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原 序
那是一個溫暖的夜晚。雨季幾乎過去了;我第二次來到印度。森林花園的圍牆滿溢著深綠色。暗紅色的花深深地隱藏起來。我和另外十幾個人等在師傅的門口;橘黃色的袍子,寧靜的、憂慮的面容,少許的交談,就象夜晚動物在森林的家裡發出沙沙的聲音一樣。我什麼也不期待;各種期望以及它們的成百上千的複製品和陰影都歇在一邊;我們彼此厭倦──這些期望和我──已經超過了厭倦之點──因為現在,我們已經互相抵消了。我們等待了很久。在過去十五個月里,我竭盡全力地靜心──最後兩個星期是強化釋放療法(primal therapy )。在釋放療法中,我從“嬰兒體”喊出一陣一陣的痛苦,嬰兒體在我裡面作為所有人生戲劇的提示和指引。一些小的恐懼在我的身體上蕩漾開來,然後消失,然後再蕩漾開來。我注視著呼吸輕柔地起伏過我的身體──它是自然的,我幾乎執著於它。
最後我們經過大門,走上房子旁邊一條黑暗的碎石路,每一個人都在他自己的世界裡,繞道到了走廊,猛然看見師傅坐在燈光下一張暗色椅子上,燈光圍繞著他,淺色的袍子,深色的皮膚,以及周遭合抱的燈光和夜晚。一隻腿架在另一隻腿上,其中一隻腳沒有穿涼鞋,一隻雕琢出奇的生動的腳,美麗的、黃褐色的,人們向它行禮──脫掉鞋子,我們急急忙忙地,欣喜的腳踏上大理石的地磚,就象被磁石吸引一樣,來到他的腳邊,靜靜地坐在他的注視之下。去感覺透明、單獨、不存在和完全在這裡──跟他在一起,屬於他,在他裡面。
他在微笑。我們在他的腳邊坐成半圓,就象圍繞著一個講故事的人,或者一棵聖誕樹──那是一種不可能地緻密而集中的愛。他的微笑是一個孩子的微笑,那么天真、那么全然,我們大多數人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微笑──他是一個如此沒有隱蔽、如此豐滿、如此了悟、如此成熟的成人,以至於他已經再次爆發成孩童。他在我們面前那么充滿人性,所以他是一個超人──他是我們所認識的最完美的榮耀和最徹底的深度的全部。所有執著於頭腦的思想都被他的光輝熄滅了。我只能注視著。思想變成身體裡面一種無望的運動。我注視著自己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感覺他的話進入我。
他跟我們中間的幾個人談了一些關於愛、靜心和怎么做的問題,有人感到很恐懼,師傅叫他們做一種靜心,說“啊!”,同時感覺聲音從恐懼的中心發出來,然後安靜地躺下來,就象躺在母親的胸上,感覺那個能量。
然後他看著我。他不等我說什麼,就出乎意料地說:“瑪都莉──這對你將是一個非常具有決定性的晚上。”是的,我說,我點點頭,好象我知道似的,因為我又知道又不知道。他拿來一盞小小的閃光燈,上面有一道狹窄的光線,他說:“現在安靜地坐著,把眼睛閉上。”他用它照進我的第三隻眼:前額的中心,在眉毛上面。我在裡面注視著光的行動,好象一道光突然照在黑暗的、爬來爬去的昆蟲上面,或者照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蟑螂或者蛾子窩上。它們四散飛揚,什麼也沒有了,只有能量的綻放、輕微的行動,有一些是流動的,有一些是阻塞的。熱量壓進了中心。然後它就結束了。我睜開我的眼睛。他以他的全部力量和存在看著我,生動地、友善地對我說:“從現在開始,你只要完全地平凡。”
我說是的、喔,我點頭,我是一種不存在的透明的困惑、一種不在那裡的驚訝,沉浸在光裡面,象一個白痴似的張口結舌地等著,他說:
“只要完全地平凡。以完全平凡的方式行動──就象你所感覺的那樣行動。你要放下所有的未來、所有的目標。對於你,沒有未來。要快樂。沒有什麼事情要做──你要放下所有的努力。”
那么──我是否應該靜心呢?我問。
“如果你感覺想要靜心的話。”他說。他是那么明亮、當下而全然,我被弄得眼花繚亂,我一直想把眼睛垂下來,然後再看。“但是你不能對靜心做任何努力。如果你想要靜心,你就靜心;但是要純粹地享受,你哪裡也不去──甚至在你不想靜心的時候,也不要感覺內疚。不要再有‘瑪都莉需要釋放療法。’不。結束了。記住──沒有應該。我對你所說的就是放鬆。只要放鬆。”
他注視著我說:“不要再有問題了。永遠不要再把問題帶到這裡來。好嗎?你明白嗎?從今天晚上開始,你要放下所有的控制。好嗎,瑪都莉?很好!”好象在說──足夠了。
我在點頭,我的頭腦在狼吞虎咽,我說我猜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夠信任只要……而他說:“你只要放鬆。保持平凡。”──似乎在漠視我製造問題的努力。我合掌而拜,然後退回我的位置,一面笑著,有一半崩潰了,一面觀照,他以完全的關注和愛沿著半圓一一跟我們會合。
