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欽俊德
- 國籍:中華人民共和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浙江安吉
- 職業:昆蟲生理學家
- 學位:博士
中科院院士、昆蟲生理學家欽俊德,造化中孕育,搖籃里成長,迢迢學子路,艱難又險阻,回國初試鋒芒,神州根除飛蝗,咬定青山不放鬆,任爾東南西北風,迎來科學春天,突破世界難題,制服松毛蟲,舉世稱奇功,莫道年歲已高,且看夕陽尚好,
中科院院士、昆蟲生理學家欽俊德
創立中國第一個昆蟲生理研究室;揭示昆蟲與植物的生理關係,闡明了昆蟲選擇植物的理論;研究馬鈴薯甲蟲、飛蝗、棉鈴蟲、粘蟲、蚜蟲等多種害蟲的食性和營養及植物成分對它們生長和生殖的影響;以昆蟲天敵為對象,研究七星瓢蟲的營養和人工飼料,以添加保幼激素類似物,解決了適宜的人工飼料配製難題;研究明確了東亞飛蝗卵期對環境適應的特點及浸水與耐乾能力,為測報蝗害發生提供了科學依據;研究成功適用於大量飼養蚤幼蟲的飼料及快速偵檢不同來源蚊蟲的方法。
1991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學部委員)。
中國科學院院士欽俊德
作者 欽子文
鄭州《名人傳記》2000年2月發表
杭州《文化交流》2000年3月轉載
欽俊德先生是中國科學院院士,我國昆蟲生理學的開拓者。曾留學荷蘭、美國,1950年獲阿姆斯特丹大學理科博士學位。1951年回響周恩來總理號召,歸國參加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建設。四十多年來,他在除滅農作物害蟲方面的研究工作一直處於國際領先地位,成果纍纍,得到國內外科學界的讚揚,曾先後四次獲國家和科學院重大科技成果獎。
造化中孕育,搖籃里成長
欽俊德1916年4月16日生於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城郊欽家上。欽俊德的祖父與作者的父親是親兄弟,作者是欽俊德的小叔。
安吉欽家,南宋初年就在安吉南門龍山對面居住。始祖欽德載,蒙古族,但是德載主張民族和解,平息干戈,使人民得以生息,但蒙古統治者不聽忠告,德載憤而率部投奔臨安。這在民族矛盾十分尖銳之際實為難得。南宋理宗賜姓欽,封都督計議官,並賜婚,宗族趙孟頫之姊嫁之為妻。
後來元人召其出仕,德載裂其版授,隱匿安吉赤山欽家上。1916年欽俊德誕生,他父親欽維熊將兒子取名“俊德”,是希望他長大了能夠發揚祖先的美德。
欽家上風光旖旎,欽俊德家門口的菜園子裡還有許多李子樹和老梅樹。欽俊德小時候常在樹下玩耍。有一天,欽俊德拿著一把菜刀在菜地里挖野菜,一不小心,將自己的一個大拇指切斷了,鮮血直流,疼愛他的祖母趕來一把抱住他大哭。欽俊德卻顯得很勇敢,反而勸她不要哭,因為這是自己不小心。
童年生活與家鄉的山山水水有一根割不斷的臍帶牽連著。欽俊德生長在有著瑰麗的民間傳說和風景秀麗的山水叢林裡,從小就養成了喜愛大自然的感情。
我們家鄉最多的生物恐怕要算昆蟲了。草木叢林是昆蟲的安樂窩,在我們家裡夜晚睡在床上,便可聽到各種昆蟲的鳴叫,特別是秋高氣爽的夜晚,昆蟲叫得格外起勁.欽俊德常常尋思,它們為什麼不知疲倦,為什麼澈夜不停地叫?是憂傷還是歡樂,是對話還是歌唱?當然這時欽俊德還得不到準確的答案。
欽俊德與昆蟲有緣可說是一種天性,。夏日的夜晚,常常點燃艾蒿用來熏蚊子,星星點點的紅火,便將樹底下草叢裡的螢火蟲引了過來。欽俊德知道車胤囊螢的故事,也喜歡用玻璃瓶盛了螢火蟲玩耍,但他不是去照書,而是想知道它怎么會發光。
蠶乃天生之蟲,我們家每年都要養幾張子的蠶,欽俊德也喜歡模仿大人養蠶。蠶繭是農家主要收入之一,能為農家掙更多錢,所以把它叫寶寶。蠶寶寶通體潔白十分可愛,童年時期的欽俊德特別喜歡。
欽俊德這位未來的昆蟲生理學家,從小就生活在被昆蟲包圍的世界裡,與許多昆蟲有著深厚的感情;但是欽俊德對蚊蟲很厭惡,他的弟弟欽俊義死於瘧疾,據說是瘧蚊傳染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欽俊德才逐步了解充塞世界的昆蟲,有的依附人類而生存,專門搞破壞活動;有的為人類的生存而創造有利的條件,或提供有益的因素,是人類的好朋友。
迢迢學子路,艱難又險阻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欽俊德後來能夠自成一家,是經過不少艱苦奮鬥的。
欽俊德的父親欽維熊是個書塾教師,能書會畫,對欽俊德有一定的影響。欽俊德1924年上學,在安吉縣城中山國小讀書,不管哪位老師翻開他的作業本無不讚許,他寫字一筆一划,端正秀麗,一絲不苟,絕無連筆潦草之處。不但學習十分認真,並且愛好整潔美觀。這些習性他一直保持著,對他以後從事研究工作,是非常適合和需要的。
