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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簡介
王長富 1947年生於江蘇省南京市,祖籍山東濟寧。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國家一級美術師。曾任南京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秘書長,政協南京市第十一屆委員。南京書畫院特聘畫家
山水畫家,傾心水墨,怡情青綠,工寫皆精。其水墨肇自然之本性,尋造化之內美,為無為而自適,法天真而歸道,或蒼茫而渾然窅深,蒼蔚華滋;或靈動而氣韻天成,妙造自然;或清潤而墨韻天然,清雅絕俗。其青綠汲二謝詩意之清麗,參道禪玄旨之靜氣,承宋明青綠之妙諦,寫自家胸中之境界,清新秀雅而無俗氣,精謹工致而絕匠氣,意境清遠,幽思象外。
作品多次入選全國美協舉辦的畫展及地方性畫展,併入選在美國、日本、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澳大利亞和香港、台灣地區的畫展,分別獲頒金、銀、銅獎。作品為人民大會堂、中南海、天安門及國內外美術館、收藏家收藏。
出版有《王長富畫集》、《當代名家青綠山水畫精品·王長富》畫集。
人物文章
畫 後 芻 言
文·王長富
余之畫後,喜作小記,文雖短,意卻真,既非無倪之語,更無媚世之意,乃荀子之學而日參省乎己也。
《聽松圖》
揮筆之前,胸無成圖,動筆之際,但覺胸中意興勃發。是時,心無旁騖,一片空明,無理無法,忘筆忘物,筆但隨心而揮寫,或山石而不囿皴法,或蒼松而不計形色;或濃破淡,或淡破濃;或大面沖水,或局部點擦;或濃而厚重,或淡而空靈;或速,或緩,或濕,或乾;筆生髮不斷,墨無有定跡;似天馬行空,無所羈絆,如風行水面,自然成紋;不事雕飾,妙造自然;不計美醜,一任天真。畫畢,意猶未盡,賦七絕:萬古松風不論錢,誰人識得箇中緣?利名場裡無閒日,清平自適樂永年。但願有情人識得箇中緣。斯圖為四尺三開。
《江峽行舟圖》
吾昔年數過三峽,雖無儼少驚濤惡浪之險,卻有太白飽覽千里風光之樂。今忽憶江峽壯遊之樂,奮筆追寫其大意。先以大筆揮寫,不計工拙,唯忌纖巧,妙在能得江峽不馴之氣,頗有點道子一日之功之意。後以細筆收拾,雖曰收拾,但忌雕琢,要在依先前大筆揮掃之勢而為之,用筆當靈動而中肯,疾似截鐵,緩似柔絲;或虛,但不薄;或實,但不僵,切忌畫成鐵絲框。遠山以大筆寫出,濃淡自然,不做細緻收拾,以與前山有別。最後添房加舟。張船山詠三峽有句道:“石走山飛氣不馴”。斯圖雖以四尺三開取江峽之一隅,但不知拙筆能覓得些子不馴之氣否?
《蒼山不語入太玄》
昔日游大寧河深處,孤身入萬山中,登高遠眺,但見四圍蒼山環立,逶迤連天,無呈奇之姿,無爭研之色,安然靜謐,自然而然,大美孕於不言之中,大象萌於無形之間。是時,萬籟俱寂,思無所念,身無所累,游心於千山萬壑,暢神於清風白雲,無須臾之哀,無一粟之嘆,與天地同其流暢,隨大化委心去留,真可謂之天游也。歸來語友人,此行為天人合一之狀游。故欲圖以記之。然恨不知從何下手,更念念於心,時思之而蘊於胸。今以積墨為之,不取瑣碎,但求渾淪;不執色相,但本乎真;不事雕琢,但貴天然;不拘一法,但求造境。故筆游於昔日所游之境,天風蕩蕩,海山蒼蒼,不滯有無,無意呈奇,與天地同其流暢,於靜謐中覓不言之大美,於渾沌中圖無形之大象,天人合一,妙造自然。圖成托而觀之,雖為四尺整紙,但仍覺豎幅氣狹,未能得海山浩莽之氣。他日再以橫幅為之。
《一任閒雲西或東》
案頭有長鋒狼毫筆。長鋒便於勾線,於是便信手寫斯圖。寫之時並無多思,遑論黃休復之逸格,只是胸無成譜自然乘興揮寫而已,寫石,筆較乾,以氣運筆,不為筆使,行止自然,勾皴隨意,實中含虛,虛中見實,靈動中寓沉著,剛勁中含韻姿,形隨意生,勢乘氣成。寫松,筆略濕,一者別於石之蒼,二者別於石之無生命。用筆巧拙互用,一顯古氣。出枝要得顧盼之情,亂中合理,疏密得體。清人沈宗騫道:用筆之道,務欲去罷軟而尚挺拔,除鈍滯而貴輕雋,絕浮滑而致沉著。吾以為挺拔易得,挺拔中得沉著難。斯圖不知略得一二否?高簡一路,貴在得境;若得境,須筆簡意繁,一以當十,得之自然,出於意表,得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此四塊崢嶸白石,三株蒼勁青松,不知得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否?而此象此景,能令觀者萌生清高絕俗、自然曠放之意乎?有待方家法眼一賞。