當達聖(darshan )結束的時候,我在笑,當他走回房間的時候,我跟其他人一起向他鞠躬,當我套上涼鞋的時候,我在笑,我身輕如燕地跑過小路、跑出大門,在黑暗中騎在腳踏車上笑著回家。
我不再去想我曾經認為我必須不平凡。但是第二天我發現自己感到憤怒、憎恨、身陷羅網。我感到每一條逃跑的路都被切斷了。沒有應該!再也沒有問題!我再也不能問他怎么辦!但是我必須失去控制!必須嗎?不,連這樣也不是。沒有應該!要放鬆!要快樂!要沒有問題!沒有所謂的沒有問題!他已經切斷了我所有的花招。我是急性子,我被炸裂了,然後平靜下來,第二天發生了、第二天又發生了、一直發生到今天。
那正是長久的靜心。
那就是老子。
他所說的話還在往裡面下沉。要平凡。我的奮鬥的自我、一生的伴侶,在它企圖奮鬥的時候,必須看它自己一百次,必須信任那個奮鬥已經結束了。就象信任在峽谷上面走繩索──信任再也不需要擔心了一樣。努力已經變成我的一個習慣、一個根深蒂固的模式。有很多思想在它的周圍飛來飛去,那些我能記得的思想是從各個地方──從書本、從別人、從學校被培養出來的、被邀請而來的。我的頭腦總是在說──只要你再努力一點點──只要你做這個──你就會突破。而這才是後面的秘密思想──那么,他們就會愛你、喜歡你、知道你。
現在奧修說不要演戲。當下的、空的、自然的行動──把頭腦看成是昆蟲的外殼,它是僕人、朋友、舊外套──寧可在思想之間運動,也不要進入它們。在連續練習派坦迦利瑜珈方法的三個月里,我重新經驗了每一樣可能從頭腦里拉出來的東西。在靜心裏面,我潛入各種神經病、意象、一層又一層的記憶,從身體組織里解開它們,在它們消失的時候,感覺那種爆炸。當我進入內在的時候,我到處碰到我自己的鼻子。在靜心上,我是一個成就迷──絞盡腦汁地尋找更多的東西吞下去。我的人生就是為了更多的記憶、更多的感覺、更多的痛苦的奮鬥。那些關於我是一個多么好的靜心者、一個多么好的女孩、一個多么勤勞的工作者、一個多么狂熱的宗教信徒的微妙思想在增長。我是一個假虔誠的人;或許我會永遠如此。只有那個驚訝和思想之間的運動不是這樣。
老子正是平凡的。絕對平凡的──在思想之間平凡──所有的思想都是頭腦,都企圖不平凡。奧修說:想要不平凡的欲望是世界上最平凡的事情。老子的平凡更大,是完全的──它是這種欲望完全被接受、被溶化,而進入蛻變。它是最終的平凡──只是存在。只是平凡的、美麗的自然的一部分。我們永遠都在兜圈子迴避它。我永遠都在兜圈子迴避它。那是我所能做的一切,那是頭腦所能做的一切。
“平凡”這個詞是一次震驚。就因為它的簡單,它是一次震驚。在震驚後面,有些什麼被打開了 ── 一種死亡、一種平和、一種脆弱的永在的覺知──剛好跟奮鬥的方向相反。
頭腦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我坐在這裡。很好。我正在寫。這很有趣,而且有一點可怕,因為我不知道我在寫給誰、我為什麼寫、我是誰。有人戴著橘黃色的頭巾從花園裡走過。綠色的藤蔓在深深的交錯中爬過走廊的欄桿。我不知道老子是誰,或者怎么寫他。我可以寫我自己,但那也不是實在的、也沒有結果。有一隻巨大的黑螞蟻爬上我的袖子。
在早晨,在室外的禮堂,奧修在講老子。我聽著,在花園的環繞中,我墮入感激的接受性和樂趣。小鳥在鳴叫,奧修是老子盤旋在他自己的周圍,而我只是在挖掘它,坐在那裡,感覺自然的身體是我的,享受當下的、某人的、老子的、我的完滿。倦于思想,感激地休息在早晨的警覺里,感覺各種心情洗過我的身體,就象赤裸而清澈的水在明亮的陽光下洗過岩石一樣,我不了解這個老子是誰,這個老小孩,這個聖人──無助的、不了解、了解。存在。魔術和平凡,喜樂和世俗,恐懼和詩意。什麼也沒有,沒有語言。就是這樣。
瑪·普蕾姆·瑪都莉
普那,19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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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修人生箴言系列 (共5冊), 這套叢書還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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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草自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