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黑子(1796—1866),江湖上號老九,籍貫是麻陽縣馬南。
基本介紹
- 出生地:麻陽縣馬南
- 出生日期:1796年
- 逝世日期:1866年
- 本名:滕黑子
生平,滕黑子之技擊術,
生平
幼時家貧,父母清嘉慶十一年(1806),滕黑子10歲時,隨伯父行船。一日船停辰州(今沅陵縣城)下東門碼頭,黑子與群童戲耍於沙灘,為爭蚌蛤相鬥,一童哭歸告其母劉氏,劉遂攜子前來評理。劉氏見之,愕然曰:“此子非凡,願收為義子,授以藝,日後定能成材”。伯父允之,將滕黑子拜寄劉母。此後:義母劉氏精心傳授滕黑子刀槍、棍拳、拔釘、跳樁。3年藝成,乃別義母上船拿篙,度江湖風浪生涯。嘉慶十五至十七年(1810—1812),滕黑子在沅水、洞庭湖行船,交結義士俠友。一日,其船行沅水下游,一憔悴流浪汶求於滕黑子曰:“只求沿途一飽,願為行舟效勞。”滕黑子慨允。數日後,船停常德上南門碼頭,拋錨。是夜,“常德幫”悄悄地將滕黑子船的鐵錨壓上“千斤閘”。次日晨,滕黑子收到一書曰:“上南門碼頭,乃我常德幫所有,麻陽船若能起得上鐵錨開航,上南門碼頭盡歸麻陽船停靠,否則,須交碼頭銀100兩。”滕黑子思忖:鐵錨必被他人壓上“千斤閘”,憑己之力,實無奈何。滕黑子終日緊鎖眉頭,悶坐船倉。三日晨,流浪漢曰:“千斤閘’錨,乃區區小物,請備爆竹,保準巳時開船!”。時至已刻,流浪漢使出“鷹爪功”,如同雄鷹抓小雞一般,鉤起鐵錨。此時,鞭炮齊鳴,篙楫齊舉,船往洞庭湖方向駛去。從此,常德上南門碼頭盡歸麻陽船隻停靠。久之,此地形成麻陽街。滕黑子乃拜流浪漢為師,工間習藝,得其真傳,武功更佳。
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洞庭湖君山寨掌門人金鉤柳鬍子設宴,約滕黑子比武。滕黑子應允,漂舟獨赴。君山寨大廳,頭目雲集。廳中八仙桌上擺有36隻碗,皆斟滿水酒。‘相見,禮畢。柳鬍子反手扣起八仙桌腳,繞廳3周,仍放原地,滴酒不溢。柳鬍子傲視滕黑子道:“請!”。滕黑子不甘示弱,亦單手扣起酒桌腳繞廳3周,點酒不盪,放於原地。柳鬍子不服道:“黑蠻子,吾在廳內轉圈子,汝能將吾逮住,吾認輸,往後麻陽船筏,凡插上蜈蚣旗者,吾柳某秋毫無犯”。說罷,其身輕如燕,於廳內穿梭環繞,滕黑子往返捕捉,不獲。滕黑子心生一計,抱住廳堂中柱,使盡全力,一扛一頂。柱,嘩啦作響,瓦,片片紛落。百眾門徒、柳鬍子皆大驚。柳鬍子環繞稍頓,滕黑子一個箭步上前將柳鬍子逮住。柳鬍子認輸,面向百眾門徒大聲道:“今後,凡遇插有蜈蚣旗之船、筏,一律放行”。從此,麻陽船隻、木,筏航行洞庭湖區,暢通無阻。
道光十年(1830),滕黑子成婚,夫妻風雨同舟,從事江河運輸。鹹豐六年(1856),雙雙年邁,棄船歸里,以傳授武藝為樂。同治五年(1866),滕黑子卒於里,終年70歲。
滕黑子之技擊術