《墨海天風氣不馴》
沈宗騫認為畫家作畫,當令“心腕之靈氣”與“天地之生氣”合一,如此,自然“洋洋灑灑,其出也無滯,其成也無心,隨手點拂,而物態畢呈”。此真大解人語也。余寫斯圖,不論形神,非關美醜,以胸中浩然之氣合天地之生氣,或縱橫揮寫,或隨意點染,胸無成象,筆無定姿,筆氣隨我氣度而生,墨氣隨我氣概而發,雖無張璪“若流電激空,驚飈戾天。摧挫斡掣,撝霍瞥列”之狀,頗得天馬行空、無所依傍之勢。故畫畢題詩道:“美醜人工終時幻,形神刻意亦非真。隨心禿筆翻蒼昊,墨海天風氣不馴”。拙筆受不馴之氣所鼓,游於墨海天風之間,毋須人工美醜、刻意形神,興會所至,驅山趕海,翻雲覆雨,吞吐大荒,無心合道。老杜有“元氣淋漓障猶濕”之句,惜斯圖未得其境之萬一。
《尋真入空濛》
王維雲“山路原無雨,空翠濕人衣”,證董巨淡墨輕嵐之畫境。空翠兩字虛而濕、空而幽、淡而遠,非淡墨輕嵐無以得其神韻。斯圖取其意而為之,著力於虛濕兩字。因之,用筆宜松,不論是大筆皴點,或是細筆勾勒,皆忌實,意在著意於不著意之間,似有似無,不滯色相。用墨多水,令墨氣四溢,似飽含空翠而欲滴。最後渲染,尤為關鍵,意在造境,旨在返虛,故當化實為虛,渾萬有入空濛,化草色為氤氳,迷離空幻,幽邃清遠,恍入壺中。然渾忌濁,以清為上,濁則悶,悶則塞,塞自無遠神。題詩末句道“一嘯入空濛”,題罷吟之,復覺嘯字於境不合,當易為“無語入空濛”。
青 綠 亦 清 心
文·王長富
青綠山水肇始於六朝,定名於唐朝,體備於宋朝。歷史悠久,傳承有序。且其間名家高手代不乏人。但不無遺憾的是,青綠山水始終未能打破“水墨為上”的格局,處於一種時隱時顯的狀態,未能得到正當的長足發展。細考其箇中原委,當與下列四個方面不無關係:
其一:在功能上。青綠自在唐代李思訓筆下得以定名之日起,其金碧輝煌的富麗風格便與皇家接下不解之緣,成為皇家的審美需求品。至於圖中的宮閣樓台,水殿雲廊,雕樑畫棟,丹橋龍舟,則直接取材於皇宮御院,以供皇族賞玩。
其二:在風格上。青綠山水與水墨山水之風格上有著明顯的區別,青綠重色而精工,水墨重墨而寫意。青綠之色大青大綠,且敷以赤金,金碧輝煌,艷麗奪目,實可謂大富大貴,但卻往往難免走火入俗,反增惡目之狀。
其三:在方法上。畫青綠山水的先決要求是用筆精工,描摹刻畫,一絲不苟,特別是畫樓台宮閣,不但要精細,且要合尺寸比例,筆筆交代清楚。因此,創作青綠山水每每因繁與精而費時。有鑒於此,有人提出損壽說,認為畫青綠山水費力傷神而損壽,不可為。
其四:在審美上。中國山水畫的傳統審美觀是以平淡自然為上,反對人為,力主天真,而青綠山水畫則極盡人工雕飾之力,色艷景工,筆謹境實,既不利於筆墨的揮灑,又不利於情感的抒發,且有淪為工匠之虞,這顯然不符合文人畫家的情趣。
上述四點雖是事實,但也造成了一定的誤區。
《宣和畫譜》在評李思訓的金碧山水時寫道:“李思訓……詎非技進乎道,而不為富貴所埋沒,則何能得此荒遠閒暇之趣耶?”這段評語不大為人所重,但卻見解精到高明而語意令人深思。評語有三層意思,其一,“技進乎道”。作畫不可不講究技術,但絕不可唯技術為是,特別是講究精工的青綠山水,絕不能陷於唯技術的精工雕琢之中,因為這樣做的結果會每每因刻畫而淪為工匠。而李思訓雖然作畫精工,但能“技進乎道”,即合於自然之道,超乎技法之上。可見李思訓的精工並非流於刻畫之跡,精而不刻,工而不匠。蘇東坡尤愛用“技進於道”讚譽文人畫家,而“宣和畫譜”亦以“技進於道”來評李思訓的青綠山水,從中我們不難看出,李思訓雖然不屬於文人畫家之列,但他在創作中對技法的認識和表達卻是與文人畫家相似的。此為解誤之一。其二,“不為富貴所埋沒”。李思訓是唐宗室李孝斌之子,可謂是生於富貴顯赫之家,後迫於女皇武則天大殺李宗室而棄官遁跡,至唐中宗方得復出。從李思訓的出生和家庭背景來看,其性情和富貴氣相吻合,但他作青綠山水卻能“不為富貴所埋沒”,於此可見李氏的審美情趣不在富貴氣, 而後人評李氏的畫亦說“備極古雅清遒之趣”、 “古雅超群”。於此我們可以說青綠山水的風貌並非只限於富貴氣,還有“古雅清遒”。而至趙伯駒和仇英的筆下,則又在古雅的基礎上衍生出古樸和秀雅。此為解誤之二。其三,得“荒遠閒暇之趣”。現今雖然已難睹李思訓的畫作,但從這句評語中我們可以分析出,李氏之畫,已具有意在象外的美學趣味。文嘉評李思訓的畫能“得煙霞飄渺難寫之狀”。所謂“難寫之狀”實即象外之意。而對象外之意的追求,正是文人畫家所津津樂道之舉。所以董其昌認為:“李思訓一派,為趙伯駒、趙伯嘯,精工之極,又有士氣 ……。”趙子昂題李思訓蓬山玉觀圖道“濃艷中而出瀟灑清遠”。如此便不難看出,精工的青綠山水並非僅是艷麗,亦可具有士氣,獲得意在象外的藝術魅力,得荒野閒暇之趣。此為解誤之三。
