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吳巡閱使佩孚電

《覆吳巡閱使佩孚電》是康有為所著作品,出自於《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覆吳巡閱使佩孚電
  • 作者:康有為
  • 作品出處: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 創作年代:近代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子玉將軍:
乘破岳百勝之威稜,而開衣裳弭兵之大會。遠承傳電,采及鄙人,欲定國是以安中國。此在古為葵丘踐土之盟,在歐為五百賢人之會,仁聲義聞,震動神州。國民大會,固鄙人宿昔所昌議也,逖聽之餘,歡喜無量。猥以臥疾,奉答嵇遲為罪。或以公電文義正詞嚴,議公挾兵以待國民,此乃過高不切之論。試問今者若不挾兵,則今者匹夫創議,誰則聽之?只供蚩笑耳。且今中國為何時乎?乃當美林肯南北互爭之時,似非華盛頓十三州合議之日。若誤引不切之陳言而妄服,必不見效也。又試問今日中國可以衣裳之會空言而弭兵乎?舞乾羽而格頑苗,奏簫韶而舞百獸,若果能之,則以林肯之仁,但開一大會已足,無煩用兵也。乃是不足議公也。頃國際同盟之會既開,而太平洋之會又迫目前,萬國睽睽,皆視吾國統一與否,以為待遇之隆替。吾國人莫不知之,吾國人又既譁然,欲以山東青島之案求伸矣,則宜如何震動,悔改以圖,然後庶幾一線之望。
近者歐美政客及報紙,且有國際代管中國之說,又有監督財政之言,尤可驚心動魄。以吾內亂如此,於歐美商務有礙,安敢謂其無此,然則中國於今日至危矣。
惟今中國之動亂也,諸侯放恣,處士橫議。公實憂之,乃大號於國人以定國是。夫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然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況今黨派紛歧,意見雜亂。然則所謂國是者,將孰從而定之?或謂以多數決之,則群盲談日,亦豈必得真是乎?若是非誤定,則欲救中國者,反以陷中國於萬劫不復之地而已。
今之新說,最洋溢於國人耳目者而力圖實行者,莫若聯省自治矣。談者幾若一行聯省自治,則盲者能明,聾者能通,跛者能行,大病立瘳,幾有若今之天經地義不可易之策矣。然吾今但以一言問主是者,試問今各省擁兵之將帥,能俯首帖耳服從數書生之議憲否乎?彼二藩鎮既擁強兵,則必日思啟土。滇之必攻川,桂、粵之必互攻,勢也。雖以文王之聖,亦伐崇伐密,然後大邦畏力,小邦懷德,古今中外,未能免之者也。即如湖南已定憲法矣,而今茲則糜爛其民以攻鄂。若陳炯明傳電贊成聯省自治,而孫文即會合海外華僑以力難之,日發號令,思北伐矣。然則聯省自治決議若成。則實行分國互爭而已。凡名義立定則界限大分。凡吾國兩姓之斗,兩鄉之斗,舉槍炮相殺,甘流血不顧者,豈有他哉,有所分而已矣。昔印度豈非萬里之大國、三萬萬之眾民哉?徒以憤蒙古帝而革命成,遂分數十國而統一散,兄弟鬩牆,日尋干戈,以鷸蚌相持,漁人得利,於是印度遂以亡國而永奴矣。
夫印度之滅於英,始於印度公司之克壯飛,蓋一商店之書記耳。然率其店伙九百人,遂以夜劫加拉吉打王囚而瞽之,遂執其政。英尚罰其擅開釁而下之獄。哈士丁斯繼總公司,則以利害挑誘其鄰之印王。告甲國曰:乙國王借餉械於我,欲以攻汝,惟我不直彼而愛汝,若汝拒彼,吾必以餉械助汝。告乙國亦然。兩國遂皆德英,喜大國之助己也,而交怨以構兵。其敗者英復助以餉械,令其互勝互敗而力敝。英人乃索問甲乙國以所貸餉械之值,兩國戰竭還無力,英人則代管其財政部,先裁其兵,遂滅之。哈士丁斯以是術也,不費一兵,不費一餉,而滅三十餘國。由海濱進至中印度之舊京爹利,英政府乃始認印度公司為國土,授哈士丁斯為總督。哈士丁斯乃陳兵十萬於爹利,開弭兵之會,而召印度百王曰:汝印度人兄弟,日以兵自殘,吾英不忍聽睹也,吾開斯會,欲令印人首領得保耳。以弭兵名義之美,印諸王不敢不來,皆曰惟大國命。英人又曰:茲會為弭兵,而列王乃各擁重兵來,恐途中無端啟釁,吾英不敢任也。請限大國不得過萬,中國五千,小國三千。諸印王皆畏英,不得不從,皆曰惟大國命。