秋冷雲中樹,霜明砌外筠。法堂塵不掃,無處覓親。門有秋高樹,扶籬出草根。老烏巢夾子,修竹歲添孫。淮水東流止,鐘山當檻蹲。月明人靜後,孤影歷霜痕。多少南朝寺,還留夜半鐘。曉風難倚榻,寒月好扶筇。夢定隨孤鶴,心親見毒龍。若能解禪悅,何地不高峰。印文:支下人。
(三)送孫予立先生還朝兼呈施愚山,高院懷兩學士。江雲千里接神京,爭羨朝,天足馬輕步。入班齊遲色,閣開藜火更增明。承恩定出諸公上,奏對還高特簡聲。況復和歌多勝侶,雍容同向鳳池行。
(四)江東秋日懷白雲諸布衣處士。三年高士懷同儔,非為文字甘相求。江東可語者誰是,屈指聚散成幽憂。白雲老友倏他去,青城復作叢霄游。南村獨往無定跡,岩天補過中江鷗。(公齋名補過)近日鷹阿成懶癖,往來時臥長乾樓。一枝崱屴寄空外,默張冷把虛搜求。人生不樂傷白頭,蒼略事事寬杯休。愚谷廣南拂釣鉤,野人潮落尋無由。苦蟲隨葉乾啾啾。
(五)宣州司馬鄭瑚山見訪時方奉旨圖江南之勝。宣州司馬多清聲,扣關日午遙相尋。問禪通掃眾人見,文採風流向上論。當今詔下圖丘壑,縹帙山材恣搜教。畫師如雲妙手誰,請君放眼慢驚愕。一言鑑別萬眼注,并州快剪分毫素。欲向皇家問賞心,好從寶繪論知遇。
(六)長千浮圖六首一枝閣賦。恩大宜酬若大觀,每於良夜仰波瀾。九重人不添燈火,十地何來舉插乾。紫焰織成金梵網,露珠滴就玉栴檀。景陽鐘打石頭聽,別有靈源問說難。月塔靜洗諸緣潔洗空,澹氳金紫碧氳紅。從天插下飛龍景就,地擎來總不同華。藏海深誰貯雪影,閻浮勢抵欲翻風。老夫盡力悲歌起,三禮瞿雲臘夜中。雪塔。往看海風吹火樹,霹空爆竹恰當然。繚人眼處事非一,慣折心時碎月邊,幾欲呼笙坐霄漢,無端仙樂夢歸船。秋霜點染到窗盡,小閣玲瓏十萬錢。風塔。六朝神雨澆無息,霹靂時轟舍利鳴。鶴子驚來雲碾地,頭陀兀起勢吞京。燒空冷焰諸天黑,到頂奇文帝釋明。七十二門光九級,幾回至此句難成。雨塔。古屋高枝夜不眠,仰(天)瞻孤塔一峰懸。人間勝地莫如此,此地為僧非偶然。喝退枯禪無造佛,能成煮字逼超仙。朦朧上下清如瀉,遠近同輝大徹緣。夜塔。朝來月斗璃色,煙際金輪眼界新。山鳥倦空驚且幻,江魚躍水乍生嗔。常舒五色通天頂,時網交羅入地旬。我欲私心恆托此,怪他名重忽生塵。曉塔。
(七)長乾見駕先恩垂問二首。凡夫只據凡夫解,聖澤天威孰敢當。舍利光中垂一問,臣僧結舌口忙忙。煉得身心似木雞,那知尊貴語前迷。因緣會遇良非偶,始信枝棲未易棲。
(八)聖駕南巡恭迎二律。東巡萬國動歡聲,歌舞齊將玉輦迎。方喜祥風高岱嶽,即看佳氣擁蕪城。堯仁總向衢歌兒,禹會遙從玉帛呈。一片蕭昭真現瑞,鳳台重現鳳凰鳴。五雲江上起重重,千里風潮護六龍。聖主巡方寬奏對,昇平高燕喜雍容。明良慶合時偏遇,補祝歡騰澤自濃。琴手萬年齊獻壽,銘功端合應登封。
(九)生平行一枝留別江東諸友。生平負遙尚,涉念遺埃塵。一與亂離逢(後),超然遂吾真。訪道非漫遊,夢授良有神。瀟汀洞庭幾千里,浩渺到處通仙津。不辭雙履踏雲斷,直泛一葉將龍馴。海眼五色迓啾啾,岳靈百變未逡巡。韓碑元尊煥突兀,片言上下旁無人。掉頭不顧行涕洄,筮之以筵吳楚鄰。眷言來嘉招,袂聳訪名秀。浮雲去何心,滄波任相就。五湖鷗近翩,情親三泖峰。高映靈鷲中有至人證道要(先老人旅庵)。帝庭來歸領岩寶,三戰神機上法堂。幾遭毒手歸鞭驟,謂予八極遊方寬。侷促一卷隘不陋,三竺遙連二障開。越煙吳月紛崔嵬,招攜猿鶴賞不竭。望中忽出軒轅台。銀鋪海色接香霧,雲涌仙起凌蓬萊。正逢太守劃長嘯(新安守曹公冠五),掃徑揖客言奇哉。詩題索向日邊篆。不容隻字留莓苔。此時逸興浩何似,此際褰裳欲飛去。不道還期黃檗蹤,敬亭又伴孤雲住。