通過解誤我們發現,青綠山水竟然與文人畫的美學觀有著一定的相似之處,在方法上講究“技進乎道”,在境界上追求象外之美,在風格上還表現出古、雅、秀風致。這並非是我的主觀臆測。清人張庚指出,畫有無士夫氣,不在乎是“乾筆簡墨”或是“設重色”,即“乾筆簡墨”之作可具士夫氣,“設重色”之作也可以具有士夫氣。如大、小李將軍“雖青綠泥金亦未可儕人於院體”,不可目之為畫匠,因為李氏父子的青綠山水具有士夫氣。這便是佐證。
平心而論,我偏愛水墨。但隨著對青綠山水的不斷深入理解,亦在水墨揮灑之餘畫些青綠。
如上所述,青綠山水畫風大致有兩系,一以李思訓為代表、一以王希孟為代表。我畫青綠山水大體上走李思訓一路。因學養不深,未能得古,多取雅秀之風。就中國傳統審美習慣而言,雅、秀實與清密切關聯,故每每以清雅、清秀來形容品評書畫作品。而就清字的本意來看,清具有明澈、高潔、清靜、純淨不染、清涼等意,這正是消除富貴氣、俗氣、火氣的靈方妙藥。因此,我畫青綠山水意在一清字。在青綠山水的創作中,當注意以下三種區別,其一,在方法上有工與匠之別。工非刻畫,精非雕琢,當如文徵明評仇英所說“精工靈活”、“精細工雅”,靈活則生動,雅致則隱秀。而刻畫之極,反喪己情,反為筆役,淪為工匠。其二,在色彩上有清與艷之別。重彩貴清,清則清澄明澈,純淨不染:清而能遠,遠而含幽,幽而生思,思則能生氣遠出。而艷則易火入俗,徒供媚目之賞。所以,仇英對元人的一些“艷冶相向,無非奢麗”的作品深表不滿。其三,在品格上有雅與俗之別。雅則淳正高尚,美好規範,啟人的高思,合美之規範,體藝之大道,於怡目之際清心神,養正氣,俗則不正,不正則污目惑心,目污心惑則喪失雅正。
上述表明,在創作中只要能明辨工與匠、清與艷、雅與俗三種區別,並付之於實踐,則清新之境便自呈於畫中。這清新之境是美的創造,是心靈之別構,更是理想之淨土,可解俗慮,可暢遠神,可啟高志。我曾在一幅青綠山水畫上題詩道:“地僻溪山寂,清新空翠濃。千峰白雲畫,萬籟碧岩松。春色明幽居,泉聲淨素胸。尋真三徑路,無菊自從容”。清色清境,心畫心詩,浮現於春色之中,蕩漾於春光之間,無世事之紛爭,絕紅塵之喧囂,適獲我心,漫得天游。因之,我說青綠亦清心。
忘 之 美
文·王長富
為了達到“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的自由精神境界,莊子在《大宗師》中提出了“外天下”(即忘卻現實世界)、“外物”(即忘卻一切存在),“外生”(即忘卻自身)的“三忘”觀點。並在《刻意》中進一步指出:“無不忘也,無不有也,澹然無極而眾美從之”。只有“無不忘”的生活才是自由的、精神才是逍遙的、境界才是美的。者既體現出莊子對人的異化的反抗,又表現出其對人生的熱愛、對自由的渴望。
“忘”雖然在莊子那裡是一種主觀的精神體驗,其意在淨化思想,虛靜精神,提升境界,高揚自我,但對繪畫創造卻不無裨益。
蘇軾有“不可留意於物”之說。因為過多的地留意於物反會被物所役,喪失自我,淪為物囚,有被異化之虞。故先哲言:畫乃心印;人品不高,畫亦布高。主張畫家首先要加強修養,提高品質,使精神淨化,心靈高尚。而為達此境界,莊子的“坐忘”可謂是良方。所謂“坐忘”,即“墮肢體,黯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道”。質言之,即形神兩忘,超越生死,超越功利,超越是非,使自我從外務和生命的限度中解放出來,與宇宙同其遼遠宏闊,與道合一。畫家得此境界,何患畫品不高,又豈能被畫所役,為些許孔方兄而喪失自我。故惲南田有:“橫琴坐忘,或得之於精神寂寞之表”的喟嘆。
荊浩在《筆法記》中借鼓叟之口提出“可忘筆墨,而有真景”的高見。揮毫作畫,筆墨固然不可少,且不可不精,但其畢竟是創作的一種手段與工具,而為表現出真景,則需要忘掉筆墨,超越筆墨,不為筆墨的電話、粗細、濃淡、乾濕……等具體方法、技巧所役,有技進於道,進入大自由境界。這正如蘇軾所指出:“心存形聲與點畫,何暇復求字外意”。只著意於筆墨點畫,是無法表現出真景的。而只有“及其相忘之至”,方能“形容心術,酬酢萬物之變,忽然不自知也”。所以,蘇軾主張藝術創造時要“信手筆都忘”。
