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角色經歷,出場描寫,角色評價,品讀,影視形象,
角色經歷
秋紋在《紅樓夢》中根本不是一個重要角色。其地位不及鴛鴦、襲人、平兒等人,其出場少,事跡也不多,但僅有的幾次露面卻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的原因就是她所表現出來的特殊而濃厚的暴脾氣。秋紋的典型而特殊之處在於,她在下人面前象個主子,在主子面前依然是奴才。在下人面前象個主子,不如此則會失了自己作為高級奴才的身份。在主子面前依然是奴才,只有這樣才能邀寵、受賞、得好處。
一日,寶玉命秋紋送兩瓶鮮花到賈母王夫人處,賈母王夫人二人為賈寶玉的孝心感到高興,主子心情好,便賞了送東西的秋紋幾百錢和幾件衣服。不過幾百錢還有幾件衣服,不值當什麼,秋紋卻覺得這是很光榮的事,回到怡紅院裡向晴雯等人洋洋得意地來誇耀自己的“收禮經歷”。
晴雯諷刺她:“這屋裡誰又比誰高貴些?要是我,我寧可不要!”並告訴秋紋,她得的幾件衣服,都是王夫人賞賜給襲人之後,撿剩下的不要的才給了她,說怡紅院賈寶玉的屋裡,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撿別人剩的。秋紋卻說:“那怕給這屋裡的狗剩下的,我只領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別的事。”就是給狗剩下的,她也要,也領主人的恩惠。
一日,眾人不在,小丫鬟小紅因為給寶玉倒了一杯茶,秋紋兜臉啐了一口:“沒臉的下流東西!正經叫你催水去,你說有事故,倒叫我們去,你可等做這個巧宗兒。一里、一里的,這不上來了。難道我們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鏡子照照,配遞茶水不配!”
史太君破舊陳腐套一節時,秋紋命小丫頭給寶玉打水洗臉,天太冷水涼了,恰巧一老婆子經過,手裡拿一壺給賈母的熱水,秋紋一見是個老婆子,立刻頤指氣使起來,仗著自己是寶二爺屋裡的命老婆子把水給她,還揚言如不給,她就把水潑了,老婆子也曉得秋紋是個厲害主兒,照辦了。
出場描寫
秋紋的初次出場,是在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那時寶玉回來見晴雯躺在床上,問是怎么回事,秋紋道:“他倒是贏的,誰知李老太太來了,混輸了,他氣的睡去了。”話不多,就一句。從此秋紋出現在我們讀者的眼前。
而秋紋第一次表現出自己鮮明的個性,是在第二十四回(醉金剛輕財尚義俠 痴女兒遺帕惹相思)。這之前發生的事是寶玉屋裡的大丫鬟正好都不在,寶玉要喝水,小紅看準機會,進來倒水,同時讓寶玉認識了自己。這時,剛才出去催水的秋紋、碧痕挑水回來了。於是就有了以下一段文字:
只見秋紋,碧痕嘻嘻哈哈的說笑著進來,兩個人共提著一桶水。一手撩著衣裳,趔趔趄趄,潑潑撒撒的。那丫頭便忙迎去接。那秋紋,碧痕正對著抱怨,"你濕了我的裙子",那個又說"你踹了我的鞋"。忽見走出一個人來接水,二人看時,不是別人,原來是小紅。二人便都詫異,將水放下,忙進房來東瞧西望,並沒個別人,只有寶玉,便心中大不自在。只得預備下洗澡之物,待寶玉脫了衣裳,二人便帶上門出來,走到那邊房內便找小紅,問他方才在屋裡說什麼。小紅道:"我何曾在屋裡的?只因我的手帕子不見了,往後頭找手帕子去。不想二爺要茶吃,叫姐姐們一個沒有,是我進去了,才倒了茶,姐姐們便來了。"