欽俊德從小身材高大,坐立端正,精神飽滿,全神貫注聽課,並喜歡通過大腦思考問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師長都以為他天資過人,其實完全是他專心勤奮所致。
1930年,欽俊德高小畢業,考入位於湖州海島的東吳大學附中讀書。1933年又考入嘉興秀州中學讀高中。1934年欽俊德高二那年家裡給他操辦婚事,這婚事完全遵照他祖母的意願辦,他祖母是一家之長,欽家的人無不遵照她的主意辦事。他祖母最痛愛欽俊德,欽俊德是她的長孫,她急於要抱重孫了。
欽俊德的妻子鄭願芳,她與欽俊德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八字相同。催生婆在欽家接了欽俊德,又去鄭家接鄭願芳,好事的人就做月老,將這對同時來到人間的金童玉女湊成了對。
鄭願芳與欽俊德一同在安吉縣城中山國小念書,同學六年,也可說青梅竹馬。後來欽俊德去外地讀中學,根據當時家裡的經濟實力,願芳只能留在家裡操辦家務。她在家裡勤勞儉樸,加上為人賢淑恬靜,不但鄰居都誇讚,欽俊德的母親和祖母也誇她是個好兒媳。以後欽俊德在外地求學,很少回來,相見時總是相敬如賓。特別是願芳對待欽俊德甚為尊敬,不亞於古時候孟光對梁鴻。
1934年,欽俊德的父親病故,家境更不寬容,當時去外地上學大都系富家子弟,西裝革履擺著闊氣,欽俊德則是勤儉節約發奮讀書,家境的清寒更使他懂得,家裡節衣縮食培養他讀書不容易,所以更加珍惜學習時間,專心學習,中學階段門門學科成績優秀。
1935年家鄉鬧饑荒,縣誌記載“民眾以草根樹皮充飢,出現賣兒鬻女的慘狀。”欽俊德家裡種的十幾畝田水稻也歉收,這年欽俊德高中畢業,家裡不可能負擔他上大學。欽俊德便留在嘉興秀州中學執教一年,由於他熱愛大自然,對動植物有興趣,便教國中的動物學和植物學。這是他與生物學結緣的開始。
浙江嘉興的秀州中學是一所有名望的老牌中學。教學質量相當不錯,著名的美籍華裔物理學家李政道、數學家陳省身都在嘉興秀州度過中學時代。欽俊德也是秀州中學的高才生,留校執教一年,第二年他報考浙江大學生物系,便輕易地錄取了。
欽俊德雖然考上了浙江大學,但是家裡還是不可能負擔他上大學,靠在秀州中學執教一年的積蓄,去讀大學也是不夠的。正愁著,不想從原來讀過的東吳大學附中獲悉,他的考分可以在東吳大學獲得梁士詒獎學金,他便轉學到蘇州的東吳大學,這才圓了他上大學之夢。
1936年,欽俊德進東吳大學生物系,正好當時東吳大學生物系的教師隊伍很強,成立了淡水生物研究所,使欽俊德大大增長了見識。由於欽俊德是梁士詒獎學金獲得者,成績突出,很受老師們的器重和讚許,對他格外關心,指導也格外認真。這對欽俊德有很大的幫助和促進,為了不辜負老師們的教導和期望,欽俊德便更加努力學習。
1937年,抗日戰爭暴發,東吳大學從蘇州遷到湖州,後來戰局更加嚴重,不得不暫時解散,欽俊德只得暫時回家。1937年12月13日,日寇占領南京後,侵華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命令中島率領三個師團下安吉,進攻天目山,企圖切斷杭州通往安徽的公路,堵住杭州軍民的退路。16日,日寇占領安吉,大肆燒殺。欽俊德正好在家,我們全家都在門前的小竹漾里避難。這時日寇推行三光政策,見人就殺,見屋就燒,一日一夜,安吉城大火沖天。
次日中午稍為平靜,欽俊德耽不住了,便趁機在小竹漾旁邊採集蟲癭標本。不覺被竹鞭絆了一下,這才發覺路邊有新踩下的馬蹄印,急忙躲進小竹林。日軍騎兵去到龍溪邊,見水深不得渡過便折回,差一點兒與欽俊德相遇,真險。事後家裡人啼笑皆非,這種時候還在採集蟲癭標本,真是十足的書呆子。
1938年,東吳大學在上海復校,由於道路阻隔,欽俊德克服種種困難,繞道溫州去上海。沿途看到被日寇燒毀的城鎮村莊,他義憤填膺,小小的日本之所以敢於侵略偌大的中國,就是日本明治以後有了新學,才強盛起來;中國比它落後,所以挨打。欽俊德覺得只有發憤圖強,才能救中國。到上海,依然靠梁士詒獎學金在東吳大學繼續學業。將要畢業時,在徐蔭祺教授的指導下,收集上海一帶的五種倉庫害蟲,進行觀察研究,作為畢業論文的課題。1940年,欽俊德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東吳大學生物系,獲理學學士學位。
欽俊德大學畢業後,深知其學還不滿“五車”,還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負,於是下半年又考入北平燕京大學研究院,在李汝祺教授的指導下研究實驗動物學,同時兼任胡經甫教授無脊椎動物學的助教。
這時間欽俊德博覽群書,讀了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等生物學經典著作,打下了紮實的基礎。並且開始進行北方狹口蛙變態時色斑的形成的試驗。
1941年報2月8日,太平洋戰爭暴發,作為美國教會辦的燕京大學停辦,欽俊德又一次被迫停學回家。不久,由朋友介紹,他去安徽屯溪一所中學任教,並擔任教務主任。
