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州風化史·資產階級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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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資產階級時代是指以產生於18世紀的商品生產經濟制度為基礎而形成的現代資本主義時代。而現代資本主義時代則是決定了我們整個社會文化和政治文化的私有財產制度最長足的發展。同這些新經濟條件相適應的政治形式和社會形式在英國產生於1648年革命時期(這次革命直到1688年才完成)，而在歐州大陸則產生於法國大革命時期。這兩場巨大的變革摧毀了阻礙著歷史上不可避免的新生產方式的那些國家機構和社會機構，建立了新經濟原則所需要的那些政治形式和社會形式，以取代舊的機構並作為自身順利發展的前提和框架。

1648年和1789年的革命由於這些結果，不僅具有英國或法國的地區性質，而且成了“全歐洲式的革命”。它們賦予歐洲人以嶄新的外貌、嶄新的形態。“這兩次革命不是某個社會階級戰勝了舊的政治秩序，而是為新的歐洲社會宣告建立了政治秩序。是的，取得了勝利的是資產階級，但是它的勝利在當時等於是新社會秩序的勝利，是資產階級所有制對封建所有制的勝利，是全民族對地方封閉自守的勝利，是競爭對行會的勝利，是分散財產對長子繼承制的勝利，是土地私有者的權力對凌駕於私有者之上的土地權力的勝利，是啟蒙對英雄式的懶散的勝利，是資產階級法權對中朵慨危鍵世紀特權的勝利。”(《新萊茵報》，1848年12月15日)

這場變革消滅了，或者說徹底改造了原先組成社會的各個階級。同時逐漸產生了在歷史進程中也起過一定作用、有全新要求的新階級。這樣一來，整個社會存在逐漸獲得了嶄新的面貌。由於同社會存在的每一個新跨她夜時期相適應的是新的性道德，因此從這時起就開始了性道德的新時代：公共道德和個人道德的全新準則誕生並占據了統治地位。

君主專制時代向全世界宣告，它的最高準則是對放肆不羈的、幽雅細膩的肉慾的崇拜。可是這種勇敢的坦率並不能證明，當時占統治地位的對兩性關係的觀點較之現在的觀點更為自由

而豁達大度。事情並非如此，這種坦率不過是恬不知恥地表現了專制權力的不受約束而已。18世紀的統治階級，宮廷貴族和金融大資產階級，那時還不曾面對其批評足以對他們的統治構成威脅的、有鬥爭能力的其他階級。因此他們才能無所顧忌地沉湎於自己的本能，而且把對這些本能的狂熱崇拜宣布為生存的最高意義。

等到資產階級文化取代了君主專制的時代，各個階級之間統治和服從的相互關係完全改變了。在所有國家中，中間階級和底層階級成了能夠用自己的批評在某種程度上影響社會生活的因素，因此正是從這時起，社會道德的準則必須取得新的表述方式。除此之外，也還因為新時代的生辯拳拜說活內容和需要發生了根本變化。

在實現了資產階級國家的一切地方，它都把國民的地位從農奴提高為公民，給予他權利，宣布了平等。第三等級高呼著“自由、平等、博愛”，投入了同封建主義的鬥爭，這場搏鬥以取得許多不朽的勝利而結束。資產階級也把婦女從她在將近150年間以公認的最高貴女神的姿態傲倨其上的台座上推廣下去。而且這對婦女而言不是一種羞辱，反而是一種抬舉。婦女自中世紀以來第一次被看成人。她從一個無權擁有自己見解的奴鑽棕享隸，從單純供人享樂的工具，日益變為男人的夥伴和朋友。在一切階級中，而且得到所有階級承認的婚姻的惟一道德基礎就是個

人的性愛。把人們戒捉白聯結在一起的紐帶只能是一致。從現在起給美的理想提出了心理的和生理的崇高目的。生活匙燥的種種形式和價值、藝術、哲學、法學、語言、科學——一切都經受了資產階級時代的批判和校正。

