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每朵蓮都像你
- 文學體裁:散文
- 作者:慕容蓮生
- 小說主角:余光中和范我存
作者簡介,原文,
作者簡介
慕容蓮生,本名徐中強,生於豫,居於秦,文史研究者,自由寫作者。做有趣的人,過有趣的生活;烹茶煮酒,得閒作文。已出版《從前沒有情人節》《民國的四月天》《點點梅花為我愁》《走吧,給生活點顏色看看》等著作。
原文
范我存是余光中的遠房表妹,相戀多年後,他們歡歡喜喜結為夫妻。
據說,在余光中的老家,院子裡有棵楓樹,樹幹上刻有三個英文字母:YLM。Y是余,L是love,M是咪咪。連起來,是“余光中愛咪咪”。“咪咪”是范我存的乳名。年輕時,相戀時,余光中用一柄小刀刻下“YLM”,以銘愛心。
余光中為咪咪寫下許多詩,如,“咪咪的眼睛是一對小鳥∕輕捷的拍著細長的睫毛∕一會兒飛遠,一會兒飛進∕纖纖的翅膀扇個不停∕但他們最愛飛來我臉上∕默默地盤旋著下降∕在我的臉上久久的棲息∕不時撲一撲纖纖的柔羽。”
愛上一個詩人,或被詩人愛上,是件幸福事。詩人愛為心上人寫美麗的深情的詩句。但,和詩人相愛,一起生活,並非滿滿的儘是歡樂。
一開始,余光中和范我存的愛情不被看好。余光中是余家獨子,而范我存“蒼白而瘦弱,抵抗著令人早熟的肺病”,余家擔心范我存會拖累余光中。范家也不同意范我存嫁給余光中,因為余光中是個詩人,自古以來詩人多窮困潦倒,范家憂慮余光中不能為范我存帶來幸福。
兩個相愛的人,如果彼此不阻攔愛情生長,誰能真的有力氣殺死他們的愛情呢?所有死掉的愛情,其實並非敗於世俗,是戀人們自己對世俗投降了。譬如大雪壓青松,若松樹足夠強健,有與世抗衡的凌厲,積雪重重又能如何?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然而,縱使結結實實的愛情能夠排除萬難,相愛的人如願以償一起生活,但萬難之後又有萬難。他們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時候堅強地在一起,卻也可能在所有人都為他們祝福的時候分開了。他們的愛,敗給了時間,敗給了瑣碎的生活,更敗給了他們自己。
余光中和范我存結婚,婚後生活也有不如意處。
“他忙起來,可以連著幾天關在書房,對你不理不睬,好像天塌下來都要由我自己去擋。”范我存說,“剛開始我也不能適應,後來覺得他的創作的確很重要,我們也以他為榮,也就諒解他了。”
愛是寬容,是理解,是付出,是堅持,如逆境中一雙溫暖的手,手若能一直緊緊相握,愛便永恆。若有一人心生自私,愛是碎鏡,一片一片都閃著刺眼的光,一片一片刺割曾經相愛的人,愛多深,傷多深。
“她了解我,我也了解她。她對文學很敏感,有品味,這是最吸引我的特質。”余光中說,“她幫我摒擋出一片天地,讓我在後方從容寫作,我真的很感謝她。”
余光中還說:“家是講情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夫妻相處是靠妥協。婚姻是一種妥協的藝術,是一對一的民主,一加一的自由。”這是他的婚姻之道。
結婚30周年時,余光中買了條珍珠項鍊送范我存。他又寫詩一首給妻子:“滾散在回憶的每一個角落/半輩子多珍貴的日子/以為再也拾不攏來的了/卻被那珠寶店的女孩子/用一隻藍磁的盤子/帶笑地托來我面前,問道/十八寸的這一條,合不合意?/就這么,三十年的歲月成串了/一年還不到一寸,好貴的時光啊/每一粒都含著銀灰的晶瑩/溫潤而圓滿,就像有幸/跟你同享的每一個日子……”
范我存的朋友們無不羨慕不已。她們說,做余光中的夫人,又得項鍊,又得妙詩,真是兩全其美呀!
范我存幸福微笑。
還有一次,在南京大學做講座。此時的余光中已白髮蒼蒼。但余光中要和學子們談談愛情。“愛情不是年輕人的專利,一位老詩人也可以談一談吧。”他是詩人,談愛情,自是少不了談情詩。他說他比杜甫浪漫多了。“杜甫一輩子只寫了一兩首詩給太太。真是掃興啊!”他說,“我就不一樣了,我寫給太太的就多多了。我比杜甫浪漫多了吧!”彼時,台下有許多聽眾,范我存也在其中。
余光中一生寫詩近千首,其中情詩有一百多首。每一首都是為范我存而寫?不盡然吧。有些詩,有些愛和浪漫,誰都看得出來,和范我存全然無關。那是為誰而寫?
的確有人問過余光中這問題。
余光中眼中帶笑,語帶玄機:“人難免會動情,如果控制得宜,也是一種智慧。”
他還說:“人如果太絕情,老是理性地揮劍斬情絲,也未免太乏味了,像是不良的導體;但若是太自作多情,每次發生愛情就鬧得天翻地覆,釀成悲劇,又太天真了。愛和美不一樣,愛發生於實際生活,美卻要靠恰好的距離。水中倒影總比岸上的實景令人著迷。”
他說他很慶幸妻子范我存從未從他的詩句里去搜尋微言大義,這自由的空間於他來說十分重要。“如果妻子對藝術家丈夫把一本賬算得太清楚,對藝術絕對是一種障礙,什麼都寫不出來啦!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是她自信的表現。”
一個男人,除了妻子之外,怎會對別的女人從未動過心呢?心動,甚或的確也行動了,其實妻子亦不必大驚小怪。倘有風吹草動就大動干戈,鬧得滿城風雨,不智慧。女人要自信,猶如放風箏,風箏天上飛,難免會招惹某縷風某朵雲或和某隻飛鳥眉來眼去,別傷神生氣,做好你自己,光鮮,優雅,別蓬頭垢面如怨婦,也別哭天搶地如潑婦,他愛怎樣暫且不理,你要有一種能力——即使離開他,你也能從容自在地雙腳堅實地立於大地之上——你要讓他看見你這能力。如此這般,迷途風箏不會迷失太久。他只等你收線,一寸一分。
或也曾意亂情迷的余光中,他感謝他的妻子范我存。“我的婚姻體質好,就算生幾場病也不礙事,如果婚姻體質不佳,生一次病恐怕就垮了。”
閒的日子,他們一起旅行。一輛車,一張地圖,兩個人。范我存不會開車,但她天生方向感絕佳,那么,她負責看地圖,余光中負責掌握汽車方向盤。一路好風光。
朋友們都說:“不要問他們去過哪裡,而要問他們還有哪裡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