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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派介紹
門派技能
火教武功傳自火神祝融,是完全發揮苗人豪爽性格的戰鬥技能。所有的招式都講究大開大闔,勢大力 沉,大氣磅礴,沒有任何用來誘惑取巧的花樣。刀系的技能講究每一下都充分發揮出體內的力量,務求一擊就打倒對手。是典型的力量派戰法;而錘系的技能主控制,命中率較高,能有效的眩暈對手,之後可以切換刀系技能進行下一輪狂攻。能將刀和錘兩種武器的運用發揮到極致是每一個荒火弟子追求的目標。
技能特色
刀系技能講究招招力道碎碑裂石,務求一擊就打倒對手,是典型的力量派戰法。而錘系的技能主控制,命中率較高,能有效的眩暈對手,之後可以切換刀系技能進行下一輪狂攻。
門派背景
門派簡介
地處南方九黎的教派。以火和蚩尤為尊。因昔日黃帝與蚩尤之戰的緣故,對中原人士和流光城天機營呈敵視的態度。荒火教眾大部由苗民組成,勇武剽悍,繼承了蚩尤的戰技戰法,尤重個人戰力,使用沉猛的兵器,以勇猛和強悍的戰鬥技巧進行戰鬥,他們對近身格鬥和各種武器套用有非常獨到的心得。
祝融的子民
在堯統治的時代,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發生了一場惡戰,共工力敵不過,就一頭撞向了不周山,不周 山是崑崙山的一部分,更是撐天之柱,不周山崩裂了,支撐天地之間的大柱也就斷折了,天空傾斜,出現了一個大窟窿。整個大荒世界自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周山的碎片落在大地上,燃起無法熄滅的三昧真火。破裂的天空也下起了傾盆大雨。而不周山的震動,也讓幽都內的妖魔再次活躍起來,他們不斷的衝撞著太古銅門,巨大的衝擊力使太古銅門產生了裂痕,幽都之氣再次泄漏出來。各種妖物趁著災難降臨之時也出來在大荒的土地上作亂,整個大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為了彌補自己魯莽所犯的過錯,火神祝融向西王母請命去熄滅大火,於是祝融離開了崑崙山,拾起散落的不周山碎片,堆放在九黎山間,成為了永不熄滅的火山,自己則常年在此看守火山並守護九黎的人民。
之後崇拜祝融的百姓依山建立了荒火教派,供奉火神祝融。
聖火之捍衛者
火神祝融將不周山碎片堆放在九黎山間之後,給九黎人民帶來了極大的災害。水澤乾涸,寸草不生,三昧真火將整個九黎深深地灼傷。為了九黎的民眾,祝融只得用儘自己的神力將三昧真火加以控制,並將它的威懾力封印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之後便一直看守火山和聖火。
九黎瞬間恢復了平靜,百姓的生活漸漸恢復正常。這個時候九黎苗民發生了分化,一部分崇拜水神共工,他們建立了玄溟教,希望熄滅聖火,永除後患。可是崇拜火神祝融的一些苗民相信沒有火的世界將是一潭沒有生機的死水,他們自願上山,跟隨祝融保護聖火,對抗玄溟教,荒火教越來越壯大。
之後,聖火象徵著生生不息的希望,荒火教的弟子皆以捍衛聖火火種為自己神聖的職責。大家都相信:聖火不熄,希望不止。
大荒的精神領袖
太古銅門被打開後,幽都妖魔入侵,大荒滿目瘡痍。作為與水屬性的幽都抗爭,如火般熱情的荒火教無疑成為了大荒各門派的精神領袖。他們內部團結得如一根扭繩一樣,為被妖魔衝擊成一盤散沙的大荒各派樹立了堅定的榜樣。
他們不僅收留和保護了各大門派,在九黎為皇朝和各大門派建立了據點,還積極備戰,抵抗妖魔的侵襲,他們以無比強大的包容力成為抵抗幽都妖魔軍入侵的先鋒。
外形介紹
俗稱蠻族的荒火教以胸甲和肩甲為主,腹部鮮少裝置有護甲。寬厚的腰帶圍著束腰及保護大腿的甲 裙。甲塊一般是以整塊甲片為主。比較寬大,厚重。整體給人以粗獷的感覺
性格行為
荒火教的人眾秉承了苗人的生活習性,豪爽大氣,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合意的事物就會一心維護到底,不喜歡的事物就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此種性格也使得他們一切喜怒哀樂都會直接表現出來,絲毫不會顧忌他人的存在。
技能介紹
技能簡介
荒火教武功傳自
蚩尤,是完全發揮苗人豪爽性格的戰鬥技能。所有的招式都講究大開大闔,勢大力 沉,大氣磅礴,沒有任何用來誘惑取巧的花樣兒。講究每一下都充分發揮出體內的力量,務求一擊就打倒對手。是典型的力量派戰法。
使用武器
巨大的長柄厚背刀能夠雙手把持,以腰背發力,即能保持長兵厚重霸道的特性,最大程度發揮荒火教 武功神髓,又沒有長斧不夠靈活的缺陷,是多數荒火教弟子的偏好兵器。
武器:雙鐧如果說長刀是一種需要運用技巧的武器,雙鐧就是為力量而打造的武器,毫無花巧,實實在在的把全身的力量通過沉重的雙鐧一下一下擊打出去,即使動作再敏捷的對手,面對這樣的攻勢也要喘不過氣來。
技能特色
刀系技能講究招招力道碎碑裂石,務求一擊就打倒對手,是典型的力量派戰法。而錘系的技能主控制,命中率較高,能有效的眩暈對手,之後可以切換刀系技能進行下一輪狂攻。
技能分類
分為大神魔斬、滅世絕震、火雲心法以及必殺終結技。
大神魔斬——一刀斃命,最強大力量的猛攻。
滅世絕震——小心我的雙錘,它會讓你眼冒金星,毫無抗拒地接受死亡!
火雲心法——我還能變得更強。
必殺終結技——沒有人比我的力量更強大!
