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街來源於“挖地佬殼” 還是漢味作祟,武漢的大熱天,特別是晚飯後,硬逼著人們在家裡呆不住。三三兩兩地,男人們打著赤膊,在外乾什麼呢?坐在竹床邊吃毛豆喝啤酒最爽快。二十世紀的八、九十年代,一些勤快的嫂子、夫婦、父子從家裡抬出竹床放在屋前臨街的路上,竹床上放著涼麵、米粉、米飯、雞蛋、冷盤、自己滷好的牛肉、牛肚、牛筋、肥腸、雞鴨等,旁邊生一個小煤爐,炒點家常菜,支一、兩個小桌小凳,人們就地坐,吃著喝著,“挖地佬殼”的每天都有鈔票進賬,那時,“下崗”一詞還很少聽見,那些有工作的嫂子們靠這種方式賺錢貼補家用。再後來,一撥人又來了,他們乾脆租下門面,十幾個、二十幾個平方都能開店,幾張桌面擺到街上,小家小菜的,號稱“靠杯酒”,很符合武漢市民的口味。到九十年代初期,生意再次做大,門面大了,生意的規模大起來。1993年左右為吉慶街的最高峰時期,形成了以吉慶街為中心,包括鄰近的交易街、瑞祥路、大智路在內的大排檔市場。
大排檔不大排檔的,反正吉慶街的名聲大起來。
取締又取締,從無序到初具規模
“取締的結果還是與往常一樣,吉慶街大排檔就像春天的樹木,秋天睡了一覺,春天又生機勃發了,並且樹幹還粗大了一輪。”—池莉《生活秀》
由於歷史原因,對吉慶街的規範管理長期沒有落實,無證(照)經營,偷漏稅嚴重、環境飲食衛生狀況較差、治安問題嚴重、油煙噪音嚴重擾民、占道經營、堵塞交通等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往往是被取締了不僅,又冒出來,再取締,再冒出來。為徹底改變這一狀況,從2001年10月開始,大智街、區房地公司著手對吉慶街大排檔市場進行“啟蒙”管理。由大智街辦事處牽頭,成立了由街經營、城管、公安、工商、稅務、衛生、交通、文化、環衛等職能部門參與的吉慶街夜市場管理小組,對市場的攤棚進行了基本統一要求,擺放進行統一規範。如今,“中華民俗美食文化街”的指示大牌已由政府樹了起來。吉慶街與大智路交叉處,大排檔的陣勢已經拉開,一直延續到一百多米處,這段路是全國惟一的可以占道經營的場所。
白天它是一條安靜的小街
“吉慶街白天不做生意,就跟死的一樣。”—池莉《生活秀》
吉慶街大排檔夜市場位於武漢市著名的中華老字號飲食店“老通城”背後。
吉慶街在白天就是漢口一條普通安靜的小街,它與近在咫尺的喧囂的中山大道相比,顯得冷清沉寂,形成強烈的反差。清晨,在早起人們上班的腳步聲中,吉慶街大排檔已經沉睡。
從吉慶街口數過來:路口的“芳芳”生意最好,占道面積最大,緊臨的是“明明”、“比特”、“順記”、“燕子”、“園園”、“夜來香”、“小妹”、“玲玲”、“春春”、“白毛”、“波波”等。
從大智路走過吉慶街大排檔,便有一個丫字路口,往右一拐,又是一條難以叫出名字的路(瑞祥路),除光明電影院外,這兒的大屋小屋、高矮樓棟或多或少地呈現著歷史的風塵感。沿街的門面大都是廣東人開的魚館,幾乎24小時營業,吸引來的多半是老顧客,曾一度風靡武漢的香辣蟹誕生此地,但仍然沒讓這塊地方揚名,雖與吉慶街毗鄰相居,但似乎不相干。
吉慶街的生意經
吉慶街的飯館一家挨一家,但是規模都不大,一般只有十幾張桌子,並且都把桌子擺到街面上,只是在街中央留一條過道。為了搶生意,那些飯館老闆們就站在過道上招攬生意,而且他們招攬生意的熱情程度是很有點讓人吃不消的,只要有客人來,他們幾乎是把客人抱著生拉硬拽,有的拉胳臂,有的扯衣服,同時往不同的方向拽。如果偶有從這裡經過的路人,就不知道要被生拉硬拽多少次了。僅憑這一點就足以給每一位來過吉慶街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見一群人來,早被眼尖手快的服務員“打圍”,各自施展“拉客”本事:
兩個服務員拽住一個意志薄弱的人往椅子上按,然後跑向猶豫不定的其他人,大聲喊道:“他已經坐下啦!你們快過來。”
有些嫂子們顯得特別“真誠”,近似耳語般地:“就在我們這裡呢,就到我們這裡來,你們這些大哥也真是的!我都求你好幾遍了!”
有的女孩子溫溫和和地纏住不放,不急不慢地向客人介紹優勢:“我們這頭安靜又乾淨,沒有油煙子熏。”
老闆們迎上前,極盡奉承之詞:“老闆,您哪長得好有派頭,蠻有味。”
面對激烈的競爭,有的老闆還用上了“公關小姐”。她們年輕貌美,打扮入時,坐在那兒,很惹眼,有時不必迎來送往,她們令人賞心悅目的姿態便可吸住男女客人的腳步;她們的工作職責就是讓客人來了第一次後,第二次、第三次必來。食與色(“人之本性也”並無邪意)輝映,自有另番風景。
誰是真正的來雙揚?
