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海

《詠海》是印度詩人泰戈爾所作的一首詩歌。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詠海
• 作者：泰戈爾
• 創作年代：現代
• 出處：《葉盤集》
• 作品體裁：詩歌

作品原文

詠海

啊，大海，洪荒時代的母親！你生的陸地

是你懷裡唯一的嬌女。為了她，你眼裡

沒有一絲睡意；胸中交織著失意和憧憬，

日夜心神不寧；你吟誦吠陀聖典般的濤聲

響徹寧靜的藍天；遙望雷神因陀羅的天國，

你在心裡喃喃祈禱，你日夜吟唱的吉祥之歌

傳遍天涯海角；你以萬頃波濤之索緊緊

維繫、以涼爽肢體久久擁抱、無數次親吻

沉睡的大陸；你滿懷關愛之情，悄悄走來，

動作輕盈而巧妙地，用你寬大的藍色裙子

遮蓋她的肢體。啊，大海!你做著多么深沉、

莊重的戲游，你臉上假裝露出冷漠的神情，

輕手輕腳，步履緩慢地退到很遠的地方，

仿佛一去不復返；俄頃，掀起滔天波浪，

歡叫著，雀躍著，返身撲向大地的胸脯——

你面帶瑩潔的笑容，眼淚飽含仁愛、幸福、

自豪，濡濕廣袤大地淳樸、寬廣的額頭，

並為之祝福。你的母親之心博大、溫柔，

充滿無窮無盡的仁慈——哪兒是它的肇始、

終了？哪兒是它的岸、它的底？你說誰

能讀懂它的笑顏淚水、深不可測的寧靜、

歡快奔放的話語、浩淼的無際的亢奮

和深邃的沉默——但有時候你似乎

控制不住自己，像一個瘋女似的跑來，

晃動著充盈情愛的豐滿乳房，以殘酷的

激情將陸地摟在胸前；陸地被壓得戰慄，

憋悶得大口喘氣，一邊流淚一邊哭喊

瘋狂的情感的饑渴使你像魔女一般，

抓住她，搖撼她，折磨她，仿佛要在

驚天動地的毀滅中，永不滿足地

將她吞沒。過了一會兒，你像一個罪人，

倒臥沙灘上，許久一動不動，默不作聲，

滿腹落寞的痛楚——晨曦冉冉上升，

向你投去安詳的目光；鐘愛你的黃昏

以細嫩的手摩挲你，寬慰你，悄然

步人“暝黑”官闕。你的朋友“夜晚”

聽見你悔恨、壓抑的啜泣。

坐在你岸邊，我，地球的兒子，

諦聽你的喧虺；以為可以聽懂

些許內涵一一它猶如啞巴對親人

打的手語。我的心臟、脈管里

流淌的鮮血，雖從未學習手語，

卻能完全理解。我恍惚記起：

昔時我融化在你宏大的子宮內

不可知的泥沙的胚胎中，我心裡

億萬年鐫刻著你不息的歌聲；前世

的記憶以及你腹中孕育的陸地上

你母心的律動一一穿過周身的血管，

極其微弱，像暗示一般，合上雙眼，

我坐在空寂的海灘上，聽著那古曲，

你完整，無涯，得意忘形，不明白，

擁有妊娠初期的無窮奧秘，獨自

從四面八方跨越一個個時代。孕婦

初萌的母性、對母愛的隱秘渴求、

不可目睹的奇妙感情、無可名狀的

絢麗退想，晝夜在你無兒的懷中騰起。

每日朝覆走來，卜算你偉大兒子的

誕辰，滿天的繁星夜夜俯首凝視

你清空的床榻。遠古孤苦的母親

無兒無女，你的愛憐活潑而凝重。

你清醒的欲望充滿對未來的期待，

你幽深的心底，對壯麗未來的

難言的憂思，仿佛跨越千年萬世，

一再在我的心中浮起。於是

我心中也充滿莫名其妙的焦慮，

於是，我也迷惘地期待，心兒

喃喃地猜測著視力不可企及的

遙遠的未來。我浩瀚的心海中，

仿佛不知不覺每時每刻正上升

一片新大陸。只有模糊的感覺

使它激動，在心裡賦予它無從

實現的無影無蹤的美麗憧憬——

它一直待在直觀之外，無法驗證。

爭論對它嘲笑，可心靈說它是真實，

頻頻受到打擊它也不容人對它懷疑，

好比母親感覺到腹中胎兒的蠕動，

乳汁便充益乳房，心中漲滿柔情。

懷著無語、迷茫的希望，喔，大海！

我凝視著你；你嘩嘩地大笑不止，

以洶湧的激情，以相通的血脈

將我的魂魄攝入碧彼，恰似懷裡

抱一個嬰孩。

啊，大海！

你可曾聽懂我的話？你可曾

知道你生育的陸地在掙扎翻滾，

淚流滿面，不停地呻吟，喘息，

不知道追求什麼，如何消除饑渴，

在一張變態的蜃景之網中，自我

在自身中消失。在你無底肅穆的心裡，

像雨季的雲吼那樣，傾吐安慰的

新式話語；用母親清涼的素手

輕輕地，撫摩她愁苦滾燙的額頭！

千百次愛憐地吻她疼痛的軀體，

對她說：“安靜下來，安心酣睡！”

作者簡介

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1861年—1941年），印度詩人、文學家、社會活動家、哲學家和印度民族主義者。代表作有《吉檀迦利》、《飛鳥集》、《眼中沙》、《四個人》、《家庭與世界》、《園丁集》、《新月集》、《最後的詩篇》、《戈拉》、《文明的危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