自顧虎頭倡導寫神說後,遺形寫神論便成為中國畫創造的主流。遺者,忘也;即在創造中,忘掉客觀物象的外在形色,而著力於捕捉其內在的常理、神韻。所以,董其昌雖然崇古,但在傳神觀上卻仍然認為,“傳神者,必以形,形與心手相湊而相忘,神之託也。這裡猶須加以注意的是,“形與心手相湊而相忘”,“相忘”的前提是“相湊”,即形與心手相湊,並非一味唯心而胡亂揮寫。這一前提十分重要,使“忘”不落於虛無。所以倪雲林雖自詡“逸筆草草,不求形似”,但其筆下的山林竹石並非如同西方的抽象畫而不可識。
蘇軾還指出:文同畫竹時“嗒然遺其身”。這顯然源於莊子的“外生”。文同畫竹之所以深得蘇軾的推崇,其關鍵便在忘己。如此,方能神與物游,性與境會,以天合天,妙契大道,不事雕琢,厭於人意,合於天工,妙造自然。鄭板橋亦推崇李方膺畫梅能“身忘於衣,口忘於味,然後領梅之神,達梅之性,挹梅之韻,吐梅之情”。未遺己身、心與梅合,何能得梅之神、性、韻、情。
方薰在如何學古上指出:當“心手相忘,不知是我還是古人”。唯古為尊,則淪為古人之奴,這是執:唯我無尊,無視古人,則入虛無主義,這也是執。而只有古我雙忘,無有尊卑,一起平等,方能進入妙合澄明之境。
在法與我的關係上方薰認為,“法我相忘,平淡天然,所謂擯落筌蹄,方窮至理”。這使人想起金庸先生所說的,劍法的極致是忘掉一切法。面對強敵,若你還在想我該用哪一招還擊,則必敗無疑。臨池揮毫亦同此理,每動一筆便想著用何法、仿某家、終為法囿,淪為他人之奴,自我完全喪失,遑言自由創造作。
傳統美學倡得言忘象之說。此說有二層意思,其一,在藝術創作中,象屬於表情達意的手段,因此,只要能充分表達出藝術家的主觀情感意緒,便可不計較象。其二,在言筆盡意的影響下,藝術之象也自有象不盡意的局限性。因之,藝術家便追求象外之象,使藝術形象含不盡之意於象外,基於此,畫家每每不求形似,只要適吾意便可;再則是藏不盡之意於象外,使觀者通過有限的形象感受到不盡的象外之美。以寫意為上的中國畫家充分利用了忘象得意之法,不論是山石的各種皴法,或是樹木的多種點法,都是忘自然山石樹木之象而得其意的結果。倪雲林則從高揚主觀之意的層面將得意忘象說推向極致,為抒發胸中的逸氣而主張“逸筆草草,不求形似”。嗣後,明代的徐渭、清代的朱耷和揚州八怪,基本上都是沿著這條路而延伸、發展的。
在人生的藝術道路上,忘雖布易,但必須要學會忘,要忘技而合道、忘法而求變、忘古而立己、忘象而適意。忘是無言之美,其美在超越,美在自由,美在合道,美在人生。
藝術評論
長富山水畫解讀
文·朱道平 (中國美協理事、江蘇省美協副主席)
“揮筆之前,胸無成圖,動筆之際,但覺胸中意興勃發。是時,心無旁騖,一片空明,無理無法,忘筆忘物,筆但隨心而揮寫,或山石而不囿皴法,或蒼松而不計形色:或濃破淡、或淡破濃;或大面沖水,或局部點擦;或濃而厚重,或淡而空靈;或速、或緩、或濕、或乾;筆生髮不斷,墨無定跡,似天馬行空,無所羈絆 ,如風行水面,自然成紋;不事雕飾,妙造自然;不計美醜,一任天真”。——這是長富兄在自作《聽松圖》一畫中的題跋,寫的頗精彩,道出了中國畫理法中筆墨的超妙之所在。
中國畫之所以能成為我國獨特的傳統藝術且歷經千年而不衰,實與中國畫所獨具的充滿生機的筆墨理法息息相關。中國畫在其形成過程中深受儒、道、釋傳統文化思想的影響,尤其是文人畫,受老莊虛靜、無為及禪宗的澹泊、清遠思想、意趣影響更甚,故在畫理上追求一種活潑潑無拘無束、不為塵累、不受形役的大自由境界,強調對虛空的認識和追求,尋找如羚羊掛角,來去了無蹤影,似風清月白,簡淡空靈及高度機敏的靈性的狀態。追求以情為本的自我意識,強調寫意、寫心、以意境而論畫品的高低。在畫法上則追求水墨為上,不為色迷、不受塵累,去雕飾,去浮華,妙合自然,率意任真。筆墨則講求緣情而發、張弛有度、於放縱自由中求合理和適度,即是:“行於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這種追求是需要高度敏銳的思維狀態與嫻熟的筆墨技能來支撐的,直如參禪,一要面壁,二要靈性,缺一不可。正因為中國畫有如此獨特而超妙的理法觀,且因其需要大才大智的超難程度,才培養出中國畫有如此難能可貴的獨特藝術品貌,並使歷史上多少中國畫名人大家為此競折腰,也才使得中國畫能在世界藝術之林中能獨樹一幟,歷千年而熠熠生輝。
長富兄對於中國畫畫理的重要性是深有體會的,他說:“對繪畫理論要認真去學習,淺嘗輒止與一知半解都是難深入堂奧的,對筆墨技巧要認真去專研,信筆塗鴉與不明規矩只能流於野狐禪”此說有理,君不見今日畫壇,多少人自稱某某王或自稱開某某派,或不追求畫之品質優異,而求畫之最大、最長,乃至如雜耍般口腳並用,實為欺世盜名,相去畫理之所求遠甚也!