――吉慶街的女老闆
“來雙揚這個女人。哭是要哭的,倔強也是夠倔強的,潑辣也是夠潑辣的,做起事情來,只要能夠達到目的,臉皮上的風雲,是可以隨時變幻的,手段也是不要去考慮的。”—池莉
《生活秀》中的鴨頸嫂們
“來雙揚有一個理想,很簡單,那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就只是賣鴨頸……吉慶街總歸是有人來吃飯的,吃飯肯定是要喝酒的,喝酒肯定是要鴨頸的。”—池莉
鴨頸嫂:我在吉慶街立足實在是太不容易。我的兄弟幾次被打被挷,我們都只能忍氣呑聲。好在兄弟姐妹都被我帶出來了,我把他們扶上馬,還送一程。
“順記的,鴨頸子來一盤。”吉慶街的服務員小姐個個都有幾分“霸氣”,吆喝聲中充滿了緊迫性,鴨頸嫂也不應聲,順手操起剁刀,呯呯幾聲乾脆利落的剁刀聲,油紅色的鴨頸瞬間便變成了一盤誘人的滷味冷盤。她的兒子――一個八九歲的男孩不用媽媽交待,端起盤子就走,回來時帶回客人給的錢。鴨頸嫂來自漢口精武路,精武路的鴨頸聞名武漢三鎮。她白天和家人在精武路做生意,晚間便來這兒,三尺見方的鴨頸攤,月租、稅、管理等費用要1000多元,每個月賺得並不多。放了暑假的兒子每天跟著她,幫忙之外,不停地吃著旁邊燒烤攤的肉串。“每天要吃掉我20元呢。正餐不吃。”鴨頸嫂說著話,手裡數著一沓鈔票,看來不少。
鴨頸嫂樸實無華,與吉慶街摸爬滾打的其他能幹女人相比,她略現老態。
池莉作品《生活秀》中的來雙揚也賣鴨頸子,是個沒有婚姻、三十來歲、內心真實而又強大的美麗女人,有過一段稍縱即逝的愛情。
來雙揚來自真實的吉慶街。
過了兩天,我再來找鴨頸嫂時,她不在,換成了一對30多歲的夫婦。原來,小攤子是他們的,鴨頸嫂是他們的姐姐,臨時幫忙了幾天。女的長得苗條清秀,穿著極一般的棉杉長裙,是市井中常看到操勞的嫂子們。我正想著這個是不是來雙揚的原型?沒想到夫婦倆竟主動跟我聊起了《生活秀》里那個賣鴨頸的女人。
男的叫楊艷平,他自豪地說:“我的妹妹最早到吉慶街賣鴨頸子,她勤快,人又長的漂亮,跟芳芳大排擋的芳芳玩得蠻好,生意很快做起來,95年,她每天晚上可賣4000多元。”
“就是這個攤子,她給我們做了。我們的四個兄弟都在妹妹的帶動下,都做鴨頸,江西、河南、安徽、孝感都有。我是老大。”
我可以想像“來雙揚”深夜在成堆的鴨頸前忙碌的情形,她處心積慮幫著條件差的親人共同致富的場景。
“後來有個住在這裡的寡婦,她很可憐,帶著一個孩子,到我妹妹和芳芳跟前說情也幫她也擺一個鴨頸攤。”
“不知道為什麼,擺著擺著,她被認作是來雙揚的原型,電視台還來採訪過她的攤子,但那天,她不在,雇的小丫頭嚇的躲起來。”女的叫劉雪梅,她指了指她旁邊的空地方,接著說:“她有時不來,來了,也不過賣40多根。我們一晚上最少賣80多根。”
楊艷平、劉雪梅夫婦不是本地人,可在吉慶街他們是最早的經營戶,在腳下的1平米的土地上,足足站了7個年頭。這個人生機遇的給予者是他們的妹妹楊小梅。楊小梅現是精武路上的大經營戶。她本是一個普通的外來打工妹,嫁到精武路,丈夫膽小沒有什麼主見,同精武路所有靠自己找生活出路的男男女女一樣,楊小梅也做起了鴨頸生意,家裡內內外外由她操持著。她很像來雙揚。
第二天跑到精武路找到楊小梅。採訪完畢,心裡好愜意,一位著藍衣的少婦跑到我面前,面直慍色說:“你採訪錯了,我才是池莉的《來來往往》是來雙揚的原型,不信你看。”幾張照片是媒體對她的採訪報導擺在我面前。證據確鑿,不容置疑。我抓起相機和採訪本坐到樹著“九九正宗鴨頸鴨爪”的攤位上與劉姐——來雙揚的原型聊起來。
劉姐原是一家商場化妝品櫃的營業員,雖已近不惑,仍風韻猶存。八年前,婚姻破裂,又遭下崗的“禮遇”,拿了幾個月的80元下崗費,就沒了下文。劉姐獨自帶著一歲多的兒子到外面租房子。每當身無分文時,又要交房租。一次,劉姐路過租住房附近的人家,被滷鴨子的香味吸引,這家人開了一個作坊,專做鴨頸、鴨爪的生意,批零兼營,生意還不錯,情急之下,劉姐向老闆打聽,“這個生意,我可不可以做。”老闆打量她後,認真地告訴她:“你可以做,肯定可以賺錢。”有了這個定心丸,劉姐開始打地方,聽人說吉慶街晚上生意不錯,她到吉慶街的一餐館,以500元一個月的價錢訂下門口的攤位,剩下就是籌資金,她找姐姐求助,很不好意思地從姐姐那借了500元現金交了房租,鴨頸、鴨爪就從那家鴨店作坊進貨。第二天付第一天賣的款,貨源也解決了。攤子就這樣開張了,剛開始顧客不知道。劉姐先讓顧客嘗,聲明:不好吃不用給錢。慢慢地,這種真誠的經營方式贏得了越來越多的回頭客,經常有些坐得很遠的顧客特地點著買劉姐的鴨頸、鴨爪。劉姐頭天晚上六點多種出攤,到凌晨三、四點才回家。回家走夜路,特別是下雨天、下雪天,那心總像被人捏著的。攤開家的房門黑漆漆的,特恐懼。
人說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小偷卻光顧了兩次。一次,劉姐提早回家,到家門口,腳踏車閘一響,從家裡跑出一個人,她嚇得心慌,因為她在外面忙生意,將小孩反鎖在家中,忙跑進去,家中衣服堆了一地,孩子還鼾睡著,要不是今天早點回家,萬一小偷對孩子起什麼歹念……提起這事劉姐就後悔。此後,劉姐再苦也擠出錢,給孩子請了家庭教師,晚上六、七點鐘就去老師家中,老師輔導他學習,照料他睡覺。第二天,劉姐晚上走到家門口,發現鎖著的門開著,劉姐叫來鄰居,在他們的陪伴下推開房門,家裡翻得亂七八糟,又遭劫了,說到這,劉姐黯然淚下。
劉姐的俠骨義腸在吉慶街也是有名的,管委會沒有成立前,帶有食客吵架、打架的事,別人怕惹事,不沾邊,常有劉姐勸架的身影,有人說她愛管閒事,實際上是她太善,心裡過意不去。
兒子是劉姐最大的安慰,她傾說了所有的愛,十二歲的年齡已經很懂事了,成績也不錯,劉妲常常告誡兒子要做一個健康的、對社會有用的人。兒子放學後,先回家吃飯、洗澡、換衣服、收拾得乾乾淨淨再去老師那。兒子也很尊重她,凡是要經媽媽的允許才去做,劉姐為他的付出無怨無悔。