門派小說
荒火卷-砥礪之火
饑荒
四季的色澤衍變,本應從嫩芽黃,到麥苗青,到杏黃,再到麥穗的金黃。但這一年四季的步伐亂了,如同酩酊的酒徒,被自己的腿絆倒——燕丘的這個秋天,只有枯黃、土黃、焦黃,惟獨沒有金黃。
四歲的小豆豆正在費力地爬越一道田埂。不過是大人的跨步之距,對此刻的小豆豆來說,卻橫亘成一道天塹。這還要感謝剛才那根乾枯的地瓜秧。沒有那根驚喜的發現,他連翻越這道田埂的力氣都沒有了。
翻過這道田埂,再爬過這畝地——其間還要爬過兩具屍體,才能到達那條水溝。那些平時用來灌溉的水溝早已乾涸。乾焦的蝦皮和蟹殼裸露在裂紋班駁的泥面上。那裡或許還能找到一些吃的。
豆豆的一家都死掉了。他是唯一一個活口——或許也熬不過今天了。
災難是從這一年的春天開始的。一場空前詭異的荒災像重錘一把砸在這片土地上。播下的種子似乎一夜之間被什麼人挖掉了。播下什麼,收穫的是永恆的光禿禿的地面。然後是大旱,整整一季,滴雨未下,甚至連地里的稗草都渴死了。到了本該收穫的秋天,理所當然的顆粒無收。整個村莊蒼涼荒蕪,黃土裸露,像生了瘌痢的腦殼。家家戶戶的餘糧都吃光了。有人開始外出逃荒。豆豆家老的老,小的小,被迫留在了集鎮上。
家裡從入秋開始死人,最早是爺爺。爺爺瀕死之時腦袋碩大,腫脹得幾乎透明,清晨在臉頰上按個窩,到晌午還彈不起來。爺爺死之前家中就已經沒有任何充飢之物。集鎮上殘存的綠色都被人吃光了。從草莖吃到草根,從樹葉吃到樹皮,一直吃到整棵樹光溜溜一絲不掛,像一簇倒插在黃土上的樹根。
昨天傍晚,豆豆十歲的姐姐從山窪里挖到了“寶貝”。“怕是白面咧。”餓昏了的一家人圍著“白面”嘖嘖稱奇。豆豆讒得口水鼻涕雙管齊下,八歲的哥哥趕緊湊上前把他的鼻涕舔得一滴不剩。“是鹹的咧。”哥哥津津有味地咂著嘴。
爸爸媽媽已經餓死了。家裡唯一的大人是婆婆,老眼昏花的婆婆看著這坨“白面”像見了救星。她囑咐一群半大的孩子們趕緊鎖門。現在鎮上的人都餓掉了理智。人吃人的事都屢見不鮮,要是叫他們曉得這家人私藏了白面,還不上門來搶。
婆婆給幾個娃說,“先忍忍,半夜再說,我先把柴火準備好,半夜奶奶給你們烙白面饃,把你們叫醒了吃。”
幾個娃早早上了炕,昏睡到了半夜,不待婆婆叫,自己早早就餓醒了,一排齊坐在炕頭,個個張著涎水橫泗的嘴,像一群急吼吼的狼崽子。婆婆見狀嚇了一跳,趕緊躡手躡腳地生火。這寶貝白面倒也奇怪,烙了半天也烙不出期待的香噴噴的焦黃。幾個娃早等不急了,跳下炕撕下一塊就往嘴裡放。豆豆最小,好不容易擠到鍋前,撕下一塊急急塞進嘴裡,嘴巴里頓時燎出幾個水泡,他忙不迭地吐了出來。姐姐馬上跪下來把他吐出來的糊糊舔下肚去--一家人都顧不上禮讓了。婆婆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奇怪的嗝,突然栽倒在地,豆豆彎下腰去搖婆婆的間隙,幾個大些的娃已經把那烙不焦的餅給撕扯光了。豆豆一口都沒吃上。看著幾個哥哥姐姐意猶未盡的模樣,豆豆真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豆豆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中揀了一條命。他昏睡到晌午醒來的時候,發現地上除了婆婆的屍首,還有打著滾呻吟輾轉的哥哥姐姐,個個肚子鼓得像個球。
豆豆在牲口棚的角落裡找到了一把漚爛了的麩子,就著口涼水吞了下去。等他轉身進屋時,哥哥姐姐已經不叫喚了。肚子鼓得老高,硬邦邦的,身子直挺挺地僵在地上。豆豆以為他們是被昨天的白麵餅給撐著了。
豆豆不知道他們昨天烙的不是白麵餅,是觀音土。他只知道再不出門尋點吃的,自己就要跟著爺爺奶奶去了。他艱難地走出家門,來到寸草不生的地里,已經有好幾個半大的娃趴在地頭上翻尋著。豆豆這天的運氣不錯。他挖到了一個花生粒大的地瓜梢子,一根半乾的蘿蔔秧。待他吃下這些後,發現自己已經站不起來。眼前金星亂竄,雙腿顫顫巍巍,力氣像被魔鬼偷了去。他只得爬了,爬著尋找吃的,爬著尋找生的希望——只到爬不動,匍匐在地上,靜靜死去。
蘆葦
與此同時,距離集鎮遙遠的蘆葦盪里,凌雲舒正在和兒子凌雲志打鐵。他們的腳邊已經放了一堆打制好的鐵器:犁鏵,鐵杴,斧頭,鋤頭……
凌雲志這一年十二歲,喉結剛剛成了型,柔軟的絨毛在嘴角細密地鋪上一圈,身上鼓脹起了初具規模的肌肉,肌肉里滲出汗來,流淌在古銅色肌膚上,在爐火映襯下,泛出耀眼的光芒。
凌雲志的娘錦棠在一旁的廂房裡包捆東西,順便把幾張烙餅和水袋裹在了行李里。
“行頭都打點好了,”錦棠拍拍爐室的門。門內穿來“哧哧”的鐵器淬火聲。“你倆明日早些出門,早早賣光了,多換些糧食回來。”
這是曲曲折折隱匿在蘆葦盪里的凌鐵匠一家。方圓百里的燕丘蘆葦盪,除了這家人,再無人煙。每半年,這家人出一次遠門,到集鎮上賣掉鐵器,換回半年的口糧。每次出門,都關係著全家接下來半年的生計,因此這遠行顯得隆重而盛大。天色還未亮,就得先行水路,輕舟長蒿,在半明半暗的晨光中左劃右弋。凌雲志總是記不清這一段水路。轉到陸地,他就有了明晰的記憶,可以從容地推著載滿鐵器的小車,跟在父親身後輕快地走了。他喜歡出門。每半年一次的出門,都像他的節日一樣。集鎮上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新鮮玩意兒,令他眼花繚亂。父親在整個行程卻一直十分機警——用他的話說就是,“儘量別和外人打交道!早賣完了,快兌好糧食,早回家!”話是這么說,每次回家前他總要偷偷捎些鮮亮的衣裳頭繩什麼的給錦棠。凌雲志雖然才十二歲,心裡卻明白著呢。每次從集鎮上返回家,隔壁房裡發出的聲響,他還不曉得父母是在做啥子事喔!
還是睡過了。打這一年初春開始,凌雲志的睡性就大得很。有時半夜會從目眩神迷的夢中驚醒,重重疊疊的灼熱燒遍全身後,方覺下面濕漉漉的。這是少年一生都逃不脫的生理覺醒。這天娘喊了他一次,他應了兩聲,一個自己在督促自己:“快點起來,跟爹到鎮上去!”另一個自己卻又不由自主地陷進了那個未盡的綿軟的夢裡。錦棠不耐煩拍著門進來了,淺笑一聲,又出去推推凌雲舒的肩:“娃搭帳篷了咧。”凌雲舒進門便望見壯觀的一幕,他笑著踹了兒子一腳:“在夢啥咧!”
