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管子·形勢解
- 創作年代:春秋時期
- 作品體裁:散文
- 作者:管仲
- 作品出處:《管子》
原文
濟濟者,誠莊事斷也;多士者,多長者也。周文王誠莊事斷,故國治。其群臣明理以佐主,故主明。主明而國治,竟內被其利澤,殷民舉首而望文王,願為文王臣。故曰:“濟濟多士,殷民化之。”
譯文
淵,是眾物生長的地方。淵深而水不枯,人們就會來投玉求神。君主,是人們所仰望而賴以生活的,能寬大純厚而不苛刻剛愎,人民就會歸附。父母,是子、婦都要接受其教育的,能慈愛教訓而不離開正理,子、婦就會孝順。臣下,是為君主服務的,能盡力事奉君上,就合君主的心意。兒子兒婦,是安養父母的,能孝悌順親,就合父母的心意。所以,淵枯竭而無水,投玉求神的就不肯來;君主苛刻而不寬厚,百姓就不肯歸附;父母殘暴而無恩,子婦就不親;臣下怠惰而不忠,就遭到屈辱困難;子婦不安養雙親,禍患就要來臨。所以,淵水不枯竭。所要求的就可以來到,枯竭,就不會來。所以說:“淵深而不涸,則沈玉極。”
天,覆育著萬物,控制著寒暑,運行著日月,安排著星辰。這是天的常規。天總是依理行事。終而復始。君主,統治萬民,治理天下,統率百官,這是君主的常規。君主總依法治事,終而復始。和睦子孫,團結親戚,這是父母的常規。父母總是依義行事,終而復始。敦敬忠信,這是臣下的常規。臣下應當以此事奉君主,終而復始。親愛且善養父母,尊敬並接受教導,這是子婦的常規。子婦應當以此事奉雙親,終而復始。所以,天不失其常規,寒來暑往就恰當其時,日月星辰就正常有序。君主不失其常規,群臣就行其正義,百官盡其職守。父母不失其常規,子孫就順從,親戚就和睦。臣下不失其常規,辦事就沒有過失,而且官吏稱職政務得治。子婦不失其常規,就長幼有序,而親疏和睦。所以按常規辦事就治,不按常規辦事就亂,天從來不曾改變它的常規,因而總是處於“治”的狀態。所以說:“天不變其常。”
地,生養萬物,這是地的法則。治理和安定百姓,這是作君主的法則。指導和監護家事,這是作父母的法則。對君主正諫死節,這是作臣子的法則。對父母盡力供養,這是作子婦的法則。地不改變它的法則,所以萬物生長。君主不改變他的法則,所以百姓安寧。父母不改變他的法則。所以家事得治。臣下不改變他的法則,君主就可以沒有過失。子婦不改變他的法則,雙親就被奉養得周到。因此,遵照法則辦事就平安,不遵照法則辦事就危險,地從來不曾改變它的法則,因而總是處於安定的狀態。所以說:“地不易其則。”
春天,陽氣開始上升,所以萬物發生。夏天,陽氣完全上升,所以萬物成長。秋天,陰氣開始降臨,所以萬物收斂。冬天,陰氣完全降臨,所以萬物藏閉。故春夏生長,秋冬收閉,這是四時的節令。賞賜刑罰,這是君主的節度。四時從沒有不實現生殺的。君主從沒有不進行賞罰的。所以說:“春秋冬夏,不更其節也。”
天,覆育而控制著萬物;地,承載而生養著萬物;四時,生長而藏閉著萬物。從古至今,從來不改變這個常規。所以說:“古今一也。”
蚊龍,是水蟲當中的神靈。有水,神就立;失水,神就滅。君主,是天下有權威的人。得人民擁護就有權威,失去人民,權威就消失。蚊龍得水而後才有神靈,君主得人民擁護而後才有權威。所以說:“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
虎豹,是獸類中最兇猛的。它們居住在深林大澤之中,人們就畏其威力而看重它們。君主,是天下最有勢力的人。深居簡出,人們就害怕他的勢力。虎豹若離開深山幽谷而與人接近,人們就會把它捕起來而無視它的威力。君主若離開朝廷而與人民靠近,人民就輕慢他而不怕他的勢力。所以說;“虎豹托幽,而威可載也。”