劉姐心裡還有一個夢,希望為她自製的鴨頸、鴨爪申請專利權,並通過超市、進入尋常百姓家。但千頭萬緒不知道如何開始。願劉姐能夠夢想成真。
芳芳和她的媽媽
芳芳:在吉慶街,我看到了很多東西,學會了很多東西,懂得了很多東西。
團結和睦的家庭打造興旺的企業,芳芳大排檔在吉慶街有口皆碑,最初的“芳芳”24平方米,一家五口生活陷入困境,不怕吃苦、勤快善良的張師傅在兩兒一女的鼎力支持下,經過8年的發展,終於贏得吉慶街的最好招牌。2002年7月24日,記者採訪她時,她正面朝下躺在床上休息,幾天前,張師傅在店子裡拖地板摔成了骨折,只好臥床療養。她笑著說:“好不容易休息了,十多年來,我們全家誰也沒有出門旅過游,沒有節假日現在芳芳30歲,剛剛結婚,有了自己的家,我們勸她用一年時間慢慢調養自己的身體,芳芳整整熬了八年的夜。不然,我的芳芳會像我忙一輩子。”在一旁照顧媽媽的芳芳接過話頭,說道:“我最大的興趣就是做生意,就是琢磨怎么把我們家的生意做大,我閒不了多久的。”
芳芳乍到吉慶街幫忙,滿臉稚氣未脫,不敢在客人面前多講話,有些輕浮的客人喜歡撩撩這個靦腆的小姑娘,芳芳話沒說出口,臉已經紅了。內向的芳芳私下裡想,這樣被動的受“侵略”可不行,不能在言語上被人打倒!她於是壯著膽子回敬那些無心無意的玩笑話,而且說得又不傷客人的面子。芳芳早已能夠應對自如,遇到什麼人講什麼話,從不怯場,變成一個豪爽氣十足的女老闆。
芳芳交了許多生意場上的朋友,不管深淺,芳芳為人處事都以真誠為本。95年,賣鴨頸子的楊小梅將攤子擺在“芳芳”門前,芳芳除了不收費用,而且還招喚好朋好友每晚將楊小梅剩餘的鴨頸全部買走。
在吉慶街,許多女老闆、老闆娘經過幾年的沉浮,將生意做垮,芳芳總結經驗,認為女人一定要靠自己,靠本領生存,惟有不斷進取,別人才會尊重你。從女孩到女人,芳芳對待情感的人生態度是相當嚴謹的,21歲時,芳芳的第一個戀人是漢正街最有錢的老闆的兒子,他很愛芳芳,但不喜歡芳芳在生意場上左右逢源,芳芳認為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拋下生意、家人不管,哥哥弟弟太老實,爸媽本分,家裡的生意離不了她。她毅然與男友分手。三年過去了,她拿下了另外三家門面,營業面積擴大了幾百平方米。第二、三任男友,也是經商的,對芳芳非常好,但常懾於芳芳的經商能力,自卑心態常常流露,芳芳堅決與他們分了手。直到30歲,芳芳才和一位既尊重又理解自己的男人結了婚。芳芳說自己的幸福歸於老實父母嚴格的家教、和睦的家庭溫暖及團結奮鬥的精神,他們不打牌賭博、不惹是生非,踏實過日子,是父母和家人讓她最終找到真愛和強有力的人生支撐點。
吉慶街來的第一批藝人中,有的是未成年的鄉下孩子,張師傅率先出錢將這些賣藝的孩子遣送回家。芳芳也大度地接濟過幾個沒有經濟收入的中年男人,讓他們在酒店免費吃飯。
說說唱唱、笑笑鬧鬧的吉慶街風俗民情場所
“吉慶街是夜的日子,亮起的是長明燈。沒有日出日落,是不醉不罷休的宴席。人們都來聚會,沒有奔離。說說唱唱的,笑笑鬧鬧的,不是舞台上的演員,是近在眼前的真實的人,一伸手,就摸得著。看似假的,伸手一摸,真的!說是真的,到底也還是演戲,逗你樂樂,掙錢的!掙錢就掙錢,沒有誰遮掩,都比著拿出本事來,誰有本事誰就掙錢多,這又是真的!”—池莉《生活秀》
在吉慶街聽什麼?
當你走近吉慶街的時候,首先吸引你的不是特色小吃,而是音樂。
吉慶街的音樂,古典流行,高雅通俗,聽膩了的和罕見的,只要是能出聲的,只要能弄出調調的,都堂而皇之地演出,都正兒八經賺錢,如此廣闊如此包容的音樂效果,恐怕任何樂迷也糊弄不出來。
聽歌要付錢。一首歌或一個曲子十塊錢,點得多了,最後還要送一首。
藝人們各演各的,二胡的悲切,竹笛的歡快,手風琴的奔放,薩克斯的典雅,大提琴的莊重,長笛的嘹亮,以及用不同發聲方法製造出的人聲,從吉慶街的各個角落蹦出,在耳邊碰撞,製造出奇怪的效果。左邊是《西班牙女郎》,右邊是《老房東查鋪》,東邊是《二泉映月》,西邊是《天仙配》,如同奶油烤魚與滷味豬耳朵一起放進嘴,其組合的味道新鮮而刺激。
在吉慶街的音樂表演活動中,所使用的樂器種類繁多。
我國的民族傳統樂器有二胡、笛子、笙、簫、琵琶、阮、排簫、巴烏、葫蘆絲等;西洋樂器有小提琴、大提琴、長笛、薩克斯、手風琴、吉他等。
有獨唱、重唱、自彈自唱、獨奏以及二三人的小合奏。
合奏中最常見的組合形式是二胡、笛子和阮,這是純粹的民樂組合;也有中西合璧的器樂合奏形式,如二胡、笛子加大提琴。
有民歌、流行歌曲、傳統樂曲和一些改編曲目,此外還有很多曲藝節目,如京劇、漢劇、楚劇、黃梅戲、豫劇、湖北大鼓、評書、笑話等。雖然流行音樂對民樂的衝擊很大,但是在這條街上實際上是民樂的演奏水平高,也最受歡迎。
如此種類多樣又別具一格的綜合音樂會,恐怕只有在這個社會大舞台上才能看到呢。
吉慶街的急管繁弦、歌樂飛揚通常要持續到次日凌晨四五點。
藝人間的“行規”
在採訪的過程中,有一個現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就是當一些藝人在忙著演出的時候,另外還有一些藝人則在街尾的幾張空桌子旁坐著休息,而每過一段時間,演出的藝人和休息的藝人就會來一次換班。就這樣一撥一撥地輪流上下,整個吉慶街就像有舞台總監似的,顯得井然有序。我們向藝人詢問:“是不是事先排了班次的?”他們笑而作答:“哪會排什麼班次,只不過大家在一起久了,都知道什麼時候該自己上了,什麼時候該休息一下了。”
自覺性的默契可以發生在一定範圍的群體中,但不一定會對每一個個體和每一種場合都有效。有了這種默契,對於在吉慶街賣藝的每個藝人個體而言,比較平等地增加了獲得經濟收入的機遇;又為食客們增加了更多欣賞各種不同表演的機會。