一路都是好風光。蘆葦是上天給予這一家人的恩賜。這恩賜密集成片,浩淼似海。深秋時節,無邊無際的蘆葦長成一片汪洋。秋風蒼涼,陽光很旺,瓦藍的天上遊蕩著一朵朵豐滿的白雲,黝黑大地上綿延著一片片廣袤的蘆葦之海。柔軟蓬鬆的蘆葦垂在纖細的莖桿上,垂出一種近乎性感的姿態。白色的蘆絮隨風漫溢,不時撞到耳朵和眼皮上,撩撥得少年心裡癢酥酥的。小舟在一個隱蔽的渡口泊住,凌雲舒把船系牢了,父子二人把推車從船上推下來,開始了愉悅輕快的陸地行走。
這樣的旅途中,凌雲舒有時會給兒子講述一些往事。無非是江湖恩怨,倦鳥歸途。漸漸地,在凌雲志心中,描繪出了父母的傳奇和自己的身世。
父母原是江湖中人,在有了他後,就開始隱居在這片蘆葦盪里。他自小跟著父母習武。一家人都使長斧。據說抓周時,他撇開刀槍戟鉞,一把握住長斧的長柄就不肯鬆手。這令父母欣喜若狂。以後的歲月見證了他對長斧的由衷喜愛。長斧揮舞起來虎虎生風。長斧劈砍起來飆悍凜厲。長斧交接起來火星四濺。這才是爺們該用的兵器。他在集鎮上看見一些背著刀劍,一臉深沉穿城而過的俠士。他瞧不起他們的裝腔作勢。那不是老爺們該用的架勢。
荒城
怪異的事在距離集鎮還遠遠時就發生了。十二歲的凌雲志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他踩碎了路中間一個乾枯的頭顱。是人的頭顱。他哪裡見過這玩意兒。真真駭得靈魂出竅。
父親瞪他一眼:“男人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跟婆姨似的大驚小怪!”凌雲志噤了口。心神甫定的他差點又大叫起來,這一回他及時把驚恐咽了下去。他轉眼看著父親,父親也明顯駭了片刻——屍體。全是屍體。路邊的溝壑里,層層疊疊,不絕於目,空氣中充滿令人作嘔的發酵的腥臭味。
“快走快走,當什麼都沒看見。”凌雲舒催促兒子。車軲轆的響聲急促起來。
三個月前,鎮上還人來人往,熱鬧得很。才半年的光景,整個集鎮突然就呈現出一種奄奄一息的模樣,是天光將暮未暮的荒涼。鎮上的人要么慢走,要么在地上艱難地爬著,更多的人則面無表情地靠著光禿禿的樹木、房屋、牆壁,仿佛行走著的這對父子不存在似的。
凌雲舒上前打聽,大致明白了鎮裡的景況:整整半年,滴雨未下。大量的蝗蟲和老鼠,把能吃的糧食都吃光了。後來連蝗蟲和老鼠也沒有了——餓死的餓死,多半還被人吃掉了。現在連樹皮都剝光了。滿目都是枯黃的樹幹。
整個集鎮已是將死之態。糧店大門洞開,穀倉已經倒塌,盛稻穀白面的篾席此刻都卷著屍首。鐵器顯然是賣不出去了,將死的城市不再需要這些東西。父子二人心懷悵然,卻也只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凌雲舒一路盤算著,家裡的存糧應該可以支撐到來年,何況蘆葦盪子裡的魚蝦、泥鰍、嫩草芽什麼的,足夠撐到開春了。這樣想著,心裡多少寬慰了些。
豆豆在那條幹涸的水溝里沒有發現期待的死魚死蝦。多半是已經被人吃光了。天地之間,一切都消隱了,世界只剩下泥土。他試著啃了一隻斷犁的木柄。啃不動。嚼碎的一些木頭渣渣他吞了下去,又嘔了出來。他想回家去。也許婆婆哥哥姐姐剛才是嚇唬他的,或許現在他們已經站起來了,正在烙著白面饃,等他回去吃。想到白面饃,他眼前有了幻覺。裸露的黃土地,像高粱饃。他真的啃了兩口,沒有味道。嗯,還是應該吃白面饃。白面饃好吃。剛出灶的白面饃,熱乎乎的,嚼在嘴裡,有麥芽的清香。他似乎有了一點動力,繼續往家裡爬去。白面饃在等著他。肚子裡流出來的黏液和涎水沾得下巴上到處都是。他要快點爬,拐過這道彎就離家不遠了。別跟剛才一樣,香噴噴的白面饃都被哥哥姐姐搶光了。
凌雲舒父子就是在轉彎的街角看見豆豆的。那個渾身泥污的小人有氣無力地爬著,一張小臉髒兮兮的,只有下巴被涎水衝出幾道白印。幾隻禿鷲在天空焦急地盤旋著,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它們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就等著那蠕動著的小人趴下,然後就該它們一哄而上了。
凌雲志抱起豆豆的時候,這娃只剩下一口氣了,目光都散了。他連忙取出懷中的水壺和烙餅。
“不要!”凌雲舒大喝一聲。
晚了。街道上那些半臥半爬半倚著的人,疲憊黯淡的目光突然都被點燃了似的,一群人鬼魅似地湊了過來,餓昏了的模樣和眼神,窮凶極惡——像要殺人的目光!
凌雲舒一把奪過兒子手中的物品,迅疾地向遠處一拋。眾人尾隨了過去,哄搶作一團。剛才還氣息奄奄的一群人,頓時變成了一堆禽獸。
凌雲舒接過兒子懷中半耷拉著眼皮的小豆豆,平放在板車上,連聲催促道:“快走!快走!”
他們大步流星地穿越集鎮,一直走到無人的蘆葦盪里。
凌雲舒取出自己懷裡的水和餅。先餵豆豆一口水。水在乾枯的小嘴中打了個漩,急促地滑了下去。凌雲舒又咬了一口餅,細細嚼爛了,用舌尖一點點餵到豆豆嘴裡。
凌雲志在一旁看傻了。
天火
豆豆就這樣進入了凌家,並一天天恢復了生氣。洗乾淨後,凌家三口才發現這小娃娃也有雪白的脖頸,眸子黑亮,滴溜溜的圓,蘆葦盪黑泥沼里冒出的氣泡一樣。
豆豆卻不說話。從他進凌家的那一天起,就沒張嘴說過哪怕一句話。凌家人都以為他是啞巴。
凌雲舒給他取了個名字:凌雲翔。
“凌雲翔?凌雲爬還差不多。”錦棠開個玩笑。
父親和母親對這個豆芽似的小人視為己出。凌雲志也很喜歡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傢伙。他總是儘量在出去獵食的時候給他留幾個活口,小魚小蝦什麼的,養在瓮里,陪他玩。
然而事態比凌家想像的還要嚴重。之後的半年,燕丘還是一直不降雨。
慢慢地,蘆葦盪乾涸了,水盪里的草芽乾枯了,家裡的餘糧越來越少。
這一天,一家人早早就睡了。也是為了節省燈油。家裡所有物資都開始緊缺。也不知道這乾旱和饑饉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突然,豆豆驀地在黑暗中坐了起來,大聲朗朗地喊了聲:“火!”
已經入睡的凌雲舒夫婦被驚醒了。他們驚恐萬分地看著這個端坐在炕上的小人——莫非他不是啞巴?
凌雲舒又是驚恐又是狐疑地問他:“雲翔,你剛才說啥?”