(黃檗禪師古道場,留凡上下十餘載)敬亭之磴何欹,下拂雙塔兮上出千林,忽乘石華舟,又上青雲梯,長笑謝上公,恕俱我不。竭來游倦思稍憩,有友長千許禪寄(勤上公),實公唯公。金地珠林總等閒,一枝寥寂真予計。漫問枝徒何處長,漫疑枝向何方曳。雨掩門庭獨鳥啼,風回幾席流香細。謝客欲盡難為情,客來妙不驚逢迎。潑墨幾度染茶,揮塵未厭搖花英。花英茶顏向霽,浮圖矗映花台起。或訪青溪問舊居,或尋古寺臨高壘。社就先教種夏蓮,解成乍可鄰秋水。佛從來屬雅人,蒲團端合酬知己。昨夜飄搖夢上京,鴿鈴遙接雁行鳴。故人書札偏生細,北去南風曹寶及。蚤勸行。噫吁嘻,人非麋鹿不輕,縹緲宕落真生平。生平不解別離苦,勞勞亭上聽秋聲。神已游於泰華,又何五台二室之崢嶸,順江淮以遵途越大河之遐征,尋遠遊以成賦,將廣志於八。為君好訂他年約,留取江城證此盟。
(十)東南一氣撼青至,秀結崔嵬插海門,逼翰逼空難著力,放懷放癖始能言。何煩下喝波濤住,不語沉呤卷漫存。消受此回行腳處,河山小草繪天根。春日張諧石.姚綸加.潘扆臣.何以三,招予登金山寺。是日波恬浪靜,諸君索詩為首唱。天連水勢水邊雲,時有孤雲宿此亭。誰料聖君留墨後,還容野鶴駐青溟。高低嫩綠點蒼窟,出沒煙嵐展素屏。玉帶至今風尚在,山靈幾結芳馨。拿御書留雲亭唱和。雙峰頂上一身下,鶯囀江流雲里長。細草滑筇淙影亂,桃花入眼稱心忙。焦山略與金山異,石磴何如雲磴香。轉壑逢僧歸路晚,山廚野味足詩腸。焦山雙峰頂下雲聲庵後尋天然堂,遣上人以野菜麥飯作供,書壁留贈。
(十一)春至正逢好人日,且呵凍研賦新詩。病夫豈是藥能餌,傲骨全憑氣養之,抖擻精神隨物化,放開心力未為遲。平生有志不須嘆,教付秋風絕所思。長安人日遺懷。
(十二)向來孤峻有門庭,菜熟香飄編界馨。豈似而今從浩浩,大家聚首樂羴腥。明明頭角微龍種,赫赫皮毛類形。勻氣漸深難可並,並物希為貴自叮嚀。吾門太過必當衷,有志緇流抱道垂,假如鯤鵬齊展翼,烏天黑地怪阿誰。三家卻許也經館,善司祠難造大悲。理合輸贏隨分段。也如牛首勝烏騅。諸友人向予何不開堂住世,書此簡之。
(十三)性天轟徹海門雷,濤卷天山耳畔來。話到其間神蚤快,誰雲臥穩不悠哉。人非人等常聽法,情與無情各證杯。此地相逢權贈別,歸期重訂莫徘徊。(南海寶山其輝禪師來同客津門,談及海山之勝,公人京請旨歸此。余將欲一葉偏舟禮大悲矣。先以此贈禪師者,他日不為生客。)
印文:冰雪悟前身。苦瓜和尚臣僧元濟。清湘石濤。老濟。鑑藏印:老華。金博印。秀水金蘭坡搜尋金石書畫。
蔡叔子跋:苦瓜山水所見莫若此最,而詩古澹,更可人也。雖月煉年之騷人韻客見之未免醉心矣。著雍敦祥之初秋,書於小蘧廬壄許?。
印文:蔡叔子
徐邦達(1911- )跋:右石濤上人書畫合壁卷前後非為一人所作。前幅山水在羅紋紙上,為溪南老友吳兼山屬,未識年月,惟已用若極之名,鈐印則為零丁老人,故知必為居揚州後晚筆。畫意豐茂可觀,後幅尺度較高,用灑金箋呈小行楷書“清湘元濟石濤和尚稿,津門道上書”一行,其後則錄在京津及住金陵時所作各詩,末款題云:南海寶山具輝禪師來同客津門。知應在康熙廿九年庚午,至卅一年癸酉間。上人己四十九至五十二歲矣。書畫都可賞愛,而書尤佳。惟從種種跡像察之原非一卷,而為後世人合裝之耳。手頭乏一切可查之借,無能詳考,而攜觀者即日急須取,遂率題此為報。一九九六年三月三日東海徐邦達識。
印文:徐邦達印,李庵
作品賞析
松鶴雙清話石濤《詩書畫聯璧卷》
故宮博物院 楊新
