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浪淘沙.夜雨
梁寅
檐溜瀉泉聲,寒透疏欞。愁如百草雨中生。誰信在家翻似客,好夢先驚。
花發恐飄零,只待朝晴。彩霞紅日照山庭。曾約故人應到也,同聽啼鶯。
作品鑑賞
首二句“檐溜瀉泉聲,寒透疏欞”,不蔓不枝破題而入,從“夜雨”寫起。
“泉聲”可見雨勢之大,“寒透”標明天氣之寒。雨水順著屋檐流下,如山泉瀉地,嘩嘩作響,寒氣透入稠密的窗欞,四處洋溢。雨聲喧譁,寒氣逼人,詞人不由滿懷愁緒,難以成眠,乃寫下一句“愁如百草雨中生”。以草喻愁是古典詩詞中常見的表現手法。一場春雨,催生百草,乃是
自然中常見之景,詞人的愁緒如百草在雨中萌發,妙在即景言情,情形相生,生動自然。 接下來“誰信”二句繼續寫愁情。夜雨滂沱,聲聲入耳,這一夜詞人猶如作客旅店,睡不安枕,勉強入夢後,恍惚間又被驚醒。“誰信”,謂難以置信。“好夢”指什麼,詞人為罕救蓑雨而驚夢?這些都沒有明說,從而為讀者設定了一個懸念,耐人尋味。 下片“花發恐飄零,只待朝晴”二句承驚夢而來,一語破的,點明題旨。原來詞人之所以會“愁如百草”“好夢先驚”,其緣由就在於擔憂無情的夜雨使花兒凋謝,零落成泥。結果如何,只要等到天亮後才曉得。所以他急迫地盼望拂曉,盼望天色轉晴。從“只待”二字中,可見詞人這一夜是如何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了。夜雨過後,現象如何呢?“彩霞紅日照山庭”一句呈現出另一番光景,紅日東升,霞光萬道,絢爛的陽光灑滿山庭,不用說,這時詞人的心情肯定也會隨之一亮,愁緒頓消了。值得留意的是,詞人關於擔憂了一夜的花兒卻隻字不提,以不言言之,一筆晃過,花兒怎樣樣了,飄零了沒有?令人深長思之,咀嚼不已。 結句“曾約故人應到也,同聽啼鶯”,仍沒有一字提及花兒,但有關花兒的內容盡在其中,含蘊豐厚。“曾約故人”進一步提醒了詞人因雨生愁產生“花發恐飄零”的緣由,先前他曾約友人來此原來是為了賞花,而一夜傾盆大雨,花兒飄零勢在難免,題中應有之意已無須明說。既然花已凋謝,不用傷情,愁亦無用,好在雨過天晴陽光絢爛,花兒謝了,還有“啼鶯”,友人來了就和他一道觀賞黃鶯在枝頭悠揚婉轉的鳴叫吧。結尾二句振起詞意,筆法迂迴,搖曳多姿,流顯露一品種似於“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王維《終南別業》)的曠達、隨意和蕭散,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神韻無量。 此詞構造緊密,層次井然,上片描寫“夜雨”驚夢的愁情,下片交待愁情產生的緣由,結句一筆宕開,另闢新境,如抽絲剝筍,層層深化,明晰地展現了詞人情感活動變化的軌跡。而這一軌跡又與景物的轉換相聯合,景生情,情生景,巧妙自然,令人稱道。清況周頤《蕙風詞話》云:“吾聽風雨,吾覽江山,常覺風雨江山外有萬不得已者在。此萬不得已者,即詞心也。”讀罷此詞,本人們不難把握住作者的“詞心”,並深深為之感染。
作者簡介
梁寅 (1303一1390) ,明代著名學者。字孟敬,號石門,新喻縣(今新余市)人。世代務農,家貧,自幼聰慧,讀書刻苦,“淹貫五經百氏”,屢次參加科舉,均名落孫山,於是棄功名。元末,徵召為集慶路 (治今南京) 儒學訓導,兩年之後辭官歸鄉,隱居講學。明洪武二年(1369)下詔,召集全國名儒修述禮樂,年已60歲的梁寅在應徵之列。在禮局中,以議論精審、筆力雄健為同僚佩服。次年禮書修成,以老病辭歸。洪武三年八月,受聘為明代江西首次鄉試考試官。晚年在家鄉石門書院講學,四方慕名求學者絡繹不絕。 梁寅在理學上以孔孟“明人倫”為核心,繼承程朱,認為綱紀倫常、名分等級是永恆不變之“道”,即“天理”,而人之本性又屬“五常備具”,希望通過教育實現“天德王道”之治。鄰居之子初人仕途,請教居官之道,梁寅回答:“清、慎、勤,居官三字元也。”又問天德、王道之要,梁寅笑言:“言忠信,行篤敬,天德也;不傷財,不害民,王道也。”著有《周易參議》12卷、《尚書纂義》10卷、《春秋考義》10卷、《石門集》4卷、《宋史略》《元史略》各4卷、《集禮》50卷、《策要》6卷,另有雜著《髦言》《論林》《輯訓》《類禮》《宋論》《搜古集》《格物編》《春秋叢說》數百卷。今存其文集《石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