長富兄以山水畫見長,數十年來研習不掇,於中國畫傳統之精華,手摹心追,參悟不休,更能觸類旁通,證以哲學、詩文,故其山水作品頗具人文氣質,觀其作品則見山川蒼茫,大氣磅礴、海天寂寥、寧靜清遠。秀潤中見蒼茫之氣象,淡潔中露靈秀之意味。他說:“我寫山水,不喜歡畫現實中之某山某水,每每騰踔於千山萬壑之上,放心於五湖四海之間,驅山趕海,返虛入玄,忘卻有無。”沉浸於一種藝術的夢幻狀態,追尋著藝術創造中的宏大與逍遙。同時他在創作中也注重細微地去觀察山水的具體情狀,如其畫《江峽行舟圖》就十分注意獲取江峽那種特有的的不馴之氣,可見他很強調捕捉客觀對象的內在神采。山水畫創作歷來十分強調意境,但意境並不僅僅來自對自然景觀的傳摹,更重要的是要將其升華為對天地萬物獨到的領悟,發人深省,引人共鳴,啟人心智,悅人情性。
長富兄運筆運墨皆有自家法度,點線有序、濃淡相宜、精彩處形神相輝,自自然然中得山水真趣,平平淡淡間蘊無限生機。故其作品能別開生面,自成一家。
長富兄身任南京市美協秘書長,平日為協會工作費盡心力,多少時光在美術社會工作及組織畫展、培植畫壇新人中度過。回家則靜心伏案作畫不休,點點滴滴、日積月累,成績卓然而可觀,長富兄多年中追隨我省畫壇前輩魏紫熙、宋文治、亞明等當代名家,問道研習,得益頗多。亞明先生曾說過:“中國繪畫,實為寫心之術”,此說甚為透徹,畫者,畫家之話也,心地清明,畫必清明,觀長富山水,信然也。
人物自述
清 風 居 畫 語 錄
文·王長富
1.畫以道歸,定則也;筆以道變,化機也。
2.筆墨隨心而不悖中,適中則不怪;點線隨情而不逾和,和諧則不亂。
3.琴瑟之專一不入聽,音一無樂也;筆墨之同一不入賞,筆同無畫也。
4.合情之畫未必真實,真實之畫未必合情。
5.形象了而未了,形完而意虧;意象不了而了,形缺而意完。
6.真畫絀人而從道,行畫絀道而從人。
7.迷於小巧者道喪,正莊子之“道隱於小成”;耽於雕飾者真亡,正太白之“雕蟲失天真”。
8.執於法者,則筆死;倚於物者,則神傷。
9.畫貴自然,若為自然而自然則非;畫貴寫意,若為寫意而寫意則乖。
10.有所執則必有所偏,偏則睞而不明,故禪主不執;有所為則必有所虧,虧則陋而不完,故道主無為。
11.讀詩書以蘊真氣,寫小楷以養靜氣。
12.閒雲野鶴之氣淡,得此者筆逸;天風海濤之氣壯,得此者氣雄。
13.北宋山水以物趣勝,故精嚴,入有我之境;元人山水以意趣勝,故自然,造無我之境。
14.詩境於無聲處得畫趣,詩中有畫也;畫境於無聲處得詩情,畫中有詩也。
15.詩以數言而統萬形,畫以一畫而開乾坤。
16.筆墨重精神,休作零觀;山林貴情思,莫作景賞。
17.有畫處不可畫蛇添足,無畫處自當虛中藏神。
18.心不執法,法不執心,即此便是天機;人不遠天,天不遠人,何處別有妙道。
19.筆不難於工而難於逸,畫不難於實而難於虛。
20.太白詩字字欲飛,不以情,不以景;雲林畫筆筆皆逸,不以有,不以無。兩公皆造不離不即之妙境。
21.狂草之難不在狂,而在狂中見理致;寫意之難不在寫,而在寫中見法度。
22.學八大花鳥,其難不在不似,而在不似之似;學賓虹山水,其難不在不齊,而在不齊之齊。
23.亂不是變化,不齊之齊是變化;同不是和諧,同異交得是和諧。
24.似非真,氣質俱盛乃真;實非妙,摶實為虛乃妙。
25.作賦,匪本匪實,覽者奚信;寫畫,非真非神,觀者焉賞。
26.真美,受之於天,實而不靡;虛美,飾之於人,靡而不實。
27.陸儼少布局重間字,間得層次;黃賓虹造境貴渾字,渾成一體。
28.鄙而不精,法之缺也;工而不活,法之障也。
29.大匠之作不見筆墨,不見理法,正莊子所曰:真者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