滕本湘之麻陽人,生而有異力。人以其膚黑,故呼為黑子。少年以操舟為業。耽嗜拳擊術。每於朝夕暇時,演習不倦,而技乃日進。惜其技多得之於鄉中拳師,專尚筋力,而無神奇。滕亦不自知也。後以舟泊岳陽城下,有老叟某附舟往漢,滕以叟老而有貧狀,不取資,且供給飲食甚周至。叟頗感之。滕舟有客四五人,內二客乃油商,挾資財甚多。舟至嘉魚,猝遇盜,約二三十人,持械蜂擁登舟,滕恃其勇,獨立船頭與盜搏,盜眾內有數人,似亦嫻技擊,身手頗健,滕有不支之勢,適叟在旁,以篙相助,盜遂披靡遁去,滕以此得免。乃知叟為奇士,遂師事之,叟乃盡傳其術,滕於是復悉心研究,技更精。未幾,叟去,滕強留之,不可,乃棄舟於妻弟某,而獨隨叟游。叟曰:“子待予之誠摯,予感激甚深,但愧予技淺,不能益君子。既嗜此如性命,予為君介紹一友,當有所裨助,惟此友現隱於商,往來荊襄間,年只二次。君於秋末時,持予函往訪之,必可相見。但友乃少林術專家,粵贛間無不知之者,其操術之神,非予所能望肩背,獨性情甚異常人,子宜謹事之,倘遇其怒責時,不可稍存芥蒂,久之當自歡洽也。”滕志之,於九月中訪於漢陽某旅次,出叟函相示,略為周旋,滕日必往候,持禮頗謹。友姓曹,字玉廷,陝之漢升人,父官給事中,沒於京。曹遂浪遊南北,凡有以技擊著稱者,雖窮鄉僻邑,必挾資訪之,後在津沽間,遇智圓上人,乃師事之,盡傳其術,師本少林巨子,練習呼吸神掌,垂四十年不輟,能於距離百步外,運掌力擊之,應手而倒。常游皖洛間,人均以神掌稱之。且嫻縱躍術至精,凡崇垣高逾尋丈者,聳身而上,聲跡俱無。故上人之技,實於少林別開生面,惟曹性孤介,於人不稍假聲色,獨與叟甚相得。蓋以叟亦關中奇士,少年以文學著稱。後經患難,遂無復仕進志,棄家浪遊,不求人知也。曹得函,又見滕性純厚,舉動有任俠氣象,乃收之門下,悉心教授,不稍隱匿。滕自是遂棄其少年所學,專攻少林法。且滕素能跳躍,今得曹術,技乃猛勇精進,能作壁上行。而掌力神功,亦較前大相懸殊。曹見其可教,更以流星彈之法授之,滕因此竟於技擊一術,集南北派之大成。今將滕自述其平日之師法變遷,及其挾術游於江漢時所經歷之境況,記載於下:凡有心習技擊者,不可不三復而留意焉。
滕氏曰:予於少年時,雖好習拳棒,不過得之於鄉里父老,予初不知其劣,猶朝夕學之不少倦,亦性愛此道,不知其然而然也。但以勤習既久,覺手腕亦頗有力,惟動作時不能免氣息喘促之苦。蓋因當時只知以手腕用力,每出一掌,必扎腰鼓氣,使盡平生之力打出,並頓足拍胸,放聲呼喊。一種鄉鄙氣息,令人不可響邇。但如是練習,久之亦覺兩臂增長筋力。惟此種筋力,增長雖速,而消退亦極易。予於彼時,亦不知其消長之故,後經曹師點示解授,並為予言運氣使力之方,始知予前者所用功夫,俱是虛力客氣。所謂入門已誤,竟同江湖賣技者流之使拳演棒,縱使得五花八門,終屬外家,不能入名人之眼也。
曹師曰:人身之氣力消長,不可求速效。蓋以力本生於氣,氣乃生於血,血強而後氣強,氣強而後力壯,力壯而後筋骨剛健充實,此一定不可易之道。夫力有實力與虛力之分,又有沉力與浮力之別,凡未曾練習者,無論氣力如何強大,終屬浮虛一路,且多偏勝而難勻齊。究其一身論,上體必重,下體必輕,右手多靈便,左手多呆滯,而兩足踏地,必前後不平,一身轉變,必遲笨而難活潑。此由於不學之故耳。夫力之於身也,貴乎沉實厚重,活潑虛實靈,注 此虛字與前虛字大有不同,學者當分別觀之 而後可以運使周轉,如常山之蛇,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也。不學之人,直力甚強,而橫力甚弱,發一拳也,其力到臂肘而止,不能貫達於指掌,更不能直透於指尖,可見同一力也。亦豈易言哉!