風,是吹拂萬物的。風吹起來不避貴賤美惡。雨,是淋濕萬物的。雨,下起來,不管大小強弱。風雨是至公而無私心的,風吹雨下,沒有既定方向,人們雖然遇到風吹雨打也不會發出怨言。所以說:“風雨無向而怨怒不及也。”
人君之所以做到令行禁止,一定是因為“令”發在人民所好的方面,“禁’’行在人民所惡的地方。人之常情沒有不愛生而惡死的,也沒有不愛利而惡害的。所以君主發令是使人生存和對人有利,命令就能推行;君主行禁是禁止殺人和禁止害人,施禁就能制止。命令之所以能夠推行,必須是民樂其政,才能夠推行下去。所以說:“貴有以行令。”
人君之所以能使百姓盡力而親近自己,必須為天下致利除害。所以要把德澤加於天下,恩惠施於萬物,使家庭得以安居,群生得以養育,這樣,萬民便願意盡力而為君主效勞。他們在家裡努力耕作以充實國家倉廩,在戰場盡節殺敵以保衛國家疆土,即使勞苦卑辱也是不敢叫苦的。這就是地位低的人可以忘其卑賤的原因。所以說:“賤有以亡卑。”
起居有定時,飲食有定量,寒熱得當,則身體好而壽命長。起居無定時,飲食無定量,寒熱調配不當,則身體弱而壽命短。人要懶惰而奢侈則貧,勤勞而節儉則富。事情是不會憑空而至的,一定有它的原因。所以說:“壽夭貧富無徒歸也。”
法立而人民樂從,令出而人民接受,法令合於民心,就象符節那樣的一致,君主就尊顯。所以說:“銜令者君之尊也。”
君主出言合理,合於民情,臣民就接受他的指示。臣民接受指示則君主的名聲顯赫。所以說:“受辭者名之遠也。”
英明君主的治理天下,使人們安定而無所干擾,使人們安閒而無所勞累。不干擾,人民會自動守法;不勞累,人民會自動工作。所以說:“上無事而民自試。”
人君建立法度,公布職責,明確規範來統治他的臣民,而不是無用說話指揮,臣民就按正道行事了。所謂抱“蜀”,指的是祭器。所以說:“抱蜀不言而廟堂既修。”
鏘鏘而鳴的鴻鵠,是長得很美的飛鳥。因為美,所以人們歌頌它。德義,是一種行為上的美。因為德義美,所以人們喜悅它。人民所歌頌喜悅的,乃是美貌和德義,而明君和鴻鴿恰好具有這些。所以說:“鴻鵠將將,維民歌之。”
“濟濟”,指的是誠實莊重而果斷;“多士”,指的是許多有才德的人。周文王誠莊事斷,故國家安定。他的群臣明理佐助君主,故君主英明。君主英明而國家安定,國內都得到他的好處和恩澤,殷民也舉首而擁護文王,願意作他的臣民。所以說:“濟濟多士,殷民化之。”
殷紂王為君,勞民力,奪民財,危害人民性命,把殘暴的法令強加於百姓,又把慘毒的使臣派往天下各地。所以大臣不親,小民怨恨,天下背叛而願為文王的臣民,這是紂王的自作自受。所以說:“紂之失也。”
不合乎法度規範,搖擺而沒有定見,叫作飛蓬一樣沒有根據的言論。這種言論,英明君主是不聽的。就象對於沒有法度的言論一樣,英明君主是不贊成的。所以說:“蜚蓬之問,不在所賓。”
行“道”,君臣就親近,父子就和睦,生命就繁育。所以明主的職責,在於行“道”,而不在小的事物上。燕雀,是事物中的小東西。所以說:“燕雀之集,道行不顧。”
明主的行動合乎理義,號令順乎民心,誅殺與罪行相合,賞賜與功績相稱,所以他雖不用牛羊玉器祈禱於神鬼,鬼神也會幫助,天地也會支援,辦什麼事都得福。昏君的行動不合理義,號令逆乎民心,誅殺與罪行不相當,賞賜與功績不相稱,所以,雖用牛羊玉器祈禱於鬼神,鬼神也不幫助,天地也不支援,辦什麼事都得禍。所以說:“犧牲珪壁不足以享鬼神。”
君主的功績,就是使國家富強。所以,國富兵強,諸侯就服從他的政令,鄰邦也懼怕他的威力,雖然不用珍貴的寶幣交結諸侯,諸侯也不敢侵犯他。君主的罪過,就是使國家貧弱。所以,國貧兵弱,戰則不勝,守則不固,雖然用名器重寶來交結鄰國,也不免於滅亡的禍患。所以說:“主功有素,寶幣莫為?”