30.陶潛寄情於無弦琴,無聲而暢真情;八大寄悲於無聲詩,無聲而見真悲。
31.寫生難在舍,當縟舍真存;創作難在取,當萬取一收。
32.妙造自然之畫,不在牝牡驪黃之間;運斤成風之筆,豈逐一點一畫之奇。
33.漢高帝大風歌,三言而傳千秋,妙在雄豪之氣不滅;倪雲林淡逸畫,疏簡而名古今,妙在清逸之氣長存。
34.外美重物色,若冰之光耀於外;內美重氣象,若玉之潤含於內。
35.青綠山水,當工而典,麗而雅;水墨山水,當寫而精,朴而文。
36.北宋山水,博而不繁,渾而不濁,元人山水,率而不野,簡而不陋。
37.筆不得法,愈力愈勤而愈非;藝不合道,愈雕愈琢而愈乖。
38.大匠不以人易天,庸工好為人失天。
39.無對立則平,但不可無主,當若萬綠叢中一點紅;無統一則亂,但不可棄異,切忌鷺落蘆花不見蹤。
40.畫貴精深,但精深不在斧鑿間;筆貴率意,然率意不在塗鴉間。
41.崇本息末,棄形色而造自然;全真虛器,遺巧術而歸大道。
42.物一無文,眾色乖而皆麗;色同無畫,五墨和而臻妙。
43.嗜欲深者天機淺,遑論畫之天機自張;機心重者自然喪,焉得筆之自然妙造。
44.含真之朴,荊玉;逐奇之新,槿花。
45.詩有刺過失、逐虛譽之別;畫有寄真情、媚世俗之分。
46.本之天,外師造化以搜妙;全之人,內法心源以創真。
47.意在形中,雕工;意在形外,化工。
48.王世貞曰:謝靈運詩琢磨而天然;黃子久曰:顧愷之畫設施無斧鑿。於此可見晉人旨趣,殊途同歸。
49.杜甫之詩情屬儒,故其詩氣象正大;張旭之書情屬仙,故其書豪盪感激;子久之畫情屬道,故其畫風神自然。
50.沈德潛曰:石谷看盡古今名畫,下筆俱有似處;尊古看盡九州山水,下筆俱有生氣。於對比中別藏至理。
51.庖丁解牛而忘牛、忘刃;吳鎮畫竹而忘竹、忘筆。
52.媚世之筆,非技不足,實品卑;囿古之筆,非法有欠,實己喪。
53.花賞真色,悅目;畫貴本色,會心。
54.弘仁畫色空雙泯,石濤畫色空雙用。
55.筆勝物,則失物,物勝筆,則失筆。各執一端,終非得當,筆物兩忘,方造妙境。
56.人忘本而事末,則好智,智則多詐;藝忘道而媚世,則好巧,巧則多偽。
57.為文不異之是則庸,不是之異則妄;為畫不似之似則真,似而不似則非。
58.點墨大千,真耶幻耶,化工自悟;一豎千仞,實耶虛耶,畫工難明。
59.白賁無咎,只是本色;樸素無敵,只是天然。
60.文貴一,以治亂;畫貫一,以入渾。
61.不似之似,白馬非馬之馬也;似而不似,成而反虧之成也。
62.莊周身與蝶化,泯對待,以適其志;文同身與竹化,混同一,以舒其情。
63.世間之物有美醜,畫中之象泯妍媸。
64.以內樂外,畫真;以外樂內,畫偽。
65.聖人不以人滑天,大匠不以華惑真。
66.妙契自然之道,方可言無意於佳乃佳;徒有雕飾之技,焉能得風行水面之紋。
67.物或損之而益,少則得也;故畫小未必不妙,不爭得之也。物或益之而損,多則惑也;故畫大未必盡美,妄執失之也。
68.信言不美,貴在質樸無華;真畫無華,妙在自然不偽。
69.不了而了,意足何須了;不似之似,理得何須似。
70.有而非有,摶實為虛,一片真思;空而非空,寓神於虛,無盡玄韻。
71.猖狂而蹈乎道,真畫者;野肆而悖於理,野孤禪。
72.功愈煉而趨無,為道日損也;境愈造而歸空,空納萬境也。
73.儒家言自由,隨心所欲而不逾矩,此矩乃道德;道家言自由,猖狂而蹈乎道,此道乃自然。
74.問道識物我齊一,物役去而達自由;參禪悟心境不二,揀擇去而造平常。
75.為道日損,損私慾妄見而守朴;為藝日淡,淡浮名俗利而歸真。
人物詩集
江 山 吟 草
詩·王長富
游石樑飛瀑
翠谷何人築石樑 銀河倒瀉氣無韁 聲飛十里雷霆怒 勢落千尋雪練雱