……

圖書目錄

前言

第一章資產階級時代

資產階級的登場

理念和現實

道德的虛偽性

第二章資產階級統治時代對身體美的理想

資產階級對美的理想

資產階級的現實

機器生產的後果

第三章資產階級的服裝

服裝上的民主化特徵

服裝的經常變化

大革命時代的流行服裝

鐘式裙

雖然著裝，卻依然裸露

袒胸露背的女上衣和帶小翻領的女襯衫

女用內衣

時裝改革

第四章戀愛與婚姻

有所貪圖的婚姻

婚姻介紹人和徵婚廣告

賣俏

調情

婚前性關係

自由戀愛

性教育

人工節育

夫妻間的不忠

群體淫亂

性變態

第五章賣淫

第六章娛樂和玩樂

第七章報刊和廣告

結論

……

文摘

書摘

佩爾坦在那本書里還如實地描寫了這樣的場面：

“幾天以前我曾經去過聖日耳曼郊區的精英們常常光顧的一處閱覽室。一個年輕人屈起一條腿，膝蓋幾乎頂到了下顎上，在等—本被人借走了的講漂泊藝人生涯的小說，一面用手杖的

鑲頭敲著貝里尼的一支恥恥戒抒情小曲的節拍。一會兒，來了另一個年輕人，是他的酒肉朋友。他毫不掩飾，直截了當地問他：‘娶老婆給你帶來了多少錢?’來人回答說：‘10萬。’

‘先生們，’閱覽室的女主人說，‘你們是寧願要沒有新娘的嫁妝。’

‘當然是這樣!’兩人不約而同地回答說。

兩個人都很年輕，而且從精美的服飾看，大約也都很富有。在充滿幻想的年代裡，巴黎所有跳波爾卡的好手們都是這樣打算的。

‘婚事能給我帶來多少錢?’這是一些青年人的口頭禪。對他們來說，結婚不過是補充已經乾癟了的錢袋的源泉，不過是償還對鞋匠和裁縫的欠賬的最後一種手段。

一旦占有了垂涎已久的嫁妝，做丈夫的就以一個走運賭徒的全部狂熱再度開始早先的生活。而且越是出於節儉而不得不放棄種種娛樂的時間越長，如今的狂熱就越盛。他出入俱樂部和咖啡館，晚間則上劇院。他很早就離開家，直到深夜才回來，為的是躲避寂寞和妻子，因為一看見妻子，他難免問心有愧。”

我們來看證明資產階級社會在性關係方面的道德偽善的幾個例子。這種遮遮掩掩的道德充斥著資產階級時代生活的各個方面。資產階級社會絕對不願意暴露事情的實質。所以各種社會關係也像個人的性道德一樣，被說成是完美無缺的：“貧窮和生活無著全系咎由自取。”“只要願意，總能找到工作。”“克勤克儉定當出人頭地。”還有，“難道我們沒有對窮人和遭遇不幸的人給以人道的關懷嗎?”“難道沒有貧民醫院、濟貧院、兒童院、孤兒院、盲人、殘疾人和孤寡老人的救濟院嗎?”“難道我們不是每時每刻在為共同的福利而奉獻自己嗎?”“難道我們不是各式各樣的慈善協會的會員嗎?”“難道我們的妻子沒有組織過收入豐厚的慈善集市、菊花節和其他花卉節嗎?”“我們的妻子甚至為了貧民而讓人親吻，同人跳舞呢！”“說實在的，還能要求我們做些什麼呢?”

這一切，正像前面說過的那樣，統統都帶有國際的性質，不過值得玩味的是，除了美國之外，這種道德在其他各國都不如英國那樣風行。如果一位德國上層婦女不能說“大腿”這個詞，那么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英國婦女就連說“腿腳”這樣的詞也是有失體面的。在她的語言裡，根本就不存在“襯衣”、“緊身內衣”這樣的詞。作家也無權使用這樣的詞，否則他就會遇到危險，他的著作就會被從所有的閱覽室里拿走，而這就意味著他在文學上的死亡。劇本里若是用了這樣的詞，就永遠不得上演。在英國，連科學也不準自由地討論兩性問題。就在幾年以前，像哈伏洛克·埃利斯的《男人和女人》這樣有價值的學術著作在英國也被認為是不道德的書而遭到禁止，沒有一名書商敢公開出售這本書。