豆豆,也就是莊重起來了的凌雲翔,突然把手朝東窗邊一指,再次準確清晰地喊了一聲:“火!”
錦棠順著他的指向一把推開窗。東方天穹一片赤彤色的紅霞,濃重疊沓,像一把大火,將整個天際都燒紅了。
“是……朝霞吧?”錦棠被這奇異的天象給搞蒙了。
“不是,天剛黑咧。”凌雲舒喃喃道。這時突然起了風,一群老聒竄出密密的蘆葦叢,驚恐地四處飛散。驟然而來的狂風利颼有力,天穹下的蘆葦前推後擁,一波一波地滾動。一道壓一道的血紅閃電在蘆葦頭上裂開,雷聲強大,震動耳膜。風向變幻不定,蘆葦四面搖擺,白絮交織迷亂,田野凌亂不堪。最先一批兇狠的雨點打得蘆葦顫抖,打得野草惶恐,打得道上的細土凝聚成團後又立即迸裂,打得這家人的心頭忐忑不安。
全家忐忑地互相觀望一眼。凌雲翔突然著起急來,小手拍著炕,欲哭的聲音:“快走!快走!”
——那是他最蒙昧的記憶。還在娘的襁褓里,有一天也是見到了這樣的“大火”,不久,集鎮上的莊稼便莫名全部死去,蝗蟲肆虐,無數逃荒的人群映得窗戶上人影憧憧……
“這孩子,怕是通靈性呢。”錦棠把雲翔攬進懷裡。
凌家人曾經以為他是啞巴。而事實上,他只是被饑饉和災難嚇得失語的孩子。
逃亡
三天后。
通往南方的驛路上,駛來一輛馬車。
凌家一家人坐在馬車上,人人心中忐忑不安。
三天前,就在天際那片紅霞漸漸消散後,他們沒有聽小雲翔的話。儘管有不祥的預感,卻因為自己的秘密,不便逃亡,但奇異的事情還是不管不顧地,一樁樁接連沖了過來。
先是蘆葦盪一天之內都乾焦了。焦得像是被大火炙烤過。
小雲翔一直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累了就趴在炕上歇歇,緩過勁來接著哭喊:“快走!快走!”
一天后,漫天的蝗蟲來了,鋪天蓋地,下雨一樣,瞬間連窗紙上都爬滿了。舉目望去,遮天弊日的蝗蟲群,連光線都滲不下來,天地都成了黃色,一片蒼茫。
凌雲舒裹著頭巾,快速趕去了一趟集鎮,回來就說了一句,“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九黎。”
“怕是鬧蝗災了。”他輕描淡寫地對凌雲志說。其實他沒敢告訴兒子:整個鎮子已經斷了氣。一地焦枯的骷髏頭。這不是蝗災。也不是旱災。這是被怨火燎燒塗炭過的城。小時候,他聽長輩說過,只有在幽都王怨念深重,欲禍害人間時,才會有這樣的寸草不生、生靈俱亡。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們必須要走。儘管他和錦棠都覺得其實他們根本無處可去。
末路
該怎么向凌雲志解釋他的真實出身呢?這真是難以啟齒。
大概在很多子女心中,父母都是英雄一樣的人物罷。被崇拜著,被效仿著。的確,凌雲志的言行舉止、一招一式都在受父母潛移默化的影響。而事實上,他們只是一對亡命鴛鴦,一對荒火教的逃兵。
——在這之後的很多年,凌雲志顛簸和流離了好久,才接受了這樣一個現實:父母不是什麼大英雄,只是當年因為懷了他,無法去作戰,私奔到燕丘的一對亡命天涯鳥。這可真是滑稽。真相比青春期更令他難堪。他到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胳臂上的紋身是怎么回事。之前的詢問父母總是支吾以對,而現在謎底終於解開。
那個火焰一樣的紋身,其實是荒火教的標誌。凌雲志心裡明白了:我是荒火教的後代,我身上淌著荒火教的血。
他們逃亡到了巴蜀望川茶館。眾多來往的客人熙熙攘攘。一家人好久沒吃過飽飯了。凌雲志很開心,吃了一碗又一碗。凌雲舒夫婦倒是心驚不已。他們剛進飯館不久,就進來一隊人馬,那裝束他們太熟悉了。儘管他們自己早已著布衣凡服,但看見那身裝束的人,還是忍不住對視一眼,然後竭力鎮靜下來,只盼快些吃完,早些離開這個是非之所。
凌雲志吃得興起,挽起袖子去裝飯的木桶盛飯。錦棠要制止已經來不及。凌雲志還是暴露了胳臂上的荒火紋身。鄰桌的人先是一楞,然後趨上前來。
紋身
不要以為孩子沒有記憶。凌雲翔準確記住了那一天鄰桌所有人的樣子。很多年之後,他還可以詳盡地描述他們。
三個大人,帶著兩個孩子。三個大人的裝束都有些奇怪,一臉噴火的表情,眼神里滿是仇恨。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那男的,小小的一張臉,卻滿是悍肉;女的目光凌厲,嘴角上揚著,很有點瞧不起人的樣子。
凌雲翔那一天的全部記憶被兵器的光影和四濺的血花所覆蓋。他只記得一群人撕打了起來,為了一件他聞所未聞的物品。父母護送著他們且戰且退,一直退到九黎荒火教門口,那群人才訕訕離去。
除了回荒火,他們已無處可去。江湖上已經沒了他們的立足之地。
父母循教規自刎謝罪。自刎前父母把兩個娃娃抱在一起,凌雲翔聽見他們小聲對哥哥囑咐道:要贖我們當年因怯懦而犯下的罪。父母這一生的恥辱要靠你償還。父母除了命,沒有別的了,而你還有大把的年華。要把弟弟養大。豆豆雖不是我們的親骨肉,但救過我們全家的命。
教主祝焱深明大義,收留了他們,還給小雲翔的胳臂上刻上了荒火教的紋身。這一舉動雖然飽受教徒質疑,但教主還是執意做了——大概就是從這一刻起,凌雲翔就卷進了荒火教的是非中心,成為偏見的焦點。這樣的質疑一直延續到他死後才逐漸煙消雲散。
夜襲
五年後。
凌雲志的身體長開了。荒火傳人的本性在他身上漸漸顯露出來。他一天天長成腰圓膀粗、力大如牛的漢子。在所有的青春和力量都潛伏在肌肉里蓄勢待發的時候,他趕上了妖魔肆虐人間的時代。每有戰事他都狂熱地沖在最前面。他作戰出奇勇敢,出手迅猛有力。他硬是靠自己的力氣與血汗打出了一片天。荒火教所有將領都對他倍加賞識。
凌雲翔親眼見過哥哥是何等的驍勇和彪悍。
那是一個寒風凜冽的冬天,妖魔突襲攻陷了巴蜀八卦田。這是巴蜀要塞之一。荒火教將領率領反抗軍反攻數次都失了手,凌雲志更是在惡戰中負了重傷,全身血流如注宛若紅布裹身一般。他被抬回教中時已是奄奄一息。儘管如此他卻始終面帶微笑。全教的人都以為他活不長了,啜泣聲如遠天滾過的雷,為他灑淚哀傷的人幾乎是一望無邊。然而在昏睡了三天三夜之後,凌雲志卻奇蹟般的甦醒了。第四天,當他像沒事似的大踏步走出帳營,虎視眈眈地往軍營里一駐足時,所有反抗軍將士當即目瞪口呆,無數人在心中猜測他到底是人是鬼。
為了奪回八卦田,荒火教決定夜襲敵營。剛剛復原的凌雲志自動請纓,連教主祝焱都被他的膽識和體魄怔得目瞪口呆。自動請纓中的人還有一個叫莫雲飛的女將。這是唯一一個自動請纓的女將。在列隊時,凌雲志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兩眼——一看便放不下了,他篤定地認定夜夜跑進夢裡試圖調戲本大爺卻始終未遂的婆姨就是眼前這位。但眼前這個女人當時連正眼都不瞧他。凌雲志就在那時暗下決心總有一天要讓這女子甘願臣服於他甘願做被他駕馭的母馬。