后羿,是古代的善射者。他調和好弓箭而堅持掌握著。他操弓時,審明其高下,掌握必能射中目標的規律,故能百發百中。明主就象后羿一樣,調和其治國的法度,審明其當廢當立而堅持實行,掌握必治的規律,所以能做到多辦事而事多辦好。規律,使后羿必能命中,使君主必能治國。射箭的表面動作,不過是弓弦發出箭枝而已。所以說:“羿之道,非射也。”
造父,是善於馭馬的。他愛護自己的馬,調節它的飲食,度量馬力了解它的速度,所以能駛行遠路而馬不疲累。明君也同造父一樣,善於治理他的民眾,度量民力,了解他們的技能,所以建立了事功而人民不感到疲睏。所以,技藝方術,使造父駛行遠路,使君主建立功名。至於馭馬的表面動作,不過是掌握馬的韁繩而已。所以說:“造父之術,非馭也。”
奚仲的製造車器,方圓曲直都合乎規矩鉤繩,所以機軸都很合適,用起來牢固快速,成器堅固持久。明君同奚仲一樣,言詞動作,都合乎方法策略,所以,各項治理都很適當,上下互相親近。“巧”,使奚仲能製成車器,使君主能治好國家。至於木材的砍削,不過是刀斧的動作而已。所以說:“奚仲之巧非削也。”
人民,有利則來,有害則去。人民趨利,就象水往下流一樣,不管東西南北。所以,要招來民眾,先創造對他們有利的條件,雖不招而民自至。如對他們有害,雖招而不來。所以說;“召遠者使無為焉。”
統治人民要象父母一樣,人民自然會親近和愛戴。以純厚來治理他們,用實惠來對待他們,雖然口裡不說我親近人民,人民也是會來親近的。如把人民當作仇敵一般統治,人民自然就會疏遠。治理他們不以厚道,對待他們沒有實惠,欺詐和虛偽都用上了,雖然口頭上說我要親近人民,人民也是不會親近的。所以說:“親近者言無事焉。”
明君能使遠者來而近者親,作用在於內心。所謂“夜行”意思就是“心行”。能做到內心行德,天下就沒有人能夠與之抗爭了。所以說;“唯夜行者獨有之乎。”
作君主的,害人;作父母的,殘暴;作臣下的,不忠;作子、婦的,不孝。這四項是人的大過失。有大過失在身,雖有小的優點,不得稱之為賢。所謂平原,是指低洼的地面。雖有小的土堆,不能算作高。所以說:“平原之徑,奚有於高。”
作君主的,惠民;作父母的,慈愛;作臣子的,忠君;作子、婦的,孝親。這四項是人們的大德。有大德在身,雖有小過,不算不肖。所謂大山,是山中最高的。雖有小溝,不算作深。所以說:“大山之限,奚有於深。”
毀謗誹議賢者叫作“訾讆”,吹捧不肖之徒叫作“誓讆”。“訾讆”之人得用,君主的聰明就被蒙蔽,而毀謗或者吹捧的讒言就起來了。若是任用這種人管理大事,那就把事情辦壞而禍患臨頭。所以說:“訾讆之人,勿與任大。”
明君考慮事物,為天下全局打算,這叫作謀慮遠大。謀慮遠大則海內都受到他的恩澤,恩澤施布於天下,後世享受他的功業,愈久遠而利益愈多。所以說:“譕巨者可與遠舉。”
聖人總是選擇好可以說的話而後才說,選擇好可以做的事而後才做。苟得其利而有後來之患,苟得其樂而有後顧之憂,聖人是不做這種事情的。所以聖人“擇言”一定考慮其後顧之累,“擇行”一定要考慮其後顧之憂。所以說:“顧憂者可與致道。”
小人,不用正道來討人歡喜,他總是迎合君意而苟且取悅於君,追求財利而苟且得其財利。這樣的人,得利雖然很快,禍患的來臨也很急。所以聖人總是遠離他而不使用的。所以說:“其計也速而憂在近者,往而勿召也。”
辦一件大事而為天下取得長遠利益的,叫做“舉長”。舉長則受益的人眾多,而德義的影響深遠。所以說:“舉長者可遠見也。”
天的材器大,所以能兼覆萬物;地的材器大,所以能兼載萬物;人君的材器大,所以能容納各種事物而使眾人信賴。所以說:“裁大者眾之所比也。”
貴富尊顯,使人民擁戴感激,君主沒有不願意的。問題是要求人民感懷自己,一定要行德而不厭倦,人民才可以感懷。所以說:“欲人之懷,定服而勿厭也。”