後來知道燕京大學在成都復校,經同學幫助,與當時籌辦生物系的劉承釗先生取得了聯繫。劉承釗先生邀欽俊德去燕京大學生物系任助教,並匯來2000元作路費。欽俊德於1943年3月1日離開屯溪,經祁門、景德鎮往西,沿鄱陽湖東南岸到樟樹鎮,再乘船逆袁水到宜春,然後走陸路經萍鄉到達淥口。這一段路很艱苦,除有些地方乘木船或竹筏,完全靠步行。幸虧欽俊德和一位中學同學結伴同行,才得相互照顧。
接著乘火車經衡陽、桂林,再改乘汽車經貴陽、遵義、桐梓到達重慶。在重慶北醅看了同學,並且見到了在中央研究院工作的陳世驤先生和伍獻文先生,他們都稱許欽俊德嚮往生物學的教學和科研,不畏路途艱苦的決心。
那時公路不好,常鬧翻車,造成旅客傷亡,重慶到成都也很不安全,與欽俊德同車的一位旅客便在翻車中造成骨折。欽俊德到成都陝西街燕京大學報到已是5月1日,路上走了兩個月。
在成都籌辦燕京大學生物系的劉承釗先生,是著名的兩棲類爬行動物專家,他在華西多次遠出採集標本,收穫極為豐富。1943年正好修建康青公路,劉承釗先生認識的總工程師願意幫助他們去西康採集標本。劉先生便按排欽俊德和一位姓潘的技術員與那位總工程師同行。
6月1日從成都出發,經天全翻二郎山到達瀘定,。走過鐵索橋,大渡河裡波浪翻滾,便是當年紅軍戰鬥過的地方。從瀘定到康定,欽俊德和姓潘的技術員拿著捕蟲網,穿著雨衣冒雨步行,劉先生帶著行李在後面,不料山雨很大時有塌方,行李不能及時到達,天氣轉冷,欽俊德他們只好晴天也穿著雨衣拿著捕網沿街跑步取暖,當地人看了很奇怪。
後來他們騎馬,經折多山口到高原草地,海拔常在3000米以上,呼吸困難。但是那裡一望無際的碧草上花卉星羅棋布,遠處雪山連綿不斷,景色十分壯觀。給欽俊德印象最深的是在塔公寺附近南望,可以看海拔7556米的貢嘎山主峰,銀白的輪廓在陽光下極為美麗。這也是紅軍經過的地方,他們還在一座建築物上看到紅軍留下的標語。
接著又騎馬經道孚、爐霍到達甘孜,沿途採集到不少稀有兩棲和爬行動物、高原昆蟲。最使欽俊德感興趣的是阿波羅絹蝶,曾為追捕這種名貴的絹蝶,折斷了捕網的木棍。
有一天,在草原上迷了路,天黑了,雷聲隆隆,將要下雨,聽說草原上天黑了會有猛獸出沒,很著急。幸虧藏族民工能吹很響的口哨,與遠處帳篷里的藏族牧民取得聯繫,才在藏族牧民的帳篷里過夜。
從成都到甘孜1000餘里,整個採集過程來回走了兩千里,加上欽俊德從安徽屯溪出發到四川成都的4300里,6300里路在昔日交通不便的情況下走了半年。帶著鋪蓋行李,早晨打捆,晚上鋪開,風餐露宿,歷盡艱險。這一段長途跋涉對欽俊德是一次很有意義的鍛鍊。經安徽、江西、湖南、四川、西康,跋涉半箇中國,淌過幾個省份,為欽俊德沿途考察我國個各地的民情提供了難得的機會。
特別是騎馬去西康考察,晚上宿在牧民家裡,吃的是青稞窩頭,更是艱苦,使欽俊德更加了解民眾的困苦生活,以及原始落後的生產方式;同時,欽俊德不僅採到大量珍貴的蛙類和昆蟲標本,而且飽覽高原景色,加深了熱愛大自然,熱愛地大物博的祖國的情感。
另外,欽俊德與治學嚴謹的劉承釗先生朝夕相處,劉先生常常勉勵他努力做好生物學的科研和教學工作,這給欽俊德的印象很深。於是欽俊德根據自己的條件和客觀環境,選擇自己的科研道路。這時期欽俊德在成都華西大學圖書館見到出版不久的英國魏格爾華斯著《昆蟲生理學大綱》非常愛讀,對昆蟲生理學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華西大學的自然環境很優美,綠草如茵,成群的蜻蜓在草地上飛舞捕食,有一次,偶然見到一隻速飛的胡蜂,在空中抓到一頭蜻蜓落在草地上,經過搏鬥,蜻蜓不敵,翅和頭被咬掉,胡蜂便把它的胸腹部叼走,大概回巢餵養幼蟲了。昆蟲在掠食時所顯示的行為和種間關係,對當時正熱心於昆蟲研究的欽俊德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欽俊德在做大學畢業論文時,用的雖是昆蟲的材料,但他還沒有接觸農業科研工作。後來在成都得悉昆明西南聯大的清華農業研究所昆蟲學組當時需要聘請一名研究助教,欽俊德想這是走向有關農業科研的好機會。於是他在1944年秋季再次踏上旅途,去昆明西南聯大清華農業研究所,在劉崇樂教授的指導下,研究昆明家蠅的天敵,重點是寄生性昆蟲天敵與寄主的種間關係。
欽俊德發現昆明家蠅蛹期的天敵有5~6種寄生蜂和一種寄生的隱翅類甲蟲,可算種類豐富,使他最感興趣的是它們怎樣識別寄主,以及生後怎樣阻礙寄主過早弱化的問題。這項研究一直進行到1946年抗日戰爭勝利後,清華大學遷返北平。通過上述的機遇和自己的努力,欽俊德算是選定了昆蟲生理學的道路。
1947年,抗日戰爭勝利後,國民政府教育部舉行了一次公費出國考試,全國錄取留歐美學生200多名,欽俊德考取了動物學,被分配去荷蘭留學。
身在海外,心懷祖國
1947年秋,欽俊德從上海乘海輪去歐洲。大熱炎天海輪航行在赤道上,他寫回來熱情洋溢的信:“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表達了像李白出川時那樣,想要為國為民作一番大事業的遠大抱負。欽俊德面對火一樣燃燒著的雲霞,站在滾燙的遠洋海輪的甲板上,乘風破浪,穿過太平洋,進入印度洋,成群的海鷗展翅翱翔,欽俊德的心潮與海浪一樣不斷地高漲,他覺得實現自己把西方的科學與技術學回來建設祖國的心愿,指日可待了。