剛到子夜時分凌雲志就起了床,他率領一群精壯的荒火漢子和一個身形健朗的女人趁著天色未明趕至丹青湖,這是妖魔唯一沒有布重兵把守的天然屏障。他們要趕在天明之前泅渡丹青湖。入水前天還漆黑,凜冽的風橫吹過來刺得臉皮陣陣發麻。凌雲志脫掉盔甲,用衣衫系牢了往腰間一紮。下水前他喝了至少一斤酒,酒把他滿腔的血燒得沸騰起來。莫雲飛也猛灌了幾大口酒,雙頰酡紅艷若桃花。一隊人馬望著彼岸陷於黑暗沉寂之中的八卦田,臉上毫無懼色。凌雲志握著長斧率先潛入水中,他每次用的都是這傢伙,長柄已經被他摸得油光油光的,這樣他揮舞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凌雲志他們抵岸時天還黑著。他們上岸後立即搶占了八卦田的一條出口。凌雲志他們個個彪悍體壯,嚇得對方手足發軟。當有人發現領頭的就是那個三天前血染疆場的漢子時,更是屁滾尿流地邊跑邊哀嚎為何自己只有兩條腿。
凌雲志他們突襲後方得手之後,反抗軍的大隊人馬開始前後夾擊。氣急敗壞的妖魔意識到是從後面包抄過來的人馬破壞了自己的陣營,便集中精力要剿殺這更可惡的一群,何況他們早就視凌雲志為肉中刺眼中釘,早就欲除之而後快。凌雲志他們漸漸感覺有些不支。凌雲志的腿被一隻狼精撕掉好大一塊肉,鮮血噴射而出。凌雲志對流血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撿起一塊泥疙瘩往傷口上擦了幾下,就繼續衝鋒陷陣。而在凌雲志沖在最前面的時候,一直排在隊伍最後的一個叫陳鴻飛的將士卻橫遭不幸。一隻蠍子怪手舞鐵錘在背後偷襲了他。凌雲志有預感時為時已晚。他親眼目睹那妖怪手中的鐵錘正在砸向陳鴻飛。凌雲志大喝一聲“小心”,結果在陳鴻飛倉促地一扭頭時,鐵錘正砸在他的天靈蓋上。陳鴻飛連哼也沒哼便“噗”地倒地,血液混合著腦漿四處流淌把他的頭變得像個砸爛了的西瓜。凌雲志大喝一聲“我操你娘”,上前好一頓亂舞,那隻蠍子怪瞬間便被亂斧砍成稀巴爛。凌雲志過分專注於復仇的屠戮以至於他沒意識到天上一隻禿鷲精已經向他衝來,他回首反應過來暗叫我命休矣,哪料莫雲飛早有防範,她飛躍上前,一斧將禿鷲精劈成兩半。就在這時援軍趕到,凌雲志不禁快意地仰天大笑,他的笑聲像洪鐘一樣嘹亮,穿越整片八卦田,令所有妖魔聞之喪膽,令所有反抗軍將士熱血沸騰。
當妖魔都被砍殺或束手就擒後,凌雲志和手下去八卦田裡收拾妖魔散亂的兵器裝備。他別有用心地跟著莫雲飛。正午的陽光灑落下來,枯黃的麥秸桿一望無邊,浴血殺鬥了一整晚,凌雲志汗流浹背,他順手卸下盔甲,露出了黧黑的臂膀,凸起的肌肉在古銅色的皮膚下鼓脹,陽光落在他熠熠發光的肩膀上,仿佛鍍上了一層眩目的金。
凌雲志在收拾裝備時有幾次不小心碰著了莫雲飛,讓莫雲飛心裡顫慄了好幾次。在收拾一輛戰車的時候,莫雲飛的手指叫戰車的軲轆縫給夾了一下,疼得她尖叫一聲。凌雲志一步上前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硬將她的手指放進嘴裡。凌雲志用他厚軟的舌在莫雲飛手指上舔來舔去。凌雲志說這是止血的祖傳秘方。莫雲飛順水推舟地全信了。這之後她就老是故意夾手,每次都要凌雲志動用祖傳秘方。凌雲志下巴上浮出的毛茸茸的鬍子不時扎到莫雲飛的手,一直扎到莫雲飛四肢酥軟紅暈滿面,凌雲志便在這時心領神會,一把將莫雲飛攬腰抱起。沒有任何人教唆他,他對男女之事無師自通。在八卦田鬆軟的稻草垛後,當冬日暖陽的撫摩下,凌雲志感到生命的原動力正在周身集聚,感到血液正歡快流暢地奔涌,他在這個女人身上完成了生命中最徹底的釋放擒獲了人之初最酣暢的快意。
八卦田這一仗贏得漂亮利落,凌雲志一舉被推選為荒火教最年輕的法王。他不僅收穫了全荒火教的尊重,還在這一役中收穫了一個婆姨。
漩渦
相比凌雲志的春風得意,凌雲翔的荒火之路便走得步履維艱。由於沒有荒火血統,在被吸納進荒火教的第一天起,關於他的紛爭和非議就沒有停過。儘管他的胳臂上被教主親自刻上了荒火教的紋身,圍繞他的流言蜚語還是層出不窮。
隨著年紀漸長,凌雲翔不是荒火後人的特徵還是顯示出來。儘管他也長高長壯了,但他仍是沒有長出荒火教徒傳統的魁梧兇悍和緊實飽滿的肌肉。在同齡孩子中他始終不打眼。加上他骨骼細瘦,天生的營養不良,所以儘管他一直非常努力地跟著哥哥學習武藝,但技藝仍不出眾,仍不時遭遇長輩的詬病和同齡人的欺侮。
凌雲志當上護法的時候,凌雲翔剛剛踩進青春期,身體地形越長越複雜。一群同齡的荒火少年有機會總要比試襠部初生的雜草,這算得上青春期男子性心理的第一次稱雄。這樣的較量令凌雲翔大驚失色無地自容,他雙手捂緊褲帶滿面通紅,望著領頭的一個叫沈江畔的少年戰士不停地說,不,我不。沈江畔這傢伙二說沒說,硬是把凌雲翔給扒了。扒開之後眾人狂笑不已,凌雲翔的關鍵部位像古老沉睡的玉門關一樣春風不度。沈江畔指著凌雲翔的不毛之地說:“亂葬崗!”凌雲翔羞憤難當,差點和陳江畔拚命。
凌雲翔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跟隨隊伍出征江南殺敵。儘管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兵,他還是尾隨大部隊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凌雲翔跟隨的是荒火教另一位重要護法邊離城的部隊。得勝班師回朝的那天,一隊將士都在南下的江上飲酒吃肉。船行至流雲渡時,喝得臉紅脖子粗的邊離城突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他叫航船繼續行駛而自己躍入江水一路朝江心游去。邊離城已經四十有餘,一身腱子肉卻仍然結實飽滿,棕色的身軀在水中穿梭自如宛若游龍。
邊離城遠遠地對船上的眾將士喊道:“你們哪個敢跟著我游到江心的漩渦里去?”將士們故意激他:“被漩渦卷進去了還能活著游出來?”邊離城是熱血好勝之人,當下便急了,道:“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後生還不相信我的能力?”沒見過世面的小後生們紛紛說:“我們還就是沒見過,當真就是不信。”
邊離城突然指著江心一個漩渦說:“那我就叫你們見識一次。”沒等眾人阻攔,他劃拉幾下便沖了進去。眾將士頓時傻了眼,站在船舷邊集體噤了聲。
