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文公下》是儒家經典《孟子》中的一篇。《滕文公下》創作於前372年-前289年,隸屬於先秦散文。作品通過孟子和其他人交談的語錄來講明道理,形象生動。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滕文公下
- 創作年代:前372年-前289年
- 文學體裁:先秦散文
- 作者:孟子
作品原文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強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范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吊。’”
“三月無君則吊,不以急乎?”
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
“出疆必載質,何也?”
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
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
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鑽穴隙之類也。”
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羨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
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
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
曰:“食志。”
曰:“有人於此,毀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
曰:“否。”
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犧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湯使毫眾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內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讎也。’‘湯始征,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吊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後,後來其無罰。’‘有攸不惟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玄黃,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於大邑周。’其君子實玄黃於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太誓》曰:‘我武惟揚,侵於之疆,則取於殘,殺伐用張,於湯有光。’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內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曰:“使齊人傅之。”
曰:“一齊人傅之,眾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岳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段乾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瞰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曾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為污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污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者,武王烈!佑啟我後人,鹹以正無缺。’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閒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鐘;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白話譯文
孟子說:“從前,齊景公打獵,用旌旗召喚看護園囿的小吏,小吏不來,景公要殺他。志士不怕棄屍山溝,勇士不怕丟掉腦袋。孔子(稱讚那個小吏,)取他哪一點呢?取的是,不是他應該接受的召喚標誌他就是不去。如果我不等諸侯的召聘就主動去謁見,那算什麼呢?而且所謂委屈一尺可以伸直八尺,是根據利益來說的。如果只講利益,那么假使委屈了八尺能伸直一尺而獲利,也可以去乾么?從前趙簡子派王良給自己寵幸小臣奚駕車去打獵,一整天打不到一隻鳥。奚回來報告說:‘(王良)是天下最無能的駕車人。’有人把這話告訴了王良。王良說:‘請讓我再駕一次。’經強求後奚才同意,結果一個早晨就獵獲了十隻鳥。奚回來報告說:‘王良是天下最能幹的駕車人。’簡子說:‘我就叫他專門給你駕車。’也對王良說了。王良不肯,說道:‘我為他按規矩駕車,整天打不到一隻;不按規矩駕車,一個早上就打到了十隻。《詩經》上說:“不違反駕車規矩,箭一出手就能射中。”我不習慣給小人駕車,請同意我辭掉這差使。’駕車的人尚且恥於同(不守規矩的)射手合作,即使這樣的合作能獵獲堆積如山的禽獸,也不願去乾。如果背離正道去屈從他們諸侯,那算什麼呢?而且你錯了:使自己變得不正直的人,是不能夠使別人正直的。”
孟子說:“這哪能算是大丈夫呢?你沒有學過禮嗎?男子行加冠禮時,父親訓導他;女子出嫁時,母親訓導她,送她到門口,告誡她說:‘到了你家,一定要恭敬,一定要謹慎,不要違背丈夫!’把順從當作正理,是婦人家遵循的道理。(公孫衍、張儀在諸侯面前竟也像婦人一樣!)居住在天下最寬廣的住宅‘仁’里,站立在天下最正確的位置‘禮’上,行走在天下最寬廣的道路‘義’上;能實現理想時,就同人民一起走這條正道;不能實現理想時,就獨自行走在這條正道上。富貴不能迷亂他的思想,貧賤不能改變他的操守,威武不能壓服他的意志,這才叫作大丈夫。”
【三】
孟子說:“做官。古代的記載說:‘孔子三個月沒有被君主任用,就惶惶不安;離開這個國家時,必定要帶上謁見另一個國家君主的見面禮。公明儀說過:‘古代的人如果三個月不被君主任用,那就要去安慰他。’”
周霄說:“三個月不被君主任用,就要去安慰,不是求官太迫切了嗎?”
孟子說:“士失掉了官位,就像諸侯失掉了國家。《禮》上說:‘諸侯親自耕種,用來供給祭品;夫人養蠶繅絲,用來供給祭服。(用作祭祀的)牛羊不肥壯,穀米不潔淨,禮服不齊備,就不敢用來祭祀。士(失掉了官位就)沒有田地俸祿,也就不能祭祀。’(祭祀用的)牲畜、祭器、祭服都不齊備,不敢用來祭祀,也就不敢宴請,(就像遇到喪事的人一樣,)還不該去安慰他嗎?”
周霄問道:“離開一國時,定要帶上謁見別的國君的禮物,為什麼呢?”
孟子說:“士做官,就像農夫種田;農夫難道會因為離開一個國家就丟棄他的農具嗎?”
周霄說:“我們魏國也是個有官可做的國家,卻不曾聽說想做官這樣急迫的。想做官是這樣急迫,君子卻又不輕易去做官,為什麼呢?”