聖人要乾一件工作,首先問它是否合於理義,並估計其可能性。合於“義”則做,不合於“義”的則不做。有可能則做,沒有可能則不做。所以他所做到的事情,常常是寶貴的。小人做一件事,不問它是否合乎理義,不估計可能與不可能。不義的做,不可能的也做。所以他所做的事情,是靠不住的。所以說:“必得之事,不足賴也。”
聖人對一件事情的承諾與否,首先問它是否合於理義,並估計其可能性。合於“義”則承諾,不合於“義”則不承諾;有可能則承諾,沒有可能則作罷。所以他的諾言沒有不兌現的。小人則是不義也承諾,沒有可能也承諾,一張口就一定承諾。所以他的諾言是未必兌現的。所以說:“必諾之言,不足信也。”
謹慎對待一家的事情,則可在一個家庭里有所建樹;謹慎對待一鄉的事情,則可在一個鄉里有所建樹;謹慎對待一國的事情,則可在一國裡面有建樹;謹慎對待天下的事情,則可在天下的範圍有建樹。因此,謹慎處事的範圍小,則其所建樹的範圍也小;謹慎處事的範圍大,則其所建樹的範圍也大。所以說:“小謹者不大立。”
海不排斥水,所以能夠成為大海;山不排斥土石,所以能成為高山;明君不厭惡人民,所以能實現人口眾多;士不厭學,所以能成為聖人。飺,就是挑揀食品太嚴重。納諫,是為了安定君位的;吃東西,是為了強壯身體的。君主怕人進諫,君位就不安定;人們挑揀食品,身體就不肥壯。所以說:“飺食者不肥體。”
一講話就講道德忠信孝梯的,這是不能廢棄的話。天公平而無私,所以美與惡無所不覆;地公平而無私,所以小與大無所不載。不能廢棄的話,也是公平無私的,所以賢與不肖都可以套用。所以,不能廢棄的語言,是同天地一樣無私的。所以說:“有無棄之言者,必參之於天地也。”
明君授官任事,用其所長,不用其所短,所以事無不成而功無不立。昏君不懂得事物都各有所長又各有所短,而求全責備。比如考慮事情定計畫,辯明禮義,是人之所長而卻是猿猴之所短;爬高走險,是猿猴之所長而卻是人之所短。用猿猴的所長要求人類,其政令就會失效而任務不能完成。所以說:“墜岸三仍,人之所大難也,而蝚蝯飲焉。”
明君做事,採用聖人的策劃,使用眾人的力量,而不用親自去辦。所以事成而得福。昏君自侍聰明,而不能運用聖人的策劃;自己逞能,而不依靠眾人的力量;一意孤行,而不聽正諫。所以事敗而生禍。所以說:“伐矜好專,舉事之禍也。”
馬,是用來騎乘到野外跑路的。所以,雖不在野外跑路,在養馬餵馬上,也不能懈怠其事。人民,是用來守國殺敵的。所以,雖不適守土戰爭,在治民養民上,也不能懈怠其事。所以說:“不行其野,不違其馬。”
天生有四時,地生有萬財,它們以此養育萬物而不取任何報酬。明君是與天地相比配的。他教育人民按時生產,鼓勵人民耕織,以此提高人民生活,而不肯自矜其功,獨占其利。所以說:“能予而無取者,天地之配也。”
懶惰簡慢,以此事君就是不忠,以此事父母就是不孝,用此來辦事就不成功。所以說:“怠倦者不及也。”
用規矩劃方圓就能劃成,用尺寸量長短就能量好,用法度、政策來治理民眾就能安定。所以,事情不背於規範,其成效如神。所以說:“無廣者疑神。”
事奉君主而不盡力就要受刑,事奉父母而不盡力就無人親近,受業問學而不加倍努力就沒有成就。所以,早上不努力求進,晚上就沒有成果。所以說:“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內心信誠,名譽就美了;修身嚴肅認真,尊顯就來了。內心不誠實,名聲就壞了;修身簡饅鬆懈,污辱就來了。所以說:“邪氣襲內,正色乃衰也。”
為人君主而不懂君臣之間的道理來規正臣下,臣下就不會懂得作臣下的道理來事奉君主了。所以說:“君不君則臣不臣。”
為人父親而不懂父子之間的道理來管教子女,子女也就不會懂得作子女的道理來事奉父親了。所以說:“父不父則子不子。”