及將至爹利,英又告諸印王曰:諸王擁兵仍多,恐會中啟釁,吾英不敢任也。請限大國三千,中國二千,小國千。諸印王畏英,不敢不從,曰惟大國命。乃開會議彌月,窮極宴享歌舞之歡。比散,英人又曰:吾疑恐途中列國之兵爭也,吾英當派兵護送至各國境。英兵各各國兵之半數,諸印王雖不欲而無如何。於是全印各國皆有英兵駐防矣。閱數年,英人曰:吾久勞兵為汝印人保護,永令吾英出餉,汝其安乎?其為吾英兵發餉。其發餉或有遲誤者,則曰:吾為汝保護而不供餉,汝印人無良,不可倚,吾代汝管財部。則曰:汝入既不足,而兵已無用。乃裁兵而但留警察。於是不費一兵,不費一矢,而印度亡。英人以薄祿豢其王,禁其相見。若二王相見,則英亟亟監視之。其印王管庫御車廚皆用英人。昔吾游印時,英印度總督以時大朝會其諸印王而招吾茶會也,陳兵數千,旌旗拂雲,群僚陪位,設高坐如賓座,複列戟,前陳飾皮,總督南面坐焉。次第引印王北面鞠躬,朝矢誓忠。英乃賜小糖果一枚,小銀幣一枚,印王鞠躬拱手捧謝而退。此乃有國世襲之君也,若吾國總統督軍,則尚未能得此小糖果、小銀幣也。
夫聯省自治出於美。吾國人只知美之富盛而慕效之,吾國人寡至印度,不知印度之所以亡而不戒也。今中外所期者統一也,乃日言聯省自治以實行分國互爭,是之楚而北行,鞭馬疾馳而相去愈遠也。何其反哉!且美之聯省自治也,當開國之始,美本分十三邦,乃聯合大會而定統一,乃由分而合也。今吾國本自統一,而議者必力事解剖強分之,然後乃從而聯之,以望統一。姑無論既分之後統一至難也,即統一有望,何其迂反也。且美自華盛頓聯合十三州為統一後,垂百年至林肯時,全國不設一兵,即林肯後亦僅全國一萬兵而已。誠以地界兩海,而其時復無飛船、汽車、潛水艇、大鎮艦以相侵也,故能無兵。無兵則無擁兵之將帥以侵亂憲法,破壞法律。試問吾國之地與時,能如美以不設一兵乎?且今雖欲裁兵,無如各省悍將強藩,爭城爭地,方日增兵增械而未有已也。誰能裁之?當此大亂兵爭之世,而尊語聯省自治之文,必至分省以自攻自亂而後已。今美洲廿國皆師美國之制者,自阿根廷、巴西、智利外,其餘各國之內省莫非自亂自攻。墨西哥久行聯省自治者也,自辛亥革命,內亂互爭,至今未止,其明效也。豈標舉聯省自治遂能為萬應膏丹丸散乎?即以美國言之,美之美政,在其華盛頓都府與紐約、波士頓、費厘地費三處之大家舊俗。人才既盛,財力尤豐,好名譽而宏志願,故能操黨權而成美政。若各聯邦之政治,則黑 污穢,甚於各國。蓋其波士聯大黨而執政柄,人無奈之何,故能肆其貪暴。三藩息士高省政府之波士數人,殺人奪貨、加稅、盜庫、分贓,公事文書分真偽二冊,真者藏之夾牆,閱十餘年乃始以分贓不均內攻致敗。各省皆然。此非難知,但覽勃拉斯之《平民政治》而斑斑可見也。以美猶如此,況吾國今日法守墜地、廉恥喪亡之時乎?古人言:利不百不興,害不十不除。舍吾中國數十年統一之善,而反學美洲爭亂之制,未見其利,先見其害,是退化非進化也。
即今中國湖南、浙江皆已制省憲而自治矣,而內容之爭亂,攻者雲起,它日借自治為自立,指私人為選舉,收議員為腹心,易憲法以橫行,如墨西哥然。如此好題,適足便一屠伯武夫之割據兵爭而已。吾今不欲一一指證而難之,且湖南今又不自治而攻鄂矣。以此求統一而強中國,毋乃適得其反乎!
昔庚子之歲,吾居南洋之檳榔嶼,門人梁啓超自日本來見,謂中國太大,宜每省自立,分為十八國,乃易治。吾聞而適適驚,謂何處得此亡國之言?而大詰責之曰:英之滅緬甸,五日而舉之;日滅高麗在一檄,為其小耳。吾國未亡者,為廣大之故,若分為十八國,則高麗、緬甸之比,滅之至易。啟超乃服。門人歐渠甲撰《新廣東》一書,亦同此說。今新廣東已實行矣,而得失如何?如此瞽說,奇謬至此,乃才人亦多信之,誠不可解也。越歲辛丑,日人井上雅二來見,謂:伊藤欲割分中國,則便宜歐人;大隈欲助中國,則中國強亦何利。吾同文學之策,欲分中國十八省為十八國,而與日本為聯邦,舉日本為普魯士。是誠併吞中國之妙策,然於日本為大利,而於中國為大害,人人易辨之。誠不意邪說離奇,謬種流傳,竟實行於今日也。夫以中國明達之政客,而奉日本分亡中國之良策,日為傳宣,力為實施,今南方諸省已實見分立矣。日人旁睨大笑之,哂中國人之奇愚可賣矣。不審中國人自思之如何也。夫於青島山東之一隅,則知深惡痛拒日人而力爭之。至於全中國先自豆剖瓜分,以供日本不費一兵而來食,則甘效死力。其為愚智何如也?