小小身份牌――吉慶街的通行證
不是任何街頭藝人都有資格在吉慶街進行賣藝活動,到吉慶街來表演的藝人必須事先辦理一定的手續,取得一張演出證,掛在胸前。這張演出證相當於是營業執照,上面記錄了藝人的姓名、性別、年齡、籍貫、表演的項目,並附有相片。有些藝人們別具一格,在“藝牌”上又附加一個“身份牌”,上面還有本人的肖像漫畫:如“麻雀――《來來往往》”;“湖北大鼓”等。
街頭藝人
這些街頭藝人來自五湖四海,主要是湖北、安徽、河南、陝西、山東、四川、湖南等省的。武漢本地人和安徽人占主流。彈琵琶的沈逸說:“在其它城市,也有像我們這樣的賣藝人,但他們絕不是這個城市的城裡人,我們武漢卻跟它們不一樣,吉慶街的大多數藝人是我們武漢市人,都有過工作單位,出來到吉慶街賺錢,原本就是養家餬口。”
青壯年構成藝人群的主體有科班出身的、有業餘愛好者。從他們的表演中可以看出,有的中規中距、技藝嫻熟;有的不慍不火、字正腔圓,以至於不帶絲毫江湖氣,儼然一副學院作派,這自然是科班出身的。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地道的民間風格,時而自由奔放,時而悽怨哀婉,中間還添加了許多即興的表演。
“四大天王”之首“麻雀”
吉慶街有“四大天王”,其中“麻雀”還有原創的歌曲。
更地道的是,人們自發地從吉慶街300多位民間藝人中間,推出了“四大天王”,他們分別是“麻雀”、“瀟灑”、“黃瓜”和“老通城”。“麻雀”是第一個到吉慶街來賣唱的藝人。一把二胡,自編自唱自演,風格詼諧生動;“瀟灑”細高個,穿著講究,表演時又蹦又跳;“黃瓜”演小品,自成一派;“老通城”是吉慶街的居民,占盡天時地利。
“麻雀”名叫張德生,51歲。1994年,“麻雀”還是一個流浪的安徽農民藝人,那時他已跑遍了大江南北,他在吉慶街的角邊拉二胡邊唱歌,吸引了一些客人的注意,一些好心的客人在聽完以後還給他一點小費。客人們的善意舉動給了他信心和勇氣,他開始主動向客人推薦他的音樂。因一首風靡吉慶街《愛情麻雀》而獲“麻雀”的稱呼。“麻雀”覺得吉慶街是個謀生的好地方,於是又從家鄉叫來幾個同伴,開始了在吉慶街的賣藝生涯。他們的到來使得吉慶街的飯館越來越多,生意越來越好,而慕名前來的大批藝人也使這裡變得更加繁榮。
“麻雀”在電視連續劇《來來往》中客串了幾分鐘,他為自己設計的胸牌上便寫上了“電視劇《來來往往》”的字樣。他的大兒子也來到了吉慶街,“麻雀”二字由此改成了“老麻雀”。
“吉慶街的夜晚,夜夜沸騰。賣唱的麻雀,因為在電視劇《來來往往》中有激情表演,也成了吉慶街的名人。只聽見吃客們一片聲地叫道:‘麻雀呢?麻雀呢?’大家都想聽麻雀唱歌,還想聽麻雀說說拍電視劇的感想,還想知道拍電視能夠賺多少錢。”
“麻雀是一個一刻不停的“鬧人”的漢子。歌技肯定未得任何專業訓練,可他就是會鬧人:煽情,裝瘋,搖頭晃腦,針對吃客的身份,即席修改歌詞,好像天下所有的流行歌曲,都是為吃客特意寫的。被百般奉承的吃客,聽了麻雀的歌,個個都會忍俊不禁。”—池莉
可能因為缺乏舞台表演的經驗,“麻雀”的眼神很特別,唱歌時,眼睛很少看客人,只盯著地面,而情緒又很放縱。日常生活中的“麻雀”是個真誠友善的人。他告訴我們藝人所經歷的冷眼、奚落和人生安全早已成為家常便飯。一幫流氓曾把啤酒倒在他的頭上。
“麻雀”是個不簡單的人,還在於他作為一名農民藝人,在演唱別人的樂曲的同時,還改編和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一共有60多首,寫滿了厚厚一個筆記本。聽完他的歌,請他再把歌詞講一講,“麻雀”隨口就道出,有幾句竟又些變化,歌詞通俗又押韻。
“麻雀”的作品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在現有旋律的基礎上填上新詞的改編曲,如下面這首《三講三個代表》,是在《歌唱祖國》的旋律為基礎填上的新詞: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祖國大地陽光燦爛,
各族人民都在學習三講,三個代表指明了方向。
全國上下都在學習三講,三個代表指明了方向。
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雅魯藏布江,
13億人民意氣風發,理直氣壯蒸蒸日上,
只有落實三個代表落實三講,咱們偉大祖國才能燦爛輝煌。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時代號角震天響,
你要代表廣大人民民眾的根本利益,要代表先進生產力先進文化的方向。
咱們都要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咱們的國家才能繁榮富強。
才能衝出亞洲、衝出亞非拉,才能跟國際接軌世界接壤。
13億人民意氣風發,軍民團結鬥志昂揚,
只有落實三個代表三講,咱們偉大祖國才能燦爛輝煌。
另一類是完全由自己作詞作曲的。如下面兩首:
這些作品旋律簡練,節奏明快,朗朗上口。突破了傳統民間歌曲的區域文化局限,音樂和文學語言簡潔流暢,明白易懂,以至於不同階層、不同文化程度的人都能接受。
從內容來看,有些緊扣時代主題,如《三講三個代表》;有些是作者有感而發,如《抓住現在》、《人家有車有房,我有希望》;有些是迎合聽眾口味,如《祝你馬到成功》、《龜兔賽跑》。“麻雀”的這些歌曲,固然來自民間,但是和原汁原味的民間音調已經大相逕庭。
吉慶街一夜和形形色色的藝人
2002年7月20日,一個普通的炎夏周末。
晚上9:00,仲夏夜之夢在吉慶街已拉開序幕。藝人們紛紛登場。
剛剛點完菜,一對中年男女便到了跟前。遞上歌譜後,女藝人說她要給我們奉獻吉慶街最好聽的民歌。我問:是專業的?