君臣相親,上下協調,萬民和睦,所以國君有命令,人民就會實行;上面有禁律,人民就不去違犯。君臣不親,上下不協調,萬民不和睦,所以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所以說:“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說話有信用,動作莊重,衣冠端正,臣下就嚴肅了。說話輕率,動作無禮,衣冠不整,臣下就輕慢了。所以說:“衣冠不正則賓者不肅。”
儀法,是萬物的準則法式。法度,是萬民的儀表;禮儀,是尊卑的儀表。君主的舉動合乎儀法,政令就能推行;不合乎儀法程式政令就不能推行,所以說:“連退無儀則政令不行。”
作君主的,溫良寬厚則人民愛戴他;整齊莊嚴則人民敬畏他。人民愛戴就同他親近,人民敬畏就可以為他所用。人民親近君主而又為君主所用,這是君主所最需要的。所以說:“且懷且威則君道備矣。”
君主能使人民生活安定,人民事奉君主就會象事奉父母一樣。這樣,君主有憂人民可以為他分憂,國家有難人民可以為國死難。若君主視民如糞土,人民就不會為他所用。君主有憂就不肯分憂,有難也不會死難。所以說:“莫樂之則莫哀之,莫生之則莫死之。”
人民之所以肯於守國殺敵至死而不後退,是因為君主對人民施加了厚惠。所以,君主施惠優厚,人民報答他也優厚;上面施惠微薄,人民報答他也微薄。如果施惠少而求索甚多,君主就不能從臣下手裡得到,甚至父親也不能從兒子手裡得到。所以說:“往者不至,來者不極。”
道,是扶持萬物,使它們生長發展,而全部完成它們生命的。所以它或者可以用來治鄉,或者可以用來治國,或者可以用來治理天下。所以說:“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異。”
了解“道”而用它來治理一個鄉,使一鄉父子相親,兄弟和睦,習俗歸正,使人民懷樂君上,安居樂業,成為一鄉之主幹的,這就是治鄉的人材。所以說:“有聞道而好為鄉者,一鄉之人也。”
人民歸附有道的君主,如同飢餓時重視食品,寒冷時重視衣服,暑熱時重視蔭涼一樣。所以,有道則民眾歸附,無道則民眾離散。所以說:“道往者其人莫來,道來者其人莫往。”
道,是用來改造人的自身而使人走向正理的。所以,一個有道在身的人,言語自能通達,行為自能端正,事君自能忠誠,事父自能孝順,對人自能順理。所以說:“道之所設,身之化也。”
天的道,滿而不外溢,盛而不衰竭。明君效法天道行事,所以貴而不驕,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懈。所以能長守富貴,久有天下而不失。所以說:“持滿者與天。”
明君就是要解救天下災禍,使天下危局趨於安定的。但救禍患與安危局,一定要依靠廣大人民為其所用,然後才能辦得到。所以說:“安危者與人。”
地大國富,民眾兵強,這是繁榮的國家。雖然已經繁榮,如果沒有深德厚惠來安定它,沒有法度策略來治理它,國家還不是他的國家,而人民也還不是他的人民。所以說:“失天之度,雖滿必涸。”
臣下不親近他們的君主,百姓不信任他們的官吏,上下離而不和,雖然表面安定,必將走向危亡。所以說:“上下不和,雖安必危。”
君主掌握天道,用來統治他的百姓,百姓就一心事奉君主,所以能夠富貴而長久統治天下。如果違背天道,百姓就背叛而不服從,君主就危險而不得長久統治天下。所以說:“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人君努力積累學識韜略,遵行正理,則每日都有發展進步,以至於成就大的事業,而愚人是不理解的。昏君淫逸邪枉,每天干無道的事情以至於滅亡,而自己還不知道原因。所以說:“莫知其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舍之也,藏之而無形。”