秋紋聽了,兜臉啐了一口,罵道:“沒臉的下流東西!正經叫你去催水去,你說有事故,倒叫我們去,你可等著做這個巧宗兒。一里一里的,這不上來了。難道我們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碧痕道:"明兒我說給他們,凡要茶要水送東送西的事,咱們都別動,只叫他去便是了。"秋紋道:"這么說,不如我們散了,單讓他在這屋裡呢。"
這裡的小紅真是冤得狠!客觀的說,她確實有向上爬的想法。可她又跟四兒不一樣。四兒“攀高枝”時,襲人、晴雯、麝月、秋紋等大丫頭都在,那四兒還來做細活,真是所謂“不安於本分”。這樣得罪了大丫頭們,最後結局自然很慘。可小紅端茶時,屋裡沒大丫頭,自然要讓平時得底層奴隸“做一回巧宗”。
當然大丫頭的地位得來不易,有點嫉妒也是自然的。可也不至於像秋紋那樣做得那么激烈,罵的這樣惡毒。而且很容易注意到,碧痕的措詞遠沒有秋紋的狠。
她上來不說話先“兜臉啐了一口”,不文明不衛生不說,這樣的舉止,實在也有失自己的修養。接下來就是對小紅的辱罵,什麼“沒臉的下流東西”“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整個兒一個罵街的潑婦。而且細分析她話中的語氣,邏輯,不難看出這么幾條:第一條,小紅沒她高貴,不配“遞茶遞水”。第二條:她高貴,“巧宗”都該是“她們”做的。
這不禁令我想起了晴雯在得知小紅為鳳姐做事時,譏諷小紅“攀高枝”時說得話。她說:“怪道呢!原來爬上高枝兒去了,把我們不放在眼裡。不知說了一句話半句話,名兒姓兒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興的這樣!這一遭半遭兒的算不得什麼,過了後兒還得聽呵!有本事從今兒出了這園子,長長遠遠的在高枝兒上才算得。”這兩番話看起來很相似,其實意義卻有些不同。如果說晴雯對小紅的譏諷里還有一些對小紅“攀高枝”的品格的厭惡,那么秋紋罵小紅則純粹是對小紅威脅到她地位的不滿。
當然其他大丫頭如果知道這件事,也可能會酸溜溜的,很可能也會像碧痕那樣來兩句損損小紅,但決不會像秋紋罵得這樣惡毒、不堪入耳。況且小紅早就意識到有可能會挨罵,早已以禮相待,碧痕、秋紋剛提水到門口,“那丫頭便忙迎去接”連後來回答碧、秋二人的“審訊”時還一直小心翼翼的表示:自己不是故意
去做“巧宗”,是因“手帕子不見了,往後頭找手帕子去”才進了屋;也不敢搶姐姐們的活,是因為“姐姐們一個沒有”才倒的水——謹慎小心可見一斑。
雖然這些話的真實度值得懷疑,不過在這種情況下還又毒又妒的罵,一可以表明此人教養極差,二可以表明她沒有頭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可以表示秋紋自視頗高,認為自己地位與眾不同,別人“趕不上”她,並且很有野心,也想向上爬,所以才會那么“忌諱”小紅的行為。看到此處,不禁嘆息:好好的一個女孩子,雖比不上別的花朵明媚鮮嫩,卻也還滴著青春的露珠,可就因為自身的缺陷與環境的影響,真真變成一顆“魚眼珠”了。真是怡紅院中,又少了一個乾淨人。
二
秋紋笑道:“提起瓶來,我又想起笑話。我們寶二爺說聲孝心一動,也孝敬到二十分。因那日見園裡桂花,折了兩枝,原是自己要插瓶的,忽然想起來說,這是自己園裡的才開的新鮮花,不敢自己先頑,巴巴的把那一對瓶拿下來,親自灌水插好了,叫個人拿著,親自送一瓶進老太太,又進一瓶與太太。誰知他孝心一動,連跟的人都得了福了。可巧那日是我拿去的。老太太見了這樣,喜的無可無不可,見人就說:‘到底是寶玉孝順我,連一枝花兒也想的到。別人還只抱怨我疼他。’你們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說話的,有些不入他老人家的眼的。那日竟叫人拿幾百錢給我,說我可憐見的,生的單柔。