在中國繪畫史上,石濤一直是藝術史論界熱烈討論的人物。這不只是因為他在畫史上具有崇高地地位,其影響直到今天的畫壇。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世、思想和藝術的曲折歷程,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但人奇、事奇,而且畫奇、書奇、詩亦奇。所以他的作品,無論片紙隻字,都 為人們所寶愛,更何況其代表作品。石濤的《詩書畫聯璧卷》,是十餘年來坊間所見石濤的又一件代表作品,堪稱為巨跡。我之所以說它是“巨跡”,一是幅面比較大;二是有很高的藝術欣賞價值,是其一生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三是在研究石濤的人生、藝術與思想行跡中,有其它作品不可替代的作用。也就是說,凡是研究石濤的人,不可不看這件作品,也不可不提到這件作品。
《詩書畫聯璧卷》為前畫後書的合裝。畫是專門為吳兼山作的,紙本,淡著色,縱28.5厘米,橫75厘米。書則為自書詩稿,金箋紙,縱31厘米,橫303.5厘米。
圖中,依山面水畫院落一座,四周樹木蔥蘢。院中正屋兩層,樓上一人倚窗獨坐,面向湖似在觀賞景色,水邊草際,有雙鶴覓食,一低一昂。昂者回首,似與主人遙相對望。之後題七律一首並跋云:“溪南老友吳兼山先生,鬚眉照世,宛然丘壑風流。追敘當年,又覺襟期如昨。筆硯間不替少年戔小也,一笑。清湘筆大滌子若極拜手耕 心草堂“。下鈐“零丁老人”、“頭白真然不識字”、“若極”、“贊之十世孫阿長”並引首“痴絕”共五印。我發現與此圖相仿佛還有另一幅,是故宮博物院所收藏的石濤《雙清閣圖》(見附圖)。兩圖比較,構圖布局基本相同,院落結構大體相仿。特別是其中院牆門廳,都是石砌台基和階梯、主屋亦都是兩層建築,主人也都樓上倚窗(倚欄)而坐。所不同者,《雙清閣圖》是採用中距離取景,故前面水邊看到有亭子和石頭土坡,沒有畫鶴;而此圖似乎是有意把院落鏡頭拉近,故所見建築物更多,雖然不見亭子,但有青松代替,和清晰地表現出雙鶴。《雙清閣圖》是石濤為吳蓼汀畫的。據圖後同時人題跋,吳是安徽丰南人,後來移居揚州,於平山堂建雙清閣,藏其父所遺圖書尊。誦讀之暇,每一登眺,而江南山色與隋堤煙樹,皆閣中几案中物。據姜實節說,吳蓼汀在遠離鬧市區建閣,是為了圖清靜安寧,“杜門絕軌,不與世往來,里人亦無有知其外者。知之者惟黃虞外史、清湘子及余而已”。這裡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兩幅作品是否畫的同一個地點,受畫者是否同一個人?徐師(徐邦達先生)考訂此畫是石濤作於揚州,此其一。景物、院落基本相似,此其二。另外受畫人都姓吳,同里貫。“丰南”,是指安徽歙縣境內的豐樂溪之南,“溪南”亦指豐樂溪。此處是吳氏家族的聚居地。此前,弘仁曾畫過一卷《曉江風便圖》(安徽省博物館藏),是專為豐溪人吳羲畫的,當時(1661年)吳將到揚州去,弘仁特畫圖以送別。石濤於1696年在揚州見到《曉江風便圖》,並有題跋。稱吳羲“家藏古名畫甚伙”,為“超古賞鑒之士”。可見對其甚為了解。從年齡段落來看,弘仁(1610-1664)是石濤(1642-1707)的前輩。以此推測,吳羲也應吳蓼汀、吳兼山長一輩。而吳蓼汀的祖父,在老家豐溪建有“節學樓”,多與文人有往來,被稱為“學友之家”。那么吳羲與蓼汀、兼山是否一家眷屬呢,因一時無資料可以證明,難下斷語。但蓼汀有兄弟三人,從目前資料分析很有這種可能。在同一地點為同一人畫同一住宅而前後不同已有先例。如文徵明就先後為華夏畫過兩幅“真賞齋圖”。如果此推斷合理,那么《雙清閣圖》在前,根據此圖中石濤 跋語,應是最晚年的作品。畫法更為瀟灑出塵。