資產階級社會從來不曾正式地放棄過自己最初對美的認識。這種認識產生於英國，後來在一切以資本主義生產為基礎而組織起來的國家中，和法國大革命的種種其他思想一起得到了順利的傳播。資產階級社會也從來不曾正式放棄過以健康的、和諧發展的人為主要基礎的美的理想。在現今時代，這種理想極其成功地體現為風靡一時(尤其在德國)的、獨特的裸體文化。“通過美的和諧發展，走向更高尚的道德”——這種主張的現代辯護士們引為自豪的綱領如是說。

在以後的章節中，我們還會再次論及這種風尚，所以現在只是一筆帶過。

然而，正是對最初的美的理想的這種正式崇拜表明道德偽善已經無疑居於統治地位。因為實際上追求的完全是另一些理想，所以看重的是男人和女人身上的另一些品質。首先自然是指女人。不過男人也一樣……而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資本主義有各式各樣的發展方向，但絕不是使人走向高尚意義上的不斷完善。資本主義的這種發展趨勢必然在各方面表現出來。

在資本主義的現時代唱主角的是商人，主要是工廠主。而商人最沒有英雄氣概，至少不是古希臘羅馬時代的英雄。他從不認為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勇敢地冒險，當然更不會想到要捨己為人。恰恰相反，他總是在盤算儘可能地依靠別人而生活。他總想儘量多掙些錢。他自身的利害在他看來是瞬息萬變的事態中最要緊的因素。他也絕對不是人類至善至美的頂峰，因為他的能力也和他的成就一樣，完全決定於他自身利益的片面發展。

一切事情都被他片面地歸結為算計。凡是同生意無關的事，凡是不能讓他有機會發財的事，都被他看成是娛樂，而只能消耗他的一部分閒暇時間。被他划進這個圈子裡的事有社交生活、科學、藝術、政治、對健康和身體美的關心等等。

歷史上確實不曾見過如此片面發展的人。在資產階級社會中，商人的這種類型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一般男子的理想。他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逐漸占據了統治地位，終於把男子

的其他類型都擠到一旁，而成了當代惟一的男子類型。比如說，如果一個人了解德國國家及其居民，他就絕對不會想到用德國的各種思想家和詩人去描寫德國。思想家和詩人只是在資產階

級國家僅僅作為一種思想而存在時，才會被人們認為是理想的形象。而在資產階級國家從思想變為現實之後，它最好的體現者就應當是它的代表者，即商人。

這種理想形象的突出特點是生活中的性關係和動物的一面不曾為形象的形成提供任何素材。商人看上去不過是把邏輯、頑強的精力和無休止的活動簡單地結合在一起。在廣泛使用機

器的時代，他自己也只是一架機器，而且不用說是一架始終處於生產過程中的機器，否則它就不能“資本主義化”了。而不能資本主義化就是生活的經濟基礎完全不能容忍的一個特點。所以這形象雖然十分片面，卻仍然是非常豐富的一種類型，是最有特點、最為複雜的一種類型。大家知道，一架工作得很出色的計算器，不論其結構如何簡單，也是世上所有最複雜的機器中的一種。所以它總算是一種機器的理想。前面已經說過，現實同最初的美的理想的對立明顯地表現為當初男子的幻想所創造出來的理想婦女在19世紀中經歷的變化。女性美的理想和男性美

的理想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演變了，不過，這種變化卻非常符合資本主義發展的需要。

在對婦女的理想中，再度上升到首位，而且可能占據統治地位的是在肉體和精神方面的色情觀念。資本主義的發展再度使婦女成了統治階級男子的奢侈品，而且很自然地成了最貴重的

奢侈品。而我們知道，一切時代中之所以有奢侈品，僅僅是為了供人享用，而且是指物質意義上的享用。因此，人們的想像力就把那些有助於這種享用的線條認為是美麗的，而這種線條不消說就是婦女的色情線條！於是特別突出的正是這些線條。

