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台四首》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組詩作品。這組詩吟詠了一段濃厚悲劇色彩的愛情,抒發對所思慕的女子一年四季的相思之情。《春》詩重在描繪渺茫的尋覓,追憶初見的情景,並渲染深摯的思念。《夏》詩想像對方獨守閨幃孤寂無伴之狀,回憶往昔的聚散場景,並祈望對方到來。《秋》詩全篇都是對女子現時情境的想像。《冬》詩構想對方獨處空城的孤冷之境以及在風雨冬夜對殘流淚、容顏憔悴之態。四首詩都交織著現在與過去、回憶與想像,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四季景物的變換,抒情主人公的感情也由尋覓懷思、企盼重會,到悲慨馨香已故、情緣已逝,最後則根斷心死,悲劇色彩逐漸濃重。組詩以奇幻的想像來構築迷離朦朧的意境,用穠艷的詞采表達熾熱痴迷的情感,達到哀感纏綿、一唱三嘆的效果,營造出一種華艷而朦朧的風格。
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詞句注釋,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文學賞析,名家點評,後世影響,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燕台四首⑴
春
風光冉冉東西陌⑵,幾日嬌魂尋不得⑶。
蜜房羽客類芳心⑷,冶葉倡條遍相識⑸。
暖藹輝遲桃樹西⑹,高鬟立共桃鬟齊⑺。
雄龍雌鳳杳何許⑻?絮亂絲繁天亦迷⑼。
醉起微陽若初曙⑽,映簾夢斷聞殘語⑾。
愁將鐵網罥珊瑚⑿,海闊天寬迷處所。
衣帶無情有寬窄⒀,春煙自碧秋霜白⒁。
研丹擘石天不知⒂,願得天牢鎖冤魄⒃。
夾羅委篋單綃起⒄,香肌冷襯琤琤佩⒅。
今日東風自不勝⒆,化作幽光入西海⒇。
夏
前閣雨簾愁不捲,後堂芳樹陰陰見。
石城景物類黃泉,夜半行郎空柘彈。
綾扇喚風閶闔天,輕幃翠幕波洄旋。
蜀魂寂寞有伴未?幾夜瘴花開木棉。
桂宮流影光難取,嫣薰蘭破輕輕語。
直教銀漢墮懷中,未遣星妃鎮來去。
濁水清波何異源,濟河水清黃河渾。
安得薄霧起緗裙,手接雲輧呼太君。
秋
月浪衡天天宇濕,涼蟾落盡疏星入。
雲屏不動掩孤嚬,西樓一夜風箏急。
欲織相思花寄遠,終日相思卻相怨。
但聞北斗聲迴環,不見長河水清淺。
金魚鎖斷紅桂春,古時塵滿鴛鴦茵。
堪悲小苑作長道,玉樹未憐亡國人。
瑤琴愔愔藏楚弄,越羅冷薄金泥重。
簾鉤鸚鵡夜驚霜,喚起南雲繞雲夢。
雙璫丁丁聯尺素,內記湘川相識處。
歌唇一世銜雨看,可惜馨香手中故。
冬
天東日出天西下,雌鳳孤飛女龍寡。
青溪白石不相望,堂上遠甚蒼梧野。
凍壁霜華交隱起,芳根中斷香心死。
浪乘畫舸憶蟾蜍,月娥未必嬋娟子。
楚管蠻弦愁一概,空城罷舞腰支在。
當時歡向掌中銷,桃葉桃根雙姊妹。
破鬟倭墮凌朝寒,白玉燕釵黃金蟬。
風車雨馬不持去,蠟燭啼紅怨天曙。
詞句注釋