自書詩總計有二十八首,卷前小楷書一行云:“清湘元濟石壽苦瓜和尚稿津門道上書”,並鈐蓋上“善果月之子天童之孫原濟之章”一印。根據詩的內容,可知是他1693年從北京歸揚州途次天津時所書。他之所以會這個時候將自己的舊稿、新作用長卷寫下來,我想有這樣幾個目的,一是為破解旅途中的寂寞,二是為表明自己的心跡,三是紀錄自己的行程交遊。所以這一卷詩稿,是研究石濤的行蹤、交友、思想變化的最重要的第一手資料。
首先他書寫的是《庚申八月秦淮一枝靜居即事七首》。這七首詩,石濤反覆書寫過多遍。首先見於他1680年即康熙十九年庚申所創作的《書畫卷》(上海博物館藏)中。次見此卷,又見他1701年所作的《詩畫合璧圖冊》中。在這三次書寫中,個別字有所出入。在標題上,上海博物館藏本明確為“庚申閏八月初得長乾一枝七首”。故宮博物院藏本與此卷相同,但是去將“庚申”的“申”字點去,更正為“辰”。庚辰為1700年,為畫冊創作的前一年。是否將詩作年月和書寫的年月一時搞糊塗了?又“半間無所藏”。“君能解禪悅”,此卷寫成“若能解禪悅”,在文句上都能解釋得通,自書詩往往有隨意改動性,這是詩人們的特點,後人不可作強解。這七首詩,是石濤經過長時間顛沛流離的生活之後,在南京安靜定居下來所表明心志的宣言。但是自1684年康熙皇帝南巡至南京詔見石濤之後,他的這個宣言被打破了。在北京南歸途中,他首先把這七首詩回憶起,有返回初衷之意。是否他對自己這一段行蹤有所後悔呢?我們可以進一步根據其它資料進行研究。
方浚頤的《夢園書畫錄》著錄了一件石濤的《丹荔圖》上,題有“客廣陵平山道上見駕記事二首”七律。由於石濤出身於明代皇室宗族,在人們心目中都把他看作明代遺民。所以這兩首律詩在學術界非常被關注。有人說石濤兩次見駕,還寫了非常“肉麻”的見駕詩,這是“變節”行為,人品有問題。有的人則“人品即畫品”而推論他的畫也不怎么樣。並否定其藝術成就。有的人則出於對他的藝術喜愛,為維護其遺民形象,考證出《丹荔圖》為偽作,全盤否認石濤曾經康熙皇帝。不管何種說法,人們總是按照自己的主觀願望和固有看法去要求古人和構想古人的。
此卷詩稿中,共錄有四首見駕詩。其中七言絕句兩首,七言律兩首。七律並非《夢園書畫錄》著錄的那兩首,為了方便學者們研討,不妨將這四首詩抄錄如下:
長乾見駕天恩垂問二首
凡夫紙據凡夫解,成澤天威孰敢當。
舍利光中垂一問,臣僧結舌口忙忙。
煉得身心似木雞,那知尊貴語前迷。
因緣會遇良非偶,始信枝棲未易棲。
聖駕南巡恭還二律
東巡萬國動歡聲,歌舞齊將玉輦迎。
方喜祥風高岱獄,即看佳氣擁蕪城。
堯仁總向衢歌見,禹會遙從玉帛呈。
一片蕭韶真獻瑞,鳳台重見鳳凰鳴。
五雲江上起重重,千里風潮護六龍。
聖主巡方寬奏對,昇平高宴喜雍容。
明良慶合時偏遇,補助歡騰澤自濃。
拜手萬年齊獻壽,銘功端合應登封。
這四首詩,無論在表達自己欣喜和惶恐的心情,還是對當今皇上的頌讚,比起《夢園書畫錄》記載的那兩首詩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的學者如黃賓虹、俞建華、鄭拙廬、呂佛庭、侗瘺、蘇東天等先生,都沒有讀到過這四首詩,如果諸公當時能看到,不知會作何感想,我想其對石濤的批評,言辭會更嚴厲吧。“臣僧結舌口忙忙”,“那知尊貴語前迷”,石濤第一次見駕。的確表現得有些失態,可惜沒有記載下來,當時康熙皇帝向他提了什麼問題。