海輪通過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在義大利的那不勒斯登上歐亞大陸。中國是二次大戰的戰勝國,所以當時義大利的羅馬教皇接見了大戰後首次去歐洲的中國留學生,並與之握手,設宴招待。受到教皇的款待,使欽俊德感受到祖國的尊嚴,受到很大鼓舞。
到達荷蘭之後,荷蘭人還是第一次接待中國留學生,所以欽俊德很受歡迎,便進入首都的阿姆斯特丹大學研究院。先跟實驗胚胎學家Trampusch博士研究水螅體的生理梯度,後來在J.teucate教授的指導下研究昆蟲生理。J.teucate教授是荷蘭著名的生物學家,早年受業於俄國巴甫洛夫,對動物神經生物學造詣很高。他原來建議欽俊德研究昆蟲的膽鹼酯酶,後來在助教DeWilde博士的建議下改為研究馬鈴薯甲蟲與茄科植物的生理關係,作為博士論文的課題。
馬鈴薯甲蟲是西方的一種重大農業害蟲,當時歐洲國家十分重視,組織了農業、昆蟲生物學、植物育種等各方面的專家進行綜合研究。欽俊德從事這一課題的研究,有機會參加有關的討論會,很受啟發。
1948年,欽俊德參加了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召開的第八屆國際昆蟲學大會,結識了很多著名的昆蟲學家,如Silveafri,Wigglesworfh,Kennedy等,並與DeWilde、Kennedy、Grison、Busnel等專家聯名向大會提出研究和防治馬鈴薯甲蟲的國際合作方案。
欽俊德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研究院時,校方為了使他搞好研究工作,特地給他配備了一位女助理。欽俊德一頭鑽進對馬鈴薯甲蟲的研究之中,便夜以繼日地工作,那位女助理覺得這箇中國小伙子將來定有出息,便也沒日沒夜地跟他在馬鈴薯地里和研究室里轉,日子久了,那位女助理便動了真格。
我曾有機會看到這位女助理的照片,一頭長長的金髮,雍容端莊的模樣,既是一位儼然的學者,又是一位美麗的洋小姐。特別是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有一股異常的熱情。
欽俊德也不能否認,有這樣一位助手,對他的研究工作是大有好處的。可是他心裡懷念的是遠在祖國的願芳,他不會忘記願芳在他枕頭上繡著的字:KnowYourselt。欽俊德暗想:“糟糠之妻不下堂”這是中國人的古話,也是中國人的高風亮節。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到你的身邊來。
1949年底,欽俊德完成了“馬鈴薯甲蟲在幼蟲期與某些茄科植物的生理關係”的論文,在荷蘭的期刊 Tijschrift Voor Planten Giekten上發表,受到昆蟲學界的重視,並得到國際承認和好評。於是欽俊德在1950年年初,獲得理科博士學位。
欽俊德在荷蘭完成學業後,又去美國留學,在美國明尼蘇達大學任榮譽研究員,進修昆蟲生理學。在那裡得到了著名昆蟲生理學家A.G.Richrds教授的指導,研究歐洲玉米螟與抗蟲甜玉米的生理關係,以及美洲蜚蠊肌肉ATP酶的溫度係數。
欽俊德基礎紮實,工作出色,學校和老師對他的印象非常好,擬聘他留在美國工作,但欽俊德身在海外心懷祖國,強烈的愛國心使他迫切希望早日回國。
那時祖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新中國已經成立,旅美的中國科學家都受到極大的鼓舞。正好周恩來總理號召旅外科學家回國參加社會主義祖國的建設,欽俊德便四處奔走相告,打算與朋友相約回國。有人說:“你別傻,國內哪有美國的條件好,在國內根本沒有發揮你的特長的可能;再說他們對知識分子的政策還不明朗。”
欽俊德厲聲回答:“我不傻,才回祖國。”於是他衝破重重阻力,與首批歸國的科學家一起橫渡太平洋,於1951年2月,回到祖國。
回國初試鋒芒,神州根除飛蝗
新中國百業待興,中國科學院剛剛成立。實驗生物研究所昆蟲研究室主任陳世驤、副主任朱弘復正在籌建昆蟲學各分支學科的實驗室,便聘欽俊德為昆蟲生理室的負責人。
當時,一無人手二無設備,欽俊德一到任,便夜以繼日地撰寫《昆蟲的世界》《昆蟲的鳴聲》《怎樣研究昆蟲》等科普讀物,又儘快譯出庫茲涅佐夫的《昆蟲生理基礎》等經典著作,以便培養研究人員,開創我國第一個昆蟲生理研究室。接著他又選定對水稻、棉花等棉糧作物危害最大的害蟲為重點,進行研究和防治。
當時蝗蟲對農業生產的危害非常嚴重。在成災時期飛蝗成群結隊,蔽日遮天,所到之處禾苗青草都被一掃而光。國家每年動用大批量的人力物力進行防治,還不湊效。
1951年9月,中國昆蟲學會在京舉行第一屆代表大會。吳福禎楊維義等昆蟲學界老前輩在大會上提出:“要解決我國幾億人的吃飯問題,首先要消滅蝗蟲,三年時間行不行?”