“在鐵路工會唱過。”她回答。藝人們介紹自己的藝涯,一般喜歡儘量往專業上靠。
“她跟專業老師學習了半年。”男搭檔見我們問得比較深入,忙補充道,惟恐錯失良機。
女藝人又強調了她的年齡優勢:“每個歌我都懂是什麼調,不像那幾個小姑娘什麼都不懂,不認譜,不懂調,只會模仿唱。”
她叫李麗萍,40歲,下崗後到吉慶街謀業。她給我們唱了兩首歌,只收了我們10元小費。
晚上10:00,一些老面孔藝人出現在酒桌間。
唱黃梅戲的唐美鳳、唐美英姊妹如今二十來歲,安徽安慶鄉下人,到吉慶街謀身生時,她倆才十六七歲。如今,她們的面孔多少有了一些“江湖氣”和風塵味。
妹妹抱著吉他,姐姐拿著歌譜走過來,“聽一出黃梅戲吧!”
按她們老家的傳統,姑娘們唱到出嫁就不再唱了。聽著她們乾吧吧的唱段,那種機械化的表達,我們也只好聽聽而已。
完後,給她們5元錢,姐妹倆急了:“10元,這裡唱歌的都是每首10元。”
姐妹倆不依不饒,僵持了10分鐘,直到我們極不情願地再拿出5元錢。
深夜12:00左右,藝人間的組合出現了一些新變化。他們利用休息的時間相互間進行調整,即原班子打亂,重新組合新班子。
毛建初,47歲,武漢人,竹笛演奏員。原來當過兵,是部隊的文藝骨幹,轉業回來後乾起了個體出租,但是生意一直不好,為了求生存,於1996年來到吉慶街。其從藝經歷曾被武漢電視台專題報導過。
王永才,61歲,武漢人,二胡演奏員。退休前是工廠的機械工程師,從小就愛好民樂,8歲時開始學拉二胡,幾十年從未間斷過。退休後,為了豐富晚年生活,於1998年來到吉慶街。其間曾多次在電台錄音。
毛、王二人是街坊鄰居,來到吉慶街後更是一對好搭檔。和他們聊天,談得最多的就是他們鐘愛的民樂。他們說,“民樂是我們國家的國粹,但民樂不是很景氣,所以要提高民樂的地位,提高民樂的凝聚力。我們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剛到吉慶街來的時候,看到這裡只有一些通俗歌曲表演,民樂表演基本上沒有。讓高雅的藝術也深入到排檔里來,我們用了幾年時間。民樂在這裡繁榮起來了,吉慶街成了非常好的民樂集中地。雖然競爭很激烈,對我們有衝擊。要生存就必須提高,從藝術水平和各方面都要提高。我們要用自己的藝和德來取悅顧客。”
當談及在吉慶街從藝多年的感受時,倆人感慨頗多。“這是個大千世界,也是一個社會的視窗。良莠不齊的現象在這裡很普遍,有人對我們很尊敬,說我們是真正的藝術家;但也有人看不起我們,說我們是乞丐,但為了生存,哎,已經司空見慣了。”
凌晨一點多,竟然遇校友。
田文彬,29歲,武漢人,畢業於武漢音樂學院附中,二胡專業。畢業後曾到文化局工作,但不安於生活現狀,於1999年來到吉慶街。由於其出色的演奏技術與音樂院校接受過專業教育的背景,在吉慶街享有“小秀才”的美譽。
沒想到在吉慶街會碰到校友,這一下子就拉進了我們的距離。基於這層關係,問他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是怎樣走出這一步的?他靦腆地一笑,說:“以前來玩過幾次,自己真想來又不好意思來。後來受到毛建初師傅的鼓勵,終於邁出了這一步。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有很多可學的東西,一段時間下來,感覺受益匪淺。舉個例子來說吧,我雖然是科班出身,受過正規的專業訓練,拉《二泉映月》,弓法指法都是按學校老師教的來,技巧都到位,但就是韻味上差那么一點。講韻味,還是老師傅們拉得好,就像一碗清湯裡面加上了胡椒味素。老師傅們說得好,年輕人,缺乏對生活的理解,缺乏對那個年代的理解,所以就差那么一點味兒。”
凌晨兩點四十,吉慶街的上空瀰漫著一波一波的聲浪,周邊的居民枕著早已熟悉的“擾眠曲”入睡了。宋、李、黃三人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
宋逸:45歲,武漢市人,琵琶演奏員,曾是部隊軍級單位的琵琶演奏員,後學醫,轉業後在單位衛生所藥房發藥,收入欠佳。離開單位後,重新拿起了琵琶,先後在歌舞廳、酒吧、星級賓館演出過。
“在賓館演出比這兒有面子,我也曾有過大舞台,有面子。但賓館一個月發一次錢,我經常等著錢用。還是吉慶街好,每天都賺錢回家。要不是孩子學習的費用太大,我可能不會從單位出來闖蕩了,怎么辦?愛人的收入也低,他40多歲了,沒有一技之長,在哪兒也難得賺錢。”
漂亮精神的宋逸很愛面子,來吉慶街三個年頭,她碰見熟人就躲,覺得蠻掉面子。她羨慕社會上的高級白領,有高學歷,過著體面的生活。她的女兒對民樂器不感興趣,她便不勉其難,也讓女兒去學別的樂器。她很自豪,女兒的數理化學得特好,以後絕對不會從藝了。
宋逸說著話,一邊隨手撥弄著琵琶,手一揚,就是一節熟悉的樂曲。
李江生,50歲,武漢人,阮演奏員。母親是曲藝演員,唱河南墜子的。舅父、姨媽、外公都是藝人,從小就受到薰陶,7、8歲開始學藝,從墜胡入手。到十幾歲時,由於家裡生活困難,就跟著母親出去跑江湖賣藝。文革後進工廠當技術員,後來下崗了,家裡入不敷出,於1999年來到吉慶街,拾起樂器,重操舊業。
黃國模,44歲,重慶人,竹笛演奏員。工廠工人,下崗後投奔在武漢工作的哥哥,於1998年來到吉慶街。曾在武漢市音協主辦的笛子考級中通過了業餘九級的考試。