古代三王五霸都是利天下的君主,故自身貴顯而子孫蒙其德澤。夏桀、殷紂、周幽王、周厲王都是害天下的君主,故自身因傷而子孫蒙其禍害。所以說:“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
神農氏教民耕作生產糧食,以利人民。大禹親身疏浚河道,鏟高治低,以利人民。商場王和周武王征伐無道,誅殺暴君,以利人民。他們的行動雖有所不同,其有利於人民則一。所以說:“萬事之任也,異起而同歸,古今一也。”
屋柱是新伐而又彎曲的木材,它不堪負荷而倒塌,人們並不埋怨,這是理該如此的。小孩子,是慈母所鐘愛的,但他無緣無故地拆下屋瓦,慈母也要拿棍子打他。故理該如此的,雖房屋倒坍也埋怨不到它;而理不該如此的,拆屋瓦就一定要打棍子。所以說:“生棟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垂。”
行事合於天道,出自公理,則遠者都來親近;廢天道,按私心行事,則母子互相怨恨。所以說:“天道之極,遠者自親;人事之起,近親造怨。”
古時候,周武王地方不過百里,戰卒不過萬人,但是能戰勝攻取,立為天子,而後世稱之為聖王,是因為他懂得治國為君的方法。桀、紂貴為天子,富有海內,地方甚大,戰卒甚多,而身死國亡,被天下所殺戮,是不懂得治國為君的方法。故善於為國的,小就可以變大,賤就可以變貴。不善於為國的,即使當了天子,人們也會奪取的。所以說:“巧者有餘而拙者不足也。”
明君上不背天,下不廢地,所以天給他有利的天時,地為他生產財富。昏君上違天道,下背地理,所以天不給他有利的天時,地也不給他生產財富。所以說:“其功順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違之。”
古時候,周武王是天所幫助的君主,故雖土地小而人口少,仍然可以當天子。桀與紂,是天所抵制的君主。故雖土地大而人口多,仍然困辱而死亡。所以說:“天之所助,雖小必大;天之所違,雖大必削。”
與人交友,多行詐偽,不講真實,苟且謀取一切,叫作烏鴉般的友誼。烏鴉般的友誼,最初雖然親密,後來一定反目。所以說:“烏集之交,雖善不親。”
聖人同人家結交,在朝上要看他如何事君的,在家裡要看他如何事親的,一定要根據可靠的條件,然後才與他結交。結交而不根據可靠的條件,以後一定背叛。所以說:“不重之結,雖固必解。道之用也,貴其重也。”
明君總是與聖人共同謀事,所以他的謀劃得宜;與聖人共同舉事,所以他的事業有成。昏君總是與不肖者共同謀事,所以他的計謀失誤;與不肖者共同舉事,所以他的事業失敗。計謀失誤與事業失敗,這都是用人不可靠的過錯。所以說:“毋與不可。”
明君用人總是衡量著每個人的力所能及,然後才加以使用。所以,命令人們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命令就能推行;使役人們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事情就能成功。昏君不衡量人的能力,命令人們做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命令不能推行;使役人們做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事業失敗。令出而不行,舉事而失敗,這都是強加於“力所不及”的過錯。所以說:“毋強不能。”