予未與曹師相見之前,兩臂之力,能獨手舉三百斛之物,不以為怯。自以為筋力強大,世鮮有敵之者。及與師遇,師命予盡力搏鬥,以驗功夫之程度深淺。予至此遂出其平生所常練習者,以為較試,不謂一舉手,師以力輕制之,而予已不能動轉。始知平日所用功夫,只可與外家遇,以蠻力相爭,或可操勝算,一逢名手巨子,終非其敵,從前未免枉用其力耳。自是遂棄其所學,專習師法,此為予求拳技術之第二時期也。
自從新學習後,師命予先立樁步,挺腰坐馬,聽氣下行,沉心寂慮,兩目直視,不許放鬆,又不許著力,每日朝夕兩次,五鼓起身,即站習馬步,每次必站立百字, 注 即站時默數一至百之度數 倦則稍憩再站,度數則由百以增至百五十或二百。惟初時頗不易,稍立即覺兩腿酸麻,腳脛無力,不料從師法未及旬日,足即腫脹麻木,幾於疲軟不克動彈,而從前之剛強氣力,減退幾盡。而腰更無力。予於此雖不敢言苦,然覺茫然莫解其故。叩之於師,師為我講解:謂初學之始,必須換力,習之旬月,俟舊力悉去,新力漸生,此種力量,始能經久不變,始能日起有功,如是而後可謂之為實力沉力,如爾從前之力,非不大而強也,然終是無用之力,試觀鄉鄙力田之夫,亦常有兩臂能舉數百斤者,迨至年齒漸長,而力亦漸退,此其故,由於未經練習,所有筋力,俱浮而不沉,虛而寡實,一與技擊家相搏,則其氣力不知消歸何處,可見氣力在於練與不練之分,而練習之道,又在乎得法與不得法,不可忽略輕視也。
予自師授後,朝夕勤苦演習,未嘗少輟。初時則力退而筋疲,及經過旬月後,自覺新力生焉。師之術,以呼吸為主,以漸進為功,以神功為究竟,入手之初,先氣功,次練足,次練腰,次練手,次練肘拐,次練目,又次練耳,又次則手足耳目交練,而以騰身縱躍為成功之極則。至使用器物,各以其性之所近,如棍,如劍,如長矛,如流彈,如袖箭,如飛刃,認定一物,日夕從事,必須至精極熟以至於神而後已。故師之授技,須先考察其人的性情志氣品格,經三個月之久,始定其收留與否,蓋以師擇人最嚴,雖其人之性情良,志氣堅,品格高潔,苟無恆久耐苦之心,專一不紛之概,師必不收受矣。師嘗曰:凡習一技術,如無必成之志,不如不練習之為愈也。恆心者,成功之道也;專一者,修養之訣也。苟一作而一輟,或淺嘗而輒止,見刀而愛劍,博習而龐集,雖有神秘之術,亦終無益而已矣。
滕氏所傳練足練手等法,已見前章,無庸贅述。惟練耳一法,,造一木架,中懸竹桿,如鞦韆然,桿頭扎一布片。演習時,使竹桿飛動,身背立於竹桿不能到處,以一二寸為度,聽竹桿飛動時,其風翕翕然,從耳後經過,凝神靜聽,身不可動,習之既久,則以後有人與物由側背擊來,聞其風即可躲閃而避讓之。此亦少林法也。至於練目,亦與此同,不過轉背面為正面耳。然此兩種練法,總須時常演習,非旦夕間可能奏功也。