李、黃二人合作已經兩年多了。
關於合作,李師傅是這樣解釋的:“如果兩個人合作得很愉快很默契,在一段時間裡可能會很固定,但如果一旦合作不好了或是生意開始滑坡了,馬上可以分開,可分可合,隨緣分合,很靈活。這種合作很簡單,也不需要排練,利用休息的時間簡單地編排一下即可。但是嚴格的說不是合奏,而是齊奏,因為樂器太少達不到合奏的要求和效果。”
對於民樂的發展,李師傅的見解讓人刮目相看,“民樂聽眾以知識階層的中老年為主,年輕人很少。大多數年輕人只有獵奇心理,對民樂並不感興趣,這說明我們國家民樂教育斷層,媒體的導向不到位,不推介高雅的傳統民樂,致使民樂不景氣,儘管國家還是很重視民樂,但是沒有卓有成效的推廣方法,只靠搞一個演出一個比賽是不行的,這就像往水裡扔石頭,泛起一點漣漪,但很快就消失了。推廣民族文化,應該從娃娃抓起,從小薰陶。當然通俗音樂也是一種文化,兩者並不矛盾,沒必要由誰來取代誰,兩者可以共存,共同來繁榮文化市場。”
黃師傅酷愛笛子藝術,愛得熱烈而執著。小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到哥哥讀書的學校去玩,在那裡撿到一根笛子,回家後就開始學吹,從此陶醉其中。由於當時家裡窮,拜不起師傅,於是就跟著廣播學。國中時在學校的文藝演出中獲得第一名,並被重慶某歌舞團的一位竹笛演奏家看中,收為關門弟子。從此如魚得水,笛藝日進。但後來由於生活所迫,過早的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而未能進入嚮往已久的音樂學院深造,這可以說是一件終生憾事。不過好了,在吉慶街能終日與自己心愛的笛子為伴,這本身就是人生一大快事。
吃在吉慶街
吉慶街的冬天有熱騰騰的火鍋,排骨藕湯,牛骨頭湯;夏天有蝦球,炒田螺,一年四季,武漢市大餐館有的菜餚,它都有—老闆們會想盡心思做出時令菜、可口的家常菜,川味大行其道,四季俱有。本來吉慶街的菜價是市民們心儀的去處,但自從《來來往往》在吉慶街取了鏡頭後,它的價格便毫不客氣地竄了上來。但這絲毫不影響吉慶街的生意。
到吉慶街,別忘了要上一盤鴨頸,一根五元,做一小盤冷碟,吃起來滋滋有味。賣鴨頸的那兒,還賣鴨腸、鴨翅、鴨腳等,味道饞人,耐吃得很。據鴨頸嫂介紹,鴨頸系川味,主味是辣,滷鴨頸時,調料辣椒不正宗,將影響鴨頸的味道,就會有些“剛”,一般不會上市的。具體什麼味,還是你自己去品吧。如果你去外地,到精武路、或吉慶街買幾根帶走,作為禮物送給武漢老鄉,將是最實在的友誼。
燒烤、涼麵、綠豆湯和炒田螺也有,慢慢地吃吧。
感受吉慶街
“人人都是在這生活的鏈條當中,同時都在賣唱和買唱,只是賣唱和買唱的對象不同而已。互動起來,都在演戲,也都不在演戲;誰都真實,誰都不真實。人活著,能夠開心就好!什麼公侯將相,榮華富貴呢!”—池莉《生活秀》
吉慶街是個很有生活味兒的地方
文/王崢(中央電視台《藝術人生》製片人)
吉慶街就全在一個“鬧”字,很有生活味兒的一個地方。2000年的夏天我初次接觸到它,那是9月的一個凌晨,在大排檔里坐下,看一些民間藝人來來往往,黃梅調、湖北大鼓、蒙古小曲兒,管樂絲竹,交相輝映。吉慶街大排檔的特色,就是它沒有特色,以原汁原味兒的武漢風情為主,糅合了南北的精華,這不僅表現在文化層面,還滲透到飲食等各個方面。武漢作為九省通衢之地,東西南北融會貫通,以前人們常說成都是中國的“第四城市”,我覺得不是,應該是武漢,武漢更有優勢,也表現的更淋漓盡致,它是城鄉結合的一個影子,是中國社會的真實寫照。你到了吉慶街了,看到了這裡的俗人俗事兒,你會對自各兒說,這就是生活,咱老百姓的真實的生活。
池莉的《生活秀》把吉慶街唯美化了,她是以一個城市白領的眼光去看它的,《生活秀》的女主角也帶有這種細微的心理。現實不是這樣,作為一個食客到吉慶街,用一種看小說、看電視劇的心態去觀察它,難免會有失望。來雙揚被塑造成一個潑辣、大氣、很有個性的女性,在吉慶街有她的原型,但是一旦你深入到生活中了,真真切切的看到賣鴨頸的嫂子們,你會發現來雙揚的身上還是少了些煙火氣,多了些文學的雅的成分在裡頭,武漢原本就是一個市民化的城市,有著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市井風情,小說和現實之間是有距離的,藝術來源於生活,也高於生活,這是難免的。
聲色吉慶街
文/魯珊(編輯記者)
吉慶街替漢口存下了“另類”音樂。
吉慶街的聽覺感受建立在太多的基礎之上。坐下來,兩杯下肚,剛進狀態,朋友中就有點歌的,沈慶的《青春》,都是剛出校門的人,把校園民謠一唱,剛剛告別的校園生活驀地回來了。於是有人哭起來,哭了再唱,這回是《睡在我上鋪的兄弟》,藝人伴奏,朋友們自己唱,各唱各的心事,旁邊有客人鼓掌,這邊又哭又笑的謝幕。
音樂一起,勾起太多回憶,朋友中有河南客居此地的,要唱豫劇,一個中年男子抱著二胡湊過來,原來也是河南老鄉,朋友攬著肩膀唱,朋友五音不全,河南腔重過伴奏音樂,我們聽得笑軟到桌子底下去了。隔了兩個桌子,一群中年人,手把手的唱《三套車》,也是他們年輕時候的歌,比台上演出還當真。
剛賺錢的人誰也買不起單,五六個人一湊,塊子角子都有,老闆娘也不嫌棄,笑眯眯的,臨走還招手,再來再來。
“走,到吉慶街靠杯酒!”