漩渦轉得比想像的要快,邊離城就像一根絕望的稻草卷了進去很快便沒了蹤影。片刻之後,就在眾人都慌了神的時候,眾人突然聽見了爽朗的笑聲。是邊離城在船的側面得意地揮手。眾人將他拉上岸,忐忑地問他感覺如何?邊離城故作輕描淡寫地說:“像是有許多手把你往江底拽。當你覺得自己快完蛋的時候一下子被放出來了。”末了邊離城還挑釁地歪歪嘴:“我一個四十歲的人都敢跳進去,你們這些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有哪個膽敢一試,我賞他百金!”眾人頓時啞然,紛紛後退。
一直沉默不語的凌雲翔被紛紛退後的同伴踩著了腳。他看見了他們眼中的恐懼和慌張。一股莫名的勇氣突然衝進了他的胸膛。他意識到這是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他想都沒多想,便大聲喊道:“看我的!”話音剛落他便一頭扎進水中。
在眾人錯愕的驚呼聲中,凌雲翔披波斬浪,奮力朝江心的漩渦游去。剛剛靠近漩渦邊緣,凌雲翔便感覺到了身不由己。他感覺自己被許多隻巨手像揉搓麵團一樣揉來搓去。凌雲翔不由失聲叫了一句:“不好!”他沒有叫完便接連喝了好幾口水。凌雲翔瞬間想這樣也好,進了陰曹地府可能還能見到父母,也不再愁總是給哥哥丟人了。就在這時凌雲翔被一隻手轟地一下拋了出來。他傻瓜一樣不明了方向。直到航船駛到他跟前他才清醒。眾人將他拖上船。邊離城走上前立馬扇了凌雲翔幾耳光,大聲訓斥道:“小命也是可以開玩笑的?你死了,我還要受處罰哩。”凌雲翔臉上火辣辣,但他看出了同伴眼中的欽佩,虛榮心的巨大滿足令他無比滿足無比快慰。
半夜時分,邊離城趁眾人已經入睡,搖醒凌雲翔。兩人在船頭處浴風長談,邊離城果真賞了凌雲翔百金,並敬了他三杯酒,連聲說一條好漢一條好漢一條好漢。凌雲翔讀懂了邊離城眼神中的讚賞,他將三杯酒一飲而盡,胸膛里燒起了轟轟烈烈的砥礪之火。
回到荒火教大本營之後,凌雲翔拿著賞金,興沖沖地趕到哥哥家報喜,眼神中多少暴露了邀功的得意。不料哥哥聽完他的敘說,卻狠狠地掄了他一耳光。
凌雲翔怔怔地捂住臉,凌雲志一怕抓緊他的衣領:“父母自刎前是怎么囑咐我們的?要贏得別人的尊重,就要做到真正比別人強!要到疆場上拋頭顱灑熱血,要讓別人知道你是條漢子徹徹底底的服你的氣!而不是耍鑽漩渦那種邪活兒!”
凌雲翔感覺哥哥的這記耳光永遠烙在了自己臉上,而哥哥的話永遠烙在了他的心裡。
禁錮
流年偷換,風雨數載。妖魔仍然肆虐人間,儘管以荒火教為首的反抗軍奮起反擊,但大荒多數百姓家園仍慘遭妖魔塗炭。
凌雲志在荒火教中的地位隨著一場場勝仗而愈發顯赫。莫雲飛給他生了個兒子。那小子生下來的時候連哭聲都比別的娃娃嘹亮。凌雲志想,父母在天上的亡靈看見自己的孫子云展,怕也要笑出聲來吧。
凌雲翔也在一次次浴血奮戰中成熟起來,儘管在同齡人中他算不上最打眼的,但再也沒有人膽敢小覷他了。十六歲那年,凌雲翔終於有機會第一次帶隊,以少於敵方數倍的軍力在中原駱駝村大敗妖魔。駱駝村大捷從此彪炳青史,凌雲翔成為荒火教備受矚目的新銳少將。
駱駝村大捷後,凌雲志將教主祝焱獎賞給自己的玉佩細心為弟弟帶上。凌雲志說:“爸爸媽媽終於可以放心了。”凌雲翔心頭一酸,差點流出淚來。
一年後,江南夏苑一戰成為荒火教歷史上極其慘烈的一頁。夏苑後方就是重要的糧倉青田,所以反抗軍和妖魔在夏苑展開了多次拉鋸般的殊死之戰。
由於護法邊離城的戰術失誤,先遣部隊被被妖魔從夏苑、都江堰、木瀆、肖家灣四個方向夾擊,隊伍死傷慘重。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凌雲翔自願擔負起了死亡之旅。他帶領十名鐵騎將士,連夜馭馬千里,快馬加鞭,穿越映日荷塘,突破妖魔設在青苑左側的防守,直指青田。鐵騎將士進入青田後,有意在田野四處放火,引發妖魔後方大亂。妖魔首領迫於壓力,調動青苑左側的軍力反圍青田。反抗軍先遣部隊趁機退守映日荷塘,坐待救兵。凌雲翔故意引領妖魔,解救了大隊人馬,在青田廣袤的田野上,十名鐵騎將士先後戰死,凌雲翔被眾妖魔圍困在青田左上角。
那是一個田野的旮旯處,一個三面環山的山凹,只有一面通向田野,一些四季常青的蒼天古樹將這個旮旯遮蔽得陰暗險峻。山凹里有兩個稻草人,一個已經荒敗了,一個還套著襤褸的花布衣衫。凌雲翔退到這裡,已經無路可退。十名鐵騎將士都已經戰死,他知道自己也來日不多。躲在一處麥草垛後,他發現自己渾身都是傷。疼痛這時才開始一波波地襲來,而在此之前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大批的妖魔被他引到了這裡,如果等這些妖魔發現在青田後方作亂的只是他一個人,怕是要氣得七竅生煙。想到這裡,凌雲翔有些得意,又有些心酸。
妖魔終於發現了凌雲翔的蹤跡,他們圍上前,卻又有些膽怯,他們不知道藏在山窪里的有多少荒火將士。他們遠遠地圍成一排,將山窪唯一的出口堵得嚴嚴實實。這時凌雲翔故意引燃了一處麥草垛,青煙四起,妖魔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凌雲翔故意拖延著時間,他知道等到救援部隊趕到,退在映日荷塘的將士就有救了。
妖魔是在半夜發動的圍剿。凌雲翔邊撤退邊引燃沿途的麥草垛。妖魔界的首領漸漸領悟到這不過是一個欲蓋彌彰的騙局,他有些惱羞成怒,一聲令下,全體妖魔大步緊逼上前,凌雲翔終於退無可退,他背貼著山脊,身前是那兩個歪歪斜斜的稻草人。
四周青煙升騰,火光映天,黑壓壓的妖魔睜著憤怒的雙眼望著這個欺騙了他們的少年。凌雲翔覺得這些妖魔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們噴火的目光都可以將他燒成灰燼。凌雲翔心想,等你們一上前,我就將長斧的利刃砸向自己腦袋,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你們這些怪物手上。
有些妖魔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趨步上前。凌雲翔舉起了手中的長斧,他緩緩調轉斧面,將利面對準自己。
“停!”妖魔首領大喝一聲,妖魔全體停頓下來。“想死?沒這么容易!”妖魔首領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子要慢慢折磨你,要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欲哭無淚!”