⑴詩原無小題,詩後標“右春”、“右夏”、“右秋”、“右冬”,今分移各詩前,去其“右”字。
⑵冉冉:漸進貌。陌:田間小路。
⑶嬌魂:指女主人公。
⑷蜜房:蜂房。羽客:蜜蜂。句謂痴情尋覓,有類蜜蜂。
⑸冶葉倡條:指楊柳柔美繁盛的枝條。遍相識:借遍相識說明尋找遍了。
⑺桃鬟:繁盛如雲鬟的桃花。
⑻雄龍雌鳳:分喻男女雙方。
⑼絮亂絲繁:象徵思緒紛亂。
⑽微陽:落日徐光。
⑾映簾:指殘陽。夢斷:即夢醒。聞殘語:恍惚似聽到夢中零星話語。’
⑿罥:掛取。此句謂搜尋之用力。
⒀寬窄:義偏寬。《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⒁“春煙”句:謂春景有如秋霜。
⒂研:磨碎。擘:分開。《呂氏春秋·誠廉》:“石可破也,而不可奪堅;丹可磨也,而不可奪赤。”此謂愛情堅貞不渝。
⒃天牢:星名。《晉書·天文志》:“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此僅用其字面。天牢鎖其冤魂,天總會有知其冤之時。
⒄夾羅委篋:把夾羅衣放在竹箱裡。單綃:單綢衣。
⒅肌:《全唐詩》校:“一作眠。”
⒆不勝:受不了。
⒇入西海:謂東風消逝,暗逗由春入夏。
創作背景
李商隱在《柳枝五首序》中提到,他的從兄讓山曾在洛陽民間少女柳枝面前吟誦他的《燕台四首》,得到柳枝的讚嘆,並對作者產生愛慕之情。從序中讓山稱作者為“少年叔”來看,其時商隱還相當年輕,可能尚未登第。《燕台四首》的創作年代,應比《柳枝五首》更早,大約寫於大和中後期。
詩的本事,已難評考。有人說“燕台”是一個女子的名字;但有人不同意這種說法,認為這個女子並不叫做燕台,這個女子是燕台的主人,是那些節度使、觀察使幕府之中的後房的姬妾。以詩意來猜測,詩人懷念的大約是一位能歌善舞的貴家歌妓或姬妾,有姊妹二人。這從“歌唇”“罷舞”“桃葉桃根”等語可以看出。詩人與她初次相識,可能是在“湘川”(今湖南長沙一帶)某地,大約是春天。後來這位女子流落到金陵,詩人也曾去尋訪過她,但佳人已遠去。在寫這組詩時,女子大約已流轉到嶺南一帶,原先據有她的貴官已故去,只剩下她孤身一人。這可從“蜀魂寂寞有伴未?幾夜瘴花開木棉”,“喚起南雲繞雲夢”,“楚管蠻弦愁一概”,以及“玉樹未憐亡國人,古時塵滿鴛鴦茵”,“雌鳳孤飛女龍寡”等詩句約略推知。詩題為“燕台”,大約因這位女子為使府後房的緣故。李商隱這個人一生都是在幕府之中工作的,所以說他可能是在幕府之中工作的時候,跟幕府主人一個後房的姬妾發生了感情,然後寫了這四首詩。
還有一種說法是,這組詩可能是作者在學仙玉陽的時候寫的,他所愛的這個女子是一個道士。這個女道士被人娶走了,所以詩中多引仙女故事。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這組名為“春、夏、秋、冬”愛情詩是李商隱仿“長吉體”艷詩中最出色的篇章。四首詩吟詠了一段濃厚悲劇色彩的愛情,詩立春、夏、秋、冬四題,系取《子夜四時歌》之義,抒發對所思慕的女子一年四季相思之情。《春》詩從春光爛漫中尋覓嬌魂而不得開始,折入追憶初見對方時美好情景。