欽俊德深知蝗蟲給人類社會造成災難的事實,在我國歷史上屢見不鮮。例如王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七月,“蝗從東方來,飛蔽天。”成災之後,“流民入關者數十萬人,乃置養瞻官,稟食之”但是大小官吏勾結“共盜其稟,飢死者什七八。”
漢光武帝建武三十年(公元54年)到漢桓帝永壽三年(公元158年),這一個世紀裡,當時的京師與全國經常發生蝗災,人口銳減。《資治通鑑》四十九卷:“時連年旱蝗饑荒,百姓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仆妾,喪其大半。”
“死者什七八”“ 喪其大半。”這些觸目驚心的記載說明歷代以來死於蝗災的人竟多於戰爭。欽俊德想:到了20世紀還不消滅蝗蟲,要我們這些研究昆蟲的人乾什麼?
欽俊德不但堅決擁護儘快根除蝗蟲,而且以此為己任,勇挑重擔,他立即停下手頭的其他研究工作,全力投入根除蝗蟲的戰鬥。他還寫信邀請尚在海外的專家邱式邦、馬世駿等人,請他們立即回國參加著這項前人不敢構想的工作。
但是,蝗蟲是很難除的。17世紀中國科學家徐光啟在《除蝗疏》里說,蝗蟲鋪天蓋地而來,你消滅了這群又飛來那群,它吃光了這批田,又去吃那批田,來得快吃得快,除不勝除。所以歷代統治者把蝗蟲的出現說成是上天對人類的懲罰。
徐光啟在查閱了大量文獻和考察了蝗情多發地區之後,曾經準確地指出蝗蟲發生在湖水漲落幅度很大的乾涸沼澤,因為雜草從生的沼澤地,能在水稻還沒有起來之前為蝗蟲提供豐富的食料。
江南的洪澤湖氣候溫和,湖水很淺,雜草從生,就是蝗蟲孳生的最佳環境。1952年,欽俊德帶領昆蟲生理研究室人員到洪澤湖重點考察。了解到蝗蟲的越冬卵5月上旬開始孵化成幼蟲,7月中旬開始有成蟲,8月中旬成蟲開始羽化,羽化十五至三十天開始交尾,一身交尾多次。交尾後十至二十天開始產卵,每頭可產卵少則15粒,多則105粒。
湖南、江西、浙江南部地區和華南各省天氣暖和,一年發生兩代。8月間蝗蟲開始取食水稻,直到水稻收割,大約一個月,其餘時間大都取食雜草。蝗蟲大發時吃盡水稻功能葉片和乳熟穀粒,造成嚴重減產或顆粒無收。一般年成會減產10%左右。
蝗蟲卵塊大都產於土中,它們喜歡選擇低濕的有草處、向陽的沙質土壤或河溝淺水草澤產卵。卵囊輕,能浮於水面,三十天孵化。稻蝗產卵以及孵化生長都與氣候關係密切,在冬季溫度較高雨水較少的年份,稻蝗便有大量成災的可能。
欽俊德在蝗蟲孳生區一帶經過五六年的觀察和研究,逐步掌握了飛蝗的卵期生理和生殖、食性以及防治辦法,先後寫出專論十多篇,分別在1954年~1959年的《昆蟲學報》上發表,取得了飛蝗的發生、數量以及對改造蝗區,根治蝗害等方面的第一手資料。在此基礎上,1954年、1958年欽俊德與馬世駿先後兩次向國家農業部提出了全面根治我國蝗害的具體建議。
首先是用蓄水的方法使淺水沼澤變為深水湖泊,改造自然環境消滅適宜蝗蟲孳生的沼澤地。在春耕的時候打撈稻田禾渣,消滅能浮於水面的蝗蟲卵囊;在幼蟲集中取食沼澤田邊時,趕放群鴨去捕食;蝗災發生後,在悶熱的夜晚設燈捕殺和噴灑農藥使蝗蟲中毒死亡。另外也可利用青蛙、蟎蟲等蝗蟲的捕食性天敵和寄生性天敵來捕殺。隨著措施的逐步實現,60年代我國境內的蝗蟲已經得到有效控制。
根治蝗蟲是保證糧食增長的重要因素。根治蝗蟲之前,一般年成蝗蟲造成糧食減產10%左右,蝗害嚴重時損失還要大。根治蝗蟲之後每年能為國家減少大量的穀物損失。
後來,欽俊德將他對蝗蟲持續十多年研究的成果寫成《東亞飛蝗的生態生理等的理論研究及其在根治蝗害中的意義》,1982年獲國家科委自然科學集體二等獎。
咬定青山不放鬆,任爾東南西北風
1958年欽俊德接受了國家交給的棉鈴蟲和粘蟲的研究任務,棉鈴蟲和粘蟲是糧棉作物的大害蟲,欽俊德非常重視這項十分重要的研究工作。但是他在江蘇農村實地考察時,不料在極“左”思潮的影響下,突然被召回中國科學院昆蟲研究所,當作“脫離實際”的典型批判。
他們說欽俊德是資產階級學術權威,把他為祖國的科學事業做出的貢獻說成是走白專道路。他們否認理論研究一旦獲得重大突破,遲早會給生產和技術帶來極其巨大的進步。認為欽俊德搞的昆蟲生理學是脫離實際的,欽俊德開創的昆蟲生理研究室被撤銷,他培養起來的研究人員被調離。
欽俊德不管他們說什麼,深信他為之獻身的昆蟲生理學作為實驗昆蟲學不可缺少的基礎科學,它能揭示昆蟲生命活力的奧秘,又能為害蟲的防治和益蟲的繁殖與利用提供理論依據,是一門有生命的學科。因此,他雖處於逆境,還是不放棄他的研究工作。
1960年,昆蟲生理研究室又得到恢復,但極“左”思潮並沒有結束。欽俊德毫不計較個人的榮辱,依然滿腔熱情地繼續研究棉鈴蟲和粘蟲的特性,寫出了關於棉鈴蟲和粘蟲的食性和營養特點的一系列論文,為預測和防治提供了理論依據。