孟子說:“男孩一出生,就願給他找妻室,女孩一出生,就願給她找婆家;父母的這種心情,人人都是有的。(但是,如果)不等父母的同意,媒人的說合,就鑽洞扒縫互相偷看,翻過牆頭跟人,那么父母和社會上的人都會認為這種人下賤。古代的君子不是不想做官,但又厭惡不從正道求官。不從正道求官,是同鑽洞扒縫之類行徑一樣的。”
孟子說:“不合道理的,那么一小竹筐飯也不能接受人家的;如果是合理的,那么就是舜接受堯的天下,也不能認為是過分,你認為過分了嗎?”
彭更說:“不,士無所事事吃人白食是不可以的。”
孟子說:“假設你不流通、交換產品成果,用多餘的彌補不足的,那么農夫就會有多餘的糧食,織女就會有多餘的布匹;如果你互通有無,那么各類工匠都能在你這裡(憑工作)換到飯吃。假定這裡有個人,在家孝順父母,在外尊敬兄長,恪守先王之道,以此來教育後輩求學的人,但他在你這裡卻得不到飯吃,你為什麼看重各類工匠而輕視遵行仁義的人呢?”
彭更說:“各種工匠的動機,就是通過幹活找口飯吃。君子修行仁義,動機也是找口飯吃嗎?”
孟子說:“你何必討論他們的動機呢?他們為你做事,可以給飯吃才給他們飯吃。再講,你是根據動機給飯吃呢?還是根據他們所做的事給飯吃呢?”
彭更說:“根據動機給飯吃。”
孟子說:“假定有人在這裡毀壞了屋瓦,畫髒了新刷的牆,他的動機是找口飯吃,那么你給他飯吃嗎?”
彭更說:“不給。”
孟子說:“既然這樣,你就不是根據動機,而是根據所做的事給飯吃的了。”
孟子說:“從前湯居住在亳地,同葛國是鄰國。葛伯放縱無道,不祭祀先祖。湯派人問他:‘為什麼不祭祀?’(葛伯)說:‘沒有供祭祀用的牲畜。’湯就派人送給他牛羊。葛伯把牛羊吃了,並不用來祭祀。湯又派人問他:‘為什麼不祭祀?’(葛伯)說:‘沒有供祭祀用的穀物。’湯就叫毫地的民眾去替他耕種,年老體弱的送飯。葛伯帶領自己的人攔截帶有酒肉飯菜的人進行搶奪,不肯給的就殺掉。有個孩子拿著飯和肉去送給耕種的人,(葛伯)殺了孩子,搶走了飯和肉。《尚書》上說:‘葛伯仇視送飯的人。’就是說的這件事。因為葛伯殺了這個孩子,湯才去征討他,普天下的人都說:‘不是要把天下變為自己的財富,是為了給平民百姓報仇。’‘湯王征討,從葛國開始。’征討十一次,天下無敵。向東征討,西面的民族就埋怨;向南征討,北面的民族就埋怨。(他們埋怨)說:‘為什麼把我們這裡放在後面?’人民盼望他來,就像大旱之年盼望下雨一樣。(湯所到之處,)趕集的人絡繹不絕,種田的人照常幹活,殺掉那裡的暴君,安撫那裡的人民,就像及時雨從天而降,人民萬分喜悅。《尚書》上又說:‘等待我們君王,君王來了我們不再受折磨。’(又說:)‘攸國不稱臣,(周武王)向東征討它,安撫那裡的人們。(人們)用竹筐裝著黑色、黃色的絹帛迎接周王,願意侍奉周王而受他恩澤,稱臣歸附大周國。’那裡的官吏用筐裝滿黑色、黃色的絹帛迎接周王的官吏,那裡的百姓抬著飯筐提著酒壺迎接周王的百姓。(就因為周王)把那裡的人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除掉他們的暴君罷了。《太誓》上說:‘我軍威武要發揚,攻到於國疆土上,誅除暴君去兇殘,殺伐之功震四方,偉績輝煌勝成湯。’不行仁政便罷了,如果行仁政,普天下的人都將仰起頭來盼望他,要擁護他做自己的君主;齊、楚兩國儘管強大,有什麼可怕的呢?”
戴不勝說:“請齊國人教他。”
孟子說:“一個齊國人教他,許多楚國人哇啦哇啦干擾他,即使天天鞭打他,逼他學會齊國話,也不可能學會的了。如果帶他到齊國都城的鬧市上住上幾年,即使天天鞭打他,要他講楚國話,也不可能的了。你說薛居州是個好人,讓他住在宋王宮中。如果在王宮中的人,不論年齡大小、地位高低,都是薛居州那樣的人,宋王還能同誰一起幹壞事呢?如果在王宮中的人,不論年齡大小、地位高低,都不是薛居州那樣的人,宋王又能同誰一起做好事呢?僅僅一個薛居州,能對宋王起什麼作用呢?”