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氣。幾百錢是小事,難得這個臉面。及至到了太太那裡,太太正和二奶奶,趙姨奶奶,周姨奶奶好些人翻箱子,找太太當日年輕的顏色衣裳,不知給那一個。一見了,連衣裳也不找了,且看花兒。又有二奶奶在旁邊湊趣兒,夸寶玉又是怎么孝敬,又是怎樣知好歹,有的沒的說了兩車話。當著眾人,太太自為又增了光,堵了眾人的嘴。太太越發喜歡了,現成的衣裳就賞了我兩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橫豎也得,卻不象這個彩頭。”晴雯笑道:“呸!沒見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給了人,挑剩下的才給你,你還充有臉呢。”秋紋道:“憑他給誰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若是給別人剩下的給我,也罷了。一樣這屋裡的人,難道誰又比誰高貴些?把好的給他,剩下的才給我,我寧可不要,衝撞了太太,我也不受這口軟氣。”秋紋忙問:“給這屋裡誰的?我因為前兒病了幾天,家去了,不知是給誰的。好姐姐,你告訴我知道知道。”晴雯道:“我告訴了你,難道你這會退還太太去不成?”秋紋笑道:“胡說,我白聽了喜歡喜歡。那怕給這屋裡的狗剩下的,我只領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別的事。"眾人聽了都笑道:"罵的巧,可不是給了那西洋花點子哈巴兒了。”襲人笑道:“你們這起爛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兒。一個個不知怎么死呢。”秋紋笑道:“原來姐姐得了,我實在不知道。我陪個不是罷。”襲人笑道:“少輕狂罷。你們誰取了碟子來是正經。”麝月道:“那瓶得空兒也該收來了。老太太屋裡還罷了,太太屋裡人多手雜。別人還可以,趙姨奶奶一夥的人見是這屋裡的東西,又該使黑心弄壞了才罷。太太也不大管這些,不如早些收來正經。”晴雯聽說,便擲下針黹道:“這話倒是,等我取去。”秋紋道:“還是我取去罷,你取你的碟子去。”晴雯笑道:“我偏取一遭兒去。是巧宗兒你們都得了,難道不許我得一遭兒?”麝月笑道:“通共秋丫頭得了一遭兒衣裳,那裡今兒又巧,你也遇見找衣裳不成。”晴雯冷笑道:“雖然碰不見衣裳,或者太太看見我勤謹,一個月也把太太的公費里分出二兩銀子來給我,也定不得。”說著,又笑道:“你們別和我裝神弄鬼的,什麼事我不知道”一面說,一面往外跑了。秋紋也同他出來,自去探春那裡取了碟子來。
由此看來,秋紋也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作為下屬,受到領導的肯定,高興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秋紋高興的,並不是自己的能力受到肯定,而是自己所謂的“福氣”,也就是主子高興時,像賞小貓小狗一樣賞給她的幾個錢,兩件舊衣服。她自然也知道這是“小事”,可卻認為是“難得這個臉面”“年年橫豎也得,卻不象這個彩頭”。在她看來,主子什麼都是好的。寶玉送了枝花就是“孝敬到二十分”;賈母、王夫人賞了點兒她錢和東西,她便感恩戴德的連人格也不要了,“那怕給這屋裡的狗剩下的,我只領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別的事”。一聽說是怡紅院裡的“大紅人”襲人得的,就忙卑躬屈膝的賠不是。此處的點頭哈腰,卑躬屈膝,跟前面罵小紅的惡毒潑辣一對比起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倒是晴雯明白,笑了她幾句。秋紋對晴雯,怕是從此也結下了不和。以至於第五十二回(俏平兒情掩蝦須鐲勇晴雯病補雀金裘)晴雯生病時,她陪著心裡不甘,不陪面子上又過不去。晴雯看出來了,索性把她“攆了去吃飯”去了,倒也省得尷尬。以至於第七十八回(老學士閒征詭畫詞 痴公子杜撰芙蓉誄)中,晴雯已去世,她看見晴雯在世時做的衣物,還能笑著欣賞這件衣物的配色