“始信枝棲未易棲”,可見這一次見駕對他的生活和思想都發生了重大的影響。對這一影響如何進行評價,是給他扣上頂“變節”的大帽子呢?還是把他作一個正常的普通老百姓來看待。明亡時,石濤才三歲,王翬十三歲,王士禎二十歲。王翬曾被詔入宮畫《康熙南巡圖》,王士禎曾官至刑部尚書。為什麼沒有人指責他們是變節呢,而卻要求一個三歲孩子自始至終去忠於前王朝!一個三歲孩子,對自己親生父母都沒有記憶,怎么能去對整個王朝有好感,石濤對自己身世的了解,是他的師兄喝濤向他敘說的。當他懂事了解之後,雖也感到榮耀,曾刻有印章作紀念。但他也不是耿耿於懷去思念那個所謂的“故國江山”。在此卷中所書《諸友人問予何不開堂往世,書此簡之》詩,似乎有所表示,其詩節錄於下:
吾門太過必當衰,有志緇流抱道垂。
假使鯤鵬齊展翼,烏天黑地怪阿誰。
三家村許開經館,善司祠難送大悲。
理合輸贏隨分段,何如牛背勝烏騅。
我以為在這首詩中,表達了他對明亡清盛的一種客觀分析,是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對歷史的認識,所不同者,把那個已逝的王朝看成是“吾門”而已。
石濤的“遺民”形象,是他人和後人給他裝份起來的,我們不能“唯成分論”,非要他如此不可。作為一介平民藝術家,他的陛見,入京某取生活和發展,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是無可指責的。
此卷中又有《送孫予立先生還朝兼呈施愚山高院懷兩學士》詩。按“愚山”即施閏章的號,順治六年進士。康熙十八年(1679年)召試博學鴻詞科,授翰林院侍講,纂修明史。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病逝。此詩應當作於施閏章應召赴翰林院任職之時。這裡重新書寫,是懷念故友。在其《愚山先生全集》中有所記載。石濤與石溪,被人們並稱為“二石”。因為他們都是和尚藝術大師,又都在南京居住過。人們總是希望兩位大師能碰上面有所交談,學界也在這方面進行過探測,但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因為石溪卒於康熙十二年(1673年)年六十六歲,石濤是年三十三歲,還未到南京呢。同地卻不同時,如但何能見一面?石溪為前輩,他可能不知道有石濤,但石濤對石溪卻十分敬佩。作為和尚,石溪是自覺自愿出家的,與“國變”無關,但他忠於明王朝,始終保持著一個遺民的形象。而石濤是在自己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出家的,雖然是因“國變”,卻是為了逃生。世間的事,總是這樣紛繁複雜,我們怎么能用一個模式去套用呢?
這一卷石濤《詩書畫聯壁卷》為研究石濤提供了許多前所未知的信息資料,因而值得我們重視。前述繪畫部分,如果吳蓼汀、吳兼山可以進一步證實或為同一人,或為兄弟關係,那么此圖可以命名為《雙清閣圖》第二本,圖中最突出畫有松樹和白鶴,畫意也有“松鶴雙清”之意。
附記
此文寫畢之後,見汪世清先生所撰《石濤散論》一文(載《朵雲》第五十六集),考證吳兼山名清遠,是石濤在宣城時期相交的老交,有三世之誼。又姜實節亦有題石濤贈兼山之子吳禹《山水冊》五絕十首,內中有款署“懷兼山先生老友”者。既然姜氏於兼山、蓼汀不相混同,那么兩者很可能是兄弟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