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主義是理想主義社會理論的一種表達,它試圖藉由將若干可欲的價值和實踐呈現於一理想的國家或社會,而促成這些價值和實踐。一般而言,烏托邦的作者並不認為這樣的國家可能實現,至少是不可能以其被完美描繪的形態付諸實現。但是他們並非在做一項僅僅是想像或空幻的搬弄,就如烏托邦主義這個辭彙的通俗用法所指的一般。如同柏拉圖《理想國》(Republic)(它是最早的真正烏托邦)中所顯示的,通常某目的是:藉由擴大描繪某一概念(正義或自由),以基於這種概念而建構之理想社群的形式,來展現該概念的若干根本性質。在某些其他的場合,例如摩爾(Sir Thomas More)的《烏托邦》(Utopia,1516出版),其目標則主要是批判和諷刺:將烏托邦中的善良人民和作者當時社會的罪惡作巧妙的對比,而藉之譴責後者。只有極少數的烏托邦作者––貝拉密(Edward Bellamy)的《回顧》(Looking Backward,1888出版)即是佳例––企圖根據其烏托邦中所認真規劃的藍圖來改造社會。就其本質而言,烏托邦的功能乃是啟發性的。
直到十七世紀之前,烏托邦一般均被置於地理上遙遠的國度;十六與十七世紀歐洲航海探險的發現,使人們大為熟悉這個世界,因而使此一有用的設計銷聲匿跡。自彼時起,烏托邦所處的空間或移到外太空(十七世紀開始有月球之旅)、或海底(像經常發現的傳說中沉沒於大西洋的大陸文明)、或者地殼底下的深處。然而漸漸地烏托邦就由空間的轉置變成時間的轉置,這一進展最初是由十七世紀的進步觀念所鼓舞,之後則被李爾(Lyell)的新地質學和達爾文(Darwin)的新生物學中鉅幅擴張的時間觀念所鼓舞。,烏托邦不再是較好的空間,而是較好的時間。威爾斯(H.G.Wells)乘著他的時光旅行家航向數十億年後的未來,史德普頓(Olaf Stapledon)在《人之始未》(Last & First Men,1930齣版)中,則用二十億年的時間比例來表示人類朝向全然烏托邦境界的攀升。
從空間到時間的轉置卻使理想主義社會產生某種現實化傾向。烏托邦此時被置於歷史中,然而無論距離烏托邦的極致之境是何等遙遠,它至少可呈現出:人類或許是無可避免地正朝向它發展的光景。十七世紀科學和技術的聯結加強了這個動向,例如培根(Bacon)的《新大西洋大陸》(New Atlantis,1627出版)和康帕內拉(Campanella)的《太陽之都》(City of the Sun,1637出版)中所表現者。隨著十九世紀社會主義的興起,.烏托邦主義便逐漸變成關於社會主義之實現可能性的辯論。貝拉密以及威爾斯的烏托邦(《現代烏托邦》〔Modern Utopia,1905出版〕)皆是為正統社會主義辯護的有力著作;但是摩里斯(William Morris)則在《來自烏有之鄉的訊息》(News form Nowhere,1890齣版)中提出了另一種吸引人的訟法。這個異種的替代說法乃因“反烏托邦”(dystopia 或 anti utopia)的發明而出現,此乃對所有烏托邦希望的逆轉和猛烈的批評。這個觀念由巴特勒(Samuel Butler)反達爾文主義的《鳥有之鄉》(Erewhon,1872出版)一書所預示,而在1930和1940年代達到了頂點,尤其表現於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1932出版)和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Four,1949出版)這兩本書中。在這暗淡的年代理,只有史基納(B.F.Skinner)的《桃源二村》(Walden Two,1948出版)維護著烏托邦的火炬使之不熄,然而仍有許多人在這個行為工程(behavioural engineering)的,烏托邦中察覺到比最黑暗的反烏托邦更可怕的夢魘。但是烏托邦主義卻在1960年代強而有力地復活,例如像馬孤哲(Herbert Marcuse)的《論解放》(An Essay on Liberation,1969出版)這樣的著作;而在未來學和生態學的運動中也可見其蓬勃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