角色評價
魚眼睛也有天生的——秋紋之惡俗
賈寶玉說:“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么變出三樣來?”這話很不具絕對性,就在他的怡紅院,就有兩個青春少女是天生的魚眼睛,她們是秋紋、碧痕。同樣在他的怡紅院有個可愛善良的寶珠般的婆子,她就是的宋媽媽。
一心想改變現實命運的林紅玉,一直在尋找著“晉級”的機會,她總算逮住了空檔,越位接近了一次賈寶玉。應該說這是一次很成功的越位,從此,賈寶玉的視線里有了模樣兒十分俏麗的林紅玉。然而在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徹底破滅了林紅玉的夢想。而破滅這個夢想的,不是能主宰自己命運的賈寶玉,竟是怡紅院中二流丫頭秋紋、碧痕。為此,林紅玉不得不把目標投向另一個地方。
當林紅玉慶幸自己終於守來一個,或許是她精心安排好的時機。成功地接觸賈寶玉後,話還未說完。此時,秋紋、碧痕自外打水回到怡紅院。沒有資格進入賈寶玉內房的林紅玉,心知有錯,趕緊出來,硬著頭皮迎上前去接水。二人心中詫異,放下水,往裡屋東看看西瞧瞧,怡紅院內並無她人,只有林紅玉一人。心中便“大不自在”。這二人侍候好賈寶玉脫了衣裳洗澡,便來審問林紅玉。
林紅玉辯說,不是故意到裡屋的,只因手帕子不見了,往後頭找手帕子去,聽到賈寶玉要喝茶,沒有人侍候,才進去了。剛倒了茶,你們就來了。這二人那裡肯信。只見秋紋,對著林紅玉的臉就是一口唾沫!罵道:沒臉的下流東西!正經叫你去催水去,你說有事故,倒叫我們去,你可等著做這個巧宗兒。一里,一里的,這不上來了。難道我們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
瞧瞧,肢體動作與惡毒語言配合在一起,大有潑婦罵街的意思。很自然在想到一個人,趙姨娘!趙姨娘就有這種惡俗的習氣!可以肯定地說,如果秋紋成了姨娘,趙姨娘就是她的樣板。如果秋紋只是嫁了一個小廝,那么,她必然是王善保家的之流。再看看秋紋罵的那些話,什麼邏輯?同是丫頭,都是侍候人的主兒,怎么還有配與不配的?一個二等奴才,竟然自視甚高。覺得比外圍的奴才高貴。
秋紋不堪入耳的罵人之狀,與先時和碧痕兩個提水進怡紅院時,相互嘻笑地埋怨著的可愛樣兒,判若兩人。怡紅院丫頭眾多,以後還有芳官、柳五兒進怡紅院,就是說,多一人少一人,對誰也不存在侵害。客觀地講,林紅玉確有往上攀高枝的強烈念頭,秋紋也沒有冤枉她。可就是搞不懂林紅玉進了怡紅院的內房為什麼單就讓秋紋感覺到了競爭的壓力?以至於讓秋紋如此地小題大做、迫不及待地予以打壓。
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單位上有兩個老前輩,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勾心鬥角。那心眼兒耍起來堪稱一絕。把彼此傷害得身心疲憊,同事們也頗受牽連,夾在中間很難做人。有一外號叫“書呆子”的同事,突然發出驚人之語,化解兩個人的恩怨。他說:我們都是社會最底屋的工人,你們倆天天鬥來鬥去,究竟是為了什麼?是想升官還是想發財?人都混到這種地步了,還斗個啥呀!有意義嗎?
