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江非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山東省臨沂市平墩湖村
- 職業:詩人
- 代表作品:《獨角戲》(待出)、《紀念冊》、《一隻螞蟻上路了》
作品,貢獻,
作品
(一)我不知道多少人有過骯髒的念頭
我不知道多少人有過骯髒的念頭
多少人陷在骯髒中,像一截腐爛的藕。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過著骯髒的生活
打發著骯髒的日子。骯髒
像一塊膏藥一樣,貼在他們的眼皮上
治療著近視和健忘。
在這個世界上
有那么多的玻璃
有那么多玻璃製成的鏡子
玻璃製成的酒瓶
玻璃摔碎後,歲月一樣
嘩啦嘩啦的碎片。
我不知道,那些骯髒的人
那些過著骯髒的生活
有著骯髒的念頭的人
他們是否也像那些玻璃一樣
曾經站在高高的陽台上
迎接過聖潔的光。
(二)雨中
一陣雨點打在面孔上
一陣雨點打在街心的報紙上
頭髮濕了,衣服也濕了
報紙上的人、躲在廊檐下避雨的人,四目無神的人
總是一些同樣的人。他們不屬於這種天氣
——有的甚至,不屬於這個城市
對於它的灰塵,他們用力拍去
對於這個城市的雨滴
他們再怎么用力
也只能在一把傘下,把頭壓得更低
(三)青衣
她老了。尋找一顆釘子
在牆上,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
把一張照片牢牢地掛起
她老了。一邊梳頭一邊回憶
歲月多像一把殉情的掃帚
掃光了她用過的口紅和葉子
她站起身來,站起身來
小心地打開窗子
陽光普照的一切,啊
陽光普照的大地
竟像一出血流成河的苦戲
發出了舞台被掌聲震擊後的顫慄
(四)二十年後
廣場上的青草和黃昏。
吞吞吐吐的割草機和面色灰暗的步行人。
一半的顏色在減褪,另一半的顏色
正在緩慢地加深。
像昨天有人從雕像下慢慢走過。
像今天也有人這樣從雕像下走過
卻是另一些拋棄歷史的人。
他們牽著孩子,別著胸針
嘴裡輕唱著時光的流失
啊心靈,心靈,腐爛的草根。
(五)在地面上生活
在地面上生活,人們需要的不多:
食物、衣物、偷竊別人時
一小會慌張的膽怯
在地面上生活,人們洗臉
就去打水
人們點燈
就看見了黑夜的一部分——
那些不在地面上生活的人
啊,那些地獄裡的人
他們吃爛蘋果,穿破短褲
他們取下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坐在上帝門口的台階上
磨針,修鞋,補衣服
(六)打井的人
打井的人並不知道哪兒有水
他在地面上刨
打井的人並不知道水藏得那么深
他在地面以下刨了一整天
打一口深井需要好些日子
打井的人再刨一會兒
就已經很累了
那么他就停下來
他讓鎬頭靠著粗糙的井壁站好
然後直起身子
從井裡露出了半個腦袋
幹了一天
未來的這眼井
已快一人深了
打井的人縱身一躍
像一隻猴子那樣
躥到了地面上
這時天色已晚了
溫和的夕陽
好像通過了他
一隻手電的餘光
將遠處的那條河流照得十分明亮
這時,打井的人要回家了
那么在世界的某個地方
他就要先向高處伸伸手臂
然後再俯下身子
使勁撣掉褲管上的泥土
後來走到路上
打井的人當然還喊了一聲什麼
但沒有乾過這類活的人
都不知道他喊的是什麼
(七)土拔鼠之歌
我用去了我一生的鞋子
走在一條回家的路上。
我準備了一些晚年的淚水
腿里卻灌滿了沙子和骨灰。
我愛上了那些青草
啊被風吹彎的人兒
變成了炊煙和炭灰。
我抱緊了一束光芒
整個大地卻在傍晚後變黑。
我爬上了你的房頂
孤獨的草種
卻爬上了我的山頂、我的後背。
我追趕著一個白髮蒼蒼的稻穗
那個可憐的老人
拄著一根拐杖,馱著一個空蕩蕩的胃。
我想起了那些在地里發芽的人
他們卻變成了土豆和墓碑。
我看見了他早已變成了雲朵的光棍
他兩手空空卻在天空上
獻出了鼻涕和燻黑的肺。
我想在天黑之前早一點兒
走回母親的那條舊棉被
啊腿里卻灌滿了
沙子和骨灰。
我走在這條回家的路上秋天的道路上
不想碰到誰
眼裡卻忍不住
流下了,這滴
晚年的淚水。
(八)跛腳馬之歌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
去找回我的牙齒。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
背回了這袋發霉的麥子。
我背著這袋麥子
走在世界的田埂上
沿著祖國的黃昏走了三千里。
我就像背著一具世界的腐屍
我背著這袋麥子
就像父親背著他自己。
——這位可憐的老人
他已經很老了
還背著他的大地。
秋天降臨了
那些路邊的槐樹已背不動它們的葉子。
夜幕降臨了
那些路上的螞蟻依然背著它們的私語。
我背著這袋麥子
一隻腳走在窮人的燈影里。
走進了頭頂的炊煙里。
我背著這袋麥子
一條腿走向了牙齒的宿營地
沿著鄉村的黃昏走了三千里。
三千里的疆土中,我只看見那些石頭
被我遺失的牙齒開採。
啊石頭被磨成了石碑
依然背負著歷史的塵埃。
(九)老風車之歌
就這樣到了年底
就這樣變成了一塊垃圾
我的爹,他像秋風一樣,歌頌那些路邊上的小樹
和一些樹下的爛果子
我的爹,他像向日葵一樣,面對眼前的這片土地
鞠躬;每彎腰一次
就在地面上撿起一塊小石頭
一顆生鏽的老牙齒
啊,就這樣到了年底
就這樣變成了一具屍體
一堆黑暗黑暗中的淤泥
我的爺爺,他的父親,爛完了腳趾
爛完了骨頭,爛完了靈魂,剩下的一頭白髮
像那些松樹小腿上的根系
我的爺爺,爺爺的爺爺,爺爺
他們什麼都沒了
他們背著自己的眼珠、自己的袋子
自己的名聲、自己的手指
他們吹著我的頭髮、我的麥地
我的嘴唇、我的身體
我的手指割破了
卻流不出血來
就像全世界的河流斷流了
我的奶奶奶奶啊
轉眼進入了漫長而狹窄的冬季
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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