至騰身縱躍術,習之殊不易,若在少年時,專心學之,三年功夫,可以飛騰二丈以上,再久練不輟,更能逐漸增高。此術在道鹹間,北方健兒能之者不少,近則滇黔豪客最喜習此技。如吾所見滇黔人士之以此技著稱者,已有十餘人之多,亦風尚使之然也。其法:先於地面掘一圓徑之穴,深度則初時以五寸內外為限,寬則以能容雙足為度,演練時,立足於其中,直腰硬腿,向上作跳躍式,每次只可跳躍三五十回,以後則逐日增加,倦即稍息,不可過勞。凡初習時,雖跳躍此五寸深之穴,非半年功夫,難於躍出,因直腰硬足,不易用力故也。至能跳高四五寸後,則逐漸將穴掘深一二寸,如是增加,約至尺余,則曲腰作勢,可以飛騰逾丈矣。然此非二三年苦功夫不可,勿宜求速效也。如至躍能逾丈後,再須以鉛錫鑄造圓瓦形之物,緊扎於腿脛間,每張鉛片初則五斤,十斤,以次遞加,量其力之所及,與功夫之深淺。倘能於左右腿紮緊鉛片二三十斤,直立其腰可跳高一尺余之土穴者,則解去鉛片,便能飛騰數丈矣。但此總須恆心耐苦以習之,無有不如願以償者。滕氏練習此術,自謂朝夕從事,將二十餘年,凡船桅高至三五丈者,縱身而躍,即登其顛。今將滕氏之逸事,略記述於下,而滕氏之奇技俠腸可以窺見一斑矣。
當道鹹年間,湘人之業木商者稱極盛時代,其木料以運至武漢銷售者為多。每歲木排之抵漢者,約數千張 注聚集木料數百根,用竹繩紮緊為一張,故名木排,每排需十數人駕駛之。 惟以彼時漢鎮泊舟碼頭,俱為川鄂人以強力占盡,湘人幾無插足地,故木排抵漢時,只能灣泊於鸚鵡洲上流一帶,而下流則不準湘人越雷池一步,偶有誤泊者,則必遭川鄂人聚眾歐擊。湘人不敢與較也。滕氏素以駕木排為業,因挾技擊奇術,平日義聲頗著,故舟人俱崇奉之。彼時適抵漢,因江水暴漲,木排斷纜,流至鸚鵡洲下,川鄂人遂將木排扣留,更聚眾欲斗。滕氏乃約舟子中之健者十餘人,,並慷慨相告曰:吾湘因無泊舟碼頭,日受川鄂人之欺侮凌踐,至於忍無可忍,然彼等所恃者,人眾而心齊,故敢肆其橫強。吾湘則人雖多,竟以身旅客地,而心怯不敢與較,致日任川鄂人之毆責而無了時,未免為湘人羞。今吾拼此生命,一雪此恥。諸君且隨我來,勿庸畏怯,彼等人縱多,只須我一人足矣。舟眾聞滕言,皆奮發欲與川鄂人一決。滕即率此十餘人,至鸚鵡洲上游,命將木排奪回,川鄂人見滕人少,遂群起持木棍攢毆。滕即騰身而起,霎時間,川鄂人之被拋入江者數十人,余均鼠竄以去。迨次日川鄂人呼群而至,人約千餘,滕更空拳出而相搏,當之者無不拋擲數丈外,且奮鬥時,人只見滕氏如怒鶻橫空,往來搏擊,捷若閃電。此役也,川鄂人之被擊及拋入江心以死者約百餘人,並經控告,官吏以川鄂人以眾擊寡,先有不合,遂判湘人得直。自是滕氏之名大著,而鸚鵡洲乃歸湘人獨有焉。注 此事曾載楊杏農先生之江漢瑣言中