凌雲翔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得妖魔首領發出了一束光暈纏繞住了自己的周身,他腦袋嗡的一響,待他清醒過來,他突然發覺自己不能動彈了,他一怔,眼睛四處打量一下,突然發現天地都變了樣,他似乎不再是自己了,他是在用什麼角度看四周呢,他垂下眼,打量一下自己——這時他不禁大吃一驚!他發現自己已經被禁錮在了那個破敗的稻草人身上。
妖魔們得意地邪笑起來。妖魔首領不懷好意地走上前,重重給了稻草人一耳光。凌雲翔被扇得頭暈眼花。他聽見妖魔首領說,“你的真元已經被我鎖在這個稻草人身上,你一輩子都休想出來了。”更猥瑣無恥的事情還在後頭。幾個妖魔衝上前朝他身上吐口水,還有幾個將騷臭的尿撒在了他身上。他明白妖魔是故意用這種手段羞辱自己。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真正明白了什麼叫生不如死欲哭無淚——死亡對他來說又算什麼?當時決定引領妖魔轉移,就注定是一場死亡之旅,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落到任其羞辱的下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妖魔漸漸散去了。他悲哀地睜開眼。風吹過他的臉,他的身體在風中搖擺了幾下。他想大叫幾聲,可是他連這個微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他再次悲哀地閉緊了雙眼。
很久很久之後,他睜開眼,心如死灰,這時他注意到對面那個披著襤褸衣衫的稻草人正在專注地看著自己。
下落
多日之後,邊離城的部隊被解救了。各隊人馬在青田找到了十名鐵騎戰士的屍首,惟獨沒有發現凌雲翔的蹤跡。這使大家困惑無比。
“別是一個人跑掉了不好意思回來了吧?!”還是普通戰士的沈江畔陰陽怪氣地說。少年時代他可以隨意欺負凌雲翔,這么多年之後,他卻被凌雲翔遠遠地拋在後面,他早就有些不服氣了。
“你住嘴!”邊離城怒斥道,“雲翔絕對不是這種人!”
可是凌雲翔去了哪裡?凌雲翔這三個字漸漸湮沒在歲月的塵埃里,成為一個無解的謎。
在凌雲翔失蹤後的漫長歲月里,凌雲志曾經無數次地尋找自己的弟弟。最近的一次,他已經尋到了那個稻草人身邊。他躑躅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只得無奈地策馬遠去。凌雲翔看見了哥哥,卻說不出話來。風吹來了,他拚命搖晃身體,以吸引哥哥的注意。但哥哥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破爛的稻草人。“弟弟,你在哪裡呢?”凌雲翔聽見哥哥在低聲呢喃,淚水浸濕了他的呼吸。
凌雲志不相信弟弟會獨自脫逃,也不相信弟弟會被妖魔擒獲。他知道以凌家人的品性,被妖魔抓捕前是一定會自殉的。可是弟弟又去了哪裡?教里的一些流言蜚語令他憤怒,但他又實在找不出什麼證據來平息這些質疑。弟弟的下落漸漸成了他心中一個難解的結。
火引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一天冬天的傍晚,老天突然下起大雪來。凌雲翔捕捉到了空氣中一絲詭異的氣息。
“不知道這次又要發生什麼事呢?”他在風中搖晃了幾下,問對面的稻草人。
對面的稻草人也搖晃了幾下,沒好氣的口吻:“能有什麼好事?總逃不掉兄弟殺戮、情侶反目之類的破事兒。我看都看累了,他們還好意思一再反覆上演!”
凌雲翔忍不住笑了。這么多年,對面的這個稻草人已經成了他的心靈慰藉。他把自己轉化成人形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而他和她一次次在這個隱蔽的山窪里目睹了兄弟殺戮、情侶反目之類的事情,真是一切都見怪不怪了。
但這一次不同。當凌雲翔看見哥哥率領大隊人馬走進山窪里時,差點驚呼起來——當然,他叫不出來,他只能在夾雜著雨點和雪花的風中努力搖晃了幾下。
在哥哥和手下的對話中,他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經過這么多年,反抗軍眾志成城同仇敵愾,妖魔節節敗退,現在戰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扭轉時機。能否攻克雲軒城將是改變戰事格局的分水嶺。按照反抗軍的計畫,今日半夜,埋伏在青田的荒火教人馬將釋放信號彈,緊接著埋伏在燕丘和江南交接處的天機營隊伍將敲響震天大鼓,這時所有其它八路門派都將一擁而上,集體進攻雲軒城。
凌雲翔又急又喜。急的是他看見哥哥了,卻不能兄弟相認,他還要靜靜等上幾年,對面的稻草人才能幫助他變為人形;喜的是這么多年的戰鬥,這么多年老百姓被生靈塗炭的歷史,終將在今夜徹底改變。
哥哥率領隊伍搭建好了臨時帳篷,信號彈和火引也被妥善隱藏好。天色漸漸黯下來,哥哥和隊伍在雨雪交加下小憩片刻,以便半夜行動。凌雲翔激動得渾身灼熱,看才他看見哥哥,似乎比以前更加強壯了,臉上的鬍子茬發青,有個虎頭虎腦的小子一直跟在哥哥身邊!那一定是他的侄子云展吧。他在最後一次作戰出發前,還曾經使勁親過自己的侄子呢。那時他還那么那么小,粉嫩嫩的一個小人,蜷在襁褓里。現在他都這么大了,活脫脫一個小凌雲志啊!凌雲翔快樂地簡直想高歌一曲!就在他在風中高興地左搖右晃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山壁靜靜落了下來——這個人!凌雲翔一驚,他和對面的稻草人居然一直沒發現這個藏在山澗樹葉間隙里的人!