且滌塵襟悟清淨 更消世慮法空王 欲隨太白高天去 閒弄煙雲物外鄉
陰 山 懷 古
亘古陰山歲月蒼 千秋世事話興亡 龍城飛將安邊塞 漢室佳人撫外疆
鐵馬金戈不盡恨 胡笳戰火無窮傷 風沙已斷英雄夢 多少孤魂客異鄉
九 華 山
疊嶂含煙九子峰 化城淨土白雲封 鐘聲遠滌三千界 梵樂長清億萬胸
竹影幽泉生畫意 松風野籟伴仙蹤 滿身空翠尋真境 踏破蒼苔又一重
越 太 行
世言華岳險崢嶸 遙入太行放目瞠 崖道陡回車欲墜 天梯直上鳥無行
驚魂未定崚嶒起 失魄方安峭壁橫 進退皆難心不悔 千山萬壑一笑迎
登 太 行
萬里秋風上太行 神飛衣振踏山浪 依天掬月戲清淺 翻嶺揃雲舞帝鄉
沃土無邊浮暮靄 黃河九曲入蒼茫 尋真莫問金莖舉 大美橫前物我喪
黃 山 雲
三十六峰任爾翩 蒸騰聚散合幽玄 遙來忽帶千松雨 漫去尚留萬壑煙
不語吞山瀑飛谷 無聲蔽日海翻天 閒時巧繪蓬萊境 妙手丹青斂衽前
雨 中 觀 山
三千水狂翻東海 蔽日遮天驟傾盆 勢壓乾坤碎雲闕 聲催六合撼山魂
崢嶸石壁青容失 呼嘯林濤墨氣吞 忽地東南開一角 孤峰淡染夕陽痕
觀若日朗瀑布
玉弦誰拂天然曲 灑雪拋珠戲碧叢 匹練飛聲寒帶雨 遊絲不語淡隨風
流光水漾三秋色 映日崖升七彩虹 伯牙人去琴猶在 千古高情大化中
雲 南 山
十萬崢嶸涌南國 青濤勃溢逐高天 雄渾勢壓三山島 豪邁氣吞五嶽巔
過雨蒼峰帶陽景 飛花野谷繞梯田 平生貫寫空濛景 羞對吾師大美前
秋 浦 河
車行空翠里 放目逸興多 野水迷青靄 閒雲戲碧螺
柳風花港渡 煙雨武陵艖 千古流無盡 悠悠太白歌
九 華 道 中
閒步入蒼翠 尋真九子峰 山深藏畫境 雲起沒幽蹤
心靜空王法 神清古寺鐘 回看勞碌路 虛幻利名封
泛舟九曲溪
輕舟下九曲 撲面畫圖幽 鏡映千峰秀 雲浮百鳥悠
山迎疑無路 水轉忽見洲 恍入桃源境 忘塵自可留
西 塘
塵外西塘古 清風五百年 九龍千戶繞 八地眾橋連
煙雨長廊畫 水波明鏡船 桃源無處覓 越角別藏天
坐幽清涼台
澹然空翠里 謐靜清涼台 松影煙中窅 畫屏雲里開
山光含野靄 霞色復蒼苔 坐久心無語 微風入袖來
黃 山 訪 勝
訪勝仙山里 逍遙大化中 含煙日幽淡 不雨色空濛
鳥渡千峰畫 松吟萬壑風 無心覓奇句 思與白雲融
虎 跳 峽
崢嶸虎跳峽 百里起蒼茫 水激雷霆斗 山搖風雨狂
濤聲卷巴蜀 海氣騰南疆 浩蕩千秋共 偉哉澤八荒
觀玉龍雪山
欲上高天覽玉龍 客心無那白雲封 忽驚歸路開晴宇 萬古何人寫素容
珍 珠 灘
玉珠飛濺萬年歡 淺唱幽吟白雪灘 欲拾銀璸贈遠客 入手空餘一片寒
西海仙人踩高蹺
千峰疊翠隱仙翁 踏雨耕煙興不窮 身影遊人方一窺 遠塵更入白雲中
上百步雲梯
前望飄渺雲天合 回首來時路不知 舉步更疑無去處 風吹忽見玉蓮姿
華頂觀雲錦杜鵑
盤旋百曲上天台 喜見杜鵑華頂開 燦若雲錦浮碧翠 丹青妙繪謝人裁
塔 松
高昂不作曲盤奇 峻直天山萬古時 怪道四時無謝落 千秋冰雪造英姿
清 風 閒 吟
詩·王長富
讀畫史二首
丹青難寫是精神 象外無聲別寓真 破碎殘山故疆土 肅然枯木士夫身
冰花一任吹羌笛 墨竹總關悲世民 千古高情遺畫史 商潮慾海倍為珍
萬千圖軸風流集 不盡丹青水墨痕 逸筆清醇舒逸氣 真思洞達寫真魂
鷗波技進千夫指 仲立人寬百世尊 畫史無情匪欺我 山光草色自公論
讀沈堯伊《鳥瞰落基山》油畫
意中狂放舞瓊龍 筆走山飛萬里風 大美環邊遺巧飾 豪情象外補天功
淋漓尚帶張巔氣 豪宕猶含項羽雄 油畫丹青道殊異 暢神合性兩相同
憶 舊 游
萬里江山憶舊遊 東南西北信風流 千峰黃岳戲雲海 一葉長江逐峽鷗
獨立蒼茫天地小 孤行寂寞意興稠 丹青百代乾坤助 更待奇危險處搜
偶讀前賢詩魂之詩漫為畫魂吟
半侵禪道半為閒 物外逍遙踔九天 不執有無歸淡泊 無功美醜入幽玄