是呀,都混到這種地步了,還斗個啥?迂氣十足的常被人取笑的“書呆子”,原來竟是個大智慧者。記得幾年前,手下有兩個保全因彼此看不慣對方,從口角到打架。於是,鬧到我這來,我說:你們倆有什麼資格彼此看不起?都是同船度的有緣人,為了生計,在這賺點微薄的收入,是不是覺得很自豪啊?雖說職業無貴賤,可社會上有幾個人看得起保全?性格不合,可以只做同事,不做朋友嘛,有必要打架嗎?兩人羞慚而去。運用“書呆子”理論勸解這類群體,竟然屢試不爽!
這兩個例子,說白了就是同類對同類的欺負,只是身份地位相同,且個性都很要強,誰也欺負不了誰而已。秋紋對林紅玉毫無來由的打壓亦是如此,亦是同類間的欺負。只是秋紋的身份地位略高,欺負成了事實。辱罵林紅玉的,還有一個幫凶碧痕,她幾乎和秋紋是一對好朋友,正所謂同類相諧。
碧痕恐怕是文本中直接寫明了與賈寶玉有性行為的第二個少女。晴雯透露,有一回,碧痕和賈寶玉洗鴛鴦浴,一洗就是三個時辰,相當於現代的六個小時。洗了個天翻地覆,誰也不好意思進去打擾。碧痕的“獻身”精神,著實讓人不敢苟同。然而細想想,也心酸,主子寵幸,身為奴婢能有別的選擇嗎?
但是人的品性卻可以選擇。同樣的,賈府眾多丫頭,她們或如襲人般溫柔而善解人意、或如晴雯般靈俏而忌惡如仇、或如鴛鴦般貞烈而不懼權貴、或如鶯兒般嬌憨而恬然淡定、或如紫鵑般豪爽而高潔絕俗、或如平兒般聰慧而精明能幹。而象秋紋這樣,天生的魚眼睛,卻是比較稀缺的。也許她是在各方面都很平平,潛意識的自卑心理在作怪,才導致她的魚眼睛過早的出現在她的身上。
所以,當秋紋意外地得到了一點賞賜的時候,她受寵若驚自不必說,竟然有些洋洋自得而炫耀。她說:
你們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說話的,有些不入他老人家的眼的。那日竟叫人拿幾百錢給我,說我可憐見的,生的單柔。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氣。幾百錢是小事,難得這個臉面。
接下來又在王夫人處,得了兩件舊衣裳,她接著說: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橫豎也得,卻不象這個彩頭。得到賞賜固然是值得高興的事,但卻因此而覺得是莫大的榮耀,便可見其品行的俗氣了。所以有骨氣的晴雯笑道:呸!沒見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給了人,挑剩下的才給你,你還充有臉呢。
被諷刺的秋紋反不以為然,她說:憑他給誰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可見秋紋,對上的恭敬到了喪失原則喪失人格的地步。她身上的這種性格特質值得玩味,更值得我們深思之。不能否認,迫於生存的壓力,做出些令人噁心的討好上司的舉動,可以理解。就象養豬專業戶,為了不使豬掉膘,大熱天的侍候豬洗澡,比侍候親娘老子還虔誠,不摻半點假。尊敬領導總比侍候豬洗澡更體面些吧?