他看見這個人影慢慢摸向藏著火引的帳篷。
有那么一刻,凌雲翔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這個蒙面黑衣人要乾什麼?
他聽見一聲輕微的“噗”的一聲。完了。凌雲翔預感不妙。他知道這個黑衣人用手中的匕首解決了看護火引的將士。他著急起來,他和對面的稻草人憤怒而劇烈地在風中搖晃起來,可是他們製造的聲響實在太微薄了,仿佛還來不及傳到安睡的將士耳中,就已經被迅疾的雨雪打落在地。
黑衣人很快就鑽出了營地。凌雲翔一眼就認出了他的眼睛!那眼睛他太熟悉了。居然是他!凌雲翔一下怔住了。
對面的稻草人顯然也傻眼了——怎么會是他?為什麼當初沒有把他殺死!
蒙面黑衣人輕功了得,他背負著裝著火引的包裹躍上山壁上的繩索,瞬間便隱沒了蹤影。
兩個稻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徹底呆住了。
涅磐
臨近半夜,隊伍漸漸醒來。
有將士鑽進放著火引的帳篷。一陣騷動驟然傳出。
事情果然同兩個稻草人預想的一樣。火引全部莫名其妙不翼而飛,看護將士被暗殺。雨雪交加之夜,沒有火種,信號彈已無可能點燃。
凌雲志急得滿頭大汗。這么重要的任務,這么機密的一環,卻偏偏砸在自己手上!如果信號彈不能升天,天機營將士就不敢擅自擂鼓,所有蓄勢待發的其它門派將士都不敢輕舉妄動。
在這樣的時候,追究誰是始作俑者已經毫無意義。時間分秒逼近,離子夜時分已經迫在眉睫。
凌雲翔看見哥哥手足無措的樣子,也是心急如焚。這時他聽見嚶嚶的抽泣聲。是侄子云展。雲展受不了這樣的驚變,開始啜泣。凌雲志將兒子緊緊摟進懷裡。
凌雲翔多么想像哥哥這樣緊緊擁抱自己的侄兒啊。他本是九黎普通百姓後嗣,險些餓死在妖魔製造的荒災里。他的親生父母兄弟姐妹全部在那場浩劫中暴斃。如果不是自己的養父母,自己只怕早已是荒原冤魂。
他看見抽泣的侄子,多么想上前去親親他飽滿的臉蛋,如同親吻自己幸福而痛苦的童年。多年前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就像一場噩夢。而那夢魘的質地肌理卻如此清晰,仿佛伸手可觸。如果不是凌家人視為己出,他怎么可能衣食無憂,怎么可能一步步逼近自己預想的光榮與夢想。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過,他感覺心中一直騰騰燃燒著的那簇砥礪之火越燒越旺。哥哥的一番話猶在耳畔,“要贏得別人的尊重,就要做到真正比別人強!要到疆場上拋頭顱灑熱血,要讓別人知道你是條漢子徹徹底底地服你的氣!”,胳臂上荒火教的圖騰紋身燒得他心疼痛起來,哥哥親自給他佩帶的荒火玉佩還貼在自己的真身上——是時候了,他想。他突然感到一種由衷的釋然。他傾其一生,不就是在等待這一刻嗎?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凝聚全身真元,集中在胳臂上荒火教的圖騰紋身上,“哧”的一聲,他的胳臂如他所願,竄出了一股火苗。
“你要乾什麼?!”對面的稻草人驚叫起來,她在風中拚命搖晃著自己的身軀。
他抱歉地看看她,任由胳臂上的火越燒越大。
“火!”凌雲志懷中的小侄子率先發現這團微小的火焰。往事瞬間擊中了凌雲翔。他想起了四歲那年,他在錦棠媽媽溫暖的懷裡,指著天邊,高呼而出的那一聲“火”!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場,但他根本流不出眼淚,火已經越燒越大,現在他的軀幹也已經燒著了。
旁邊的荒火將士都楞住了。是雲展第一個反應過來:“父親,咱們有火了!”凌雲志恍惚片刻,清醒過來,是的,有火了,不管這火得來得是多么蹊蹺和不可思議,但終歸是有火了!
“親愛的稻草人!”小侄子衝到他跟前,“我真想抱抱你!”
燃燒的稻草人無力地朝自己的侄子笑了笑。大火已經竄到了他的頭部,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我也真想抱抱你,我親愛的侄子。他悲傷地想。
對面一直在搖晃的稻草人終於停止了動作。火越燒越大,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他最後努力看了她一眼,又掃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和哥哥,然後抱歉地朝她笑了笑,緊緊閉上了眼帘。
子夜時分終於到了。一朵耀目的信號彈直衝雲霄,緊接著震天的鼓聲響了起來。凌雲志聽見從四面八方遠遠地傳來各個門派將士的衝鋒殺敵之聲。他知道他們贏定了。整個大荒人民的命運,從今夜起,將徹底改變!
“殺!”長斧一揮,凌雲志大喝一聲,所有荒火將士應聲呼喊而起,馬蹄聲響徹原野!
……
數日後,率隊大捷的凌雲志騎著快馬重新來到青田的這處隱蔽山窪里。他的兒子凌雲展端坐在馬前面,雨雪中,只露出一雙潔淨單純的眸子。
奇異著火的稻草人拯救了整個大荒人民。凌雲志早覺蹊蹺。兒子也一直叫嚷著要回來看看那個稻草人怎么樣了。大捷後今日終於有空,凌雲志攜子一同前往。
遠遠地,凌雲志就發現那個稻草人的殘骸已經被白雪覆蓋住了。另一個稻草人在風中劇烈搖晃著身軀,像在哀號一般,襤褸的衣衫已經破敗得不像個樣子。
“爸爸,到了。”小侄子率先跳下馬,跑上前去。
凌雲志打量一下四周,這個地方他始終覺得詭異得很。
“爸爸,這是什麼!”雲展大叫起來。
凌雲志翻身下馬,走上前去。那個稻草人已經燒成了灰燼,焦黑的灰燼被兒子從雪中扒了出來。兒子手中舉著一樣東西,正對著天,仰著頭詳細打量著。
凌雲志接過兒子手中的東西,一下子怔住了——那是當年他親自為弟弟佩帶的帶有荒火圖騰的玉佩。這件東西他到死都認得出來。
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頭翻滾著。他慌亂地扒掉掩埋著的雪,一堆焦黑的灰燼露了出來。淚水哽住了他的呼吸。他心中的難過一層層翻湧著,他用盡畢生的力氣才逼退已經涌到眼前的淚水。
“過來,兒子。”他長舒一口氣,一把將兒子攬過來,淚水似乎被他舒了出去,散溢到無盡的天地間,“給你的雲翔叔叔磕個頭。”
“啊?”雲展還沒有反應過來,爸爸已經把他的腰膝折彎。雲展乖巧地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
就在這時,旁邊那個一直搖晃著的稻草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雪花靜謐而執著地掩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