滕氏又言:彈丸術為曹師之絕技,能於俄頃間發丸三四十枚,疾若飄風閃電,相距百步外,無不應手而倒。且中鼻中眼,絲絲入扣,百無一虛發者。而發丸之力甚強,若中胸腹,雖著衣數層,猶能陷入骨內。此操術之神,非敢阿其所好。在當時南北巨鎮,無不知師名者也。至練習之法,初則擇一空曠地,於三五十步之距離,立一寬尺余之木板,朝夕以小石塊飛擊之,每次以一二百度為宜,久則逐漸增加,惟發彈之用力,以腕肘平橫力施放,不可揚手聳肩。蓋以揚手高舉,則力不能平。彈去必斜,此所以貴用腕肘力,又名虎口力,即所謂暗力是也。初時必不能及遠命中,練之既久,功效自見。然尤貴左右手並習,更為便捷。曹師嘗謂余曰:“發彈丸之術,並無奇訣異法,只在乎練習精熟,使肘腕得力,積以歲月,熟則生巧,巧則生神,左右逢源,無不隨心所欲。且此技效用最大而便,能禦敵多人,不為所侵害,故巾幗中亦有精習此術,而救濟一時者。可見此事只在乎恆心專一,未有不能者也。
滕氏又曰:吾乃武人,識字不多,故於曹師之微言妙諦,惜難盡記,然予之恆心,堅苦耐勞心,猛勇精進心,實較他人為勝,自得師授後,垂三十餘年,猶不敢少倦,曾記師言,謂予所得者,多屬外功,後師見余在可教之列,於閒居暇日,輒為予講解內功。予亦漸有所領悟。惟其語多佛門精義要旨,當時曾求書錄一紙,以備時常研習。此內功之津梁也。後滕氏傳授門徒,於外功畢業時,亦擇其人而以此紙授之。故記載於此,可以窺見一般也。
(一) 解脫功夫 夫解脫雲者,乃佛氏明心見性之真詮,豈塵世凡夫,一時所能領悟,以技擊小術,而遽語及此,未免陳義過高。況此技之宗旨,雖以達摩師為衣缽之祖,然此只可為佛門中人告,而世俗之耽精斯術者,終不免墮入塵障中,而以克敵制勝為究竟之目的,如是而語以解脫,直無異夏蟲而語以冰,井蛙而語以海,似覺有自相刺謬之譏。雖然,此術之深造,有外工內工之別,既得其外,不能不研究於內,否則終不克臻於神妙之域。吾今以昔得於師者為子一講授之,不宜以尋常視之也。
何以謂之解脫?即人生於世,易為五根六塵所纏縛,若不求解脫,則無論操何業,習何術,氣質用事,必不免於好勇鬥狠,以僨事而殃其身者,此解脫之術,實為此等人之當頭喝棒也。夫世人氣質未有不備者,況當少年血氣方剛之時,爭勝逞強時所難免。而又益以技擊之術,更足長其驕矜跋扈,一遇不平及橫逆等事,鮮有不飈然而起,劍及履及者。故此技擊之工,須與身心解脫之法以並進,不可視不緩圖也。
佛門十三宗,以禪宗為解脫法之最。蓋以禪宗尚超悟,而解脫者,即超悟之不二法門也。吾人既墮生斯世,就極大之主旨,實不能不皈依正覺。解脫世間一切苦惱喜怒憂樂,而頓悟人生之本源,始無負此一身。又安可假佛氏無上宗法,以為微技末術之濟?是無異於既入寶山,而徒手空返,假道慈航,而淪沉苦海,未免為佛氏之罪人也。
予之以斯言相傳授,其藉此而證悟皈依者,已有數人,可見華嚴淨土,各有因緣,常有目不識之無,一言了解,便入正覺,世所謂拋卻屠刀,立地成佛之語,非欺我也。今子於技擊之術,其外功已覺造詣甚深,惟此精神上之作用,不能不假途佛法,以求臻猛獅活虎之境,而圓滿其功行。然吾之所屬望於世者,究不止此,子其勉乎哉!