文/雨嶺:黨政機關幹部
第一次到吉慶街,是當時的女朋友帶我去的,我們認識時間不長,剛剛找到點感覺,就像吉慶街名聲乍起。第一次到吉慶街,我是衝著“吉慶”二字去的,半年後我和女朋友結了婚,這裡面有吉慶街的功勞。
從外地調回武漢時間不長,吉慶街的名字就同黃鶴樓、珞珈山一樣烙在我的心裡了。黃鶴樓去一趟就行了,吉慶街去一趟不過癮,要去很多次。它就像一塊大磁鐵,把有磁性東西都吸引過去了,吉慶街是個神奇的所在。
吉慶街首先是一條美食街,像上海的城隍廟,重慶的朝天門,西安的大差市,北京的三里屯。東西南北的美食街,武漢吉慶街最具特色。漢口的碼頭文化在吉慶街發揚光大;吉慶街的菜餚集京、川、魯、粵菜系之精髓,揉豫、湘、贛、揚菜之精妙,集中體現了漢菜包羅百味、南北鹹宜的土邦特色;加之樸實無華的擺設和雅俗共賞的音樂,他的名氣自就會不脛而走,蜚聲中外了。看看周圍的食客,不管是官高權重的要員,還是斯文儒雅的公司白領,還是偶爾光臨的明星名人,一樣愛熱鬧的心態,一樣喜獵奇的動機,一樣地如人生過客般沉入煙塵。
武漢人常說:“走,到吉慶街靠杯酒。”吃的是“味兒”。
我在吉慶街生活的這半年
文/伊南(外企公司白領)
2001年初春,一個講義氣的哥們特講義氣,將單位分給他的福利房借給我住。當時我買的新房正在裝修。朋友的房位於吉慶街附近,是光明電影院的職工住宅,陽台正對著吉慶街大排檔。進住後,我明白朋友為什麼不帶孩子過來住,而是捨近求遠跑到離單位遙遠的武昌丈母娘家裡擠儲藏室。這裡太嘈雜。鄰居闞師傅說,十幾年了,每天枕著“吵眠曲”、嗅著“油煙味”入睡,已經習慣了。而我這個短暫的居住者每晚都快被吉慶街逼“瘋”了,特別是在熟睡中突被尖亮的管號聲吵醒的那種痛苦感覺。吵鬧聲還包括習慣夜生活的街道居民打牌的叫嚷聲和卡拉OK吵鬧聲。更可恨的是,樓上樓下的下崗不下崗的嫂子們,你家去吉慶街賣綠豆湯,我家在那兒擺個涼麵攤,他家低價進高價賣一堆西瓜,副食店的劉大姐每晚胸掛香菸木盒整夜遊盪在那些夜不歸家的食客中,簡直是“助紂為悵”。
早晨,我穿過靜僻的吉慶街到中山大道乘車,難以想像三四個小時前它是多么地喧囂熱鬧。我努力地嗅嗅鼻子,空氣清新,加上初昇陽光的氣味,這美好的一切安在晚上該有多好!
傍晚,回家經過吉慶街大排檔,桌椅板凳早早地占了道,從中間小道走過去,我不再左右躲閃,看著那些想盡一切辦法拉客的服務員小姐和嫂子們,我突然覺得她們的樣子既滑稽又可愛,有時也跟她們開開玩笑:“我沒錢吃,我回家吃飯總可以吧!”
第二次,她們再看見我,那個滿臉笑容的團臉小姑娘對我說道:“回家吃飯啊?就在我們這裡吃,蝦球新鮮的很,回去做飯不累呀?”
“那我就吃一個菜吧。你得跟我打個折才行。”我和小姑娘開著玩笑。
話剛落音,小姑娘的小茶壺就斟上了清涼的茶水。
炒田螺的小伙子,總是身著酷酷的無袖黑T恤,頭和臉的汗珠大得像熱鍋里的田螺,仍不停地炒呀炒呀。突然,他衝到一家排檔的夥計面前,揮手就是幾拳,兩人廳廝扭一番,爾後又回到攤子前,炒他的田螺,一個服務員小姐走到他跟前,好像罵了他幾句走開了。(第二天,兩個小伙子便會和好如初。)周圍的食客熟視無睹,見怪不怪,沒有誰為一場不驚天動地的小打鬧而停箸。我站在風口處,細細地玩味著這一幕,又認真地聽了聽從另一頭飄來的京胡伴奏(我拉過京胡),熟悉的曲目《蘇三起解》喚起沉睡多年的記憶頭緒,我想著已癱瘓多年的父親年輕時也曾這么意氣風發地拉著京胡,那時他在部隊文工團。如今我三十多歲了,像無意中被生物鏈帶入到異鄉土壤里的種子,生著根、發著芽,奮鬥著長成參天大樹。像那個炒田螺的小子,總有一天,他會炒成一個百萬富翁。
炎熱的夏季很快就過去了,天氣漸漸地轉涼。每天晚上,我也不用站在賣鴨頸的攤子前乘涼、看別人宵夜了。吉慶街的生意不受季節的影響,照樣的熱火朝天、照樣地在取締――重新開始――取締――又開始中頑強地把生意做強大,照樣地聲不絕耳。
我每天仍然從它的過道穿行回家,幾個相熟的老闆仍舊站在過道上,老遠見著我,揚手打個招呼,遞上煙,能聊就聊上幾句,眼神對著你,眼睛卻盯著走來的男男婦女女,來了生意,對你說的一句還有半句在喉管里,話已成了這樣:“吃飯啦,我屋裡有地道的牛骨頭湯!”
說也奇怪,半年多的浸淫磨鍊,我也跟開麻木的闞師傅一樣,能沉沉地睡上一整夜,吉慶街就在我的枕下,隨它怎么鬧騰吧。
吉慶街的特色連結吉慶街第一藝人:“麻雀”
吉慶街第一大排檔:“芳芳”
吉慶街是最嘈雜的飲食街
中國第一條獲準合法占道經營的市井飲食街,政府樹牌“中華美食民俗文化一條街”
最具廣博民間視聽文化享受的街道
東西南北最周全的飲食文化薈萃
來這兒的大多數人說:吉慶街,好玩!
吉慶街復古改造——音樂人齊追航的建言
(摘:2008年1月26日 齊追航 文)
吉慶街是武漢的一個視窗,一張名片,有著近18年長久的歷史了;吉慶街——武漢人家喻戶曉的地方。到過武漢沒聽說吉慶街的,如今算是孤陋寡聞了。
初期由於違章占道,被政府整治、規範、甚至取締,中期由於噪音擾民又被政府靜音在0:00前,後期由於修建長江隧道被封路;這些,都沒能使他沒落,他的頑強生命力,仿佛就像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見證了她近10年來的風風雨雨。
十分嘆服她頑強的生命力與誘惑力,自1997年一個夏天的晚上與她邂逅後,就被她深深吸引,套牢似地鐘情於她。那年,我27歲。
一直在走進她,一直想去解開她那神秘的生命原動力、探索她那藝術的原始感召力,於是患上“吉慶街情結”。
至今,仍一直圍繞著她。為她發愁、為她舞動、為她歌唱!
隨著中部崛起的號角吹響,武漢作為我國中部的先鋒城市,必將在經濟與文化建設上加快步伐。與之而來將有大量來自海內外的商家與遊客造訪武漢吉慶街。作為武漢名片之一的吉慶街,如繼續維持原樣,在發展上無有效引導地隨市衰敗,不但不能承擔起作為武漢美好使者之一,反而凸現武漢城市弊端,帶來不良影響(比如:噪音擾民、食品無特色、環境無品味、配套不完善、服務不上檔、管理不規範、競爭無序、演藝品種單一與高水準演藝人才匱乏等等)。
所以,必須改變,讓我們打造一個能夠真正代表美好武漢的一張好的名片!