立即又描繪雄龍雌鳳杳遠相隔的浩嘆和魂牽夢繫的情思。以下即極力渲染尋覓之渺茫,思念之深摯,最後想像對方在春天將逝的季節身著單綃、肌襯玉佩的情景。《夏》詩先寫初夏雨景和石城(金陵)淒清的環境,暗示女子已去。然後想像對方身處南方瘴花木棉之地,獨守閨幃,孤寂無伴之狀。接著又轉而回憶往昔兩人曾經的短暫歡會和隨之而來的分離。最後以祈望對方的到來作結。《秋》詩全篇都是對女子現時情境的想像。先想像她秋夜含愁獨坐,相思念遠;再想其夫亡室空,孤寂淒冷;最後又想像她秋夜彈琴,衣衫冷薄,懷思舊情,獨對愛情舊物,潸然淚下。《冬》詩首點時令及對方失侶孤居,次言雙方如青溪小姑與白石郎之相隔遙遠;復想其身處孤冷之境,芳心已死,愛情幻滅;然後又轉憶佳人之美,遠勝嫦娥,而今唯獨處空城,歌舞早歇,唯余纖腰,當年姊妹二人聯袂而舞之歡早已煙消雲散。最後想像女子在風雨冬夜獨對殘燭,空流紅淚,直到天明;而破鬟鬆散,倚坐朝寒,容顏亦非往昔。
四首詩都交織著現在與過去、回憶與想像,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四季景物的變換,抒情主人公的感情也由尋覓懷思、企盼重會,到悲慨馨香已故,情緣已逝,最後則根斷心死,悲劇色彩逐漸濃重。女主人公的形象,從《春》之“暖藹輝遲桃樹西,高鬟立共桃鬟齊”,到《夏》之“綾扇喚風閶闔天,輕帷翠幕波洄旋”,再到《秋》之“瑤琴愔愔藏楚弄,越羅冷薄金泥重”,最後到《冬》之“破鬟倭墮凌朝寒”“蠟燭啼紅怨天曙”,從外在到內心也都經歷了從春到冬的循環過程。徐德泓借《柳枝詩序》“幽、憶、怨、斷”四字概括四首大意,比較真實地概括了四首所表現的情感特點。
這組詩以熾烈的情感,穠艷的語言,純粹抒情的筆法和極富跳躍性的結構章法,歌詠帶有濃厚悲劇色彩的愛情,抒發愛情夢幻式的感受,主要是通過情緒氣氛和幽艷意境的渲染,而不是敘述悲劇性的愛情故事,即通過回憶、想像來抒寫刻骨銘心的思念,其中經常出現出人意料的轉換,詩歌語言的穠艷和象徵色彩造成一種華艷而朦朧的風格。如《春》詩的“暖藹”六句。先是寫回憶中初見對方的情景:“暖藹輝遲桃樹西,高鬟立共桃鬟齊。”在春日和煦陽光的掩映下,對方梳著高高的發鬟,佇立在盛開的桃枝下。下兩句卻從過去之遇跳過生活中應有的階段(如會面、結合、離別),閃回現境,發出“雄龍雌鳳杳何許,絮亂絲繁天亦迷”的嘆息。接下來“醉起微陽若初曙,映簾夢斷聞殘語”寫午醉初醒,迷幻歷亂。誤以為殘陽映簾是初陽照窗,好夢中斷,然乍醒迷惑之際,耳畔似猶聞對方之言縈迴,似幻似真,如痴如迷。四首詩中,隨處可見。這種昔境與現境的迭現,實境與幻境的蒙太奇鏡頭的變換切入。這種時空不斷變化交錯的寫法,構成了意境的朦朧與多彩。
長吉詩奇而怪,艷中顯冷,有時甚至追求強烈的刺激。李商隱這首仿長吉體的組詩,卻以奇幻的想像來構築迷離朦朧的意境,用穠艷的詞采表達熾熱痴迷的情感,哀感纏綿,一唱三嘆,令人低吟不盡。
名家點評
徐德泓評此詩:“春之困近乎幽,夏之泄近乎憶,秋之悲鄰於怨,冬之閉鄰於斷。”(馮浩箋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