這一時期,欽俊德還兩次接受解放軍軍事醫學科學院的委託,研究了跳蚤和蚊子的生理生化,找到了敵投帶菌昆蟲的快速鑑別方法,為反細菌戰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文化大革命”開始之後,欽俊德的昆蟲生理研究室首當其衝,很快被“砸爛”。“四人幫”及其牙爪胡說“知識越多越反動”,對知識分子肆意迫害。他們還以《馬尾巴的功能》來諷刺搞理論科學的科學家,對他們的科研成果肆意否定。
欽俊德心地坦然,光明磊落。他一生默默研究昆蟲生理學,沒有絲毫私心雜念,只是一心為發展祖國的農林生產和爭取全國人民的溫飽而工作。
“四人幫”的代言人抓不住欽俊德的實質性把柄,只有虛張聲勢,亂扣帽子。1969年他們藉口戰備疏散,擬將欽俊德的家眷遷返原籍,檔案發到浙江安吉,要當地準備接收安置。周總理得知後,親自過問,才制止了原中國科學院的錯誤行為。
迎來科學春天,突破世界難題
欽俊德清楚記得,1975年9月26日,鄧小平同志在中國科學院負責同志匯報關於科技工作的幾個問題後說:“這段時間一些科技人員打派仗,不務正業,少務正業,搞科研的很少,只有少數人秘密搞,像犯罪一樣。”
欽俊德是堅持搞科研的人。他在“四人幫”橫行時也沒有停止過學習和研究,但確實像犯罪一樣,只怕被扣上堅持走白專道路的帽子。
鄧小平同志繼續說:“什麼‘白專’,只要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有好處,比鬧派性拉後腿的人好得多!”“沒有知識,沒有人才,怎么上得去?”,“一定要在黨內造成一種空氣,尊重知識,尊重人才。”鄧小平同志的話句句打動了欽俊德的心,他禁不住熱淚盈眶。
從此,中國迎來了科學的春天,摧殘科學事業,迫害知識分子的那種恐怖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科學技術工作受到了全黨全國人民前所未有的重視和關懷。欽俊德這年60歲,兩鬢布滿銀絲,但是再次煥發出青春的活力,投入了對害蟲生物防治的研究工作。
當時我國北方棉蚜蟲對棉花的為害十分猖獗。蚜蟲是一種細小的昆蟲,專門密集地叮在植物的嫩枝葉腋和葉背吸取液汁,使棉花、小麥、高梁、桃樹等作物生長不良,造成嚴重減產。
蚜蟲的繁殖率高得驚人。冬天雌蚜蟲只產少些卵就過冬,可是在氣候溫暖時,它們不必交配就直接生出小蚜蟲來,而且小蚜蟲幾天就長大。在蚜蟲大量發生時,大批的棉田都是它們的世界,在棉花的嫩莖和枝葉上擠得滿滿的,枝葉很快捲曲枯萎。
棉花是紡織原料,那時棉布很緊張,憑票供應。這不是我國的紡織業不發達,主要原料不足。棉花與糧食作物爭地,所以不能多種,加上蟲害減產,那就更緊張。
欽俊德看到街上行人穿著打了許多補丁的衣服,就覺得自己有責任治滅棉蚜蟲,使棉花的產量儘快得到提高,使全國人民能穿上不打補丁的衣服。
蝗蟲奪我口中食,蚜蟲毀我身上衣,蚜蟲與蝗蟲一樣可惡。蚜蟲有種致命的天敵,便是七星瓢蟲。七星瓢蟲專門以蚜蟲作為食料,但是自然界裡的七星瓢蟲發生的時間和數量每年不同,適應不了防治棉蚜蟲的需要。
解決人工飼養和大量繁殖棉蚜蟲的天敵七星瓢蟲問題,是當務之急。1970年就開始調動全國各地的農科部門的力量,進行人工飼養七星瓢蟲的試驗,但是試製了上百種人工飼料都沒有取得成功。人工飼養和大量繁殖七星瓢蟲也是一道世界難題,舉世都還沒有人突破過。
因為七星瓢蟲是專食蚜蟲的捕食性昆蟲,對食物非常挑剔。人工試製的飼料與捕捉來的蚜蟲的營養成分不同,加上人工飼養的環境與自然界有差異,人工飼養的七星瓢蟲的生殖腺便停止發育,進入生殖滯育期,不產卵,這就無法達到大量繁殖的目的。
欽俊德知道這是很難解決的課題。但是憑著他在昆蟲食性和營養生理方面多年研究的實踐經驗,決心知難而上。
1975年~1978年,他先對七星和異色瓢蟲的人工飼養進行初步的試驗,重點進行代飼料的研製和對七星瓢蟲殖滯問題的探索。
1979年~1984年,他深入一層,集中研究代飼料中水分對七星瓢蟲的營養效應,以及人工飼料對七星瓢蟲取食和生殖的影響。後來又用幾年時間,研究七星瓢蟲成蟲下顎須上的化學感受器和改變人工飼料成分對七星瓢蟲幼蟲生長發育的影響。直到1991年,《七星瓢蟲的滯育及與人工繁殖的關係》和《七星瓢蟲的營養需要及其人工飼料的研製》兩篇論文在《昆蟲學報》、《瓢蟲學術論文集》上發表,欽俊德以頑強的毅力,堅持不懈,連續十四個年頭,七星瓢蟲的研究終於宣告成功。
七星瓢蟲的大量培養和釋放,使棉蚜蟲得到有效控制,確保了棉田增產。1952年,全國棉花的產量為215.8萬噸,1984年增長了1.8倍,將近翻兩番。雖然其中也有科學種植的其他因素,但制服棉蚜蟲危害是主要原因之一。
欽俊德對七星瓢蟲的研究在中國科學院被譽為以任務帶學科的一個典範,認為他這項科研的全部工作在國際上居領先地位。為此,欽俊德獲得1984年中國科學院重大科技成果二等獎。