孟子說:“古時候,不是諸侯的臣下,不去謁見諸侯。段乾木越牆躲避(魏文侯的來訪),泄柳關門不接待(魯穆公),這么做都太過分了。如果主動來見,這樣也是可以見見的。陽貨想要孔子來見他,又怕被說成不懂禮數。(按禮節規定,)大夫贈賜禮物給士,(士因故)不能在家接受禮物,(事後)就應該前往大夫家拜謝。陽貨探聽到孔子不在家時,給孔子送去一隻蒸熟的小豬;孔子也探聽到陽貨不在家時,才上門拜謝。當時,陽貨先(送了禮物來),孔子哪能不去見他呢?曾子說:‘聳起肩膀,裝出笑臉,去巴結人,真比大熱天在地里幹活還難受。’子路說:‘明明合不來還要交談,看他臉色羞慚得通紅的樣子,這不是我能理解的。’由此看來,君子所要培養的道德操守,就可以知道了。”
孟子說:“假定有個人天天偷鄰居的雞,有人正告他說:‘這不是君子的行為。’那人卻說:‘請允許少偷一些,每月偷一隻雞,等到明年再停止偷雞。’如果知道那樣事是不該做的,就該趕快停止,為什麼要等到明年?”
孟子說:“我難道是喜歡辯論嗎?我是不得已而辯論啊!天下有人類很久了,總是一時安定,一時動亂。在堯的時候,水勢倒流,在中國泛濫,蛇龍到處盤踞,人們無處居住;地勢低的地方,就在樹上搭窩棲身,地勢高的地方,就打相連的洞穴。《尚書》上說:‘洚水警誡我們。’洚水,就是洪水。堯派禹治水。禹開挖河道,讓洪水流注進大海;驅逐蛇龍,把它們趕進荒草叢生的沼澤;水都順著地中間的河道流泄,這就是長江、淮河、黃河和漢水。險阻排除了,危害人類的鳥獸消滅了,然後人們才能夠在平地上居住。
堯舜去世後,聖人之道衰微了,暴君相繼出現。毀壞民房開挖成深池,使人民無處安身;廢棄農田改作園林,使人民斷了衣食來源。荒謬的學說、暴虐的行為紛紛出現,園林、深池、沼澤多了,禽獸又聚集來了。到了商紂時,天下又大亂了。周公輔佐武王殺掉紂王,討伐奄國,三年後除掉了奄君,把飛廉驅逐到海邊殺掉。消滅的國家達五十個。把老虎、豹子、犀牛、大象驅趕到很遠的地方,普天之下人心大快。《尚書》上說:‘多么輝煌啊,文王的謀略!後繼有人啊,武王的功業!扶助、啟迪我們後人,都正確完美沒有欠缺。’
太平盛世和聖人之道又一次衰微了,荒謬的學說、暴虐的行為又紛紛出現了,有臣子殺君主的,有兒子殺父親的。孔子感到憂懼,編寫了《春秋》。《春秋》,(糾正君臣父子的名分,褒貶諸侯大夫的善惡,)這是天子的職權。所以孔子說:‘了解我的,恐怕就在於這部《春秋》吧!怪罪我的,恐怕也就在於這部《春秋》吧!’
“(如今)聖王不出現,諸侯放縱恣肆,隱居不仕的人橫發議論,楊朱、墨翟的言論充塞天下。天下的言論,不是歸向楊朱一派,就是歸向墨翟一派。楊朱宣揚一切為自己,這是心目中沒有君王;墨翟宣揚對人一樣地愛,這是心目中沒有父母。心目中無父無君,這就成了禽獸。公明儀說過:‘廚房裡有肥肉,馬棚里有肥馬,而百姓面黃肌瘦,野外有餓死的屍體,這好比率領著野獸來吃人啊!’楊朱、墨翟的學說不滅亡,孔子的學說不光大,這會使邪說矇騙人民,堵塞仁義。仁義被堵塞了,就導致率領野獸吃人,人與人將互相殘食。我為此憂懼,決心捍衛古代聖人的思想,批駁楊朱、墨翟的學說,排斥荒誕的言論,使邪說不能產生。邪說從心裡產生,就會危害事業;在事業上起了作用,就會危害政治。如果再有聖人出現,也不會改變我這話的。
“從前大禹制服了洪水而使天下太平,周公兼併了夷狄,趕跑了猛獸而使百姓安寧,孔子編寫了《春秋》而使犯上作亂的人畏懼。《詩經》上說:‘打擊戎狄,嚴懲荊舒,就沒有誰敢抗拒我。’目無父母、君主的人,正是周公所要討伐的。我也想端正人心,撲滅邪說,批判放縱、偏激的行為,排斥荒誕的言論,以此來繼承(禹、周公、孔子)三位聖人的事業,這難道是喜歡辯論嗎?我是不得已啊。能夠用言論批駁楊朱、墨翟的,才是聖人的信徒啊。”
孟子說:“在齊國的士人當中,我肯定認為陳仲子是首屈一指的。雖然這樣,陳仲子哪能叫作廉潔?要想將他所持的廉潔擴展到(衣、食、住、行)一切方面,那只有變成蚯蚓才能做到。蚯蚓,在地上吃乾土,在地下喝泉水(一切都不求人)。而陳仲子住的房子,是伯夷造的呢,還是盜跖造的呢?他吃的糧食,是伯夷種的呢,還是盜跖種的呢?這些都還不知道呢。”
匡章說:“這有什麼關係呢?他自己編草鞋,妻子績麻搓線,用它們換取所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