今之守舊者,如昔閉關時不知外事,既不足言。若新學者,則如鄉人游於都市,開目震駭,動言順迎世界之潮流。然試考列強之近情,果舍強權而奉公理乎?果行人道而去暴行乎?則各國報紙具在,吾國遊歷人親見,果如何乎!其至著者,國際同盟既開,仍是五強主持,或行三頭政治而已。以吾國土地之大,人民之眾,文明之久,助歐戰之勤,媚附列強,欲躍為大國者,乃國際同盟之會,降在四等,不得與希臘之小、巴西之荒、塞維之野蠻為伍。奇恥大辱,莫有甚焉!山東之案,又袒強日而擯我矣。吾之視息,仰承列強之顰笑以為憂喜,至於欲獻媚附而不許,蓋國非其國矣。此為絕無公理,只有強權之實證矣。彼歐美列強,畏德之威,幸而勝之,乃言今後強權已倒而公理可出,武力難恃而人道可行,此乃歐美列強自為其歐美說法,非為吾亞洲言也。
孔子《春秋》於據亂世則內其國而外諸夏,昇平世則內諸夏而外夷狄,至太平世內外大小若一。今歐美人之言棄強權武力者,仍內歐美而外亞非也。其進日本也,則《春秋》之進楚莊為中國也。雖有四十五國之同盟,尚未至內外大小若一之時也。而吾國人妄引自附歐美,舉歐人一切新說新學欲一一實行之,以為迎世界之潮流,是亦猶昔媚歐戰德,欲躍為頭等大國之心理,不知其結果適得其反也。今觀法、美二強共和國,日言平和裁兵,而日摩厲治兵,所以振飛船海艦者,無不用其極。若英、日、意,不必論也。又今以威路遜言國際同盟,列強迫徇於美名而勉強附會之。然觀其內政,所以厲精圖治,汲汲整軍經武,摩厲以須,日不暇給。皆為國之界限,絕未及大同焉。吾國弱既久,國人幾無立國之魂,依附列強,視人眼色,仰人鼻息,而妄自謂順迎世界之潮流,猶上海西崽之稱英為大英,南洋華僑稱倫敦為祖家,自忘為何國人矣。故所發為學說政論,皆與立國之道相反。而邦人從之,舉國失日而群瞽導相,真所謂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只有盡歸隳落深淵而已。嗚呼!以四千年文明之中國,號四萬萬人而如此,亦可哀已。鄙人於三十年前已著《大同書》,若新說可行,鄙人非懦者,披矛弧以先登久矣。顧以夏冬裘,水舟陸車,各有其宜,誤施生害。譬如醫者臨病辨症,藥必對症而後見效,若審症少謬,則良藥亦足殺人。譬伏熱而食人參,可以致死。今則醫多藥雜,脈亂病深。研究國是,尤不能少誤矣。若以仆之愚,考世界之潮流,仍不離立國之一字。既名國是會議,則其議合於立國保國、富國強國者是也,其不合於立國保國、富國強國者非也。
【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作者簡介

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又號明夷、更甡、西樵山人、游存叟、天游化人,廣東省南海縣丹灶蘇村人,人稱康南海,中國晚清時期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代表人物。康有為出生於封建官僚家庭,光緒五年(1879年)開始接觸西方文化。光緒十四年(1888年),康有為再一次到北京參加順天鄉試,藉機第一次上書光緒帝請求變法,受阻未上達。光緒十七年(1891年)後在廣州設立萬木草堂,收徒講學。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得知《馬關條約》簽訂,聯合1300多名舉人上萬言書,即“公車上書”。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開始進行戊戌變法,變法失敗後逃往日本,自稱持有皇帝的衣帶詔,組織保皇會,鼓吹開明專制,反對革命。辛亥革命後,作為保皇黨領袖,他反對共和制,一直謀劃溥儀復位。民國六年(1917年),康有為和張勛發動復辟,擁立溥儀登基,不久即在當時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的討伐下宣告失敗。康有為晚年始終宣稱忠於清朝,溥儀被馮玉祥逐出紫禁城後,他曾親往天津,到溥儀居住的靜園覲見探望。民國十六年(1927年)病死於青島。康有為作為晚清社會的活躍分子,在倡導維新運動時,體現了歷史前進的方向。但後來,他與袁世凱成為復辟運動的精神領袖。他也是書法家,北京大學教授陳玉龍曾評價:“縱觀20世紀中國書壇,真正憑深厚書法功力勝出,達力可扛鼎境界者,要數康有為、于右任、李志敏、沙孟海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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