對於狂惑的人,若告訴他君臣之義、父子之理、貴賤之分,他非但不相信聖人的話,反而加以傷害。所以聖人是不肯告訴他的。所以說:“毋告不知。”
同不肖者共同舉事,則事敗;使人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則命令失效;把事理告知狂惑之人,則身受其害。所以說:“與不可,強不能,告不知,謂之勞而無功。”
常常用言語宣傳他對人友好,對人親愛和對人有德,以此與人交友就不會親密,以此與人交往就不會結好,以此施德於人就不會贏得報答。所以說:“見與之友,幾於不親;見愛之交,幾於不結,見施之德,幾於不報。四方之所歸,心行者也。”
明君不用他自己的智慧,而依靠聖人的智慧;不用他自己的力量,而依靠眾人的力量。所以,用聖人的智慧思考問題,沒有不了解的問題;用眾人的力量舉辦事業,沒有不成功的事業。能做到個人放手而依靠天下人的智慧與力量推動國事,那就自身安逸而多得其福了。昏君獨用他個人的智慧,而不依靠聖人的智慧;獨用他個人的力量,而不依靠眾人的力量,所以他自身勞累而多遭禍患。所以說:“獨任之國,勞而多禍。”
明君對內實行法度,對外實行理義。所以鄰國親近他,盟國信任他。有禍患鄰國替他分憂,有危難鄰國對他援救。昏君對內脫離人民,對外不取信於鄰國。國有禍患沒有人替他分優,國有危難沒有人對他援救。內外都脫離了,孤立而無援,所以國弱而君辱。所以說:“獨國之君,卑而不威。”
明君的治理天下,一定任用聖人,而後天下治;女人求嫁夫家,必須通過媒人,而後家事成。因此,治理天下而不任用聖人,則天下乖亂而人民不會親近;求嫁夫家而不通過媒人,則名聲醜惡而沒有信譽。所以說:“自媒之女,醜而不信。”
明君,人們還沒有見面就有了親近之心,是因為他有使人親近的治世之道。所以他總是地位安定而人民都來歸附。所以說:“未之見而親焉,可以往矣。”
堯舜,是古代的明主。天下人不厭倦地推祟他,不厭倦地讚譽他,歷時久遠而不忘記他,是因為他有使人民懷念不忘的治世之道,所以,他地位安定而人民都來歸附。所以說:“久而不忘焉,可以來矣。”
日月,是照亮萬物的。天空多有雲氣,掩蓋的雲層一多,日月就不那么明亮了。人君,就如同日月一樣;群臣之中如果多奸邪之徒,樹立私黨,以蒙蔽君主,君主便不得明察其臣下,下情也不得上達。所以奸邪之臣愈多,君主愈受其蒙蔽。所以說:“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山,是物中最高的。但地面險惡不平,山也就看不見了。人君,就象山一樣。左右近臣結黨營私,以蒙蔽君主,君主也就看不清了。所以說:“山高而不見,地不易也。”
人君講話不違背民心,不違棄禮義,他的話便足以安定天下,人們是唯恐他不多講的。如果講出話來使父子不親,使君臣疏遠,傷害天下的大眾,這便是不應再說的錯話,明君是不講的。所以說:“言而不可復者,君不言也。”
人君自身行事端正,對待臣下有禮,與人相處有信,做出事來可為天下的表率,人們是唯恐他不多做一些事情的。如果自身行事不正,使用臣下暴虐,與人相處沒有信用,所行之事為天下人恥笑,這是不可再做的錯事,明君是不做的。所以說:“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不應該再說的錯話,這種話沒有信用;不應該再做的錯事,這種事害人至深。出言而無道,人民就不肯歸附;行事而害人至深,天下就怨聲載道。人民不歸附,天下怨聲載道,這是導致滅亡的根源,所以是明君所禁忌的。所以說:“凡言之不可復,行之不可再者,有國者之大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