夫技擊術之所以必須乎解脫者,以此術操之愈神,其害世愈烈,大似非解脫一切之煩惱與氣質之備,則道德乖舛,品格斯卑,此解脫法之所以為技術所必要也。然解脫究非空談所可了,其研求之道,即佛氏開宗明義之所謂忍辱戒妄是也。何謂之忍辱戒妄?曰:技擊之所貴,其自修須專一沉靜,其對人須溫厚和平,苟不守此旨,一任性之所動,則久之必遭天譴。此解脫法所以為斯術之玉律金科也。至如何而後能解脫,自不能不以忍辱為要,以祛妄為歸。蓋以俗世人情變幻,立身於社會中,不平之事,舉目即是,若無忍辱之道,處之殊非易易,佛氏具慈悲度世之願力,故與眾生相周旋,即欺之凌之踐之斥之唾而污之輕而罵之,其辱雖至於極點,佛氏則以為眾生可憫惻,不惟不與較,而反以此為輕減已身之生前夙孽。此佛氏之量,所以與天地同體,人能以此立心,則世間萬事萬物,只覺其可憐可嘆,可歌可泣,有何紛爭角逐之足言?此所謂目空萬象,悲智雙修,此忍辱一言,無論怒也惡也,憎恨也,煩惱也,暨人間一切逆心忤耳,困心橫慮等事,俱可以此為炎炎叢中之清涼妙劑,如是解脫,則一生之受用無窮,此所謂孽海茫茫,獲寶筏而彼岸可登也。
戒妄乃禪門之當頭喝棒,故內典五戒,首在不打誑語,然此於解脫,究有何關係?非悟徹三昧者,幾同隔靴搔癢,莫明其根原所在。究其實,則技之不精,德之不進,煩惱之所以來,皆自妄念之一端而起,苟能於此妄念而克除淨盡,則於解脫自有不可思議之妙。今為推闡內功,而以佛法作造詣之鞭影,知之者則言下立解,若有慧根。不知者則以為假釋宗之妙諦,藉以神其術,此吾黨所宜兢兢業業求實踐之功,勿蹈浮光掠影之譏,斯為善矣。
(二) 曰靜悟與無恐怖心 自漢唐以來,讀書高尚之士,多好擊劍術,而徒手技擊之法,研究者實少,自宋時岳武穆傳雙推手後,於是習之者漸盛。然皆鄉鄙粗莽之夫,及綠林強梁之漢,以此為雄長鄉里及飄流江湖之護符。而閥閱縉紳之子,每視此為末術小道,不屑肄習,故史冊之間,少有傳聞。迨元明以降,此風稍盛,燕齊關洛間,時有以此技稱者,然終屬強悍尚力者,求其從容儒雅,能為此道之泰斗明星,而數百年來,實未有其人。及至滿清入關,華夏淪為異域,忠烈遺民,與夫宗社故老,常有規復河山之志,又懼為滿族所得,故有薙度為僧,不忘故國,有遁跡深山,暫易姓名者,各有敵愾同讎之心,遂懷枕戈臥薪之志,乃發揚蹈勵,鍛鍊筋骨,此技擊之術,遂有聞人。又知夫血氣之勇之不足於有為也,乃參證禪機,冀臻上乘,於是始有內外交修之旨,身心兩習之功,其技乃別開一生面,而非復向日之景象也。
以技擊微術,而參證於禪悟之機,其造詣之神,不言可知。蓋以外功之練習,乃肉體筋骨所有事,而內功之修養,實性命精神所皈依,離而二之,則為江湖末技,合而一之,則為神功極致。惟劣根凡夫,能語於此者,究難得其選。何也?即禪機之在靜悟是也。人生惟生死為一大關頭,此關不破,則種種障礙,隨之而起。常有技擊之功已臻絕頂者,一遇猝然變端於生死呼吸之會,則心膽俱落,手足失措者有之。何以故?即生死關不破故。雖然,生死之為道大矣!不參證又何以徹悟?不靜默又何以參證?欲勘破生死關頭,總須從靜中悟出端倪,此中功夫,談何容易?然不如是實不足懸崖撤手,斷此塵心。先師嘗謂予曰:人到生死俄頃間,而能萬念盡空,了無一亳牽掛,此所謂無掛礙斯無恐怖,則生死之念絕。此禪門所謂“了解人間生死念,便覺當前火自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