制服松毛蟲,舉世稱奇功
1986年廣州花市期間,第二屆國際赤眼蜂學術討論會在此召開,一時間,這裡雲集了世界各國昆蟲學界的專家和教授,使瑰麗多姿的廣州花市具有濃厚的文化氣息。
在鮮花環繞的主席台上,中國科學院昆蟲生理學家欽俊德滿面春風,正在做國際上首次人工培養和繁殖松毛蟲的天敵赤眼蜂成功的報告。松毛蟲是一種十分兇猛的林業害蟲,它能把漫山遍野的松樹葉子吃光,使崇山峻岭好似經歷了一場大火,鬱鬱蔥蔥的松林毀於一旦。
小小的赤眼蜂是天生的松毛蟲天敵,可是自然界的赤眼蜂為數甚少,遠遠對付不了肆虐的松毛蟲,必須人工培養和繁殖才行。人工培養赤眼蜂是一道世界性難題,國內外許多昆蟲學專家研究了多年,一直沒有找到答案。中國科學院昆蟲生理學家欽俊德,在第二屆國際赤眼蜂學術討論會上首先宣布這項科研取得了圓滿成功,使正在毀壞著世界上大約占全部林地二分之一的松林的松毛蟲有了最佳的天敵,這對全世界的林業生產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福音,全場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有位外國專家說:“這小小的赤眼蜂人工繁殖成功,制服了林業的大害蟲,全世界每年不但可以少損失數十億立方米建築木材,還可以節省大量為防治這種大害蟲所化費的人力和物力。”在問到欽俊德怎么能有如此重大突破時,他回想往昔,感慨萬千。
70年代,因為全球性氣候轉暖,松毛蟲便泛濫成災,一年比一年嚴重。從南方到北方,我國各地的松林均遭嚴重危害,輕者林木成批枯黃,重者松林全部枯死。松林被毀,給人類的生存帶來了嚴重的威協。
作為昆蟲生理學家的欽俊德深感有責任保護與人類息息相關的大森林,不能讓松毛蟲肆意摧殘樹木。他曾去各地考察,在飛機上看到松樹在我國分布非常廣泛。據統計,世界各國大約有松樹八十多種,我國原有二十二種,加上變種和引入已有五十種。包括黃山松、赤松、黑松、紅松、雲南松、油松,其中馬尾松分布最為廣泛。武夷山區、天目山區、大別山區和黃山地區的馬尾松生長得格外好,崇山疊嶺一批鬱鬱蔥蔥,可是現在讓松毛蟲糟蹋得不成樣子了。我國處於亞熱帶的東部地區,大約占我國國土五分之一範圍的山地均有馬尾松分布。看到這么廣泛的松林被毀壞怎能不令人心痛?欽俊德晚上都睡不著覺。
他走進松林,看到大的松樹胸徑可達一米,高四五十米。松樹木材生產率很高,是我國主要的工業和民用木材。走進鋸木場可以看到堆積如山的木材大都是松樹。圓的是做礦柱的,方的是做枕木的,長的用作電線桿,不成料的也可造紙。三夾板、膠合板都要用松樹。走進農戶家裡可以看到門窗、地板、樓板、樑柱都是松樹所做。
松樹用處多,裁培也就多。林業部門有統計數字,全國目前針葉林地面積為5050.7萬公頃,占全國所有林地面積的53%,光馬尾松蓄積量就有五億立方米。而且松林也是農業防護、水土保持的主要林帶,對整個農業生產和生態平衡起到重要作用。
此外,松林還出產松脂、針葉、花粉等,這些都是十分有價值的農副產品。我國是松香生產大國,1980年全國產松香101.9萬噸,占全世界產量30%強。可是,松毛蟲年年對松林造成巨大危害。據不完全統計,當時發生松毛蟲危害上報求援的林區面積達200~267萬公頃。每年損失木材大約500~700萬立方米。中國政府曾經發動山區全民上山除滅松毛蟲。欽俊德看到學生停課上山捕捉松毛蟲的場面,他們一到山上看見高高低低的松枝上掛滿紫黑色的松毛蟲,漫山遍野的松林像火燒過一般。大家顧不得松毛蟲身上長滿毒毛,原來準備就緒的竹夾子也不用了,都伸出兩隻手成把成把地捏,每天都捏得兩手漆黑。但是這也只能把低矮的松樹上的松毛蟲捏死一部分,高的松樹上,深山裡的松樹上,還是掛滿松毛蟲,捉不勝捉。
松毛蟲繁殖率極搞,欽俊德做過仔細觀察和精確計算,一隻羽化的松毛蟲雌蛾可產卵330粒;其中一半是雌的,第二代就有165隻雌蛾產54450粒卵;第三代就有27225隻雌蛾產898萬多粒卵,加上雄性和老的不下900萬條松毛蟲。人工捕捉遠遠趕不上松毛蟲的繁殖速度。
用飛機噴灑666藥粉可以收到一些效果,但是260多萬公頃的山地松林,人力物力耗費太大,而且很容易造成下遊河水污染。安徽曾經發生過飛機大面積噴灑666藥粉之後,接著下了一場暴雨,造成下游幾百里地人畜中毒乃至死亡的慘痛事件。欽俊德早就提出不能單純依靠殺蟲劑除蟲,過分依賴殺蟲劑一來造成害蟲的抗藥性,害蟲再次猖獗;二是農藥對環境的污染越來越嚴重。特別是這些農藥不但污染農作物和河水,還污染土壤,其毒性在土壤里潛伏期很長,最終通過植物的內吸,滲透果實進入人體。據說癌的發病率急劇升高與此有關。這是關係全國人民健康的大問題,幾十年來要求改變這種狀況的呼聲日益高漲。