作為有著吉慶街情結的武漢音樂人與文化項目策劃人,我十分了解吉慶街的過去與現在,一直以來都在發掘吉慶街的民間藝術作品與人才,一直以來都在關心與探索吉慶街的未來。
2004年至2005年自費為吉慶街蒐集、整理並分別出版了2張專輯(1張CD與1張VCD),取得了包括海外著名電視傳媒——美國亞洲電視網DISCOVERY、中國中央電視台與大量本地媒體的廣泛認同,都給予了大篇幅、多層面、多角度的報導。
作為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需要,我曾上書市委與市政府,提出了對每個時期吉慶街自發產生的民間藝術作品,進行有組織地提煉保存與推廣的建議。雖然得到前市長李憲生同志的關注與批覆,後終因各種原因,未被落實而擱置。
前些日子,當看到因修建過江隧道一度被封路的吉慶街艱難發展的境況,在基於“水不流則腐”的理念指導下,萌生了促進吉慶街改變的一攬子想法。首先通過策劃發動“吉慶街藝人跳槽”,引發重大新聞事件;其次在拉茲(吉慶街老四大天王之一)去世時,運用自己多年在媒體中的影響力促進這一事件的社會關注升級;最後又感動了著名醫藥流通企業中國九州通集團給予支持、遊說聯合了吉慶街物管公司、湖北衛視、湖北電台、武漢熱線、F64攝影、吉慶街芳芳菜館,在大家的鼎力支持配合下、在廣大媒體的不斷關注下,成功完成了“吉慶街民間藝術人才選拔全民推選活動”,為吉慶街成功選出新四大天王、十大藝人。完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有目的、有計畫地推動吉慶街民間藝術進步與不斷擴大吉慶街知名度的社會公益行動。
這次活動後,安靜的時候我思考,吉慶街要真正繁榮,作好武漢一張好名片,光靠一兩次影響力強的活動,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的,要做到標本兼治,必須要換地方、重新定位、有效整合資源,進行大的改造與提升。
我構想,假如把吉慶街不要搬得很遠地進行再造,用城中古鎮的方法進行建設(如:上海的城隍廟、七寶鎮;南京的夫子廟、北京的後海酒吧街、桂林陽朔西街……),繼承與發揚民間藝術表演與美食結合的主體風格,融合一個古樸與時尚的後現代時空對摺畫卷,讓客人在中國民間曲藝之間徜徉感受東方文化魅力的同時,又能讓客人享受不失國際現代大都市風範的服務。把中國傳統美食、中西特色美食、中國民間藝術、中國民間手工藝品製作銷售商鋪、古城古鎮特色的主體建築風格、用於接待中外遊客的五星級公寓式28或40層賓館大廈,時尚的中西各式酒吧、一個擁有1000個停車位的現代化停車場……有機地結合起來,啊!這才是吉慶街未來的模樣,一張享譽中外的武漢名片。
初步調研,經吉慶街物管方提供的可改造地面的平面示意圖與戶數測算,目前能夠用於改造的面積15畝(約合10000平方米)(我經過衛星地圖測算估計應該是約30畝,約契約合20000平方米),擁有居民戶數936戶,拆遷成本都約為3億元。這么少的開發面積,不增加容積率肯定沒人投資,但增加了容積率又如何解決主體低矮古樸的建築風格?如果我來進行招商引資,拿什麼定位與規劃,才能讓投資商滿意呢?
一般的投資商首先關心的是經濟效益,其次才是社會效益,這正好與我相反。我必須拿出一個讓他們既能夠賺錢,又能體現回報社會有價值的方案。當然,我也要選擇引進的投資商,淘汰一味為了賺錢的投資商、或是沒有投資建設能力但又想拿這個項目當幌子的“晃晃”。多年經驗告訴我,他們做不好文化,也沒有社會責任心,如果這個項目是經我手落在他們頭上,我就成了罪人!我絕不當這個罪人!決不!!!
吉慶街民間藝術古鎮(暫定名),位於漢口商業中心城區,毗鄰中山大道、京漢大道、江漢路步行街、過江隧道主口…交通十分便利;主體建築風格仿古,與有著國際大都市風格的高層建築有機融合,相得益彰。古鎮整體來看相對獨立,主題鮮明;實際遊覽,又呈開放式結構,多處街口與毗鄰老城街自然結合,道路通暢,四方八達。
市場定位:中外客人到武漢必來的民間藝術古鎮,是旅遊、休閒、待客、娛樂、住宿的首選,是武漢城市的一張亮麗名片。
吉慶街古鎮改造項目,不是一個單純的商業地產項目,它是一個城市文明標誌的打造,是文化與經濟、古樸與時尚、民族與世界、經典與現代、美食文化與民間藝術的巧妙融合,是一次傳承老吉慶街文化、海納百川新的大提升。它的形成將代表武漢、乃至整個湖北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的進步與繁榮!改造、建設與開發它,有著十分深遠的社會意義。
有人說,你是一個音樂人、電視製片人,怎么搞起地產來了?
我說:吉慶街里有民間草根藝術,草根藝術是藝術的根源,我是藝術家,當然要通過根源汲取營養來充實我,參與吉慶街地產,有利於保護、發掘、豐富草根藝術。況且我又是武漢人,每個熱愛家鄉的人都想為家鄉建設出一把力,都想為家鄉爭光,吉慶街是武漢的一個視窗、一張名片,所以我當然要乾。
有人又說,那你有開發地產的經驗嗎?
我說:也許很多人不知道,我們目前作音樂進行配器,我們叫編曲,是跟建築非常近似,有主體規劃,有枝葉豐富,有結構藝術,有動靜相宜,還有走動旋律。不但如此,音樂的音響感也與建築混響息息相關,聯繫非常緊密。黑格爾曾說: “音樂是流動的建築,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我同時還學過多年美術,當過文化傳播公司總經理,懂策劃、懂財務、尊重人才會管理,有廣大的媒體資源與豐富的融資渠道。私底下還曾幫助過很多地產商朋友搞過買地、融資、CI與行銷策劃、建設與推廣策略制定,對運作地產項目是很有經驗的喔。當然了,我可不是準備親自要去當什麼項目總負責人或是搞吉慶街的建築設計,但我可以提出項目建議,幫助選擇建築方案與引進投資商,並且還能主導制定、實施吉慶街文化的運作戰略(哈哈,這可是我的強項)。你說,在吉慶街開發上,我有用嗎?如果你說我不務正業(不專作音樂),哈哈,是的,誰讓我得了 “吉慶街情結”的毛病呢!我想,這件事情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後做的一件“不務正業”的事情了吧。
寫完這些,沉默良久!
其實我一直想深情地歌唱——
長江啊——母親河,從我身邊淌過……
熱愛武漢、熱愛吉慶街,就像熱愛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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