漫隨海岳翻雲色 聊共蘭梅畫月煙 一任紅塵名利竸 悠然冷眼蝕魂錢
元 日 作
除夕鐘聲催暖氣 青陽萬象喜更新 梅花傲雪枝猶俏 圖畫法天筆尚真
些許煩愁隨舊歲 無多志願始今晨 百年風雨樽中酒 一笑紅塵祭首春
赴杭觀黃賓虹大展
亂筆縱橫含雅正 功參造化自家春 渾然境裡玄同妙 黑墨團中大象真
由實返虛合天道 依仁遊藝重精神 通儒自伩佻佻客 內美無聲遺後人
畫 余 漫 興
近來潑墨畫興濃 筆走山飛十萬重 不盡閒雲舒世累 無邊野色豁塵胸
真情非囿今古法 常理豈關南北宗 自顧才疎拙新創 流風木槿饒難從
毛澤東誕辰110周年重溫其詩
為之傾倒敬賦小詩
東方欲曉走蒼煙 南北躍騏賦麗篇 筆挾風雷摧朽木 詩爭日月唱新天
豪情喝令江山變 偉力揮驅寇虜遷 楊柳喜看競春色 神州大地自桑田
清 風
清風送爽來天末 一路千年伴客吟 莫道翻書自多事 且看舞柳亦無心
團扇不逐炎涼世 野籟從生太古音 誰識蘇公浩然意 江山萬里振衣襟
觀傅老扇面
隨心法無法 便面海山吞 筆散真魂在 形虛豪氣存
胸寬小天地 紙狹大乾坤 往往張顛醉 煙雲半酒痕
野 花
天然五花色 閒茁野山窮 一角春光里 四時元化中
無私酬遠客 著意伴樵翁 不羨紅門艷 軒軒舞蝶風
網上觀朱德群畫展
網上觀圖畫 朱公別立庭 詩心自離俗 大象本無形
色幻東方夢 情種異國靈 鄉音和五彩 萬里傳螢屏
登閱江樓
空留文字恨 今日始登樓 兀立吳天底 昭明宋記休
宏圖展南北 偉業寫春秋 浩蕩長江水 爭飛萬里舟
芳 草
暗隨春氣發 在處綠無聲 亡意爭花艷 坐來帶藹清
幽姿燒不盡 秀色刈猶生 最喜窗前茂 靜觀元化貞
題畫詩十首
黑墨團中天地寬 陰陽莫測氣神完 玄同境裡媸妍泯 一片混沌內美摶
黑墨團中天地寬 蒼蒼莽莽謝鉛丹 荊山朴玉千秋憾 心畫無多不自謾
隨心墨戲寫壺丘 點線翻飛意興稠 刪盡繁華形色外 猖狂合道自天游
千年墨戲貴圖真 豈是希顏媚世人 荊玉無華蘊內美 渾茫黑白樸精神
禪是畫家切玉刀 清湘八大意興高 殘山惡墨無差別 不二門中別寫騷
圖真無大小 寫意別形神 莫測陰陽里 渾茫與道鄰
南宮京口幻 荊浩太行真 虛實寫心畫 天隨與道鄰
黑白真魂在 陰陽妙道存 蒼茫千萬點 明滅入玄門
筆墨無今古 千年雅俗分 巧工花樣變 真失苦空鐼
揀擇徒雕琢 無為自寫真 浮華刪落後 黑白見精神
畫者自語
我的繪畫經歷大致分為三個階段:
其一,師古人。學習傳統筆墨,旨在令筆性淳正,格法規範,築正根基,免入邪途。觀今畫壇,慶幸當年能甘坐冷板凳。
其二,師造化。古人粉本是定格之物,自然山川是鮮活之物。行萬里路,徜徉於生生不息、變化萬千、充滿生命活力的山水之間,尋天地之大美,參陰陽之變化,納大千於筆端,以得荊浩圖真之妙。
其三,師心。陶淵明曾發“心為形役”之感慨。故正己心為首要之事。正者,思無邪也。正所謂心正則筆正。如之,因心所造之境亦正,正則歸本;靈心別構之畫亦真,真自遠俗。
在創作上,我由寫形而入寫意。當今評說寫意的文字令人眼花繚亂,我以為遠不及莊周的一句——猖狂而蹈乎道。道有天之道、人之道、物之道、技之道。 故猖狂易而蹈道難。而欲得寫意之妙,則必參透此四道而後方能得。因之,我更重天人之學。當然,有道無藝則非,道藝雙修是正軌。
在畫風上,我尤為推重精深自然,並以之為畢生求索的目標。精深不是精細,是由深厚學養所造之境界;自然不是塗鴉,是由天真澹泊所臻之化境。
我一路走來,畫了近五十年的畫,不知可否,特挑選部分作品發布於此,恭請諸方家不吝指教。
王長富 ·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於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