松林的經濟價值很高,松毛蟲的危害十分猖獗,大量的農藥又不適宜採用,舉世都寄希望於以蟲除蟲的辦法。因此各國政府聯合成立了國際赤眼蜂學術討論會,動員全世界昆蟲學家集中精力攻克著這一科研項目,為人類造福。
欽俊德在顯微鏡下觀察到,細小的赤眼蜂的尾部有根產卵的針,能將松毛蟲的卵刺一個洞,然後把自己的卵產在松毛蟲的卵裡邊;赤眼蜂的幼蟲就把松毛蟲的卵漿作食料,這樣一來,松毛蟲的幼蟲沒有出世就被赤眼蜂的幼蟲殺死。但是赤眼蜂的感覺器官十分靈敏,它在產卵前會用觸鬚對寄生卵進行敲打,檢驗是不是松毛蟲的卵。所以想用人工假卵來取代松毛蟲卵,然後達到大量繁殖赤眼蜂的目的,非常不容易,是一道世界性難題。
欽俊德對害蟲天敵的研究是拿手好戲,早在抗日時期於清華農科所任助教時,就在劉崇樂教授的指導下,研究過昆明家蠅的天敵;後來,北方棉田遭到棉蚜蟲的嚴重危害,他一直在研究人工飼養棉蚜蟲的天敵七星瓢蟲。現又遇上南方松毛蟲嚴重泛濫,防治松毛蟲又成為燃眉之急,他又投入對人工培養和繁殖松毛蟲的天敵赤眼蜂的研究。
好在, 欽俊德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研究院留學時, 研究過馬鈴薯甲蟲與茄科植物的 生理關係;在美國明尼蘇達大學任榮譽研究員,進修昆蟲生理學時,研究歐洲玉米螟與抗蟲甜玉米的生理關係。欽俊德憑著他在昆蟲食性和營養生理方面的優勢,從1975年便開始對赤眼蜂的食性、營養、生殖和感官等方面逐個進行深入研究。
赤眼蜂的觸鬚非常靈敏,要使赤眼蜂的觸鬚發生錯覺,能在人工假卵上產卵,必須研究赤眼蜂觸鬚的電生理現象。赤眼蜂小得人的肉眼看不清,它的觸鬚就更細小了,要研究這樣微形的觸鬚對假卵內不同食物的刺激感受和產卵反應是非常細緻的工作,是比用繡花針繡花還要細緻一百倍或一千倍的工作。 正好欽俊德在荷蘭留學時,曾在荷蘭著名的生物學家J.teucate教授的指導下研究過昆蟲生理學,對動物神經生物學造詣很高,可以說功底奪天獨厚。他一次又一次用灌了不同食物的松毛蟲假卵,反覆試驗,觀察分析,才探索出一種被赤眼蜂接受的人工卵,赤眼蜂願意在這種人工卵上產卵並發育至成蟲。
欽俊德在國際上首次人工培養和繁殖松毛蟲的天敵赤眼蜂成功之後,便迅速在我國各地推廣。凡是有松林覆蓋並遭到松毛蟲危害的地區和農科部門,都按照欽俊德提供的資料和方法製作人工假卵,放在溫箱裡讓赤眼蜂產卵並大量繁殖。然後選在松毛蟲卵期,以每公頃75~150萬頭的比例釋放到松毛蟲猖獗的松林中去,於是,所有的松毛蟲卵都被破壞,孵化不出松毛蟲來了。
因為人工大量培養赤眼蜂,最重大的林業害蟲被控制,我國每年可減少損失木材500~700萬立方米,每年可減少損失25~35億人民幣。如果在松毛蟲猖獗的年代,松毛蟲除滅後每年可為國家減少損失木材5000萬立方米,價值人民幣250億。對全世界來說,更是一個巨大的貢獻。
1986年第二屆國際赤眼蜂學術討論會所以能在中國召開,這與欽俊德的成就是分不開的。為了拯救世界各地的松林,欽俊德毫無保留地向國內外昆蟲學界公開了他的科研成果。1987年我國授予欽俊德國家級自然科學成果獎。
莫道年歲已高,且看夕陽尚好
欽俊德自從1951年回響周恩來總理號召,歸國參加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建設。五十多年來,他在除滅農作物害蟲方面的研究工作一直處於國際領先地位,成果纍纍,得到國內外科學界的讚揚,曾先後四次獲國家和科學院重大科技成果獎。
欽俊德所做的赤眼蜂人工寄主卵研製和七星瓢蟲的飼養與繁殖,兩項研究均屬國內外首次突破。因此欽俊德的國際聲譽很快提高,80年代後期起,欽俊德應邀去國外開會講學的活動十分頻繁。
1979年欽俊德被荷蘭邀請任瓦亨寧根農業大學昆蟲學客座教授;1980年去日本京都參加第十六屆國際昆蟲學大會;1982年去荷蘭參加第五屆昆蟲與植物關係的國際研討會;1986年在廣州國際赤眼蜂學術討論會上作中心發言。
1991年欽俊德被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科學院院士),1992年在我國召開的第十九屆國際昆蟲學大會上被選為中國昆蟲學會理事長;1996年以中國昆蟲學會理事長的身份率領中國代表團去義大利參加國際昆蟲學大會。
欽俊德是我國《昆蟲學報》主編,還被國際《昆蟲學年》和德國《普通昆蟲學》期刊聘為顧問。欽俊德一生撰寫和翻譯論著十餘部,論文五十多篇。在北京大學、北京農業大學任教時培養出碩士博士研究生十餘名。欽俊德今年已八十七歲高齡,仍在中國科學院生物研究所為除滅害蟲繁殖益蟲而默默地工作著。
本文最早在1993年《湖州黨史通訊》、《湖州文史》和1994年《安吉黨史通訊》上發表:後來經過修改充實,又在河南《名人傳記》、浙江《文化 交流》等刊物上刊載。