統治階級需要再度把婦女僅僅看成是一種色情的美味。這種需要就因為婦女的社會地位實際上沒有改變而獲得了支持。我在前一章里已經說明，資產階級制度對君主專制思想的勝利

只是在理論上使婦女成了有平等權利的人。而在實際上婦女仍舊一如既往，處於對男子的從屬地位。婦女如今只是在合法婚姻中才有權滿足所謂自然需要。她現在也不得不用和過去相同的種種辦法去取得男子的愛情。換句話說，如果男子自己不是出於金錢的打算而死乞白賴地要同某個婦女結婚，她就必須使用自己足以吸引作為一個雄性動物的男子的那些品質，把他誘進自己的羅網之中。也就是說，用一個準備把自己的生活同她連結在一起的男子指望從她身上獲得的那些色情享受來引誘男子。

在這種場合里，藝術揭示的也是男子的這種深藏在心底的幻想。對婦女的各種描繪都貫穿著這種傾向。文學方面的典範之作就是海涅天才機智的作品《歌集》這一曲對女性身體的贊

歌。婦女不過是情慾的一頓美餐，是享受的象徵。她只是一具美艷的軀體。她的智慧和心靈對男子而言沒有絲毫用處，因為男子在她身上尋求，而且能夠得到的完全是另一些東西。

在女性美的新理想中，這種色情腔調首次出現，而且占了上風是在督政府時期，即18世紀末。當時，古希臘羅馬的英雄女性已經明顯地具有了古代妓女勾引人的意味。這樣的婦女在生

活中也被認為是最美麗的人。只要指出毫無根據地被指責為對人冷漠和道德嚴酷的雷卡米埃夫人，特別是巴拉斯淫蕩的女伴泰茵夫人就夠了。當時的英國也認為這種類型是最美的。羅蘭

森的作品可以作證。他畫的無數女性形體所歌頌的正是女性美的這種特殊理想。德國也接受了這種理想，因為德國由於自身對英法的依賴性而沒有能力創造自己的理想。

拿破崙帝國崩潰之後到來的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物消逝得無影無蹤的反動時代。取而代之的是庸俗的市井小婦人。經歷了新的資產階級社會誕生的痛苦過程之後，人們渴望平靜。因此下一個時代的理想就是人們指望在其身邊找到舒適和寧靜的家庭幸福的婦女，不再使男子感到無休止的惴惴不安和偉大激情的婦女。另一個必須注意的情況是：明智而穩重的小市民在很長時期內——至少在法國和德國——是當時舉足輕重的階級。然而那不過是一個過渡期，也是一個預備期，是為資本主義得到充分發展，以及形成與之相適應的女性美的新理想的現代生活準備立足點的時期。

從今而後可以盡情地享受了，因為現在有錢了，而有了錢，想怎么享受都能辦到。人們也確實以一個又飢又渴的人的貪婪和欣喜沉湎於享受之中，而這些人，我們已經知道，又是些精力旺盛的暴發戶。窮奢極欲是他們的品味。這種歷史環境孕育了法國第二帝國時期女性美的臭名昭著的理想。當時婦女不僅僅是一具連浪漫派也為之傾倒的美麗的軀體，而且是讓人願意在

其中沉淪的豐滿而精力旺盛的肉體。一個講究排場的時代總是欣賞豐滿的肉體，因為它分外惹人注目。美的新理想就是輪廓粗壯的婦女，像海涅描述的那種魁梧的女性，體格強健，乳房高

大而堅實，仿佛要撐破緊身胸衣，肩膀寬厚，胯股肥大而大腿結實有力的婦女。就是那種到處都散發出陣陣乳香，撩撥得男子心旌搖盪而甘願拜倒在她腳下，向她獻上大筆財產的婦女，——總而言之，就是一個高級娼妓式的婦女。左拉筆下的娜娜是對這種類型婦女的最準確可信的描寫。而近代畫家卡貝奈爾、布爾戈、羅普斯、維爾茨、佩勒、夏普倫、萊熱等等有幾百幅作品畫的是這類婦女。在這個時代中，人們在婦女身上尋找的，以及要求於婦女的是同妓院中一樣的享受與樂趣，因此所有這些畫面上出現的也就是妓院裡的美人。不論這些畫面上是什麼樣的女人——穿了衣服的、解開衣服的、裸體的，還是坦胸露懷的、撩起裙子的——她身上總有一股妓院的味道。她們都是，正如有一次利別爾曼對本書作者說的那樣，“用胭脂抹紅了臉蛋的娼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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