秋紋下倨上恭的處世為人,誓必遭世人唾棄!當今社會只有上下皆恭的人,才能如魚得水。為了生計,上恭可以得到人們的諒解;下恭則能得到人們的喜愛。下倨只會讓人們更加反感。
品讀
在紅樓夢第三十七回中有一段“過場戲”,講的是怡紅院的丫頭們在一起閒聊,話題是從給小姐、太太、老太太們送東西引起的,其中說話最多的是秋紋。通過這些話,使我們看到了一個身份卑微的賈府臨時工豐富的內心世界。秋紋這個角色通常會被大家忽略掉,的確做為為寶玉身邊的一個丫鬟,扮演的純粹是一個民眾演員的戲份。但紅樓夢只所以偉大,正是因為曹雪芹刻畫的每一個人物都是極其有深意的,背後都影射出深刻的社會問題。書中的每個角色都值得我們細細去玩味,秋紋這個角色亦是如此。在這回裡面,寫秋紋因為得到賈母、王夫人的一點點賞賜而沾沾自喜,欣喜若狂,仿佛陡然間覺得自己身份提高了,得了上層領導的賞識,正在憧憬美好的未來時,晴雯等人告訴她,那些衣裳只不過是賞賜別人剩下的而已。換做如襲人之類的聰明人聽了晴雯等人的一席話早就應該有了清醒的認識,抓緊從飄飄然的雲端跳下來,畢竟幻想還是留在夢裡做作比較好。但秋紋遠意識不到這點,且看那秋紋笑道:“胡說,我白聽了喜歡喜歡。那怕給這屋裡的狗剩下的,我只領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別的事。”結果逗得眾人都笑道:“可不是給了那西洋花點子哈巴了。”直到地位比她高的襲人說了話,她這才明白真相,又主動去跟襲人道歉。賈府的丫鬟也都有等級,等級高些的如平兒、襲人等,都是具有大智慧的主,長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和能言善辯的巧嘴,能夠審時度勢,哪些該說,該什麼時候說,該怎么說都拿捏的恰倒好處,這才能在賈府激烈的鬥爭旋渦中保全自己。象秋紋這類沒見過“世面”,得了點賞賜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瘴眼型奴才,實在是沒有前途可言!而到了五十四回,偉大的曹雪芹老人家又忙中偷閒,在兩個火暴的場面中間,忽然嵌入了一段寶玉回園沒進屋又出園,途中撩衣“小解”的情節。在這段里,又集中刻畫了秋紋的形象。原文這樣寫道:秋紋先忙伸手向盆內試了一試,說道:“你越大越粗心了,那裡弄的這冷水。”小丫頭笑道:“姑娘瞧瞧這個天,我怕水冷,巴巴的倒的是滾水,這還冷了。”正說著,可巧見一個老婆子提著一壺滾水走來。小丫頭便說:“好奶奶,過來給我倒上些。”那婆子道:“哥哥兒,這是老太太泡茶的,勸你走了舀去罷,那裡就走大了腳。”秋紋道:“憑你是誰的,你不給?我管把老太太茶吊子倒了洗手。”那婆子回頭見是秋紋,忙提起壺來就倒。秋紋道:“夠了,你這么大年紀也沒個見識,誰不知是老太太的水!要不著的人就敢要了。”
短短三句就把秋紋哈巴搖尾,狗仗人勢的模樣刻畫得入木三分。當真令人拍手叫絕!仗著是寶玉房裡的丫頭,就在雜使婆子和小丫頭們面前把威風凜凜的嘴臉凸現出來。其實她是根本不入賈母眼的,這回開頭就交代過:賈母不見襲人,嗔怪道:“她如今也有些拿大,單支使小女孩們出來。”在賈母眼裡,這些都只不過是“不中用”的小女孩而已。秋紋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正經主子面前微不足道,她自己說過:你們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說話的,有些不入他老人家的眼的。 那日竟叫人拿幾百錢給我,說我可憐見的,生的單柔。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氣。幾百錢是小事, 難得這個臉面。關於這點,探春是看的非常透徹的,在她意識到賈府大廈將傾之前,曾對寶玉寶釵說過:“後若出去,身邊只帶曦月一人便矣!”
因此可以看出,秋紋這個形象是曹雪芹故意刻畫的,這是是個十足的欺軟怕硬,仗勢擺譜的惡奴形象。當然她並無大惡,她只是一個沒有眼光,沒有政治智慧,目光短淺,卑微庸俗的賈府臨時工。這樣的形象在我們周圍比比皆是,曹雪芹用他敏銳的眼光觀察到了這種人的行經,並用藝術的形式寫了出來,實是表明了他對這種人的不屑與厭惡。
影視形象
1987版(紅樓夢)柏淑青飾秋紋
1996版(紅樓夢)曾心怡飾秋紋
2009年(黛玉傳)李木子飾秋紋
2010年(新版紅樓夢)耿夏萌飾秋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